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知沈舒早把?炸过的大料悉数扔进了灶孔里,伴随着木柴烧得灰烬,别说残余了,就?是一粒花椒壳沈舒都不可能给他留。
无奈之下,刘敬和只好生气的带着这?几罐野香菇酱离开平梁村,回到县城。
而沈舒打发走了刘敬和,已经开始考虑怎么?把?刘敬和赶出平梁村才能不受人诟病,他才不要留一个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东西在村子里。
平梁山,黄岩山洞。
“殿下!”
几条身着墨色锦衣腰束金玉腰带面覆獠牙面具的鬼魅身影如急电般闪进山洞里,他们?均是一手握剑一手撑于地面,只腿屈膝跪地,姿势分?外恭谨。
得知有人将顾怀瑾的令牌卖到情报点,他们?立即跟踪沈麻子,一路寻到平梁山上,出于对顾怀瑾安危的考虑,他们?观察了一日,确定这?山洞附近没有埋伏,才出面拜见顾怀瑾。
终于见到自己的下属,顾怀瑾的神色远比该有的平静,他盘腿坐在地上,不合身的衣裳无论怎么?拢紧也?会?被迫敞开,露出一片精装的胸膛,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威严和冷肃,问:
“如今阵前情况如何?”
为首的下属答:“禀殿下,多亏您将那异邦四大高手牵制斩落,副将陈青锋不负殿下厚望大胜羯勒,此时前线安稳,羯勒退军三百里,正在备战休养,我军俘获战马五百匹,弓箭两千把?,羯人五千人。”
如此战绩,分?外赫赫。
顾怀瑾翘起薄唇,予以淡淡赞许:“陈青锋干得不错,十三,你们?也?辛苦了。”
因他失去下落,他的墨羽骑想必把?清河县及周围这?一带翻了个底朝天,如此紧密的搜寻,必然耗费大量的精力。
十三又是抱拳一揖:“我等?来?迟,让殿下受苦了。”
言讫,他一挥手,让身后的人去扶顾怀瑾,准备带顾怀瑾离开山洞。
谁知,顾怀瑾问:“附近可有清泉?”
十三连忙答:“有。”
于是,顾怀瑾便让人守着这?个山洞,时刻防着有人来?,又让十三扶着自己去到泉边,好好的沐浴。
这?些日子,他不曾有一日清洗过,身上的脏污积得怕都能搓成泥,换从前顾怀瑾是万万忍不了的,然而因着自己身受重伤寸步难行,也?无法?顾及。
好好的清洗了大半个时辰,顾怀瑾方觉得自己干净了一些,又让十三骑快马去县里买新衣。
原先?的旧衣因为久未浆洗,汗水和血液混合散发出难闻的臭味,顾怀瑾从上面搜罗出了自己能用的东西之后,就?将它扔掉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穿着沈舒脱给他的那件外袍,扯这?里露那里,看着就?分?外不讲男德。
待下属将新衣买来?,顾怀瑾却?只肯穿上里衣,而不要外衣,然后仍是待在山洞里。
他道:“留一人暗中?随我,其他人回清河县待命。”
十三着实不解:“殿下?”
顾怀瑾沉下声:“我还有事要办。”
十三方知自己僭越,单独留下,让其余的墨羽骑都回清河县去。
第二日中?午,沈舒来?给顾怀瑾送饭,才到山洞就?感?觉哪里不对。
他看地上的沙迹,好像被人踩过,落下的树叶,也?比平时更平。
一进洞,他就?闻到洞中?有股清爽的味道,好似淤积已久的血腥味儿一夜消散,直通鼻窍。
而顾怀瑾仍是坐在那里,拿着根树枝不知道在地上画什么?,姿势比以往更闲适,更悠然。
不对,不对。
统统不对。
沈舒微蹙眉头,问:“你做什么?了?”
怎么?会?让环境变得如此诡谲?
顾怀瑾抬起头来?,眸光一闪,抛却?树枝,轻轻地笑道:“恩公今日来?得也?很早,昨日我发觉自己能动了些,就?出去透了口气,将周围清理了一下,如何?”
沈舒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卸下了防备,上前将食盒放下,“能动就?好,再养养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不必困在洞里哪里也?不能去。”
也?难为他一个人在山洞里待了那么?久,没有手机、没有玩具、甚至连本书都没有。
换是他,他早无聊得发疯,爬也?爬下山去了。
顾怀瑾却?是好脾气,伸手去开食盒,语气略含期待的问:“今天吃什么??”
沈舒今天中?午吃的是炒萝卜丝、炒豌豆,没什么?好菜,好菜在昨晚最后一顿腊肉蒸糯米中?吃光了。
他难得心虚尴尬了一回,“行脚商最近没来?村中?,我也?没法?置办好东西与你吃。”
顾怀瑾又笑了笑,不甚介意的将寡淡得连点油水都没有的炒萝卜丝和炒豌豆从食盒里端出来?了,又掀开第二层,从里面拿出米饭。
他很喜欢沈舒煮的饭,米饭软糯香甜,是京都贡米怎么?煮都煮不出的自然好味,炒萝卜丝和炒豌豆也?都很适口,大鱼大肉都不及它们?香味俱全。
沈舒说:“先?别吃,让我看看你的伤口,看完了再吃。”
不然他还等?到他吃完了再看伤口再下山去么??
顾怀瑾指尖一顿,凤眸里划过一丝异样?,搁下筷子,将衣服扒开。
他不扒还好,一扒外袍里多了一层里衣,沈舒立刻意识到了这?处异常,指着里衣问:“你能动,你下过山了?”
顾怀瑾信口拈来?:“之前的旧衣,我瞧着它还能穿,便将它拿出去晾晒了两日,穿上了身……怎么?了,恩公?”
“那胸口的窟窿呢?”
他受了伤,里衣上也?该有个窟窿才是。
顾怀瑾将里衣的衣料一拉,确实有个窟窿在,只不过方才被抚平了,故才看上去完好无损。
沈舒迟疑不定的看着那窟窿,总觉得这?窟窿的形状好像有些像撕裂的痕迹,但又不是很确定,忍不住望了顾怀瑾一眼。
顾怀瑾自是一脸坦然,由得沈舒观察,须臾沈舒打消了疑虑,继而去看顾怀瑾的伤口。
只见那本该皮肉翻卷的狰狞伤口仿佛一夜回春,较两日前好出不止一星半点,那伤口不仅皮肉不翻卷了,就?连触目惊心的红色都消褪大半。
沈舒一愕,着实惊住,指着这?伤口,“它怎么?……”
它怎么?好得那么?快?
顾怀瑾慢悠悠的将衣服拢上,含笑道:“许是恩公近日照顾得周到,所以它不好也?得好了吧?”
沈舒嘴角一抽,他信个他鬼。
像他那样?的伤口,不再过个一周,能好成这?个样?子?
定然是他偷偷涂了什么?。
他之前不涂,现在却?涂,怕是他的人找到他了吧?
思及此,沈舒倏尔陷入沉默,随后冷静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起身,道:“既如此,你且好好休养,争取早日愈合。”
顾怀瑾颔了颔首:“顾某定谨记恩公嘱托,好好休养,以待好转。”
说完,沈舒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山洞,只余下一抹清隽的背影。
待他走后,藏于附近的下属走入洞中?,看到地上的炒萝卜丝和炒豌豆,小心询问:“殿下,您可要用些荤腥,属下为您猎只野兔烤着吃。”
顾怀瑾笑容顷刻淡去,轻描淡写道:“不必了。”
他方才观沈舒离洞时的脚步比往日更快些,颇有两分?逃窜之意,想必他已开始怀疑了什么?。
正如其所料,沈舒一离开山洞周围的视线,就?支棱起两条腿,一路狂奔下山。
第31章
沈舒满脑子都是大写的“操”字, 丝毫不敢深想?顾怀瑾已经有了下山的能力,为何还要假装行动不便,在山洞等他来?。
一想?到某种?可能, 他便忍不住脊背发凉,直至一刻钟后, 他深吸一口气, 心头的恐惧才有所淡化。
下了山, 他扶住山脚下的一棵树, 深深思考倘若顾怀瑾执意要强占他, 他究竟有几分从他手中逃脱的可能。
原著里, 顾怀瑾可是金尊玉贵的王爷,皇上的亲弟弟, 封地大于千里,又手?握重兵之?职。
也是, 哪一本你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虐恋文里, 男主没点尊贵的身份,没点翻云覆雨的能力?, 没点全?本我最吊的气氛。
他如果携着祖产潜逃,真的能逃得掉吗?
显而易见,不能。
当初上山采菌子遇到顾怀瑾,他就该狠狠补一刀,免去今日这许多?烦恼。
当然?,沈舒也知?这个想?法相当不切实际,一则违背了融于自己骨血里的现代价值观;二则顾怀瑾的属下也不是吃素的, 看?到他身上多?出的伤口, 必然?会查到他身上来?,介时谋杀皇亲贵胄, 已不是赔上一条命这么简单的事了,很可能整个平梁村都得赔进去。
想?到这,沈舒不禁头疼抚额——难办呐!
不过,人救都救了,既救之?则安之?吧,希望顾怀瑾能从他未来?的踪迹中?察觉出他并不想?搭理他,做个识趣的人。
接下来?的几日,沈舒不再去山上给顾怀瑾送饭,也没让别人去送饭,靠近平梁山就绕道走,对之?避之?唯恐不及。
另一头,刘敬和拿着野香菇酱到县里去,卖了钱,心里并不好过,因?为林小姐今晚要与他在湖边水榭见面,介时肯定会问方子是否有带。
他十分埋怨沈舒,埋怨他不肯把方子给他,还把这等粗鄙之?物给他吃,若是叫林小姐知?道他送的肉酱是鬼菇做的,以后怕是再也不会理他。
但?无论如何,今晚幽会必然?要让林小姐见着东西?,方能让她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于是略加思索之?下,他咬咬牙自攥了一个方子揣进袖子里,带着它去了湖边。
果不其然?,貌美如花的林小姐一见到方子就笑?了,头上的蝴蝶步摇也因?为她的笑?颜黯然?失色,然?后她将方子归还,柔情蜜意的依偎进他的怀中?。
“诚郎,你有了方子,可要早些登门提亲才好呀,我父亲听闻我们的事,原是不愿,是我苦苦哀求,才使得他松口。”
刘敬和一听这话心都化了,拥着美人在怀,身心愉悦,信誓旦旦道:“当然?,我定然?会早些备齐聘礼,带着这方子上林家,郑重的向岳父岳母提亲。”
方子,方子,他一定会找沈舒要来?方子。
又过了两日,周家又派了人来?平梁村,仍是周蔚,不见周川,周蔚的行头看?上去职位晋升了一级。
此次,周蔚见到沈舒满面含笑?,再无之?前的冷淡从容,将一封信交到沈舒手?上。
沈舒拆了信一看?,才知?周家主同意与他合作,并表示价格好商量。
对方这般大方,令沈舒直觉有鬼,遂合了信,笑?问:“周老爷可还有什么话带给我么?”
“还有。”周蔚再度感叹沈舒的机警,他略一躬身,就如实将周老爷的话照搬而出,“我家老爷说,信中?所有的条件都得在村长不把方子泄露给他人的前提下,倘若周家开了酱铺,村长却转头同别人做了生意,使得周家酱铺经营不善,那么不论是开酱铺的银两还是买下肉酱的银两,村长都要悉数归还,此一条须得终身有效。”
简而言之?一句话,这菌菇酱的生意周家垄断了,县中?不能再有第二家卖菌菇酱的,不然?就找沈舒索赔。
沈舒问:“倘若我又做出了别的口味的酱呢,是否能够卖与他人?”
周蔚闻言霎时心惊,好家伙,他还有酱能做,他到底还藏着多?少绝活呐?
出于周家利益的考虑,他略一沉吟,答:“那么此酱也应优先卖给周家,谈不拢才能去找下家。”
如此,周家既能确保自己抢占先机,又能根据实际情况酌情考虑。
沈舒颔首:“可以。”
只要周家不霸道到许这么一点好处就想?把他所有的点子都收入囊中?,他可以和周家达成合作。
然?而双方皆知?,他们下一次合作就不会这么顺畅了。
于是,沈舒写了回信交给周蔚,让他带给周家主,让周家主挑个时间见一面,具体商量后续事宜。
周蔚揣好信,朝沈舒揖了一首,笑?眯眯道:“那么提前在此恭祝沈大官人,您做的酱很快便能闻名县城,甚至销往其他县城。”
沈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亦是回了一礼:“那沈某也在此提前恭祝周家生意红红火火,更上一层楼。”
双方一番相互吹捧,沈舒将周蔚送到村口,同他愉快道别了。
待周蔚走后,村里响起无数流言蜚语,都在嘀咕这个来?找做肉酱的师傅的周家人,到底为啥又跑到平梁村里来?。
村民们一下子想?到了沈舒的菌菇酱,不禁产生了个大胆的想?法,其中?一个大声胡咧咧道:“肯定是被村长诓了呗!你们想?啊,村长一直想?卖他那鬼菇酱没卖出去,如今碰上个穿着富贵的冤大头,不得使劲忽悠?我看?,村长的鬼菇酱是一辈子都卖不出去咯,人家是有钱,又不是傻子,才不会买村长的鬼菇酱。”
张铁牛赶巧路过,正要夸沈舒厉害呢,听到这话立马大声反驳:“沈福春,又是你,每次说村长的坏话就属你嗓门大。你这么闲,去把村口的粪挑了,别一天到晚在这里嚼嘴巴子,说的话没一句对的。”
被张铁牛点名的沈福春“嘿”地一声站起身,“我怎么就没一句对的了?张铁牛,你别觉得村长治了你家的地,就什么都能干,我说这酱他卖不出去,他就是卖不出去!”
其他村民们也如此认为,纷纷出声帮腔道:
“是啊铁牛,村长说要卖他那酱,都卖多?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再不卖赶明年去了啊。”
“马上芒种?都过了,他想?往别处卖也卖不动了,那大太阳晒的,他上哪儿卖去呀?”
“我看?福春说得没错,村长到底是年轻,嫩了些,说了回大话哩!”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觉得张铁牛是因?为沈舒对他有恩,才无脑帮着沈舒说话。
张铁牛无语凝噎,不禁烦闷,要不是怕说出来?坏了沈舒的事,他真想?让他们瞧瞧,沈舒暗中?到底赚了多?少钱在手?了。
前些日子,沈舒到张家来?,执意要给张家人一些辛苦费,出手?就是两个大银锭子,把张家全?家都给惊傻了。
张家人当然?不肯要,一番尽力?往外推,推搡之?间,却听沈舒说:“我这里还有许多?,你们收下无妨。”
顿时,张家人一片凌乱。
还有许多?是多?少?
老天爷,他到底赚了多?少钱呐?
又闻得沈舒微微一笑?:“这样的银锭子约莫还有将近二十个,过些日子我还会拿到许多?,兴许这辈子都花不完。”
张家:“……”
个娘滴乖乖勒。
沈舒这是发了什么惊天巨财啊!
与他这二十多?个银锭子相比,这两个确实算不得什么了,张家这才肯收下。
今个儿一大早,张母就去县里赶集去了,准备买两吊肉酬谢沈舒,顺便再给全?家改善一下伙食。
眼下,张铁牛无不憋屈,却又不能说,只得抛出一句“你们等着瞧了”就走了。
村民们盯着张铁牛的背影,还在笑?他异想?天开,说“沈舒绝对不可能卖出肉酱”等话。
到了傍晚,大家干完活准备吃饭,沈舒突然?召集全?村劳力?聚集,也没说为了件什么事儿,就让大家在村口集合。
此次,不论男女?老少,只要还能动都能来?。
很快,村口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头,一人说一句话,跟有一千只鸭子在叫似的。
一波村民们捂着肚子叫囔道:“村长,你把我们叫过来?干什么,我们还要回去烧火做饭呢。”
沈舒一身蓝衣伫立在榕树下,夕阳爬上他的面庞,勾勒出俊秀的眉眼。
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方说:“咱们村和县城周家马上将成一笔大生意,这笔大生意便是我先头跟你们说过的菌菇酱,但?我一人之?力?十分微薄,完不成周家赐下的订单,所以我想?问问大家,有没有愿意在种?完稻子之?后跟着我干的?所得银钱一概均分。”
这是沈舒早已想?好的事,终于在今日得以公诸于众,然?而他的话就像是一道惊雷,砸到村民们的耳朵里,引起一阵惊天哗然?。
村民们短暂沉寂过后,像是一锅煮沸的开水四处飞溅——
“村长你说什么?平梁村跟县城周家马上要做生意?”
“舒娃,这是十分十分紧要的大事,你仔细想?想?再说,可千万别信口胡诌呐!”
“不可能,这不可能,村长他根本没出过村儿啊!”
“天娘诶,我是不是耳朵坏掉了,不然?怎么能听到这么没理由的事?”
“居然?真的有人吃鬼菇酱,周家人也疯魔了!”
他们就像是头一次认识沈舒似的,恨不得从沈舒身上看?到三头六臂。
不然?,他人在村里,周家在县里,他怎么跟周家牵上的线?!
倒是有那些个年长的心思活络的,还能想?起刘敬和,当然?旁人不问,他们也不说,只是对年轻人的手?段有了别样的认识——后浪还比前浪高?啊!
早上村民们还说沈舒必不可能卖出鬼菇酱,下午沈舒就公布了这样的消息,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脸。
这下子,那些说过沈舒卖不出酱的村民们也不知?道该是个什么心情,表情既是难堪又是窘迫,恨不得把脸埋到地里去。
张铁牛站在人群中?哈哈大笑?,神清气爽,让他们说沈舒的不是,该!
而制造出巨大轰动的沈舒本人却相当淡定,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话,道:“愿意跟我干的举个手?,不愿意的也没关系,现在就可以回家去了。”
早对沈舒心有不满的冯氏见状开口道:“村长,你只说让我们跟你干,可没说分多?少啊?万一那周家的钱给了你,你昧了八分,剩两分给我们匀,每人到手?三钱五钱的,我们可不愿意。”
沈舒答:“每次交货都有签单,介时把单子给你们看?。”
冯氏继续咄咄逼人:“我们又不识字,我们怎么知?道那签单上写了多?少?”
此话一出,全?村人一起共鸣,是呀,有数字他们也看?不懂啊!
沈舒斜视冯氏所在的方向,目光微凉,并不惯着她,“冯嫂子既不信我,可以不干,其他人还有想?干的没?若是一个也没有,我便只好去其他村子里雇人了。”
张铁牛第一个举手?,“我干!”
他老早就想?跟着沈舒一起干了!
上次只不过跟着沈舒去了一趟山上,领着张家人帮沈舒干了些活,就有两大锭银子,若是跟着沈舒做长期买卖,岂不发上一笔横财?
到时还种?什么田呐,他把这些田都还给沈舒,在村里做猪大户,养一群猪岂不美哉。
有了张铁牛的带头,其他人也很快意动,须臾几十个人举了手?,但?其他人听了冯氏的撺掇,并不愿意浪费时间去赚那三瓜两枣,就都低下头来?。
出现这样的情况,沈舒并不意外,只记下了那几十个人的名字,就让大家都回去。
张铁牛兴致勃勃的问沈舒:“小舒,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等大家种?完田。”沈舒说。
只有芒种?过去了,他们才能心无旁骛的开工,刚好那时和周家的生意也已经谈完了。
张铁牛期待的搓了搓手?,“那到时我教大家辨认鬼菇。”
沈舒莞尔一笑?:“那就劳烦铁牛哥。”
回去的路上,沈舒骤然?想?起他在人群中?没有见到沈麻子,这些天也不知?道沈麻子在家里干什么,田也没种?了。
不仅他没种?,他的媳妇儿许氏也没种?,就好像两人双双病倒了似的。
沈舒打?定主意,明个儿去沈麻子家看?看?,免得人出了事,无人知?晓可就不好了。
此时, 沈麻子家。
“媳妇儿,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咱们趁夜离开村子,到县里去享清福。”
狭小的房屋中, 到处都是翻箱倒柜磕磕碰碰的杂声,还伴随有?沈麻子高?昂的话声。
沈麻子从顾怀瑾那儿发了一笔横财, 打定主意今夜带着媳妇儿出逃, 免得让村里人知道他起了离开村子的心思, 骂他没有?良心。
只是, 夫妻俩素来是节俭惯了, 拿这这放不下, 拿那那放不下,就是几口破碗, 许氏也舍不得扔,摸着碗身?光滑的边缘道:
“郎君, 咱们?要不拿口大点的箱子把这些家当?都装进去, 全?部带走吧。”
沈麻子顿时面露为难,耐心劝说?许氏:“媳妇儿, 咱们?到县城去好远的路呢,抬着一口箱子忒重了,也很容易让人发觉,我看……倒不如就带着咱们?平时穿衣裳还有?咱们?得来的金子到县城里去安身?落户,回头若是缺什么,咱们?就在县城里买,媳妇儿你说?呢?”
许氏心下十分?意动, 当?机立断答应:“就听郎君的。”
说?完, 她便在沈麻子的脸上亲了一口,觉得自己没有?跟错人, 十分?的好命。
沈麻子见妻子主动与自己温存,哪里还顾得上清东西,将人一抱,就到床上去了。
只是,两人衣服尚未来得及脱下,院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阵一阵的,听着不耐烦极了。
沈麻子从床上探出个脑袋往外?看,不满嘟哝道:“谁啊,大半夜鬼命悲催的,跟敲魂似的。”
许氏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口水,推了推他,“郎君看看去吧。”
反正他们?马上要离开平梁村了,村里发生再大什么事?儿都跟他们?没关系。
沈麻子不情不愿提了把裤子,就出去了。
一打开门,他就看见门外?站着个奇怪的男人,穿着黑不溜秋的衣服不说?,还戴着个怪吓人的面具,吓得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捂住兜里的钱袋子。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是谁?”
当?然是十三了。
为了不吓得平民?百姓,他特意藏了剑在身?后,然而沈麻子远比自己想象中胆小,自己还没开口说?话呢,他就快吓尿了。
十三从腰间掏了一锭银子,抛到沈麻子的怀里,沈麻子将银子接个正着,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十三冷冷道:“我家殿……主子让我来通知你,三日内你须得在家里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我家主子要搬过来。”
沈麻子茫然:“我不认识你家主子啊!”
十三又?道:“我家主子姓顾。”
是顾怀瑾。
沈麻子终于?知道了,他重新打量了一遍十三,略怀忐忑:“还……还有?吗?”
“没了。”
顾怀瑾在山中苦等沈舒几日,都不见人来,已经逐渐失去耐性,准备为未雨绸缪。
沈麻子又?进一步小心询问:“那那那那……那位大人要住多久?”
他跟他媳妇儿还要到县城里去呢。
然而,这个问题十三并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就走,一眨眼就失去了人影。
沈麻子追出去看,吓得两腿直打颤,“真是见鬼了。”
有?了个顾怀瑾还不够,又?来个冷面阎王,他这罪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须臾,许氏也从屋子里走出来了。
她见沈麻子站在院门前发呆,轻轻拍了拍沈麻子的肩,问:“郎君,怎么了?”
沈麻子一把埋进媳妇儿的怀里,哭丧着脸道:“媳妇儿,咱们?走不了了!”
得,明日该种田种田去,该干啥干啥。
许氏听沈麻子说?了来龙去脉,倒是相当?镇定,安慰沈麻子:“没事?的郎君,也就迟几天罢了。”
到时候,他们?不仅能去县里,伺候好了那位大人,说?不定还有?更?多的银子呢。
次日,沈舒准备去沈麻子家里,看看他到底出了什么事?,结果一大早就见沈麻子怏怏扛着锄头下地,整个人跟病过一场似的。
他喊了一声:“麻子哥。”
直喊得沈麻子应激的抖了抖身?子。
见是沈舒,他脸色愈发不好,却还强行打起精神,挤出一抹笑,“村长,你找我?”
沈麻子蹙着眉问:“麻子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又?病了么?”
若是病了,也不该一直偷偷窝在家里,理应找村医看看才是。
沈麻子哪儿敢说?自己没病,心虚的躲开他的视线,道:“没事?儿的村长,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沈舒不疑有?他,又?叮嘱了他几句,让他提防病后初愈不要着凉等等。
沈麻子看他要走,忽然想起昨晚的事?,直觉这事?儿跟他脱不了干系,连忙扯住他的袖子,问:“村长,山上那位大人你还一直照顾着吗?”
沈舒心跳一顿,眼里的关切散去大半,故作?镇定的一笑:“还照顾着,怎么了?”
沈麻子忍不住喃喃:“不应该啊。”
既然顾怀瑾有?人照顾,为什么还要强行住到他家里?
沈舒越听越是奇怪,浅声问:“麻子哥,什么不应该?”
难道沈麻子跟顾怀瑾有?什么事?瞒着他?
沈麻子连忙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说?完,他又?左看右看,看四周无人,拉着沈舒小声道:
“村长,我感觉山上那位大人来历不一般,你要是好好照顾他,摸不准能从他那里得什么好处。”
沈舒要是真想从顾怀瑾那里得到什么好处就好了,起码他不用成日为自己的菊花而发愁,可偏偏他事?物?淡泊,只想离顾怀瑾越远越好。
不过,沈舒还是问:“麻子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是他告诉你的么?”
沈麻子一脸理所?当?然,振振有?词:“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沈舒:“……”
顾怀瑾的主角光环已经强大到这个程度了吗?
沈舒不想再跟沈麻子多聊,放他去地里种田,接着他去沈文庆的家里,跟沈文庆谈建学堂的事?。
村学堂的孩子越来越多,是时候把学堂给?建起来了。
不仅如此,他还想再请一位老师,专门负责授课,不然他身?兼多职,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沈文庆自然无比赞同?,只是平梁村及周边都没听说?过有?什么有?名的夫子,最有?名的读书人还是刘敬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