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之敌—— by星坠
星坠  发于:2023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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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他势均力敌的对手、分庭抗礼的同僚、心有灵犀的副官、唾弃嫌恶的走狗、贱如尘土的玩具。
我在牢里,他于逆光处俯视我,用他的信息素征服我,带给我可耻欢愉。
我第一次假性发热,他回家时,身上带着别人的味道。
我疼痛难忍,用上膛的手枪抵着他的脖子,逼他抱我。
清冷禁欲高控制欲执政官攻 x 全能小疯子特工受
傅闻安x谢敏
别称《冷情执政官大战小疯子恋人的一百天》
双疯批,毫无三观,道德感薄弱,都是冷血物种
受双重身份,与攻相爱相杀,分庭抗礼
原名为《索敌》
标签:双A、强强、ABO、HE

安斯图尔之城上方空域。
挂载副油箱的蓝色信号在操控屏上来回闪烁,塔台的返航通讯响起,谢敏迅速回复。
他右手下推操纵杆,作战机顷刻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在空中打了个转,如穿梭在云彩里的一条游鱼,破空向前。
“狂蜂试验一号测试任务完成,准备返航,请求塔台指挥。”
“塔台收到,准许返航,目标航线规划。”
显示屏上出现新的航线,谢敏面无表情地点下确认,作战机下降时的重压并没有改变他的脸色。
浓云淡去,露出安斯图尔辽阔的领域。
这里是安斯图尔之城,阿根亚纳半岛南部的一个城邦。
三层环状城市如巨兽般匍匐在平原地区,多兰河截断这座以军械源地著称的城市。楼房鳞次栉比,从空中俯瞰,宛如摆放散乱的积木。
百年间,安斯图尔之城以高速的发展态势逐渐领跑众多城邦,各处行商云集,经济繁荣,文化昌明。
风雪羚羊旗帜飘扬在每一座房子的旗杆上,安斯图尔人无不以此为豪。
作战机的机翼掠过絮状云朵,遮盖了太阳的光线,谢敏惬意地欣赏着城中景色,有如此开阔视野的观光机会可不多。
如果不是为了进行这次全新作战机的性能测试,执政官是不可能同意暂时开放禁空政策的。
谢敏推下操纵杆,他的目光落在一座城堡上。
安斯图尔中央有一座颇高的山丘,山丘顶上,盘踞着一座古朴如坚盾的漆黑城堡。镶金的风雪羚羊雕像昂扬头颅,身躯健壮,尖锐的羊角直指天空。
那里,住着安斯图尔目前唯一的执政官,奉行军事优先、手段强硬,野心勃勃。
一个名为傅闻安的、不苟言笑的疯子。
他在安斯图尔议会中拥有压倒性优势,掌握大权,无人敢与之抗衡。他上台时强力清扫了一批自己的反对党,在那些不支持他的人中,流传着这样一个对他的蔑称。
“暴政者”。
的确暴政,却也受无数人民拥戴。
他激进的改良方案与通商贸易政策使安斯图尔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飞速发展,逐渐成为众城邦的领袖。
人民感恩戴德,政客避之不及。
谁触了他的霉头,谁就要听见死亡的钟声。
反对他的人自然是有的,但迫于他的威严,大多夹起尾巴做人,只敢暗憎,不敢明恨。
但总有人是个例外。
谢敏收回目光,他快要降落了。
作为安斯图尔军部特工组织“零号”的一把手,谢敏就是那个敢处处反对傅闻安的例外。
毕竟执政官与特工的关系,如安斯图尔政坛的矛与盾,历来针锋相对,算不得好。
而“零号”在过往的派系斗争曾效力于上一位执政官,也是傅闻安屡次打压“零号”的原因之一。
狂蜂作战机如外出归巢的猛兽,轻盈又气势十足地落到宽敞的军用跑道上。机轮接触地面,噪音被头盔的消音器隔绝,滑出一段距离后,它停了下来。
谢敏关掉所有设备,舱室的隔离罩在放气声后打开,谢敏跳出机舱,刚站在机翼上,就见地面守着个大块头。
“怎么样,这伙计有没有让你爽到?”
一个身材魁梧的黑皮肤男人站在作战机旁,他憨笑着,重重地拍了拍狂蜂作战机的机翼。
“一般,不如上一个。”谢敏逆光站着,话里带笑。
陈石粗犷地笑着,他仰头看着谢敏的脸,无论看多少次,他都不觉得谢敏是个alpha。
因为他很瘦,身材纤细、容貌柔昳,在这座安斯图尔里,百分之九十九的alpha都有着魁梧挺拔的体格,他们肌肉结实、身躯健硕。
唯独谢敏,弱得像一尾麻草。
陈石甚至担忧,哪天谢敏头上那顶宝石般华丽的军帽会把他的细脖子压断。
但谢敏看起来弱不禁风,偏偏又能在这征伐不休的军械源地中,稳坐最强特工组织“零号”的头把交椅。
而在这安斯图尔中,目前唯有“零号”,能与大权独揽的执政官分庭抗礼。
“那可不行,执政官发话,要我们立刻交一份令人满意的试验汇报,以证明他亲自批准通过的军造方案完美无瑕。”
陈石耸耸肩,用嗤之以鼻的语调,特意咬重了那些个形容词。
谢敏眯起眸子,不知在想什么,他利索地摘掉头盔,坐在机翼上,黑色作战服被背后的太阳晒得发烫。
“老大,这东西,真不好开?”
陈石挪到作战机旁,用带着汗的手掌,抚着银色的钢铁外壳,爱不释手。
“怎么,想试试?”谢敏戏谑地牵起唇,他微微后仰,瞧着安斯图尔之上湛蓝的晴空。
的确是个适合出游的好天气。
“别说,有点想。”陈石憨厚地搓搓手,谨慎地瞧着谢敏的神色。
“行,拿去玩吧。”谢敏跳下作战机,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拢起被风吹起的半长发,“另外,我并不想在明天的作战会议上看到傅闻安露出任何计谋得逞的傲慢,你明白吗?”
陈石脸上显出几分早知如此,他连声答应,送走谢敏,又抚摸自己朝思暮想的作战机。
他当然懂谢敏是什么意思,只是小小的,用神经病的吹毛求疵,挑挑美人的刺儿罢了。
不给执政官得意忘形的机会,是他们历来习惯。
实际上,狂蜂作战机是谢敏做特工以来见过最好的作战机型,这是任何一个飞行员试飞过一次就能得出的绝对答案。
但能让谢敏点头称道的前提条件是,这东西不是傅闻安批准的方案。
谢敏绕过军部的广场,换了身便装后离开这片钢铁大楼,颇高的地势让他抬眼就能看清脚下零星排布又井然有序的楼房。
在高处的风景果然不错,难怪傅闻安如此热衷于权势……谢敏如此想。
他倚靠在低矮的砖石护栏上,九月柔和的风在空中铺荡开来。
谢敏直起身来,沿着石台阶向下走,远处菜场有年轻小孩在玩耍,商贩云集,好不热闹。穿过富人区,他轻车熟路地拐进一家地下酒馆。
酒馆中弥漫着各种刺鼻的信息素,甜到发腻的果香,烈酒香烟的呛人味融合在一处,alpha捏着omega的屁股,omega欲拒还迎,不小心后退,又把手里的酒洒在某人的裤子上。
一副荒唐纵欲的景象。
谢敏找了个高处的卡座,见他来了,两名omega侍员立刻贴来,用娇嗔的语调说着些不堪入耳的荤话,大致是撒娇他最近少来看他们。
谢敏搂过他们的肩膀,手指托着酒杯,抿了口辛辣的龙舌兰。
“我不来,你们不就转头找了别人?”谢敏拖腔带调,他用力揉了一下左边omega的腰,凑近了,暧昧地在omega耳边道。
omega脸上泛起一坨红,奈何在酒吧阴暗的环境中窥不出一分,他用力搂紧谢敏,用胸往他胳膊上贴,并不停给右侧的omega使眼色。
“我们哪敢,我们这两天天天盼着少爷来,看都不看别人一眼。”右侧的omega说着软语,直接贴上谢敏,手故意一抬,碰到谢敏的酒杯,酒泼了omega一身。
前胸的衣料变得透明,谢敏饱含深意地勾了下唇,用高脚杯的沿抵在omega下巴上一挑,笑意颇深地念了一句:“烂俗把戏。”
“少爷不是就喜欢这些吗?”omega蹭过来,手指揉上谢敏的大腿。
谢敏只笑不答,他的视线穿梭在酒吧的人群中——某个政要的儿子,富商的小妾,三线的演员,角落里花边杂志社的狗仔,伪装成酒保的私家侦探和……
角落里的铁门轻轻掩上,轻得如过水蜻蜓,暗到看不清脸的暧昧环境中,掠过一个挺拔到格格不入的身影。
那人步伐稳健,带着上位者一贯的从容庄重,却收敛了存在感,如跳入海中的一尾鱼,转眼便消弭不见。
简直比身为特工的谢敏还要特工。
谢敏有了兴致,他透过人群缝隙中打量那位神出鬼没的执政官,直到某一瞬,仿若有所察觉,对方突然顿住脚步,直直看向谢敏。
那是锐利逼人的目光,让人只一眼就试图避其锋芒。傅闻安站在岔路口,隔着重重人群,如狼般盯住谢敏。
傅闻安长的倒不赖,但要谢敏诚恳地形容,大概是——恶鬼长什么样,他就什么样。
谢敏一笑,把身边的omega搂入怀里,下流地在omega身上揉着,目光却毫不避讳,挑衅地打量着傅闻安。
仿佛傅闻安与他怀里的omega并无区别,都只是他手里供人亵玩的商品。
傅闻安并不恼,他向来能忍,转过头,迈步走了。
谢敏看着空空如也的角落,手拿开,一边笑着,又觉得扫兴。
“我看少爷今天兴致好,要不我们去上边……”omega的裙子已经快褪到腿根了,他抱着谢敏的手臂,娇还没撒完,冷不防被谢敏推了一把。
谢敏站起来,单手插着兜,笑眯眯地掐了一下omega的脸:“我看你还是换一身衣服,不然下一位客人,怕是不太喜欢。”
omega没反应过来,他梨花带雨地扶着沙发,唇微微张开,就听谢敏道:
“另外,把戏用多了,就倒胃口了。”
谢敏扫过肩头的衣料,嘲弄地眯起眼睛,穿过舞池。
酒馆里震耳欲聋的音乐逐渐被抛在后面,谢敏的手贴在衣袋上向里摸,瘪下去的烟盒被揉皱了。
他转到拐角的角落,手指刚触到香烟,便察觉到被一道如针般的视线盯住了。
傅闻安半倚靠着墙壁,黑色防雨绸似的长款外套罩住他健硕的身躯,对方并不言语,稍带轻蔑的目光让谢敏有些许不快。
又或者说,任何时候看到傅闻安这张脸,谢敏都会不自在。
谢敏抱臂,隔着几米的距离,轻佻道:“执政官不在金丝笼里唱歌,来这种下贱的地方体察民情?”
傅闻安向前,他不与谢敏多费口舌,防雨绸的衣料摩擦,发出几分不流利的滞涩声响,等到他驻足,已然站在谢敏面前。
同为alpha,傅闻安无论在体格还是气势上,都压了谢敏一大截。
“我听说,你对我的军造计划不满意?”
傅闻安的声音很沉,他如山岳般站在谢敏面前,低低垂眸,步步紧逼。
“执政官想多了,我可满意了。”谢敏不带感情地笑着,他抬起头,迎上傅闻安锐利的目光。
“是么,但你的下属似乎不这么认为。”傅闻安再贴近一步,两人间距急剧缩短,谢敏身上的酒气很快便被傅闻安捕捉到。
只见傅闻安伸手,从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只有方块大小,夹到了谢敏胸前的口袋中。
凸起的尖角被手指抵住,缓缓推入。
他的手指划过谢敏的胸膛时,若有若无的触感像是被刀子抵住般,心悸霎时传来。
谢敏垂眸,扫了眼傅闻安手上,紧缚手指的黑色手套。
“看来,你的手下并不是很了解他们长官的个性,真令人遗憾。”傅闻安收手,他调侃着,语调却莫名的冷。
“如果你事务繁忙,我不介意帮你清扫一下,但我想,你也没有那么多事情可做。”
“对吧?上校。”
傅闻安收回视线,他与谢敏擦身而过,反问的尾音拉长,冷意十足。
谢敏微微偏头,廊口的白光浮在他一边侧脸,狭长的眸子透着些许凶光
“狼子野心的政治家,最后可都没好下场,执政官,你不小心点吗?”
“你有多嘴的资格吗?”傅闻安好笑地看着谢敏。
“我是在劝诫,毕竟谁也不想看到执政官有那么一天。”谢敏勾着唇。
“放心,你一定看不到。”傅闻安淡声,大步离开。
谢敏站了一会,拿出那折方块纸,苍白纸面上,是一行笔锋凌厉的字。
【代号PA1147狂蜂作战机测试。
测试员:谢敏;
执行官:傅闻安;
时间:9月7日晚21:00东塔台P1跑道】
谢敏冷笑,他摸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垂眸良久,把燃烧的烟星贴在纸面,不一会,写有傅闻安名字的地方便烧穿一个洞。
洞底下,是谢敏锃亮的皮鞋尖。
“真是不得好死的独裁者。”
谢敏自言自语。
9月7日,就是今晚。

朗空泼墨,地平线泛着一丝灯光的白。
庞大战斗机的引擎响声如巨兽呜咽,流线型身躯隐没在夜色中。谢敏戴好头盔,翻身进入驾驶舱。
单向阻光膜包裹战斗机,从外面看,驾驶舱里不过是一片虚晃的黑影。
谢敏打开指令系统,手指习惯性在操纵杆摩挲了一下,发现了一张夹在缝隙里的纸条。
他抽出来,借着操控屏幕界面的蓝光看清上面歪扭的字体。
“老大,礼物已送到,记得感谢我。
——期待一盒赫尔特香烟的陈石”
感谢什么,感谢你用你华丽的辞藻替我招来了傅闻安这个大瘟神,害我大晚上放着温柔乡不睡,来这在无良上司眼皮子底下加班?
谢敏把纸条塞在衣兜里,耳边适时响起一道冷冽的嗓音。
“五分钟后出发。”
电台一贯刺耳的杂音在话语的掩盖下竟听不清了,对方带着命令式的口吻令人不爽,谢敏面无表情地点开所有起飞设置。引擎骤然呼啸,数值攀升,气流在涡旋的牵引下紊乱起来。
“狂蜂试验机一号准备就绪,立即起飞。”谢敏敲了敲唇角的通讯器,回道。
“你有五分钟的准备时间。”塔台的指令因作战机的预热而显得不那么清晰。
谢敏没有理会塔台,狂蜂作战机如从地平线上攀升的星,机轮推动机身在跑道上滑行。当它彻底离地时,整架作战机融于夜色,噪音也消失了。
飞至上空,塔台尖顶时而亮起的指挥灯比夏日萤火更微渺,谢敏熟练地按训练时的轨道在上空盘旋。
加速、减速、速降、折返、巡航、扫描。一项项测试任务结束,时间刚过十五分钟。
“报告塔台,狂蜂作战机的性能测试结束,请求返航指挥。”
谢敏将测试数据如往常般录入系统,熟悉的【任务结束】界面却没有出现,测试计时器依然在运转。
只能听见嗡鸣声的机舱里,塔台的消息姗姗来迟:“反巡航防御系统的测试尚未完成,上校。”
“我收到的测试指南中没有反巡航防御系统的任何测试,执政官。”
谢敏微微蹙起眉头,他话音刚落,便见塔台的指挥灯下亮起一排光点,如黑夜中伸出的蛇信。与此同时,巡航扫描的界面中突然出现五个红色光源。
象征着被对空追踪弹锁定的警告红标第一次出现,谢敏还没来得及骂,五道贯穿夜幕的炮束瞬间朝狂蜂作战机射去。
浓缩能量在空中散开扭曲的波纹,只一刹那,便到作战机百米内。
“操。”
谢敏直接把操纵杆压到底,急速下降的作战机在纵横交错的攻击炮束中闪躲,最险的一发擦过狂蜂的左侧机翼,灼烧到空气都扭曲起来。
战斗机在空中辗转挪腾,如受了惊吓的飞鸟,谢敏咬着牙,死死盯着依旧在蓄力的塔台防御炮,几乎要透过玻璃,把那个该死的家伙嚼碎。
“现在,你收到测试指令了,上校。”对方用漫不经心的语调道。
“你刚才是真想杀了我吧?”
谢敏拉起作战机,他藏不住语言里的痛恨,手指死死扣着摇杆,青筋凸起。
“怎么会,毕竟你胸有成竹,甚至无需时间准备。”对方顿了一下,在他话音落下后,塔台炮再次吞吐光柱。
八发更强力的击落炮以连射方式从塔台下的炮口吐出,谢敏的手指飞快在屏幕上起舞,狂蜂的弹道预测系统在此时展现强大的控制力。
飞鸟般灵活的人造机在空中辗转挪腾,炮火在它身后绽开白色火花,将天际上空短暂照亮。
火光追随着作战机的尾翼炸开,消音舱隔绝了外面的巨响,花团锦簇的天幕上,谢敏却无心欣赏。
他的余光瞥到基地中央的塔台,玻璃幕墙组成的高大建筑屹立在空旷的起降台里,谢敏一个雁回折返,按下左侧带有警告标志的按钮。
那是从不被允许使用的炮筒发射键。
“看来狂蜂作战机的性能远比报告中提及的要好,上校。”傅闻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讽刺。
“还有更好的,你也给我体验一下?”
从高处俯冲而来的狂蜂隐在夜色中,谢敏开启了反侦察屏障,这使狂蜂接近到四百米以内才被塔台的侦察系统发现。他按下发射键,密集的点状扫射炮充能。
塔台内,只见原本平静的反导界面突然红光闪烁,寂静夜空中亮起一束黯淡的光亮,控制室内,有人的声音急促而低沉。
“全体闪避,找掩体!”
霎时,人群不假思索地同时趴下,钻入高精密钢铁打造而成的工作桌下狭小的空间里。
仿佛回应着他的话音,几秒后,窗外模糊的扫射光束从左到右,弹雨顷刻间打穿了塔台高层所有的玻璃幕墙。
幕墙破碎的嘶鸣与残渣的碎片随着冲击力嵌入墙中,撕碎了桌上易碎的纸质文件。
充能冲击掀起狂风,在室内掀起一场小型风暴。作战机的射灯嘲讽般打在一片狼藉的塔台上,谢敏甚至飞下去光明正大绕了一圈,复而升空。
攻击停止,塔台内满地碎玻璃,被流弹摧毁的控制仪器与文件柜翻倒在地。人员从废墟下爬起来,镇定地捂住被碎屑划伤的额头,有条不紊收拾一地狼藉。
他们个个神色如常,仿佛遭受这样的扫射对他们来说不过家常便饭。
“狂蜂请求联络,塔台伤亡如何?”谢敏看着哑火的塔台防御炮,话音里有几分得意。
像极了翘起尾巴炫耀的斗鸡。
过了几秒,塔台响起了一如既往的回话:“你的表现让我怀疑这架战斗机的攻击能力有所缺陷。”
只是信号不太好,断断续续的,大概是谢敏刚才不小心打中了某个联络箱。
“是吗,那真可惜。”谢敏继续在空中盘旋,他的探照灯晃晃悠悠照到失去玻璃幕墙阻挡的塔台高层,一片废墟中,傅闻安的身影在光束中屹立。
他身后的军服披风猎猎翻飞,偏头逆着光看去,军帽的阴影盖住表情,可谢敏眯起眼,还是浑身涌起一种被他的目光洞穿似的不悦。
傅闻安抬手,把一个通讯器放在唇边,追问道:“可惜?”
“可惜没能把你干掉。”谢敏调侃道,而后又连忙加了一句:“请不要放在心上,能被很多人觊觎应该是执政官的福气。”
而后他挂断通讯,操纵狂蜂缓慢降落。
傅闻安听完这句话,没有回答。
他大概是在考虑怎么能把这种福气送给别人,比如,某个试图通过扫射干掉他的飞行员。
巨大的人造野兽落在跑道尽头,空中的喧嚣完全止息,夜色变浅。
傅闻安踏着一地玻璃碎片走出控制室,被击穿的走廊满是残骸,身边的控制员熟练而安静地打扫残局。
他走步梯下楼,应急灯忽明忽暗,就在刚刚,谢敏的点射不仅打烂了玻璃和塔台防御炮口,还顺带让这幢建筑的电力供应设施彻底宕机。
当傅闻安看到现场时,甚至怀疑这样精准的射击是不是谢敏刻意为之——惩罚他走楼梯下去。
踏上平地,一辆军车已经在侧恭候多时。
傅闻安拢起披风,他站在车门旁,目光从狭长的眸子里射出,刀一样冷,定格在远处一道身影上。
天乍亮,一抹曙光从地平线上散出几丝亮色,作战机静静蛰伏在原地,谢敏盘腿坐在它那硕大的机翼上面。
他赤着上身,有些瘦弱的躯体线条颇为耐看,姿势放松,如果仔细观察,甚至还能发现他蓬松头发搭在肩膀的弧度。
他正叼着一根烟,偏过头去,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拢出一处避风港,点燃了那根香烟。
只一刹,火星明灭,与远处昏暗的晨光融为一体。
他看起来似乎很愉悦。
如果可以,谢敏并不想在折腾一晚上后还要到作战会议上瞧傅闻安摆谱。但很显然,他并没有权力改变一个暴君的决定。
“早啊老大,听说你昨晚把执政官的塔台炸了?”
如果说在军营里有什么比黄色杂志与烈酒更受欢迎,一定是八卦,还得是上司的八卦。
比如说财政部大臣是个人体收集癖,教育局局长包养八个小三,总参谋有福瑞控的潜质,再比如某个作恶多端的执政官似乎痴迷于银桂味的信息素……
嘿,最后一条绝不可能,简直比谢敏拿着手枪冲进办公大楼一枪把执政官崩了还要不靠谱。
陈石猛地把某个惊世骇俗的想法甩出去。
“用词准确些,只是扫射而已。”谢敏端着餐盘坐在食堂角落,大口咬着碟子里的的蓝莓酱薄饼。
“零号”的伙食一向是所有部门里最好的,身为特工组织,说不定哪顿就是最后的晚餐,就是死也得先吃饱。
“听说工程部那老头看见塔台的废墟差点猝死过去,被担架抬走的时候,还骂老大你不得好死。”
陈石狂野地拖过一条长凳,一脚踩着横杆,脸上的肉在他幸灾乐祸的笑容里微微发颤。
“反正不是我先开炮的,关我何事。”谢敏白了下眼,把唇边的蓝莓酱舔干净,复而又想起来了什么:
“说起来,你这次的报告写的很出色啊?都让傅闻安不惜牺牲睡觉时间也要来找我的麻烦。”
陈石敏锐地察觉到谢敏的神色变得锋利,如他腰间藏着的匕首一般,陈石肃然正色。
“哪有,您还不知道我的水平吗?”陈石认真道:“更何况其实不管我写什么,执政官都会找您的麻烦。”
谢敏偏头盯着他,自嘲地勾了下唇:“您?”
陈石连忙改口:“你你你你你。”
上司的心思一贯难猜,虽然比起喜怒无常的傅闻安来说,谢敏还算亲民,但偶尔……也会露出这种威严的冷意。
谢敏向后靠,视线轻轻移转,待陈石快撑不住了,才笑了一下:“也是,他向来看不惯我。”
傅闻安的心思难猜,一旦与谢敏有关就更毫无逻辑。
之前的报告是谢敏亲笔,傅闻安便以字写的不好、修辞蹩脚、逻辑不通等理由打回要他重写。
后来谢敏让陈石写,傅闻安又说写的一板一眼,毫无感情。
要什么感情?把傅闻安的尸首做成标本的感情吗?谢敏狠狠咬着牙。
正在他想着的时候,内线通讯响了。安静的餐厅有不少人,铃声却显得整个空间落针可闻,他们埋头吃饭,谁也不敢朝谢敏的方向看。
谢敏垂眸,盯着通讯器上的那串惹眼的代号——黑枭,傅闻安现在的副官。
“老大,你是不是该去开会了?”
陈石坐立难安,他左顾右盼,斟酌了一会,才用他那粗嗓子小声道。
“恩。”
谢敏应着,却没有动的意思,视线直直地盯着那两个字,直到扰人清净的通讯彻底熄灭,他才站起身来,大步向外走。
作战会议室离“零号”的基地有段距离,位于靠近城堡的双栋行政大楼。绕过楼前的风雪羚羊雕塑,谢敏特意在小花园转了一圈,才姗姗进入行政大楼。
他并不想与向来准时的傅闻安偶遇,尤其是他那一大堆花枝招展的随从,像极了一群飞来绕去的扑棱蛾子。
但今天,谢敏一进入楼内,就知道自己完美地错估了时间。
傅闻安站立在电梯前,挺拔得如一棵长在瓷砖地面的树,他的军装挺括修身,尤其是肩头那颗星星,亮得刺目。
听见谢敏的脚步声,他并没有转过身,直到谢敏与他并肩时,他才淡淡开口。
“上校看起来很疲惫,是昨晚没睡好吗?”
“拜你所赐,不算太好。”谢敏换了个不算端庄的站姿,一手插进裤袋,深褐色军服低调冷淡,他歪着头,盯着光滑的电梯门。
电梯门贴着略微反光的墙纸,两团色调一致的身影映在上面,谢敏并未侧目,企图透过那团糊状的影子窥见傅闻安的表情。
“看来为你留出时间休息是我考虑不周。”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傅闻安率先进入,待谢敏也走入,电梯门闭合后,他道。
谢敏蹙起眉。
狭窄的电梯空间,四面镜子擦拭明亮,连军服的褶皱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悉悉索索的运行声中,两人占据各自的空间,空气都自行分为两半。
死寂、沉默、藏在冷峻中蠢蠢欲动的试探,随着谢敏的眼神探出触角。透过镜子,谢敏看到傅闻安冷着脸,视线锐利,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他们都在无声地透过镜子打量对方。
极具压迫感的气氛令人难以呼吸,谢敏僵直在原地,看似散漫的姿势,手掌却微微贴上腿侧藏有的刀。
他逐渐压下眸子,唇线抿成一条。
直到电梯再次发出叮的一声,傅闻安慢悠悠地把落在谢敏脸上的视线挪开,略一挑眉,隐隐有些嘲弄。
电梯门开了,门口的绿植伸展着宽大的嫩叶,走廊里有三两职员谈笑着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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