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等色相—— by木三观
木三观  发于:2023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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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们吃饭的时候,说:“羡慕南总啊,一出生就是人生赢家。”
一个新同事好奇说:“一出生就是赢家?”
一个老同事笑着说:“那必须的,我看南总连脐带都是LV老花的。”
众人听了这话,噗的笑了。
姜归辛微微摇头:“不,不是LV老花,南总的脐带那高低得是爱马仕喜马拉雅。”
南总,指的是公司总裁,南决明先生。
投胎技术好,投中为南氏长子。
在他出生那一刻,就几乎决定了他必须得是哈佛商学院毕业。
因为他们那个圈子里每家每户的孩子都是幼儿园开始爬藤,小学一年级就备战各项特长,该走竞赛走竞赛,该走体育走体育,该走艺术培养艺术,七年级得考托福……
孩子本科读常青藤名校,就跟太太出门背爱马仕一样,这是他们为数不多需要一点点努力和时间才能成全的炫耀。
你说如果实在考不上怎么办?
那就捐钱,捐个图书馆。
这玩意儿就跟爱马仕喜马拉雅一样,虽然不能直接掏现钞砸,但配的货够了,总是能抱出来的。
所幸的是,南决明这人也争气,不必这样砸钞票,总的来说,履历一直优秀,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不仅投了一个好胎,还长了一张好脸、一个好脑袋。
文武双全,财色兼备,一切毫不费力,说有就有。
所以说,好处总是给最幸运的人的。
不幸的人,越努力越心酸。
姜归辛么,自然不是幸运儿,但也不算不幸。
他挺努力的,脑子也算管用,家里没钱补课也能在千军万马的高考杀出来考入重点大学,在大学里死皮赖脸混各种社团抱师兄和老师大腿抢得实习名额,在平凡大学生里勉强拼出一页出彩简历,年纪轻轻就混到了能给南决明泡咖啡的地位。
别人说最励志的事情是小镇做题家能够混到和天之骄子一起喝咖啡的水平。
可是,姜归辛觉得自己能混到给南决明泡咖啡,就已经使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和祖坟方圆百里的所有青烟了。
为这福报,他在泡咖啡上跟高考似的努力。
在总裁办实习的时候,他留神着南决明喝咖啡的习惯,务求次次泡咖啡都泡出最适合的温度湿度酸度涩度,要泡出水平,泡出档次,泡出令人震惊的高度。
因此,当他实习期结束的第二天,南决明身边的秘书就发信息问他:“你的咖啡是怎么泡的?南总还想喝。”
姜归辛沉吟一会儿,回复:“不知道啊,就跟我平常在家泡的一样。怎么了?”
南决明喝姜归辛的咖啡大约真喝上瘾了,便破例让他这个实习生留了下来,加入了总裁办苦逼加班秘书天团。
南决明称为南氏集团总裁,秘书自然不止一个,但这些秘书个个履历漂亮,全球百强名校硕士起步,姜归辛这个没有工作经验没有背景资源的普通211本科万金油专业文科生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他开始各种细致入微的操作,不仅是泡咖啡,还有调室内温度湿度,地毯沙发软度硬度……南决明偶尔晚上办公室加班,姜归辛还会递上柔软的一次性拖鞋,让南决明把脚上那双矜贵但不好穿的手工皮鞋换下。
——他让南决明每次回办公室,就好似到了五星级酒店,整一个宾至如归、如沐春风。
他确实靠着一手杀出重围,以最低的履历成为南决明身边最不可或缺的秘书。
短短一年,大家对姜归辛的称呼已从“那谁”变成“小姜”再跃为“姜秘”。
当然,也有人明里暗里嘲讽姜归辛是“靠着太监总管的手段”上位。
姜归辛听了都暗自摇头:谁想当太监总管呢?
真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不是“太监总管”,姜归辛的野望乃是“贵妃娘娘”!
不过,有此野望的秘书其实真的很多很多很多……
南决明作为全城最强高富帅,招蜂引蝶的水平比《还珠格格》的香妃还强。香妃起码还得在户外起舞才能引来蝴蝶,南决明光在室内宴会厅那么一坐,狂蜂浪蝶就跟开party一样嗡嗡嗡席卷而来。
很多高富帅都挺享受这种被蝴蝶包围着起舞的感觉,这让他们自感像一朵花。
但姜归辛看得出来,南决明挺烦这个的。
在晚宴里,南决明穿得极绅士,宽驳头绅装,插花眼,大尖领衬衫,好像一脚踏入上世纪,提花西装外套配丝绸四手结,平常男人穿这一身是用力过猛,在他身上却是尽显风流,理当如是。
所有人都看他。
尤其是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的人,都在看他。
——饮酒举杯时候看他,唯恐他玻璃杯空了没人识趣添上;讲酒桌笑话的时候看他,唯恐某一个玩笑不能引他嘴角勾起反而冒犯;不讲话的时候也要看他,唯恐沉默的氛围让他不开心……
所有人都在看他,认真地看他,认真得好似高考考生审题一样看他。
而他,却不认真看任何人。
可怕的是,尽管他不认真看你,但哪双眼生得太动人,只要他定神看你超过三秒,你就会产生被专注凝望甚至宠溺沉迷的荒唐错觉。
也因这一双天生桃花眼,让南决明身旁的蜂蝶多得好像随时要开趴一样。
一个小美人颇有西子捧心风范地歪在旁边,笑着跟南决明敬酒:“这杯我敬南总。”眼神好像芝士一样能拉丝。
南决明却是目不斜视,只轻轻把余光分给姜归辛半秒。
姜归辛立即意会过来,上前笑道:“这杯我替南总喝了。”
小美人瘪着嘴很不高兴,道:“南总这是不给我面子了?”
南决明温和一笑,道:“按你所讲,莫非姜秘的面子不是面子?”
小美人脸色一僵,倒也不好追究,讪笑着退下。
南决明倒不似一般所谓“霸道总裁”那样,动不动就叫人滚——虽然他确有这个资格。
可他总是愿意表现得和气一点。
不是为了让别人高兴,是为了让自己体面。
而且,这小美人也是世家子,所以南决明愿意多给几分薄面。
却也有心怀不轨者是下属,那就没这么好对付。
前不久一个新来秘书身上喷着荷尔蒙香水袅袅娜娜地在南决明面前撅屁股捡钢笔媚眼如丝轻咬下唇,南决明一眼没多看,转头直接让姜归辛去发解雇信。
姜归辛心下微颤,有些物伤其类——因为他自己也是觊觎老总美色的臭不要脸狐狸精预备役,老总一个不高兴,也是要把自己斩草除根的。
南决明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君子风度,但骨子里,是一个极冷的人。
姜归辛已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尽管姜归辛垂涎财色兼备南决明,但都一直按兵不动,满脸纯良,仿佛真的是一个太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平生所愿就是好好伺候主子吃喝拉撒。
南决明也越来越信任姜归辛。
一年下来,姜归辛已经可以出入南决明的办公室和家中如无人之境,见过南决明的大部分合作对象和亲戚朋友,熟悉了解南决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二十四小时的行程。
姜归辛观察下来,南决明根本没有对象。
南决明日日夜夜工作不休,在飞机上也不睡觉开着头等舱WIFI开工作会议,逼着全体同仁陪他倒时差看PPT。
以他的工作强度,每天还健身,就这精力消耗得嗷嗷的,哈士奇都不带这么熬的。
别说认真的对象,姜归辛怀疑南决明连硬盘的对象都没有。
姜归辛想:像这种不会乱搞但目测会英年猝死然后留下巨额财产的大帅哥,怪不得人人想嫁。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
南决明在办公室加班奋斗。
姜归辛根据今日的湿度温度把室内空调调得合乎南决明的舒适度,摆上一次性棉拖,递到南决明脚边,姿态驯服、手势娴熟得真的好似大明宫里割过鸡鸡的公务员。
南决明瞥他一眼,说:“其实你不用做这些。”
话是这么说,南决明身体倒是很诚实,麻利地把被意大利手工牛皮鞋夹了一整天的脚拿出来放到柔软干净的棉拖里。
按理说,如果真是太监型的下属,此刻应该会说“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甚至肉麻地说“能为南总拿拖鞋是旁人求不得的福气啊”等等言论。
姜归辛却只是轻笑,说:“也不能我一个人穿拖鞋吧。”
南决明目光往下扫,见姜归辛脚上也穿着一对雪白的一次性棉拖,和南决明的是同款。
姜归辛一边放下咖啡杯,一边抱怨道:“男士皮鞋都那么难穿了,女士的高跟鞋可不得把美女们的脚后跟给折磨坏了。”
南决明淡淡抬眉:“这就是你给总裁办每个人一人发一双拖鞋的原因?”
姜归辛噗嗤一笑,也给自己泡了一杯调制适宜的咖啡,细啜慢饮。
南决明揉了揉眉心,端着姜归辛精心炮制的咖啡,放到唇边,欲饮未饮,薄唇如雪,轻启微启,宛如艺术的一笔勾勒,让人看着就心生亵渎之意。
姜归辛瞥着这位俊美得引人犯罪的总裁,脸上依然平静。
每到加班的时候,姜归辛并不仅仅给总裁换鞋,也会自己穿拖鞋,以及给秘书团每个人都送拖鞋。同理的,他泡的咖啡也不会只给南总使用,自己也喝。
他根据南决明喝咖啡时的表情当做反馈,小心翼翼地测试挑选,对比了咖啡豆种类、烘焙程度、水温、湿度和提取时间等因素,经过多次改进,才制作出一杯最合南决明心意的咖啡。
然而,他却会一脸调侃地说:“其实是我自己爱喝这个味道啦,假公济私,领导不会怪罪吧?”
有时候他煮了一大壶,碰上别的同事,也乐意给别人分一杯。
所以,尽管他是一个处心积虑的马屁精,但在同辈之间人缘也不错。
分享的举动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刻意逢迎,配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蛋,让人难以察觉其中心机。
姜归辛的体貌有一种介乎青年和少年的青涩感。身材修长,略显纤细,还保留着少年时期的柔软,透着一份未被岁月抛弃的灵动。
正是这样特殊的气质外貌,让人很难把“心机男”这三个字与他联系起来。
下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姜归辛状似随意地跟南决明道:“我打不到车,老板能捎我一路吗?”
这个对话已经发生过无数次。
习以为常得南决明都不知道其中有诈。
南决明第一次载姜归辛回家,还是南决明自己提出的。
也是这样晚的一天,还下着大雨。
姜归辛一脸愁眉不展,拿着手机打车,嘟囔着打不到车。
南决明便大发慈悲问他:“你家住哪里?”
姜归辛说:“在喜曲街。”
南决明道:“正好顺路,我捎你吧。”
姜归辛喜上眉梢,千恩万谢,却没告诉南决明:姜归辛在喜曲街租房,就是因为知道那边顺南决明回家的路。
从此往后,姜归辛蹭车蹭成了常态,只要是加班到深夜的时候,基本上南决明都会顺路捎他一程。
如当天南决明疲惫或不快,姜归辛就会很贴心地保持安静,有时候甚至帮南决明驾驶汽车。
如当天南决明情绪不错,姜归辛就在车上插科打诨,哄得南决明这位常年喜怒不形于色的上位者嘴角透露微笑。
今天南决明情绪不错。
姜归辛一边和他谈笑,一边看窗外皓月当空,心想:今天是个满月,天气正好,南决明心情也不错,是到了该出手的时候。
南决明驾车缓缓驶入深夜的喜曲街,路面上洒落的街灯光斑驳而柔和,犹如星星点点的微光在夜幕中闪烁。
街道两旁的建筑物显得宁静而沉静,窗户背后的灯光透露出几分家的温馨。
姜归辛准备从车子上走下来时,忽而转头对南决明说:“南总,要上来喝一杯咖啡吗?”
——这句话真是兵行险招,乃至图穷匕见。
成年人社交里,大晚上一句“要不要来我家喝杯咖啡”和“我家的猫会后空翻”并列为两大常用邀约句。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素来老老实实的姜归辛嘴里突然飞出这句话,让南决明微微讶异。
就像养了一年的猫突然口吐人言道:傻了吧,爷是你爹。
车子的灯光里,姜归辛眼神清亮,清纯得仿佛是本世纪最后一个处男,提的邀约也确确实实只是喝咖啡。
但大晚上的都已下班了喝什么咖啡?
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太正常。
如果是寻常人提出“要上来喝一杯吗”,南决明必然会微笑着说“这么晚了,喝咖啡怕是影响睡眠,感谢你的盛情,但我还是不得不拒绝”,然后转身冷着脸让HR给他发解雇信。
但偏偏……偏偏是姜归辛。
这一刻,南决明第一时间却不愿以那样的“恶意”去猜测姜归辛。
这或许不是南决明有多么信任姜归辛,而是姜归辛实在太贴心太好用。南决明一时间不想舍弃这么一个趁手的工具人。
南决明决定给他第二次机会,便面带微笑问:“我好像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这是他想讲“今天十五,老子吃素,大发慈悲给你一个机会撤回刚刚那句话”的礼貌表达。

第2章 以德报怨
姜归辛笑笑,说:“我之前不是跟您汇报想给办公室换一批咖啡豆么?我挑了好几种,放在家里了,您要不要来尝尝看要不要换。”
这个理由勉强站得住脚,但相当勉强。
南决明戒心不减,仍是笑笑,说:“你的口味应该不会出错,这个你先定吧。等回头在办公室我再尝尝。现在也太晚了,不是品尝咖啡的好时候。”
姜归辛佯装看不见南决明眼中的防备,道:“真的吗?我还以为老大你回去会继续加班,根本不睡觉。”他的语气轻松愉快,与从前无异,并无任何暧昧倾向。
看姜归辛这表现,南决明算是稍微放下对姜归辛的猜疑,但他作为唐僧仍不会轻易走出金箍棒画的保护圈,便笑道:“你讲话太好笑,哪有人根本不睡觉的。你也该睡了,免得明早没精神,上班打瞌睡。”
姜归辛轻松地一笑,跟南决明挥手道别,转头就回公寓去了。
从头到脚,姜归辛表情语气都非常自然,一没有被拒绝的惶恐紧张,二也没有试探的暧昧拉丝,完完全全,清清白白。
南决明不免疑心自己是不是想太多。
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唐僧,没道理招那么多妖精。
可能是杯弓蛇影了。
第二天,南决明回到办公室,便见桌子上摆放着四杯espresso。
四个杯子摆放得整整齐齐,每一杯都散发着浓郁的咖啡香气。
姜归辛站在旁边,笑吟吟地说:“老总,请尝尝。”
南决明才想起昨晚姜归辛说的要让他喝新咖啡豆,便淡淡一笑:“还真讲究,买了四种?”
“那可不是?”姜归辛笑着说道,又松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说,“我今天特地扛了四袋豆子回来,可把我累坏了。”
南决明取起其中一杯,将杯口放到嘴边,喝了一口。
姜归辛取来清水,让南决明漱口,再尝第二杯。
南决明看一眼姜归辛,见姜归辛满脸恭敬虔诚,真似是一个完全想靠咖啡口味博取欢心的下属。
南决明便缓缓接过水杯,用清水漱口,将嘴巴中的咖啡余味冲刷干净。
姜归辛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他知道,现在的重点并不是咖啡的品尝,而是两人之间的交流和互动。
追求一个人,第一步绝对不应该是告诉对方你要追他。
第一步,应该是让他琢磨你到底是不是在追他。
南决明尝完每一杯,最后对姜归辛说:“还是原来的好喝。不必换了。”
姜归辛一脸沮丧:“啊,那我可是白忙活了。”
南决明笑着拍拍姜归辛的肩膀:“现在公司业务繁忙,你也跟着我天天加班,是很辛苦了。其实我根本不在乎喝什么咖啡。你也可以多把精力放在业务的部分,不必总盯着这些细枝末节,太辛苦了。”
这话听着十分亲切和蔼,但却是在温文尔雅地表示: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你老老实实干活比什么都强。
算是在敲打了。
南决明这虽然拿不准姜归辛到底是不是想勾引自己,但现在是宁可错杀,便先硬邦邦地敲打一番,划清界限。
如果姜归辛没有暧昧的心,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如果姜归辛有不该有的想法,也好叫他知难而退。
姜归辛能跟在南决明身边一年就升为心腹(大患),不可能听不懂南决明的暗示。
但姜归辛还是阳光灿烂地微笑,满脸心无城府的烂漫:“老总,这不辛苦的呀!加班不让我喝好喝的咖啡,那才叫辛苦呢。”
南决明倒有些哭笑不得,摆摆手笑道:“那你留着自己喝吧。”
姜归辛看着南决明,满脸欲言又止欲语还休,倒有些暧昧的味道了。
南决明警戒起来:“怎么了?”
“那……这个……”姜归辛满脸不好意思,“我买的这个豆子……还能报销吗?”
南决明:“……能。”
姜归辛一脸雀跃地离开了。
南决明此刻不知道该怀疑姜归辛是想勾引自己的,还是该怀疑姜归辛来打工只是为了公费喝豆子超级昂贵的咖啡。
姜归辛和南决明的关系保持得刚刚好。
很多事情,姜归辛本来就在做的了——帮南决明挑选西装领带,帮他预订午餐,偶尔与他共进晚餐,驾车送他……
这些距离原本放在总裁与秘书之间,是无懈可击的。
但因南决明心里多了几分猜疑,便总觉得姜归辛的殷勤周到多了几分含情的温度。
然而,姜归辛那张青涩的脸上总是坦荡,又让人觉得自己是疑心生暗鬼,没事儿找事儿。
姜归辛能行此妙计,除了演技精湛、心理素质过关之外,外貌确实也给了他极大的加成。
姜归辛长得十分清新,双眼像打磨圆润的水晶,皮肤如同少年时的雪,左看右看,都是一个清澈透净的美男子。
以貌取人是人类本能,俗世之人大多一见他的貌,就自动觉得他品行也不俗。
南决明身边几个相熟的总裁们也都对姜归辛印象不错。
在宽敞的茶室里,南决明与其他几位总裁相聚一堂。茶室内氛围宁静,充斥着淡淡的茶香和木质家具的自然气息。高大的窗户透过清晨的阳光洒下,照亮了整个空间。
当然,每个总裁也都带上各自的秘书。
张总笑着说:“我们都知道南总不喜欢酒色,特地约在茶室里见面。只是每次都喝茶,确实有点乏味呀。”
南决明闻言一笑:“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无丝竹之乱耳,这儿不是很好吗?怎么会乏味?”
张总哈哈大笑,说:“还是南总引经据典,会说话,一句话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总裁们高谈阔论,秘书们都安安静静,只负责在旁适时地捧场微笑、端茶递水。
姜归辛坐在南决明身边,看着茶壶中的清香茶水袅袅升起,装满了茶杯,一杯接一杯地斟满。
张总还是高声提议:“次次都听南总的,下次还是得听我的,必须得去喝酒。”
就在这时候,茶室经理走了进来,端进来了一盘荔枝。
他笑盈盈地说:“这个是家里种的,十分新鲜,特地拿来给各位老板尝尝。”
说完,他轻轻将盘子放在桌上,就退了出去。
只见盘中每颗果实红郁鲜艳,散发着诱人的果香。
几位总裁们纷纷向前伸手,欣然拿起荔枝,看总裁拿了,秘书们才跟着去拿。
王总看了一看南决明,问道:“南总不吃荔枝?”
南决明笑笑:“你们吃。”
姜归辛却知道,南决明不是不爱吃荔枝,是不爱剥荔枝。因为荔枝皮凹凸不平还硬,剥着会磨疼南决明那从不沾阳春水的指尖。
不过姜归辛是不怕的。
姜归辛这手什么粗活都干过,自然不会被小小荔枝所伤。
南决明却不会提出让别人替他剥荔枝这样的事情。
除了因为他自持风度不会这样颐指气使他人之外,更因为他有点儿洁癖,不喜欢吃别人碰过的食物。
南决明虽然没说,但姜归辛注意到了。
如是,姜归辛取出一片薄餐巾纸,轻轻擦拭荔枝的表面,将上面的湿气擦净。然后,他用手指按住荔枝的一侧,另一只手指在果肉的底部轻轻用力,果肉迅速膨胀,似乎在示意着它的美味即将揭晓。
他再次换取一片餐巾纸,将荔枝的果皮从底部开始轻轻剥离。
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隔着餐巾纸剥离果肉,确保不将果肉弄破。果肉与果皮分离的瞬间,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
如此一番操作,他成功地将荔枝的果肉完整地剥离,而且全程隔着餐巾纸,没有让自己的手指触碰到果肉。
他把这干净完整的果肉轻轻放在碟子上,递到南决明面前。
看到这圆润的荔枝肉,南决明略微讶异地转头看姜归辛。
姜归辛却依然是那样坦荡而纯和地微笑。
南决明倒没有拒绝,毕竟,姜归辛的一切照顾他都习惯性照单全收。
“谢谢。”南决明微笑着说,用桌上的银叉叉起荔枝肉,吃进了嘴里。
姜归辛微笑点头,默默剥第二个荔枝。
南决明心下不觉沉思:他当总裁这么些年,身边有哪个秘书能做到这个份上的?
南决明的答案是没有。
这难道不算越界?
然而,当南决明抬头打量四处的时候,却发现大家都神色自然,似乎都没觉得姜归辛做的有什么不寻常。
归根究底,在姜归辛第一次递拖鞋的时候,大家就已经一闪而过地诧异完了。这一年下来,姜归辛时时事事都做得这么仔细,尺度也把握得好,总笑得一脸纯良,因此大家也习以为常。
王总还时常跟自己的秘书玩笑说:“你什么时候跟姜秘学学!”
王总的秘书便一脸不卑不亢地说:“如果王总需要的话,我可以为您物色一名生活秘书。”
王总觉得也行,但后来发现单招一个生活秘书十分不划算,作为资本家,还是本能地想最大程度地压榨剩余价值——像姜归辛这种工作能应对、生活也能照顾的秘书那可不是顶呱呱呱呱顶了呱呱的家。
故而,大家都常夸南决明这个秘书年轻沉稳、老实本分、细心可爱……还不时半开玩笑地说“什么时候在南总那边做得不高兴的,就来我们这儿干!”
姜归辛嘴上笑嘻嘻,心里想的却是:凭你们的姿色,也配?我呸。
虽然做着最卑微的工作,但姜归辛精神胜利,自云:打工人才是人上人。
老板得守着自己的江山,死社稷守国门,但打工人东家不打打西家,选择权是自己手里的。
姜归辛总是精打细算地做着最符合自己期望的选择。
眼看姜归辛已把第四颗荔枝剥好,依旧是盈如满月,半分无瑕,一如他的演技。
南决明微微抬眼,笑道:“一啖荔枝三把火,我可不吃这么多。你也吃点,替我分分火力。”
姜归辛闻言笑了,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姜归辛捡起刚剥好的荔枝便往嘴里塞——真是清甜多汁,好吃好吃。
茶室一番畅谈愉快结束。
南决明和姜归辛自然是同乘一车离去的。
今天开的是公司的商务车,驾车的便是姜归辛。
身为秘书,大多数时候,姜归辛都会兼任司机。
之前下班是南决明开车,主要是因为那是南决明的私家车。南决明此人看着是慨当以慷、落落大方,但对自己所有物极具占有欲,自己车子的方向盘决不许落入他人之手。
关于南决明,姜归辛曾听过这么一则旧闻,虽然真假未知,但他却觉得很符合南决明的个性:
南家父母虽然都有私生子,但能住在本宅里的一直只有南决明——直到南决明十六岁那一年。
那日天气也是严寒,大雪落得不羁,铺满别墅华丽的屋顶。屋顶上的线条被雪的轻柔包裹,每一块瓦片、每一寸木梁都被雪雕琢得精致而华美,宛如冰雕艺术的杰作。
就是这么一个大冷天,南决明的父亲南青平带着一个叫南思君的十五岁男孩上门了。
南青平并无对南思君的来历多做解释,只说:“他母亲死了,他也实在可怜,让他进来住吧。终归是我的骨肉,也不能叫他一个人流落在外头。”
而彼时南青平也与妻子分居了,生母不在家中替南决明撑腰,南决明只能做一个孝子贤兄,大方接受私生子的存在。
南思君是个心里眼里藏不住事的,看南决明的眼光都透着嫉恨。
进屋第一天,南思君便说要住南决明的房间,说喜欢南决明房间窗户向阳。
南决明温和地说:“好的。”
于是,南决明住了客房,南思君住进他的少爷房。
生日那天,南思君盯着南决明手腕上的钻表目不转睛,只说:“听说这是爷爷送的百达翡丽?”
南决明温和笑道:“弟弟喜欢便拿去。”说着,南决明把钻表解下,递给南思君。
南思君欣然接过,戴在自己手上。
最过分的一次,竟是南思君用戴着钻表的手把南决明从湖边推了下去。尽管南决明会水,但因为湖水深且有水草,南决明差点回不来。
南思君却说:“哥哥十项全能,体育健将,难道还能淹死?我就是和他开玩笑罢了。”
这下南青平都有些恼怒,要重罚南思君。
倒是南决明笑道:“兄弟之间开开玩笑没什么的,我相信弟弟没有坏心。”
如是,每每南思君挑衅,南决明都大度谦让,一派君子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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