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终于明白刘敬和为什么没休假就跑回?来,还顶着一张肿得跟猪头似的脑袋,原来是为了配方。
而后,他扫了一圈课堂上紧盯着他们动静的孩子们,将粉笔纳入袖子里,道:“这件事我们到?边上去谈,你?跟我来。”
顿时,刘敬和跟着沈舒走到?几步远之外,迫不及待道:“舒舒,你?告诉我,周家到?底派人来平梁村了没有,你?到?底有没有把方子卖出去?”
“有。”沈舒本也没有指望这件事能瞒很久,再晚晚不过周家主开铺前对外搞噱头做广告,刘敬和身在县中?,消息必然灵通得很,“那方子我以?二十锭金卖了,准备把村学堂建起来,再顺便?给村子修条路。”
刘敬和一瞬间脑子嗡鸣,腾地勃然大怒,他的双目几乎能喷出火来,“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不同我商议?”
才?二十锭金子啊,二十锭金子他就把方子卖了,要知道这方子不卖,就是一座金山银山,等他有了本金,就能在县里开间日进斗金的肉酱铺子。
他更是能拿着那方子,换取林家主的青睐,成为林家的乘龙快婿。
可就因为沈舒把方子一卖,现在一切都毁了!
竟然就为了在村子里建个破学堂,修那条烂得不能再烂的路。
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刘敬和恨不能掐死沈舒,然而沈舒却十分从容的立在那里,倍觉好笑的看着他,“酱是我做的,方子是我攥的,我要与你?商议什么?”
从头到?尾,这酱是他一个人研制出来,根本毋需过问任何人的意见?,他以?什么样?儿身份来跟他说这样?的话,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
蓦地,刘敬和心尖一颤,只觉眼前之人分外的陌生,要不是脸还是那张脸,他都快以?为这人不是沈舒了,但这个念头只是出现了一刹,就被铺天盖地的愤怒盖过,他握紧拳头据理?力争道:“沈舒,我是你?未婚夫!我们是一家人,家里有任何事你?都应该同我商议。”
卖方子也属于家事!
沈舒无不讽刺的笑道:“既然我们是一家人,那为什么我给你?做的酱你?卖七八两银一罐,回?来却骗我说一罐只有一两银那么多?要不是周老爷派人告诉我,我恐怕至今都蒙在鼓里,怪不得你?会给我带那样?贵重的礼物,原来是自己吞了大头。”
这事儿他还是特意问了周蔚才?知道的,早知道刘敬和出手那么狠,心那么黑,当?初他就应该把价定到?五两银以?上。
刘敬和亦没有想?到?周家人居然把事情?做得这么绝,竟然连这点小钱都告诉沈舒,他心里满是慌乱,面上却还故作镇定,道:“舒舒你?变了,你?竟然宁愿信一个外人都不信我?那周家人想?买你?的方子,当?然会想?方设法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可不要受周家人的蒙骗,尽快把方子要回?来。”
沈舒赫然冷笑:“哦?是么?”
他没表示信或是不信,但从那神情?和语气?来看,俨然是不信的。
刘敬和为了稳住沈舒,复又改口:“是,我的确一罐卖了七八两,但我也是为你?所逼……舒舒,我早同你?说过,县城物价贵,二两银子根本不足以?支撑生活。要不是你?说什么都不肯再多给我一点,我又怎会出此下策?你?说我骗你?,你?又何曾为我真心考虑过?”
说着说着,刘敬和自己都快信了,话里话外端是十分委屈。
沈舒快被他恶心到?反胃,干脆不再与他周旋,只甩出一句,“方子我已经卖了,你?想?把方子追回?来,你?自个儿管周家要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两人已同撕破脸无异,沈舒是绝不可能改变主意,取消与周家的合作。
刘敬和竟然也十分强硬,以?充满威胁的口吻问:“舒舒,那方子你?当?然不肯要?”
“绝不。”
莫说是方子了,就连婚约他都要解除,免得他再一口一个未婚夫恶心他。
沈舒撇着脑袋,不屑于多看刘敬和一眼,怕多看一眼就脏了自己的眼睛。
刘敬和一连说了三个“好”,恶狠狠瞪着沈舒道:“你?既如此薄情?待我,莫怪我也薄情?待你?。”
说得好像自己好似从未出轨一样?。
沈舒冷冷道:“你?想?怎么样?,随便?。”
他左不过仗着自己秀才?的身份,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见?沈舒没有一丝在乎他的样?子,刘敬和气?得扭头就走,但他却不是回?县城,而是回?了家。
——他要把沈大同遗留的祖产翻出来,以?此作为上林家提亲的筹码。
既然没有肉酱方子,那就拿钱来填,总之他一定要当?上林家的女婿,从平梁村这个破地方走出去。
而沈舒送走了刘敬和,又继续投入了教?学,他看着刘敬和离开的方向,知道他是回?了家,却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做什么。
祖产他早就找地方藏了起来,就防着跟他闹掰这么一天,他知道以?他的自私为人,被逼至绝境必然会卷走他的祖产,拿到?富贵千金那里去挥霍——他没资格。
于是,当?刘敬和气?冲冲回?到?家里一派翻箱倒柜时,别说祖产了,就是一个铜板他都没看见?。
一想?到?沈舒竟然防他至此,他彻底炸了,欲要跑到?宗老那里去闹,誓不让沈舒好过。
路上,他赶巧遇到?了沈麻子,沈麻子身边还站着个陌生的男人,衣着华贵,气?度卓尔。
第35章 (一更)
两人只不过打了个照面, 男人的?目光立刻锁定了他,那双狭长?深邃的凤眸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将他整个容纳在内, 释放丝丝缕缕的?冷意,刘敬和乍一接触他的?视线, 就感觉自己被俯视被漠然。
这样?的?眼神刘敬和从未在别人眼里看到过, 仿佛是上位者视下位者如?蝼蚁, 任何人的?存在都渺小得于?他而言不值一提。
刘敬和忍不住秉住了呼吸, 思索平梁村何时来了这样了不得的?大人物, 男人却极其平淡的?与他擦肩而过, 渐渐走远。
待走出一段距离,顾怀瑾问沈麻子:“此人是谁?”
“呃……”沈麻子莫名尴尬的?答, “是村长?的?未婚夫。”
话落,不知怎地, 他忽然感觉身侧的?空气一冷, 气氛倏尔变得古怪,顾怀瑾的?面色变得万分?幽然。
他回过头去望刘敬和的?身影, 锐利的?目光将其从头到尾细慢的?审视,沉默得像是在心里酝酿一场风暴,让迟钝如?沈麻子本人都忍不住心惊起?来。
沈麻子露出迟疑的?神色,十分?怀疑顾怀瑾是不是想对刘敬和不利,有些惴惴不安的?说道:“大、大人,刘敬和同我们村长?青梅竹马,情谊深厚, 又是我们村儿唯一的?秀才, 你最、最好不要动?什么?心思,否否否、否则我们村长?会不高兴的?……”
顾怀瑾闻言眯起?眸:“是么??”
“大、大概?”
沈麻子也不是很确定两人目前的?状态, 但是村里人都这么?说,他也就这么?说。
“呵。”看上的?人多了一个未婚夫,事情愈发刺激了,顾怀瑾脑海中已闪过无数不良靡艳的?画面,深深契合他平日压制在骨子里的?独断和暴戾,若说从小规训出的?贵族修养使他看上去像是一位君子,实则他不过是一只伪装优雅的?凶兽。
顾怀瑾分?明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一股摧毁蹂/躏的?欲/望逐渐临近顶峰,叫嚣着将所有对手碾为齑粉,将自己久然窥伺的?猎物朵颐吞噬,但他此刻却颇为淡然的?评价,“你们村长?的?眼光似乎一般。”
虽只潦草掠过一眼,但那张脸太过难看,体?质文弱得恐怕都缚不住一只鸡,这样?的?人如?何与沈舒相配?
便是想到他只是碰一碰沈舒的?手指,他都想割下他的?头颅,将之悬在房梁上,让他好好瞧着他是如?何将沈舒吃干抹净。
很快,刘敬和就找到了宗老,向他们告状沈舒似乎移情,想要同他解除婚约。
作为村里唯一的?秀才,他和沈舒的?婚事不仅仅关乎沈舒,还关乎整个村子,所以?宗老们对这件事反应颇大,立马叫来沈舒。
沈舒来到某个宗老的?家里,瞥了一眼刘敬和甚是无语,他感觉刘敬和行为之幼稚就像是现代两个小学生?吵架闹绝交,其中一个小学生?选择告老师。
但是不得不说刘敬和这一招十分?管用,因为自由婚恋在现代有多么?正常,在眼下就有多么?荒诞,三言两语下来,沈舒若是给不出一个说法,头上就会多上几条罪名。
罪名一,违逆父母之命,婚约是沈大同定的?,他没有权力说不,否则即是不孝。
罪名二?,违背村子利益,刘敬和是村里唯一的?秀才,他的?前途关联着村子的?前途,哪怕沈舒明知他在原著里顶了天也就是个秀才,但不能在当?下以?此作为借口,否则刘敬和对村子的?价值。
罪名三,违背大众道德,他即是村长?,应当?全村的?表率,不能做出毁约弃夫之事,不然就等着被村民?们戳脊梁骨。
沈舒站在那里,听宗老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
“舒娃啊,家和万事兴,敬和在咱们村儿这么?多年?,也受了你爹那么?多年?的?恩惠,你可不能做出有辱家风之事啊!”
“舒娃啊,你们夫夫本是一体?,床头打架床尾和,好好哄哄敬和,别倔。”
“舒娃啊,敬和的?人品有目共睹,就算我们答应,村里人也不会答应的?,难道你想被村里人指着脊梁骨骂么??”
沈舒浑身气息冰冷,白皙俊秀的?面容上更是一片冷漠。
是沈大同对刘敬和有恩,又不是刘敬和对沈大同有恩,他就算想解除婚约,怎么?就有辱家风了?
谁说夫夫床头打架床尾和,他凡是到了动?手的?地步,都是将人往死揍,绝对不和。
他能有个屁的?人品,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斯文败类,可恶可恨又可憎。
沈舒剜了立在一旁洋洋得意的?刘敬和一眼,看他仿佛在看大象脚下的?蝼蚁,秋天最后蹦哒的?蚂蚱。
他该庆幸他成天忙着村子的?事,没有腾出空来收集他出轨的?证据,解决他们俩的?婚事。
不过没关系,今天过后他就有空了,他会把这件事当?成首要任务,让他再也跟他的?名字挨不着分?毫,让他后悔他干的?这些破事。
半晌,他斟酌着开口:“太公们说的?话我皆记在了心上,只是倘若一切都是刘敬和有错在先,我能否与他解除婚约,将他赶出村子?”
宗老们齐齐神色一凝,两两对视,然后郑重?道:“解除婚约当?然是可以?,但赶出村子,那要犯了什么?错……敬和,你犯了什么?错?”
刘敬和心里咯噔一响,不禁怀疑沈舒是不是知道了他县城有人的?事,但转念一想,自己在县城,沈舒在村里,两地相隔十万八千里,他上哪儿知道自己同林家小姐有染之事?即便有所猜测,那也只是猜测,沈舒必然拿不出证据。
再者,他做的?事虽然确实有点越轨,但跟平梁村的?利益并不相悖,来日他成了林家的?女婿照样?回馈乡里,怎么?能称得上是对不起?村子?
于?是,他大喊道:“冤枉啊太公,我发誓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村子的?事情。”
最多对不起?沈舒而已。
沈舒简直快被刘敬和的?无耻气笑了。
真亏他敢发誓,原著里他可是打算攀了林家这根高枝一去不回的?,如?果这都不叫对不起?村子,什么?叫对不起?村子?
然而,刘敬和敢说宗老们就敢信,几人立刻就袒护上了,“舒娃,除了沈大业那样?的?,咱们村儿从未有过将人赶出村子的?先例。”
言外之意,只要刘敬和不主?动?说要叛出村子,平梁村永远有刘敬和一席之地。
沈舒心情无比糟糕,扫了宗老们一圈,开始疑心究竟是刘敬和果真对村子有那么?重?要,还是这段时间他的?行为太过冒尖,宗老们怕权力全部被夺走,有意无意的?打压他,或者二?者皆有?
而听到宗老们这么?说,刘敬和大大松了口气,自私的?他当?然能理解宗老们自私的?想法,只要不触碰到平梁村的?利益,宗老们对一切都可以?忍让,自己给沈舒戴顶绿帽子,又算得了什么??
思及此,刘敬和愈发得意洋洋,心说沈舒真是不识抬举啊,不给方子就算了,竟妄想将他赶出平梁村。
别说宗老们不答应,村民?们也不会答应,倘若他执意要这么?做,他这个村长?就算当?到头了。
待得离开宗老的?家里,刘敬和拦在了沈舒的?跟前,他依然想从沈舒这里骗来方子,故作深情款款道:“舒舒,倘若不是你逼我,我是不会把事情闹到这一步的?,只要你肯把方子给我,你怎么?待我我都愿意原谅你。”
沈舒抬眸好笑的?望着他,“我就算同你做一对怨侣,都不可能把方子给你。”
当?然,做怨侣也是不可能的?,他不会牺牲自己的?幸福跟他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死磕。
——他还不配。
刘敬和脸色顿时极其难看,咬牙切齿甩下一句,“你等着。”
他有的?是法子!
沈舒一派面无表情,浑然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于?他而言刘敬和不成气候,还不如?宗老们来得让人头痛。
第二?日刘敬和离开了平梁村,因为他必须顾及自己的?学业,还要想办法稳住林家小姐。
他一走,沈舒就写了封信托人送给林家小姐,原著里刘敬和同林家小姐有染的?事全员皆知,就苦情受不知,直到渣攻顾怀瑾强占苦情受,让苦情受屡屡在道德边缘挣扎,这事儿才被揭露得彻底。
所以?,沈舒知道林家小姐的?身份和信息,直接写信跟林家小姐通气,只要林家小姐不是个恋爱脑,必然会从刘敬和的?花言巧语中醒悟过来,一脚蹬掉刘敬和,到时候看刘敬和要方子有什么?用。
是以?,刘敬和跟沈舒的?信一起?到了县里,林府的?仆人把那封信送到了林家小姐的?手里。
林小姐犹自沉浸在美好婚恋的?幻想中,昨个儿还鼓动?林家主?,倘若刘敬和愿以?肉酱方子做聘礼,就让林家主?拨几间分?铺给他打理,如?此她既不必嫁到乡下去,刘敬和也有了林家女婿的?体?面,林家主?虽未同意,但看得出很是意动?,结果今个儿她就收到一封信,信上说自己的?心上人有家室,荒唐到了极点。
林小姐的?贴身丫鬟翠竹一向是林小姐的?妙计锦囊,一看到自家小姐慌了神,她立马提出道:“小姐莫急,这信来得蹊跷,未必是真,明天我到信中所说的?平梁村暗访一番,若是情况属实,小姐再难过不迟。”
林小姐拭去眼角泪珠子,美眸里流露出浓浓的?哀色和坚定,“倘若诚郎敢骗我,令我痴心错付,我必让他在县里身败名裂,滚回他的?乡下。”
翠竹扶住林小姐的?肩,轻叹一声:“但愿一切并非如?此。”
第36章 (二更)
因着刘敬和跑到宗老那儿大闹了一场, 转眼全村人都知道刘敬和跟沈舒不合,都对此?产生了看法:
“怎么感觉舒娃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他跟敬和可是好得恨不得睡一个被窝, 要不是因为这个,大同公怎么也不会让他俩在一起。”
“嘿, 乔婶儿你这话说的让人听着忒牙酸了一些, 合着你还没?放弃让村长娶你们?家翠花呢, 人家不过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罢了。”
“听太公?说, 是他俩产生了点误会, 估计过两天就和好了, 咱们甭瞎吃萝卜淡操心了。”
“我觉得也是,要不是敬和给舒娃撑着, 舒娃不一定能当上村长呢?”
村里人多认为两人是发生了分歧,不可能到分道扬镳的程度, 也默认了两人将来绝对要成亲。
沈麻子带顾怀瑾了解平梁村, 听到这些流言就纳了闷了,“不应该啊, 村长跟刘敬和青梅竹马郎情妾意,怎么会突然吵架呢?莫非……”
他的目光突然落到顾怀瑾身上,冒出大胆的猜测,莫非刘敬和知道沈舒这些天一直在照顾顾怀瑾,误以为沈舒同顾怀瑾有染?
嚯,这可不得了!
沈舒是因为帮他才?同顾怀瑾接触,说什么他都要帮沈舒向刘敬和解释清楚。
沈麻子兀自魂游天外, 忽闻得顾怀瑾问?:“你们?村长同刘敬和感情甚笃?”
沈麻子挠了挠头?, 露出几分茫然的表情,“甚笃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是问?我们?村长和那个姓刘的感情好不好, 那我跟你说,那他俩真没?得说,他们?就好似那水里的鸳鸯、天上的大雁,生来合该在一起……那个姓刘的几岁就来我们?村了,一直住我们?村长家里,大同叔也就是我们?村长他爹之前就很中意刘敬和,特意给他们?定了亲,我估计他俩晚上都睡一个被窝里……”
顾怀瑾凤眸漆黑,瞳子幽暗,唇角无声提了提,勾勒出一丝凉薄的笑意。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多好的一对眷侣。
这时,沈舒迎面走来,似乎准备回家,他的视线不经意从沈麻子及其身边的人扫过,骤然凝住,整个人瞬间被钉在原地,面上无可避□□露出几分慌乱的样子。
顾、怀、瑾?
他怎么会在村里?
沈舒原以为多日不见,顾怀瑾一定离开了平梁村,他竟然从山上来到了山下,他想干什么!!!!
沈舒浑身警铃大作,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顾怀瑾不可能是临时起意想跑到村子里面来养个伤,他有合理的理由怀疑,他下山是特意来找他的。
这个变态!
他果然盯上了自己?!
沈舒整个人都快裂开了,瞬间如同炸毛的猫儿浑身蜷缩紧绷,呈最高级别的防备姿态。
顾怀瑾窥见沈舒的惊慌,唇角的弧度扩得更大了一些,走上前去问?候:“恩公?,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语气云淡风轻得像是跟他一个村儿的。
沈舒当即生出想打死他的冲动?,强自按捺住躁动?,冷声问?:“你什么时候下的山,逗留在村子里做什么?”
沈麻子见两人一碰面便是剑拔弩张,顿时紧张无比,他还以为沈舒照顾顾怀瑾多日,跟顾怀瑾的关?系应当相当不错,哪想到这一照面,竟是比他跟顾怀瑾的关?系还恶劣,这……
沈麻子既怕沈舒怪他把顾怀瑾留在平梁村,又怕顾怀瑾怪罪沈舒态度不佳迁怒整个村子,此?刻忙不迭打圆场道:“村长,这位大、大人三?天前就来了,现在住在我家,他他他……”
他半天,他不出个所以然。
顾怀瑾相当从容,从善如流的接过话:“因恩公?说,我还有一位恩人是这位麻子兄弟,所以我央他留我在家休养,欲徐徐报之。”
沈舒信他个鬼,他想休养哪儿不能休养,非要来平梁村里?沈麻子也是,这种事竟然都不知会他一声,简直了!
然而,他住都住进来了,沈麻子也同意他住,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把他赶出村子,反倒显得自己?有什么。
沈舒藏在袖下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问?:“仅是如此??”
“当然。”顾怀瑾含笑宴宴,“二位对我有恩,此?恩不报,我心难安,还望恩公?莫要疑我。”
沈麻子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不对,当初在山上顾怀瑾让他找令牌时,可是明确说过他们?两个两清,怎么这会儿又把他给捎上了?
不过,沈麻子再?蠢也知道不能拆顾怀瑾的台,反而替他遮掩,“村长,这位大、大人想报恩,咱们?就让他报吧,总归是好事,不是么?”
沈舒:“……”
大哥,你不看原著是真不慌啊!
这位是来报恩的么?
他是来报仇的!
平梁村的人救了他没?得什么好处,还搭上了前村长的儿子。
不过,往好一点的地方想,顾怀瑾现在是住进了他家里,而不是他家里,搞不好被强制爱的那个人最后不是他呢。
沈舒认认真真的看了沈麻子一遍,觉得沈麻子除了脸上有点麻子,其实长得还不赖,是有日久生情的条件的。
就是……如果顾怀瑾真的看上沈麻子的话,估计要委屈许氏了,自己?的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夺走,估计会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总之,事情不到发生那一刻,沈舒绝不往原著那方面想。
思及此?,沈舒对顾怀瑾的态度稍微好了一点,起码没?像刚才?那样一看到他就难受,表情也从容了不少。
他道:“既是来到了村子,应当受我管束。麻子哥,他重伤未愈,你不要带他出来闲逛,应当多留他在家休养才?是。”
沈麻子霎时有苦难言,他哪想带他出来闲逛,是他自己?要出来哇……
“恩公?既开了口,那我必然听从恩公?的,好好休养保重身体。”顾怀瑾似乎对沈舒的敌意无所感,永远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麻兄,我们?回去吧,莫令恩公?忧心。”
沈麻子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感觉顾怀瑾对沈舒柔情得过头?,明明在他跟前,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冰冷得令人难以亲近;可在沈舒跟前,他就像是一只柔顺的小猫咪,沈舒说什么是什么。
就……算了,他开心就好。
没?送饭的人没?人权不是?
沈麻子仍是愿意将顾怀瑾对沈舒的特殊归于沈舒送饭送得多,而不是什么别的。
于是,他依言带着顾怀瑾离开,免得他碍了沈舒的眼,惹得沈舒不高兴。
可沈舒一走,顾怀瑾立刻停了下来,他回过头?,望着沈舒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十分的幽深。
半晌,沈麻子听见顾怀瑾问?:“你们?村长平日都爱待哪些地方?”
沈麻子不敢不答,赶紧麻溜道:“村长早上在村口授课,下午帮村里的孤寡老人种稻子,晚上有时出来遛遛有时不出来……大人,怎么了?”
顾怀瑾不明意味一笑:“难得的好村长。”
目送顾怀瑾离去,沈舒悄然松了口气,等人走远,他才?发现他的手心已经汗湿,后背出了一身的凉汗。
老实说,他极其不想跟顾怀瑾打交道,除了有原著里顾怀瑾渣了苦情受的原因在,更多是因为顾怀瑾性情诡谲难测,说的每句话都令人忍不住怀疑。
沈舒想,或许是因为他出身宫廷,又或者他身负镇关?之职,所以养成这种不会轻易暴露自己?想法的性子,但城府太过深沉之人,注定和人交不了心,他们?绝非一路人。
过了许久,沈舒才?摒弃掉顾怀瑾带来的困扰,回到家中,给沈小萁做午饭。
方才?,他去沈文庆家里借了一包冰糖,准备给沈小萁做他喜欢的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也是沈舒爱吃的菜,正好张家送了一吊排骨一吊肉来,他把肉吊在水井里储存着。
沈舒先是把排骨洗净焯水,然后把浮沫从排骨上撇开,待炒了糖色,放入焯过水的排骨翻炒,加水慢炖,排骨就软烂得像猪蹄似的。
轻轻一咬,鲜嫩肉质和骨头?分开,一股甘甜和咸鲜冲入舌尖,牢牢占据人的味蕾。
沈小萁吃得满嘴油光水滑,小手也黏糊糊的全是糖醋汁,他弯着月牙似的眼睛朝沈舒笑,把盘里最后一块排骨拿给了沈舒。
沈舒心中一暖:“小萁喜欢吗,喜欢的话夫子下次还给你做。”
沈小萁眼睛超亮,跟有星星在闪似的,“喜欢……也喜欢……夫子……”
沈舒擦干净手,摸了摸沈小萁的头?,温柔笑道:“咱们?明天做红烧肉吃。”
红烧肉也是沈小萁喜欢的菜,沈小萁喜欢所有的肉菜,除了特别肥特别肥的肉。
沈舒也不喜欢吃肥肉。
吃饱喝足,沈舒决定带着沈小萁在院里午睡一会儿,好养足了精神下午接着学?习。
却不想两人刚进入梦乡,就有村民拍响了院子的门,大喊道:“村长,县城里又来人了,这回是林家的人,来打听敬和的事啦。”
沈舒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无意识rua了一把沈小萁的小奶膘,喃喃道:“这么快?”
昨个儿才?收到信,今个儿就来暗中寻访了?
第37章 (一更)
村口?, 身着粉色莲枝绣花交领长裙的少女犹如一枝清丽粉荷立在大榕树下,戴着璎珞宝塔式样?的耳珰,梳着活泼玲珑的双丫髻。
她虽年少, 但极稳重,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也不乱飘, 只平易近人的与路过的村民搭话, 笑吟吟的模样很快就博得了村里汉子们的好感?。
浣衣的村妇望着她身上的衣裳, 不禁目露艳羡窃窃私语:“她应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穿的都是绫罗绸缎, 她来找刘敬和做什么?”
村妇们一年到头要么在塘边要么?在地里, 多是着素裙浅裳,如泥土般不起眼, 眼见这样的女子来平梁村打听刘敬和的情况,不由浮想联翩。
翠竹只道是刘敬和在县里受了贵人赏识, 奉命过来了解刘敬和的家庭情况, 这才打消了村妇们的看法。
于是,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刘敬和的情况跟倒豆子似的倒了个干净, 其?中自然包含已经?和沈舒定?了亲的事?。
翠竹心头一凉,差点?维持不住笑容,连忙追问:“当真定?亲了么??”
“定?了定?了,你看,他来了!”村妇一瞥见沈舒走过来,立马眉开眼笑,“这就是敬和的未婚夫, 也是我们平梁村的村长。”
翠竹抬头一瞧, 来人身着雪青色长袍,腰系白色束带, 举手投足间斯文?优游,仿若林中清风,竟然是个……男人?
虽说近来邺朝男风盛行,京都好纳男妾的势头已经?蔓延至各大城县,但男妻她还?是头一回见,这、这算什么??
她家小姐竟和一个男人共争一个男人,岂不荒唐?!
翠竹心里的火气霎时犹如烈火燎原,烧得噼里啪啦响,好个腌臜的东西,私下同?男人搅合,还?敢玷污她家冰清玉洁的小姐?
眼见沈舒彬彬有礼走到她的跟前,说话温柔和煦,翠竹对沈舒的反感?削减了些许,同?沈舒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