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蹭蹭雄父, 想要一个抱抱, 幼崽软乎乎的精神力已经错落到需要雄父给予一定安全感,来抵消雄父带来的危险感。
恭俭良愣愣看着被自己凶过来的虫蛋, 裤脚被小东西蹭了又蹭, 表情还是柔和下来。他蹲下身, 点了点蛋壳, 差点把孩子轱辘滚出去, “小笨蛋。”
虫蛋努力翻身,弱弱抱住雄父的精神触角,小声支支吾吾。
似乎在辩解自己不是小笨蛋。
真正的笨蛋兰花美人才不听,他粗暴抓起虫蛋, 把虫蛋塞到引导器下方的凹槽中,正正好接受到引导器里长者的精神力洗礼。
精神世界中, 恭俭良听到一声悠悠的长叹。他错觉这是属于雄父的声音,可定神一看,幼崽正舒服得叽叽喳喳,一手抓着雄父的精神触角,一手抓着祖雄父的精神触角,享受着双倍孵蛋快乐。
虫蛋时期关系到孩子的一生。
这也是雌虫们对优质雄虫追捧的原因之一。精神力越强大的雄虫, 性情越温驯, 更愿意把重心放在家庭的雄虫, 自然会花费最多的时间孵蛋, 教育年幼的孩子,从而培养出基因、潜能更优秀,甚至超出常人的下一代。
对一个父亲,对一个家庭,甚至是一个家族,一个种群而言,谁不希望人才花落自家?
甚至参与孵蛋,将孵蛋视作工作,为某些特定机构培养特定人才,也成为少部分雄虫的就业方式。可以说,大部分雄虫与生俱来就注定要与生育后代捆绑在一起,他们因此受到重视,也因此被限制。
恭俭良一直都在逃避孵蛋。
可当自己的孩子抱着精神触角,温暖地蹭蹭,有些害怕,又忍不住蹭蹭的样子,实在是令人怜爱。恭俭良总是能感觉到有个小东西一直朝着自己跑,偶尔摔了一跤,也不哭,似乎发出一两声哽咽,接着扑上来抱住自己粗壮的精神触角。
他的视觉在精神世界中,穿过无数漆黑的浪潮,在惊涛骇浪的自我精神世界中看见那个微弱的小小火苗。它扑过来,又被浪头打下去,又站起来,基于求生或者是血脉关系渴求大海给予他一点温暖。
而此刻,恭俭良终于看见那个小东西完整的样子。
他就是一团暖烘烘,模糊却已有人形的小家伙,有翅膀却不足以判断种族。脸颊肉嘟嘟,嘴唇也是肉嘟嘟,努力啵啵祖雄父温格尔的精神力,再蹭蹭盘在脸颊侧的雄父。偶尔笨手笨脚,想要凑过来咬一口恭俭良的精神触角,便会被恭俭良带有丝丝坏心眼的推倒在地上。
转换到现实世界里,就是虫蛋一个踉跄,抖了抖,有点委屈地瑟缩起来。
“怎么样?”禅元着急得冒燎泡。他是雌虫,看不见雄虫才有的精神触角。倒是费鲁利循着精神力找过来,有些惊讶,“好可爱。好强。”
恭俭良的精神力居然和这一缕精神力不相上下。
可惜了。费鲁利还是有些惋惜。明明恭俭良的性格和体能都适合做军雄,偏偏精神力没有攻击性,如此深邃的精神力只能用于孵蛋。
他走上前,见总帅乌钬在,立刻停住脚步,敬个军礼以示尊重。等到总帅乌钬点头后,才小步到禅元身边,“怎么回事?那东西怎么散发出雄虫精神力?”
禅元小声解释,费鲁利眼睛却越来越亮。
等副队追上来时,费鲁利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他悄声问了恭俭良的全名,在副队耳朵边上低语两句,双方脸色都有些沉重,眼睛却善良。
恭俭良对这个许久未见的雄虫没什么表态。
他正玩得开心,一只精神触角被虫蛋抱着,便幻化出另一只精神触角,笨拙学着雄父留下的精神力学习怎么抚摸虫蛋。
雄父温格尔轻轻盘住虫蛋。恭俭良有模有样盘住虫蛋,不过将虫蛋勒得死死的,弄得虫蛋不舒服滚下蛋托。
恭俭良把虫蛋捡回来,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继续学。
雄父温格尔轻轻拍拍虫蛋,精神力使用的力度刚好让虫崽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恭俭良有模有样,上来一个重击脑袋,虫蛋已经学回来自己滚蛋,然后再滚回来,立在雄父面前安静地和这个差生父亲对视。
恭俭良觉得崽绝对听得懂,便命令道:“自己滚回去。”
虫蛋吧唧一下倒下。
禅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抱起虫蛋,塞回到蛋托中。然后看着这对父子在无声对峙中,一个滚出去,一个滚回来,逐渐陷入笨蛋教学模式。
“为什么你不肯配合我?”恭俭良在抱、摸、拍、摇等动作教学中陷入困境,他趴在桌子上,严肃对准还没张开的虫蛋,进行威胁,“再不好好上课,你就孵不出来了!你会变成小笨蛋,小白痴,小傻瓜。”
虫蛋:……
恭俭良恶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禅元,补充说明,“还有小变态。”
无论怎么样都要背锅的禅元为自己的崽子点蜡。
总帅乌钬哭笑不得。他见过不少雄虫,年幼的、年轻的、年长的、年迈的。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会孵蛋的雄虫,现在就连军雄课程都开始缓慢加入些育儿内容,鼓励军雄在工作之余多和孩子接触。恭俭良这种孵蛋学习,学着学着,同一颗蛋吵起来的实属罕见。
多数人默认,这个时候的虫蛋能听懂雄父的表达,但能懂得绝对不多。
禅元这颗蛋已经算是天资聪慧,属于无师自通中的翘楚。
虫蛋蹦跶两下,似乎表示自己会好好听话。弄得恭俭良也没办法继续对他下手,只能不轻不重地点了点虫蛋,叮嘱道:“好好听课知道吗?不然我就把你做成小蛋糕。”
虫蛋慢悠悠滚到蛋托边,一个弹跳把自己送回去,用行动让雄父满意。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总帅乌钬忍不住羡慕,“你们有给他准备蛋壳油吗?”
“还没有。”禅元赶快承认错误,他回答道:“是我不周到。”他最后一次离港购物,全部在背恭俭良背包,也没想到自己结婚不到一年,就完成生育任务,需要操心虫蛋孵化过程中的蛋壳油、恒温箱、蛋教,以及虫崽破壳后的吃奶问题……
禅元微微一愣,都快丢到犄角旮旯里的育儿知识终于苏醒。
他捂住嘴,终于意识到养孩子困难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总帅乌钬瞥一眼,就知晓小年轻没多少经验,冷哼着半句不多说,带着舰长阿奇诺离开。
从头到尾,他都没和阿奇诺表态是否要调离雄虫去其他星舰的事情。可他对待雄虫的态度,也足够说明他自己的立场。
舰长阿奇诺忍了忍,看在自己背地里比其他星舰多几分的物资,忍痛又偷笑地收下来,转头严厉呵斥道:“这一年半载有什么重要任务,重要指标。让禅元下士去锻炼锻炼,孵蛋又没他什么事情。”
“可最近真的没什么事……”
舰长阿奇诺不能揉搓雄虫,寻思自己总能锻炼他的雌君吧。他不动声色回想起总帅乌钬对禅元的态度,琢磨之余,又有些拿捏不住到底是给点好处,还是给点磨砺,最后索性大手一挥,把事情定下来了。
等禅元收到属于自己独一份的通知时,恭俭良正在和他一起熬制蛋壳油,并认真阅读雄父信件背后,长长一串虫蛋抚育必备物件。
“蛋壳油、虫蛋保护衣、虫蛋兜、蛋教读本……小雌虫专用的战斗训练道具、超大号奶瓶、还有野外训练互动地毯、防丢手链、幼儿安抚被、危险提示卡……禅元!”恭俭良忍不住踹自己的雌君一脚,“为什么我的崽崽没有。”
禅元受了这不痛不痒的一脚,“因为我们没买啊。”
他现在看着咕噜咕噜冒泡的锅,心中的紧张怎么都没办法平复,忍不住一直对过程单,唯恐自己拉下点什么。
要知道,无论雌虫雄虫,虫蛋既是他们在蛋期最好的保护,也是他们破壳后第一口食物。有条件的家庭,无论有没有用,都倾向于给虫蛋涂上各种蛋壳专用营养油,力求在蛋期给孩子养得顺润油光。
有没有用不说,反正几乎所有新生雌父雄父都很喜欢囤这东西,多数人十分享受亲手给孩子上蛋壳营养油的过程,认为这一举动能够增加孩子与自己的亲缘。
“加入芝麻油、研磨后的米浆、再加上一层小米辣……一把香菜?”禅元怀疑地看了好几遍,最后还是任劳任怨地听“古法蛋壳油”制作流程,撒了一把香菜调味。
负责通知的怨种雌虫提姆退开门,第一反应是这对变态夫夫终于决定烹饪亲子了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醇的酱料味道,不知道有没有营养,但一定十分开胃。提姆看一眼被亲生雌父雄父丢在碗里的虫蛋,那种要下锅的错觉越发强烈。他忍不住上前把虫蛋捞起来,放在一块软布上,道:“禅元。你的调令来了。”
禅元关火,转身,手还在围裙上擦了擦。
“接下来你会被调去深空机甲部队、地面机甲近战部队、指挥部、星舰驾驶部、太空外勤部门,进行轮岗值班,参与所有部队及部门的日常训练。”
禅元听到最后一句,浑身打了个激灵。
“等等!”他不敢置信地瞪着眼,“是轮值那天去,对吧。”
提姆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不是。”
是从轮岗这天开始,五个部门的日常训练都要参加。
作者有话说:
本系列精神力最强的雄虫温格尔,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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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太空航行是很枯燥的事情。虽说没有敌人、没有攻击, 但所有人都不敢松懈,无数远征军前辈们用生命证明,太空才是最危险的地方。禅元作为一个地面前线部队的战士, 在这个用不着下地面的时候, 去其他部门学习轮岗, 听上去十分正常——
禅元冷漠地看着自己队伍里的狙击手伊泊、工程兵甲列, “为什么你们只去一个部门?”
伊泊暂时去星舰攻击部门,学习星舰控制里武器攻击课程。甲列则是被分配给工程部, 进行太空施工的学习与进修。
只有他!只有他!禅元!一个人要去五个部门, 而且每个部门还是太空作战的关键部门!禅元问了一圈, 在心里对下命令的舰长阿奇诺比一个中指。
嗯, 大雌子主义不屑于对雄虫下手, 但对他的雌君下手可不要太娴熟哦。禅元长呼一口气,完全可以想象自己在任意一个部门轮岗是出差错时,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
消减待遇?降低军职?还是关禁闭的?
禅元趴在桌子前给自己排一张细细密密的时间表,内心发誓自己绝对不要沦落到受处罚的地步。他提前像各个部门认识的人打听, 不断丰富自己了解到的课程内容、难易程度,预估学习时长, 仅仅一周时间,禅元便适应了在五个部门轮岗的生活。
不过,这种适应在雄虫恭俭良看来格外狼狈。
学渣不会理解,为什么自家雌君一边拖地一边疯狂背星舰驾驶按钮表,一边洗衣服一边念念叨叨深空机甲专业用语,吃饭打完跑着吃, 就连偶尔对雄虫摸摸抱抱, 都脱口而出, “雄主, 1122398,简直是能源炮加满了K7623-机油。”
恭俭良不理解什么鸟数字,代表了什么专业数字。
他选择一脚把吃豆腐的涩涩家伙踹下去。
虫蛋眼睁睁看着雌父熟练地翻滚,爬起来,十分自然给雄父倒杯睡前牛奶,娴熟地从床底下拖出地铺,倒头就睡。
他叽叽喳喳两声,发现雄父阴郁着脸,顿顿完牛奶,满脸不高兴地躺下去睡觉,一时间也不懂自己两个父亲在做什么游戏。
不过没关系。虫蛋闻闻自己身上浓郁的酱汁味道,悄悄滚到引导器,安静享受祖雄父精神力的按摩。
孵蛋这种事情,果然是祖雄父最懂啦。
这两小笨蛋,不谙世事每天绕着温格尔留下的孵蛋引导器转,完全不知道外界已经因为他们的雌君/雌父炸开了锅。
“什么?禅元已经上手了近地机甲?”
“什么?他已经背完了四千页的专业书籍?”
“什么?他已经能将所有星舰按键和星舰行驶准则倒背如流!”
“什么?他已经开始能上手维修太空部件了?”
在五个部门的震惊中,大家将视线放在禅元唯一一个还没有征服的领域:深空机甲。
“他半个月怎么能做这么多事情?”
“太可怕了吧。我当年背书就背了差不多半个学期才弄熟练,要等足足两个月才敢开始上手。”
“近地机甲已经上手了。深空机甲也不难啊。”
“开什么玩笑,这两个根本不是一个东西啊。”
外骨骼机甲、近地机甲、深空机甲,三者看似是放在一起当做军备品使用,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三个玩意从专业层次上来说,牛马不相及。
非要距离,这东西在军队上手程度大致可以与:步行、开农耕拖拉机、驾驶星舰,这三者做个类比。
没有相信,禅元能在短时间内快速把五个部门的技术内容全部学习到手。在前四者的全方位战败下,深空机甲部队绝对给禅元加点门槛,他们打赌道:“那家伙现在还在地面训练,绝对不可能上机!要知道我们的机子都是一对一!没有人监督绝对上不去!”
追求过恭俭良,以至于被暴揍的雌虫吉央心虚低下头,做了深空机甲部队的叛徒。
当真实上机后,在众人一片“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是天才”“怎么会这样”等一系列惊呼声中。禅元友好地拍拍吉央的肩膀,表示“不愧是和我一样拥有好眼光的雌虫”“我们是永远的兄弟”。
“以后遇到什么事情记得和我说。”禅元果断忘记吉央之前乱嚼舌头的事情,将其划入自己的队伍,“我这个人没有特长,但能帮一定会帮。”
吉央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雌虫和恭俭良是如此般配。
果然,变态还是要由变态来磋磨。
当五个部门同时把这次转岗训练、日常考核的表单发送到舰长阿奇诺手中,并表示“还有这样的人才请马上送到我们这边”后,舰长阿奇诺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他不得不承认,恭俭良虽然人品差、性格差,除了脸哪哪儿都不入流。可挑雌君的眼光真是高端。
禅元这小子,结婚前也做过军检和入伍体测,当时的成绩混迹在一堆蝉族中,不能说顶尖,但也不能说垫底,只能说中等偏上。舰长阿奇诺还格外注意禅元从小到大的军训成绩,离开蝉族,他的成绩还不能说好。
依旧是中上。
要晓得,真正素质好,底子好的军校生都是要抢的。例如阿奇诺比较看中的指挥部官员提姆,稍微次一级的地面近战部队里的螳螂种奥斯汀、次次级的深空机甲部队里的军校生吉央等等。这些军校生,都得他亲自点名和好几个舰长撕逼要过来。
以上,已经属于远征军里比较出众的人选。
禅元。实在是出人意料。
难道结婚真的可以给人动力?舰长阿奇诺陷入了深思,开始犹豫要不要给恭俭良举办什么相亲会,很快他自己就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念头掐死在摇篮里。
这种好事,还是给禅元一个人享受吧。
第三星舰其他雌虫估计是担不起这种福气。
福气本气恭俭良对此一无所知。小雄虫最近对禅元十分不满意,他才不管禅元有多忙,有多累,作为雄虫,恭俭良抱着虫蛋一个贴面闪现,“禅元。”
禅元后退一步,背抵在墙上,“额……怎么了。”
“你都不和崽崽玩。”恭俭良捧着虫蛋,生气道:“还有虫蛋油,我都用完了,你居然没有补货。”
“啊。我马上。”禅元对天发誓,“马上,今天就补上。”
“还有蛋教!你会念故事吗?”
显然,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恭俭良对孵蛋这项繁琐的工作,讲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虽然学会了所有孵蛋技能,可要他和他雄父那样24小时全身心孵蛋,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特别是,雄父叮嘱还要给崽崽念故事书、要给蛋壳定期清洁、要每天都和崽崽说晚安。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只让他一个人来做!
禅元也是崽崽的雌父呀。
面对困难,恭俭良快速把“父亲的责任”扣在禅元脑袋上,只要是禅元能分担的全部给禅元做。他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凑得更近,几乎整个下巴抵在禅元的锁骨上,仰面看着雌君,“你还是崽崽的雌父呢。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浑然忘记虫蛋出生时,自己发誓“去雌留蛋”的誓言。
禅元看着这张神魂颠倒的脸,忍不住下嘴啃两口,挨了雄虫一巴掌,疼并快乐地接下来给崽崽念故事书的重任。偶尔没有故事书,禅元就胡乱从自己的阅读书目里抓一本什么《指挥的艺术》《星舰武器一览》《太空外勤工作注意事项》,翻开页码就开始哄孩子睡觉。
不过通常,三个人中第一个听睡着的人是恭俭良。
虫蛋听得很精神,偶尔禅元读慢了,他还会拱禅元的手指,示意雌父快一点。禅元也乐于在自己复习的同时,给孩子进行蛋教,时不时会停下来将一些自己对课本知识的想法。
恭俭良一无所知,以至于在某天看见雌虫和虫蛋叽里呱啦讲一大堆听不懂的内容时,吃醋到无法言语,半天不愿意搭理禅元,甚至连虫蛋都不要了。
“你喜欢他。”恭俭良将凑过来的小虫蛋推开,“走开,就去你雌父哪里。”
虫蛋顿一顿,锲而不舍地滚过来。
恭俭良就和个孩子没差别,继续把虫蛋推出去,嘟囔着嘴,背过身,“哼。”虫蛋轱辘轱辘滚出去,又轱辘轱辘转滚回来,在精神世界着急的“嗳嗳”半天,哄了雄父好一会,才被恭俭良抱起来,两个人坐回到孵蛋引导器面前。
“不准和变态走那么近。”恭俭良打开仪器,威胁道:“你是我的崽崽知道吗?”
他满意看着虫蛋点头,将它和自己的精神触角放到引导器下,和往常一样等待那股温暖的、带着暖意的精神力包裹着他们。
一分钟过去了。
什么都没有。恭俭良以为是能量快没了,和往常一样他拍拍机器,其余用粗暴方式将其修好。可三分钟、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从早上到晚上,禅元拖着疲倦的身体回来时,恭俭良依旧坐在引导器面前。
他没有出声,精神力可怕得像暴风雨前的大海。
虫蛋吓得瑟瑟发抖,隐约传出一声嘤。
“禅元。”恭俭良道:“精神力没有了。”
“引导器吗?”禅元算一算时间,觉得很正常,“那确实该没了。”
“他不是一直都在吗?”
“怎么会?”禅元拿出使用手册,给自己的雄虫看,“引导器只能储存两三个月左右的精神力。你看,一种方式是长者同步引导,这种情况下引导器不需要储存精神力。还有一种是远程指导,是提前录用精神力,使用时再启动,不用时精神力会处于低消耗状态。”
“为什么没有了?”
禅元耐心解释道:“。雄主。你想想东西送过来花了快两个月,你又用了一个月。机器里的雄虫精神力一定消耗完了。”
接下来的孵蛋工作,只能恭俭良一个人来做。
双方不约而同想到这件要事。
恭俭良口舌干燥,“就、就是我一个人了吗?”
禅元努力不让自己朝着最坏方向去想,可他对恭俭良的学习能力实在没有把握,只能试探道:“不是的。雄主,还有我在。”
恭俭良整个人像是泄气皮球一样,他耷拉肩膀,难得做出沮丧表情,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趴在床上,连虫蛋不管一个人盖着被子睡觉。
“怎么了?”禅元真怕雄虫想不开。他轻轻揽住恭俭良的肩膀,劝慰道:“雄主,还有我在呢。是哪里不舒服吗?”
恭俭良低喃两句,索性闭上眼,“我想睡觉。”
他心里那点不好的预感,随着躯体被禅元紧紧抱住,好像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浮木,在风起云涌的漆黑海面上,两个人的体温互相温暖彼此。
“那就睡吧。”禅元轻声道:“雄主,我在这里。”
恭俭良开始做梦。
他总是这样,一旦陷入梦境,见到的便是那熟悉的场景。似乎他永生永世都逃离不开这种血脉中的恐惧。不过这次,他发觉自己没有躺在床上。
他站着,安静地站在摇篮前,低头便能看见一张属于幼崽的睡颜。
这是我。
恭俭良脑海中突兀冒出这个念头。他低下头近距离观察自己。从小他的头发便是粉白色,这种鲜嫩如同花朵的颜色,在发梢末会变为鲜红。恭俭良尝试过减去最末尾的鲜红,可只要剪掉,那抹红色又将悄无声息地出现。
就像是鲜血。
滚烫的、粘稠的、流淌不尽的鲜血。
似乎正是这个想法,伴随着啪嗒一声,鲜血从天花板滴落在恭俭良的鼻尖,他缓慢抬头。一张倒挂在天花板的脸,与自己有半分相似,他举起双刀,带着酣畅淋漓的笑意,张合着嘴,骤然劈下!
身体被撕开——血液喷射而出——恭俭良甚至不知道捂住哪里,他听见肠子哗啦啦掉出来的声音,双手中是分成两半的脏器,藕断丝连的血管拽着他重重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看见那个雌虫张合着嘴。
无声,模糊。
“杀掉……”
杀掉你,杀掉你,杀掉杀掉杀掉,所有人都杀掉——
恭俭良蓄力揪住什么,意外听见谁在痛呼,抬眼才发现自己揪住了禅元的头发。他对雌君从不手软,一把拔出几根头发,哼哼唧唧把人踹下去,“我要杀人。”
禅元:……
“不可以。”
“我要打架。”
“不可以。”
恭俭良已经在看周围有什么利器可以痛殴雌君了,半晌后,他将放在枕头上的虫蛋撇一边,揪住枕头,对准禅元脑袋一顿痛击,“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总觉得这几个月不像是自己了。
思来想去,这个梦让他骨头发痒,手掌冒汗,杀人激情涌上心头,恭俭良重新开启机关,舌根发苦,好像不痛饮人血就不自在般,“我要拿你开刀。”
“为什么又是我?”
“你又没死。”
禅元捂住脸,想笑又不敢笑,“今天早上要吃什么。”
“甜的。”恭俭良差点被带偏,认真强调道:“你是雌君,要满足雄主一切要求。知道吗!听到就回答我!你这个坏家伙!”
“好好好。”禅元道:“今天早餐,食堂有甜吐司,种植室的甜果刚刚收获,昨天已经做成果酱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真的吗?”恭俭良骤然坐直身体,随后警惕,“你又在岔开话题!”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恭俭良马上拿出禅元最吃的那一套,开始嘟着嘴撒娇,“禅元~可是我都听话这么久了。我都三个月没有动手了,难道不应该奖励我一下吗?我也不会很过分——就是把你吊起来,砍掉手脚当做茶几啦。我的刀那么久不用,都钝了。”
禅元对答如流,“我知道。但是茶几太没有美感了。你想想看,我这个体积,做沙发是不是更好。”
“好像是啊。”这就触及恭俭良的知识盲区了。肢体家具的内容,他还是看电影才知道。要说专业肯定谈不上,只能仰仗将他带入门的禅元,听听变态程度深入骨髓的家伙怎么展示专业度。
禅元悄悄靠近雄虫,一边走一边脱掉碍事的上衣,介绍道:“雄主知道吗?肌肉在不发力的时候是软的。”他撩起自己的裤子,展示大腿肉,蛊惑小雄虫体验原材料质感,再决定做成什么家具,“要不要来试试看,我保证我做成沙发比较适合。”
恭俭良被打个促不及手,有点搞不清楚禅元是什么招数。
他一边说,“你好变态啊。”一边站起来将禅元推到床边,自己手脚并用坐上去。禅元感觉自己的大腿被压了一下,声音卡在嗓子眼里,雄虫像枝藤蔓攀附上来。在没有暴力冲突的时候,恭俭良身上那股纯粹的香味,从他的头发、唇齿,皮肤、肌肉和骨骼中散发出来。
禅元感觉到发梢轻轻擦过自己的脸,雄虫柔软地坐在他身上,刚落下时,肌肉挤压产生的亲密接触,让他快速回忆无数个夜晚,和无数种充满疼痛的刺激。
“雄主。”禅元微微笑着,手不老实地凑上前,像伺机而动的捕鸟笼。
恭俭良则忽然向后坐了,单手按压着禅元的膝盖,若有所思,“你真的适合做沙发。”
“是吧。”
禅元的眼睛忍不住看向雄虫流畅的腰线,手不自觉扶过去。
“雄主听我的,绝对不会错。”
“那就做沙发。”恭俭良也被禅元摩挲出火气,“再摸?再摸我就砍了你的手。”禅元收紧腰肢,呼吸与雄虫交缠,两个人翻滚到床上,正要真刀真枪进入下一步,瞧见了窸窸窣窣往被子里钻的虫蛋。
禅元一阵窒息。
下一秒,恭俭良单脚把他踹开。
“禅元!”雄虫大义灭亲,“你居然在孩子面前做这种事情!不要脸!”恭俭良煞有其事捂住虫蛋四周,哄道:“崽崽不要看这种变态,太脏眼睛了。”
没有吃到肉,还被踹一脚的禅元,失魂落魄滚出去了。
他忽然意识到,孩子是把双刃剑。
现在蛋期,还能熬一熬,装作虫蛋看不到。可能小孩落地,能说会跑会跳,岂不是能够频繁打断他与雄主的变态恩爱环节?
禅元拒绝这种可能性。
他自己是个变态没关系,雄主是个变态没关系,但他的小孩绝对不可以是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