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 by菇菇弗斯
  发于:2023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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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钱府之前送的老山参他都翻了出来。
虽说若能用上老山参,那就是性命攸关了,是谁也不盼着看见的。
可未雨绸缪,总要准备万全才好。
一屋子人一起熬,直到天都黑了,稳婆总算宣布,开了十指,到了生的时候。
这时候,屋里余下的人是稳婆、喻商枝,还有苏翠芬、潘氏和白屏。
他们此刻全都得了一套白色棉麻布做的罩袍,先前全都彻底的浆洗过,袖子末端收口,身后系带,把自己穿来的衣裳遮在下面。
这样的衣服原本家里只有喻商枝和孔麦芽的尺码,这一次是特地多裁了几身备用。
稳婆套上以后,觉得怪新鲜,但也很快意识到这样穿的好处。
随后接生开始,更是显出喻商枝这个当夫君的不一般来。
别的汉子这会儿往往只能六神无主地在屋外头打转,可喻商枝却能全程陪着温野菜,教他如何呼吸。
正确的呼吸法有助于使力,从温野菜怀孕之初,喻商枝就经常带着他练习。
到了今日,哪怕温野菜已经疼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但当喻商枝念出口诀时,他还是下意识地跟着做。
“吸气,呼气,对,再吸气,再呼气。”
稳婆大为惊喜,要知道哥儿不仅怀孕不易,生产也不如姐儿顺当。
尤其是这种年轻夫郎,生头一胎时,那真是从鬼门关上擦边过。
好些要么是大声喊叫,早早泄了力气,要么是不知道如何正确用力。
可今日这哥儿体力好,精神头也足,再配合起这呼吸的节奏,孩子很快就露出了头。
“瞧见娃娃的脑袋了,加把劲,马上就成了!”
喻商枝任由温野菜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哪怕都被指甲掐破了,他也浑然不觉。
温野菜往后仰着头,整个身子都不住地想往下滑。
可是他也清楚,自己这时候绝对要一口气生到底。
度秒如年,不外如是。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孩子终于顺利降生。
一声嘹亮地啼哭响彻众人耳畔,稳婆赶紧看了一眼,满脸喜气道:“恭喜二位,是个小哥儿!”
刚出生的婴儿满身胎脂,其实不太好看,小脸也皱巴巴的。
但因为喻商枝也在产房里,所以稳婆还是抱着过来,让他们小两口看了一眼,才由苏翠芬接过,去给孩子收拾。
温野菜脱力,意识却还在,他现在浑身的力气都搁在喻商枝的身上,低声道:“是个哥儿,长得像你。”
喻商枝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搂在怀里好好地安慰一通,但碍于还有外人在,最终只是克制道:“辛苦你了,阿野。”
稳婆快速替温野菜清洗了一下下半身,再看着喻商枝亲手把自家夫郎抱回了床上。
就连她也不得不感慨,这哥儿真是个格外有福气的。
等到孕夫和孩子都安顿好,稳婆也算功成身退。
喻商枝见温野菜已经躺在枕上阖眼假寐,便换了身干净衣服,把稳婆请到了堂屋。
堂屋已经烧好了一顿晚食,这是专门招待稳婆的。
老婆子一看,竟是足足四菜一汤,一碗冒尖的白米饭。
而且四个菜中,有两个都是大荤,足以可见这户是个体面人家。
转而又接了喻商枝封的红包,她一掂量,就知道不亚于一般人家生小子的红封,当即又念叨了几句祝福的漂亮话。
要知道这年头再开明的,就算是不嫌弃姐儿,也多半会嫌弃哥儿。
等到坐到桌边,尝了一口菜,滋味好得很。
稳婆忍不住想,今日出生的小哥儿倒是个会投胎的。
过了一会儿,屋里来帮忙的人收拾完,脱了染脏的罩袍,也都聚在卧房外头商量。
说起稳婆时,按理说稳婆是喻商枝接来的,也该他再送走。
苏翠芬却抢先道:“要我说,你别管了,你若是放心,就让大林赶着车送稳婆回去。你好生留在家里,陪着菜哥儿和娃娃。”
“大晚上的,来回一趟,怕是时间要不早了。”
喻商枝觉得这样太麻烦人。
苏翠芬摆手道:“马车那么快,来回都用不了一个时辰,他一个汉子,有什么不方便的?况且让他赶马车,那是他的福分,你看着,我一说,他绝对巴巴地就来了。”
喻商枝忍不住抬了抬唇角,他自然也是想留下来陪夫郎和孩子的,故而也没再假模假式地客气。
苏翠芬风风火火,见这边温野菜没事了,便让福哥儿先回家一趟,喊许林过来赶马车。
这时候,温二妞和温三伢,还有孔麦芽和付岳早就迫不及待了。
他们要么是未出阁的姐儿、哥儿,要么是小少年,刚刚都是进不得产房的。
好歹是等到了诸事告一段落,温二妞忙不迭地问:“喻大哥,我们能不能进去看小外甥了?”
喻商枝笑着点头,“能看了,走,咱们一起进去。”
屋里白屏还在,潘氏因为孩子还小,还要喂奶,已经提前回去了。
这会儿白屏已经替温野菜将浑身上下都拾掇得干净清爽,屋里也点上了喻商枝配的香料,驱散了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清淡淡的花香。
孩子则躺在一旁的小床里,正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他们进屋时,温野菜也醒了。
喻商枝赶紧上前扶着他,靠在床头又往上坐了坐。
苏翠芬把小木床推到跟前,几个人都围着看。
哥儿出生时就已有孕痣,只是往往就和针尖那么大。
这孩子的孕痣在眉心,在老话里,孕痣生在这地方是最好的。
“都说哥儿肖爹,真是不错,你看这眉眼,简直是和喻小子一个模样刻出来的。”
“鼻子和嘴倒是像菜哥儿多些。”
说到一半,白屏忽然笑道:“都说外甥也像舅呢!”
温三伢抬起头,眨了眨一双眼睛。
怎么大哥和喻大哥的娃娃,还有他这个小舅舅的事呢?
看得差不多了,苏翠芬不由问:“你们家可是有两个读书人,先前可给孩子起名字了?”
喻商枝无奈地笑了笑。
“倒是早早就开始琢磨了,但一直没选好。”
村户人家都爱起贱名,除此之外,也是大多数人没什么文化,不识几个大字的缘故,这一点看温家三兄妹的名字,就可见一斑。
到了下一代,可绝对不能再这么糊弄。
不过无论是喻商枝还是温野菜,也都不是喜欢太复杂的名字,只觉得简简单单,朗朗上口,寓意又好,便足够了。
然而真想名字时,才发现这要求听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拖拖拉拉的,孩子都生了,名字还没定下。
苏翠芬习以为常道:“也不妨事,满月摆酒之前定下就好,现今就起个小名,暂且叫着。”
温野菜接过话道:“小名倒是起好了,就叫年年,过年的年。”
温二妞喜欢这个名字,当即就伸出一根指头给小哥儿抓着玩,嘴里念叨着:“年年,我是你姨姨呀!”
哪知这小娃娃和真的听得懂一样,还真好奇地盯着温二妞看。
温二妞简直恨不得,这就把他抱起来,狠狠亲上两口。
走之前,苏翠芬和白屏又教这对新手夫夫如何喂小哥儿喝羊奶。
这时候的奶瓶,更类似一种小壶,侧面开一个嘴,孩子可以吮着喝。
哥儿生的孩子都是这么奶出来的,毕竟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还请得起奶娘。
在这件事上,喻商枝上手比温野菜还快。
眼看他把煮开又放到温度合适的羊奶喂进娃娃的嘴里,还熟练地拍了奶嗝,苏翠芬和白屏对视一眼,直到这里没什么需要他俩的地方了。
待到去喊许林过来的福哥儿,也进来看了一眼孩子,来帮忙的也都该回家了。
喻商枝拿了事先准备好,给他们几个的红包。
几人都没推辞,习俗如此,拒绝反倒不好。
灶上的饭都是做好的,留下吃反而太晚,遂都装了几个食盒,让大家伙带着回去。
另一边,许林也来接走了稳婆。
等到院子再度恢复平静,不知道跑到哪里野了一圈的大吉突然冒了出来。
但兴许是屋里还有残存的血气,它在门口动了动小鼻子,果断没有进来。
喻商枝带着二妞、三伢姐弟俩把里里外外又快速洒扫一遍,又让他俩看了会儿孩子,便把他们也赶回屋里睡觉了。
屋里一下子只剩下一家三口,喻商枝坐到床边,长出一口气,觉得过去几个时辰和做梦一样。
这时,温野菜才注意到喻商枝的手。
只见手背和手腕上都是指甲印,还有勒出来的红痕,好像还有牙印?
他哑然道:“这是我干的?”
生孩子的时候太疼了,他全然没有印象。
现在想想,自己难道是属狗的不成!
喻商枝也跟着低头去瞧,不仅温野菜没印象,他自己其实也完全没注意。
现在乍一看,还真有点吓人。
“都是些小伤口,过不了两天就好了。”
他不动声色地用袖子遮了一下,又替温野菜扯了扯被角。
“方才屏哥儿可帮你上药了?”
顺产时下半身难免有些受伤,喻商枝实现就配了些药膏,有助于生肌止血,还能止痛。
“屏哥儿都给我用上了,一开始凉凉的,现在觉得麻酥酥的,还真不太疼了。”
眼见孩子安睡,他们两个也都累了。
尤其是温野菜,流了那么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苍白。
喻商枝给温野菜把了脉,确定他并无大碍,方才洗漱更衣,上了床。
他俩又换了睡觉的位置,喻商枝睡在外侧,方便晚上照顾孩子。
温野菜倦意上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坚持道:“还是我睡外头,哪有汉子半夜守着孩子的。”
喻商枝二话不说,把他推到里侧,塞回被窝。
没多久,屋里重归宁静,两大一小都睡得沉而香甜。
次日一早,温三伢又去学塾上学了。
把温野菜和年年安排好,喻商枝就和温二妞一起往村里发红鸡蛋。
最朴素的红鸡蛋,是用红菜头加醋煮成的,搁在一起,外头再包上红纸。
一般村里生了儿子的人家,才会迫不及待地到处发喜蛋,内里也暗含着炫耀的意思,毕竟在乡下,谁家儿子多,谁的腰杆就硬。
所以收到温家的喜蛋时,大家都以为温野菜生了个儿子,哪成想一问才知道,只是个哥儿罢了,倒还值得这么大张旗鼓。
可是因着对方是喻商枝,自然是没人说什么的。
何况温家舍得给,一家就有六个喜蛋!
平常人家哪怕养鸡下蛋的,只有过年时才舍得吃这么多。
在村子里走了一大圈,回到家时,喻商枝还是满面春风的模样。
哪怕昨晚半夜还被小念哥儿闹醒,他此刻也全然没有半点倦意。
洗干净手进了卧房,就见温野菜把孩子抱在怀里,拿着小壶喂奶。
这副画面太过美好,喻商枝在门边看了半晌,见奶快喝完了,才快步走上前,把小壶接过,又接过孩子,替他拍嗝。
孩子出生后,好似时间都变快了。
年年身边缺不得人,尿布湿了,要哭,饿了,也要哭,哪里不舒服又说不出来,更要哭。
往往是全家齐上阵,才能把他照顾地妥帖。
有人帮把手,温野菜这个月子里没受什么累,休养地很好。
尤其是喻商枝不讲究那些陋习,他想洗头发,便把屋里弄得暖暖和和的,亲手帮他洗。
仿佛一晃神的工夫,就到了孩子满月酒的这天。
而年年的大名,也终于定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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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往后,他们家也是在县城薄有产业的人了
满月酒都是晌午开席, 所以过了巳时,就有村里人陆陆续续往村东的温家走了。
村里摆席,都是不拘什么人来的, 只要带了随礼就能坐下吃。
再加上喻商枝在村里的好名声,这一日, 几乎是阖村都来了人。
亏得新宅的院子大,就这也摆得满满当当,从各家各户凑来了快四十张桌子, 到最后板凳不够了, 有些力气大的汉子, 直接去河边捡一块大石头来搁下。
更别提还有让孩子坐在竹筐、木桶上的。
温三伢坐在门口的长条桌上,红纸铺展, 一样样记下哪家来了人,又送了什么礼。
村里人基本都知道温家这个三小子如今在镇上学塾念书,每天坐着桩子家卖豆腐的驴车去上学, 傍晚再回来。
书生袍一穿,倒像个城里的公子哥了。
“就算是看不懂,也能瞧出三伢这笔字是真俊!”
“三伢,你都当小舅舅了,高不高兴?”
三伢一边写字, 一边还要接乡亲们的话茬,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
至于院里的人, 也是没闲着。
眼看时辰差不多,温野菜便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年年出来, 在众人面前亮个相。
锦缎的被面里头, 躺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哥儿, 眉心一点红痣, 就好似那冬日雪地里的红果儿,一双眼珠子和葡萄一般圆润水亮。
因是过满月,所以穿了一身红,脖子上挂着银闪闪的小项圈,上面缀着一枚长命锁,就连伸出来的小手上,都有一只小巧精致的银镯。
别人逗他,他并不多么爱笑,可也不过分怕生。
一双小小的眸子里,似乎还是好奇更多。
被杨红儿问起孩子名字时,在一旁的喻商枝笑着答道:“叫做温嘉禾,禾苗的禾。”
《论衡·讲瑞》中有言:嘉禾生於禾中,与禾中异穗,谓之嘉禾。
在古代,更是被视作一种祥瑞。
嘉禾蔚生,可以与麒麟降生,凤凰来仪,黄龙出现,甘露下降等吉兆并列,意为风调雨顺,仓禀丰实。
温野菜自认出身乡野农户,不该忘本。
他与喻商枝商量许久,最终定下了看似朴实,却又饱含祝福的名字。
希望小禾哥儿一辈子不愁吃穿,安安稳稳,顺遂平安。
听见的人都夸道:“好名字,叫着顺口,寓意也好,”
刘大娘更是拉着温野菜的手,把他上下打量一番道:“莫说孩子了,我瞧你也休养得精神多了。你以前也瘦,成日里山上山下,镇上村里的跑,脸上都没二两肉,瞧瞧现在,这脸蛋子都捂白了,下巴也润了,这才有福呢!”
温野菜被刘大娘说得臊红了脸,喻商枝在一旁抿起嘴,扭过头,一看就知道在忍笑。
村户人说话糙,可道理倒是没错。
这妇人或是哥儿生了孩子,要么就是因为劳心劳力,变得面黄憔悴,要么则是身材走样,发胖发福。
而温野菜呢?
不仅还和从前一样是个细高个,与喻商枝登对得很,而今还因为脸上多了点肉,好似整个人都和珍珠似的,镀了一层光。
过去他性子烈,显在面相上,看着便不好相与。
如今俊美的夫君在侧,伶俐的娃娃在怀,笑起来时眉眼都变得温柔。
年年这孩子让人看了个够,没多久就举着小手,扁嘴想哭。
喻商枝熟练地把孩子接过,“你抱了好半天,也累了,我进去哄他睡觉,你在外头招待下大家伙。”
说罢转而又冲众人道:“孩子闹得厉害,我就先失陪了,还望各位叔婶见谅。”
喻商枝来去如风,留下的人都傻了眼。
不知是谁家上来凑热闹的夫郎,张嘴问道:“菜哥儿,平日里,喻郎中也帮着看孩子?”
温野菜听了这话乐道:“我家也没有个老人、妯娌的帮忙搭把手,可不就是我们俩轮着来。”
说罢他就不管面前的人神色各异,扬声招呼道:“大家伙都快别站着了,赶紧入席,今日就当在自己家,吃好喝好!”
这次的满月酒在村里称得上是大操大办,一桌十个菜,有八个都是荤的,此外酒水、干粮都管够。
喝不了酒的,还能喝甜米酿、果子露。
不过要说在温家吃席有什么不好,那就是有些来喻商枝这里看过诊,明令禁止吃大油大荤,或是不准吃酒的人,来到这喻商枝的眼皮子底下,便是想偷吃也没法子。
先前那个来看痛风的老爷子也在其中,他刚让坐在对面的老伙计,趁他家里人没往这边看的时候,想偷一口酒吃,结果一只手突兀地伸过来,将那酒坛子给掩上了。
“老爷子,这酒你今天喝下去,晚上就得疼得睡不着!”
一句话揭了短,这老汉只能悻悻低头。
喻商枝叹口气,想管住这些村里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实在是难于上青天。
他们劳碌了一辈子,年轻时候都是苦着过来的,可不就格外耽于这口腹之欲。
所以有时候,也不能怪他们贪嘴贪杯。
一场大席到了下午才散,村里人个个要么吃得直不起腰,要么喝得走不直道。
幸好年年吃饱了就睡,也没怎么闹腾,喻商枝和温野菜空出手来,和来帮厨的大家一起收拾,又把从各家借来的桌椅板凳和餐具归还。
现在院子里不是泥巴地了,清洗起来也容易。
喻商枝直接把水里混上皂角泼上去,用扫帚来回扫了几遍。
好不容易打扫完,一家四口累得够呛。
中午吃得都不少,这会儿也不饿,就坐在一起,归拢了一下今日来吃席的人们送的东西。
光鸡蛋就有好几十个,白米和白面凑了两大口袋,糖、盐、点心和水酒若干。
还有好几家人出手大方,直接拎来了猪肉,或是宰好的小公鸡或是老母鸡,毛都拔得干干净净。
这些东西在灶房堆成了小山,打眼一看甚是壮观。
满打满算,他们能在村子里留的时间也不长了。
只要在那之前吃能吃完,也就不算辜负大家伙送来东西的心意。
过去几个月里,虽要分心照顾着有孕在身,后来又生产坐月子的温野菜,但喻商枝始终都关注着县城之事。
九月初,温野菜临盆前几日,朱童就送来消息,说是古家的事情有了新动向,问喻商枝还要不要他们家的铺面和宅子。
喻商枝为此又跑了一趟县城,头一回见到了古家老太爷。
这才知道,老太爷那个败家儿子,本就是个老来子。
再加上他上头的大哥意外生病去世,父母便把那份遗憾全都转嫁到这小儿子身上,直宠的是无法无天。
如今终于到了这个境地,有朱童这个现如今在县城名声大扬的广聚轩掌柜,从中说合,古家老太爷直言,愿意低价将铺面和宅子转让,换来一笔钱,填死小儿子欠下的窟窿,免得日日利滚利,永远还不完。
“没了这个铺面和宅子,他也就没了指望,不然总觉得还能从这上头抠出钱去!朱老爷、喻郎君,你们尽管放心,等这铺子交割完毕,我们老两口就带着这孽子回老家去,保管以后,是不会有人因此上门找麻烦的。”
老太爷七十岁的年纪,还在为这么个混账儿子奔波,便是喻商枝看了也觉得于心不忍。
可同情归同情,生意归生意。
再三确认古老爷子的决心后,喻商枝才与他谈到价格。
此前朱童就已经透露过,古老爷子考虑到自己家在县城留的烂摊子,早已想好,要把屋宅卖给县城之外的人。
喻商枝就是这难得一见的合适人选,他必定不会放过,因而也就会在价格上做出最大的让步。
就像古家的铺面和宅子,如今若是出售,市价在三千两之上。
而古老爷子开口,就几乎打了个对折,把价格让到了一千八百两。
无论如何,都算是捡了大便宜。
但喻商枝掂量了一下兜里余财,家中的存款,加上七月、八月朱童给出的分利,一千两是凑出来的,多余的几百两,再从朱童这里预支几个月的分利,加上卖澡豆的收入,倒也并不是拿不出来。
只是这一下子变租为买,确实超出计划太多。
到时候家底掏空,没了存粮,心里也会打鼓。
最终双方一番交涉,把价格又往下压了压,变为一千五百两,条件除了定钱之外,余款一次性付清。
算起来,不过是预支三年的租子,却能把整个铺面与宅子买到名下,实在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喻商枝上一世是有从商经验的人,深谙置办不动产的价值。
哪怕是喻氏这等传统国医行当,在世纪之初,经济开放,有了点家底后,第一反应也是在寸土寸金的都城中买了一栋楼。
这样就算是未来运道不顺,经营不善,起码铺子和宅子都是自己的,不会再有多余的支出,甚或还能像面前的古老爷子一样,折卖了换钱。
此次见面之后,因为喻商枝需要时间凑钱,故而只签字画押,给了五百两定钱。
并与古老爷说定,冬月之前,定会凑够余下的一千两,不然就任由古老爷将铺子与宅子转卖他人。
如今约定时间将至,喻商枝也该履行约定。
满月酒结束的第二天,他就去了县城,再度见到周澜与程明生。
为了凑够银钱,他早早就与这二人一道商量出个法子。
如今收到消息,事情已是成了。
寿安县,长和茶楼。
喻商枝离得最远,来得最晚,一进门,才方和二人见了礼,就被周澜一把拉过,按在了茶桌旁,迫不及待道:“喻兄,你上次出的主意高啊,实在是高!”
喻商枝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周掌柜,您坐下咱再说话。”
程明生忙着冲茶,上等的福鼎白茶,在这北方可不常见,
素日县城里买得起的都不多,也就是他这个茶楼少东家来待客,才用得上这个规格。
在一片茶香袅袅中,三人说的却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内容。
只见程明生从怀中掏出三张银票,分别是一张一千两,两张各五百两。
他把一千两那张推到了喻商枝面前,“一切进展顺利,这边是从任平那老东西的兜里掏出来的钱了,主意是喻兄你出的,合该分大头。”
喻商枝皱眉道:“程大哥,周大哥,这万万不可,我不过是列了个章程,从头到尾,却都是二位哥哥奔忙,喻某何德何能分到千两之数!”
周澜却摆手道:“要不是你,这事就压根成不了。况且你家小哥儿的满月酒我俩也没来得及去,这多出来的银钱,就当是我俩给孩子的红包。”
才多大点孩子,哪里用得上几百两的红包,喻商枝还要再拒绝,程明生却道:“喻兄,你就莫再推辞了。”
说罢含笑看向周澜,“我说你就快让周兄讲讲,这段时间县城发生的事,你再不让他说,他可就要憋死了!”
喻商枝这才注意到从自己进门,周澜就和屁股上长了刺似的,就没坐安稳过。
果然程明生话音刚落,周澜就一拍桌子道:“别的不说,看任平那厮吃瘪,舒坦得我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要多吃二两饭!”
真论起来,这件事还得从头说起。
当初喻商枝听罢古老爷的报价,自是生出了要尽快筹措银钱的想法。
恰好那日程明生也在广聚轩,叫上周澜,三人又聚了一回。
饭桌上,他们两个帮喻商枝出主意,说是可以让喻商枝出一笔本钱,参与他俩铺子里的生意。
原本他们也都是常年把钱押在货上的,账面上的钱时常吃紧。
若喻商枝能出一笔本钱,等于是参与了投资,替他们盘活银钱后,再连本带利地返还便是。
一来一回,一千两倒是不敢说,但挣个七八百两是绰绰有余。
这就是结识人脉的好处,虽说士农工商,商贾最末,可他们既然能承担高额的商税,其背后的原因无外乎是利润高昂。
席间,周澜不免又抱怨了几句仁生堂之事。
原是任平的儿子任欲晓,又在他老子的指点下干了一桩砸人饭碗的事。
“有个岭南药商,搞来一批今年新下来的南药。除了他们,别人也没本事搞到。与我合作的医馆,早就各自定下了货,我连定钱都收了,只等到货。哪成想,任欲晓半路杀出来,强行把这批货扣下了。”
至于为什么任欲晓能扣南药商的客船,一问之下,果然还是彭县令给他撑腰。
“本来这些南商北上,就困难重重,沿路吃拿卡要,能剥了他们一层皮。到了地方,那批衙役揪着其中一个药商路引半路被水打湿,字迹不清的小辫子,说人家伪造路引,借着这个由头,讹了一笔钱不说,货也给扣了。后来这批药商自然是要拿钱消灾,钱不够怎么办?拿货抵呗!”
于是这批南药就这么进了任家的口袋,别人是一点都没捞到。
周澜没挣到钱就算了,还要把收好的定钱退回去,挨个给人家订了药材的道歉,可谓是焦头烂额,简直恨死了任平父子。
程明生摇头叹气,“说起这个,那彭县令即将过寿,恰逢收商税的日子也要到了。听那口风,若是送的寿礼不合他心意,恐怕这商税收几成,就是他碰碰嘴皮子的事。去年我们家给了足足一千两,今年怕是要水涨船高。”
周澜冷笑道:“那彭县令的胃口,早就被任家喂肥了!咱们这些商贾,在人家眼中就是待宰的鸡鸭牛羊。”
喻商枝却留意到了这一点。
“彭县令即将过寿?那不知商户们都会送怎么样的贺礼?”
虽说彭县令喜欢银子,可送礼的时候肯定不能明目张胆地送银子。
这些商户,八成是各有神通。
果然程明生和周澜,当即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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