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袁思宁什么都不能说,她还得挂起笑容,假装无事道:“哦,我经常失眠的,不然也不会蹲到想逃跑的谢印雪他们。”
这种话一听就很敷衍,梦妮也知道袁思宁不会说实话就没再追问,转头去跟穆玉姬、铛铛闲聊去了,看上去心情似乎很不错,大概是觉得自己能够顺利通关了的缘故。
潘若溪望着她们脸上的笑容,心中情绪万千,既有羡慕也有些许轻微的嫉妒,还有一丝不甘,觉着自己为什么那么倒霉,会分到和袁思宁一组呢?
要是她能和别人一组,哪怕随便一个,只要不是袁思宁的人,或许都能通关的吧?
但此刻的谢阿戚要是能听到潘若溪的心里话,她一定会告诉潘若溪:不,如果你的队友是萧星汐,你也通不了关。
因为萧星汐的枪法,同样烂的出奇。
并且几天过去,貌似还更烂了——第一天她们还能从苦娑婆叉身上带一肢肉回去,可今天,谢阿戚却怀疑自己能不能回去都是个问题。
一开始,谢阿戚还感觉她们挺幸运,带着射机枪和人臂诱饵离开战舰后没多久,就遇上了一只苦娑婆叉,不像前天的卓长东、冯劲杉和崔浩成他们,需要在外头游荡到天黑。
毕竟天色暗下后,猎杀苦娑婆叉的难度会加倍。
只可惜对于她们俩来说,天色尚明时,想猎杀一只苦娑婆叉的难度也不低。
谢阿戚纵然有再丰富的跑酷经验,也架不住萧星汐这个不仅帮不上忙,还给她拖后腿的队友磋磨。
她溜了苦娑婆叉十几分钟,从废弃的公寓楼林间,跑到底下的花园中,又攀上隔壁塔楼大厦二层,期间萧星汐一连开了十枪,只有三枪打中了苦娑婆叉。击中的部位还是躯干、双臂这种无法延缓其移动速度的非致命部位。
“你瞄准一点啊!”谢阿戚看得心惊胆战,急得赶紧提醒萧星汐,“它身上就剩两肢肉还能用了!”
萧星汐举着射机枪,可怜巴巴道:“我已经很尽力了……”
可苦娑婆叉不是你红个眼眶就会心软的生物,它是饿鬼,是怪物,是这个副本中的杀手。谢阿戚恨铁不成钢,只气自己不是拿枪的那个人,扯着嗓子大喊:“尽力有个屁用,你必须打中它的头!不然我们怎么通关?!”
“我知道,我在瞄准了。”
话音落下,萧星汐这一枪又打歪了,正中苦娑婆叉右腿。
狩猎进行到此处,这只苦娑婆叉浑身上下就还剩下左腿能做抗体疫苗了,如果萧星汐再打错位置,那么她们今天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萧星汐愣愣望着苦娑婆叉,脸色煞白,握枪的手也抖得厉害。
“操,萧星汐,你把枪拿稳——”
骂人话才起了个头,谢阿戚就瞪大眼睛,用一声急促的喘息取代了未尽的话语。
枪……走火了?
她不敢置信地望向自己的右腿,那处被萧星汐用射机枪开了个洞,能直接看到后方的光景,即使纳米防护战衣顷刻间就将伤口修复完毕,快得谢阿戚连疼痛都来不及感觉,但她跑步的动作还是猛地停了一刹。
就是这瞬间的停顿,使得谢阿戚来不及躲闪苦娑婆叉的攻击,不得已之下她只能将人臂诱饵从怀中抛出去转移苦娑婆叉的注意,以换取极其艰险的生机。
幸好,目前在苦娑婆叉眼中还是人臂诱饵的诱惑力更大一些。
它不再攻击谢阿戚,扭头冲向人臂诱饵,张大嘴巴将其一口吞下。
谢阿戚听着自己剧烈震颤的心跳声,迟迟难以从濒死的恐惧中回神,萧星汐却半点无法共情她的惊怖胆寒,无措慌乱道:“……阿戚,你别说话了,你一说话我就集中不了注意力啊!”
事实上谢阿戚也没心思再一边逃跑一边和萧星汐说话了,她甚至连骂萧星汐的功夫都没有,因为那只苦娑婆叉吃掉人臂诱饵后并未逃走,而是照旧留在原地,用那双充满贪婪和饥饿的眼珠子锁住她的身影,旋即再度发起攻击——这一回,它盯上的是谢阿戚的头颅。
谢印雪昨晚受了凉有些头痛。
后来靠在步九照身上,汲取他身上暖和的体温才有所缓解,故今早决定听取柳不花的建议,好好睡个懒觉休息。
不料睡着睡着,他就被一阵枪声吵醒了。
柳不花和步九照也听到了这阵枪声,它由远及近,像是主人在快速往他们的方向移动,与之一道逐渐清晰起来的还有谢阿戚和萧星汐的对话声。
柳不花从隔壁房跑到谢印雪这,小声问他:“干爹,她们怎么就找过来了?”
谢印雪走出房间,站在七楼围栏处,自挑空的旋转扶梯往下望,看着谢阿戚被苦娑婆叉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被谢阿戚意外打中一枪的情景道:“她们不是来找我们的。”
柳不花跟着他瞧了一眼,也看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他看不明白的是:萧星汐在打中一次谢阿戚右腿后,竟然又再次打中了她三枪。这三枪还是连续的,分别击中了她的躯干,左臂和另一条腿,使得她几乎全身都中了遍子弹,速度也一慢再慢,与穷追不舍的苦娑婆叉的间隔距离也越来越短。
柳不花看着那迸溅的血雾吸了口凉气,哪怕伤口愈合的十分迅速也觉得痛,搓着手臂说:“嘶,萧星汐这枪的准头也太差了吧?”
“差吗?”步九照目光淡淡,神情漠然道,“打苦娑婆叉不准,打队友倒是挺准的。”
谢印雪也蹙起眉头,冷声说:“她是故意打中谢阿戚的。”
但此刻精神高度紧张的谢阿戚察觉不出端倪,她必须全神贯注看清眼前的路才能活命,完全无法分出一丝余光去看萧星汐的枪口到底对准什么地方。
更何况萧星汐每一次打中她时,还会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凄凄哀哀向她道歉,像是真在自责似的,搅得谢阿戚心神更乱,根本也无暇去分辨她是真情还是假意,脑海中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一个“逃”字。
可谢印雪、步九照和柳不花他们这些居高而望的旁观者,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萧星汐有几次明明可以瞄准苦娑婆叉给予其致命一击,再不济也能打打它的腿减缓其速度,让谢阿戚逃离它的攻击范围,但萧星汐在那些时刻,都将枪头对准了谢阿戚扣下扳机。
终于,在又一发子弹击中谢阿戚替换为机械假肢的右臂后,谢阿戚有些反应过来了:“萧星汐!你他妈到底是打它还是打我?!”
萧星汐泪眼盈盈,哽咽不止:“阿戚……对不起……啊,小心——!”
她道歉过后还要提醒谢阿戚躲避苦娑婆叉,情凄意切的模样让身陷囹圄的当局者难拨迷雾,看清真实。
而谢阿戚听她的话尽管又一次闪避过苦娑婆叉的致命攻击,却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纳米防护战衣能修复的只有人类的肉体,无法修复机械,谢阿戚机械右臂的电子线路被破坏后,这条胳膊就不能再使用了,除非换条新的。
问题是眼下没有新的机械假肢给她换。
常接触跑酷的人也知道,手臂如果受了伤,会对奔跑者攀爬翻越障碍物产生多大的影响,有很多跑酷者就是由于上肢力量不足,在跑酷过程中发生意外死去的,更别说直接废了一只手。
谢阿戚单凭一只手没法抓住三层的围栏将自己拉上去,只能任由身体在重力的拖拽下沉沉朝一层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地上砸去。
她摔断了脊椎,却被纳米防护战衣很快治愈,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边的恐惧和濒死的绝望,伴随着苦娑婆叉大张的血口将她淹没。
结果死亡并未来临。
谢阿戚看到眼前有道红色的缎带划过,它柔软却十分牢固,仿佛救命的绳子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
红缎的另一端在一个青年的手中,他用红缎勒住了苦娑婆叉堪比细针的脖颈,却不能将其折断,只能把苦娑婆叉往后拽开些,让它无法吞噬自己的脑袋,谢阿戚顺着青年攥紧红缎的细痩指骨往上望去,穿过他因没了发带桎梏散垂蜿蜒在身侧的发丝,看清了青年白如莹雪的熟悉面容。
“……谢印雪?”
萧星汐神色怔怔叫出他的名字。
青年闻言抬眸睨了她一眼,目光清冷,眉心微拢:“还愣着?打它啊。”
“我、我马上打……”
萧星汐这才像是回过了神,手忙脚乱举起枪,但她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另一颗子弹就已先她一步精准无比地穿过了苦娑婆叉的额心,让那只干枯似柴的削瘦怪物轰然倒地。
“废物。”
步九照冷漠仿若掺霜的声音自七楼遥遥传来,在空旷的塔楼旋梯间一遍遍响起回声。
萧星汐却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只睁大了双眼,骇然地瞪着不远处的青年,目光与看苦娑婆叉无二区别——苦娑婆叉死亡时,附近所有迦摩都会产生共鸣,变回怪物一分钟。
谢印雪迎着她惊慌的视线,动作依旧不慌不忙,拽住红缎发带稍加用力,将它从苦娑婆叉颈间扯下,重新束好脑后的长发。
“谢、谢印雪……”
谢印雪听见谢阿戚唤他,本来转身欲离的身形也随之停顿了瞬,却在回首的刹那瞥见一点寒芒闪过,与此同时,步九照也在朝他沉喝:
“谢印雪——!”
青年在两道呼喊声漠然站立,孱弱清瘦的身影未曾有过半分闪避,迈出的每一步,行走的每一寸地,似乎都经过最周密详尽的计算,才使得谢阿戚手中高举袭来的光剑停下时,剑锋与他的脖颈恰好仅有一指微距之隔。
萧星汐犹疑地问:“……阿戚,你要杀了谢印雪吗?”
谢阿戚没吭声,但答案早就揭晓了。
再说用“杀”来形容也不准确,谢阿戚想做的是砍下谢印雪的头颅交给库尔特,以求得通关。
因为今天这一场猎杀行动,让谢阿戚清楚的明白:她们是不可能猎到苦娑婆叉的。
萧星汐枪法烂,和她没有半点配合,她们今天那么辛苦,到头来丢了人臂诱饵不说,好不容易猎杀的苦娑婆叉身上也仅有一肢肉能用,等于兜兜转转回到了起点,一无所获。
最重要的是,谢阿戚已经看出来了,萧星汐就是想她死。
猎杀一只苦娑婆叉不容易,死一个队友却很容易,还能一劳永逸——当初叶舟死去之后,他的尸体不就造福了崔浩成、冯劲杉和卓长东几人吗?
所以她们就算再次出来狩猎,她死在萧星汐枪下的几率,也比她们能猎到一只苦娑婆叉的可能性还高。
不过在刚刚那只苦娑婆叉死去的霎那,谢阿戚看到眼前救下自己的青年变成了一个生着利爪,身猬黑毛的枯瘦怪物——饿鬼迦摩。
于是她忽然想到,既然想靠抗体疫苗通关那么难,那为什么不选个更简便高效的通关方式呢?
她想着,也动手做了。
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副本规则就是这样制定的,她照做了,她没有错。
可谢阿戚现在望着已经变回人形的青年,望着他那双平静无澜,默默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却不知为何,忽然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她颤着松开握住光剑的手,缓缓滑坐在地上,涩声道:“抱歉……”
谢阿戚听到自己道歉的声音至意竭诚,里面的愧疚、心虚、自惭都是发自内心的,就跟萧星汐一边用射机枪击中她,一边说“对不起”时的语气一样真切;和她想砍下谢印雪头颅时通关的冲动一样真诚;与萧星汐想让她死在苦娑婆叉口中一样真挚。
“谢印雪,求求你再给我们一支疫苗吧……”
“或者你把告诉袁思宁的那个秘密,那个不需要抗体疫苗也能通关的秘密告诉我们吧……”
“你救救我,再救我一次……”
谢阿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这些厚颜无耻的话说出来的,可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人为了活下去,有时总会做出一些违背本性本心的事,她或许就是如此。
萧星汐也同样泣涕涟涟,委顿在地上哀声乞求着青年。
“我给袁思宁的东西不是一个秘密,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已经告诉你们了,我也没有更多的抗体疫苗了,如果给了你们,我就会死。”
谢印雪垂眸望着她们,声音轻而温和:“那我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你还问她们怎么办?”从七层疾冲下来的步九照握住谢印雪的手腕,将人一把扯到自己身边,“她们会在乎你的死活吗?”
谢阿戚和萧星汐回答不上来——不管是谢印雪的问题,还是步九照的质问。
她们只带着苦娑婆叉身上唯一能用的那肢肉,失魂落魄的回到战舰,其余人看到她们狼狈的模样和神情,又看看她们的战利品,便以为是猎杀苦娑婆叉不顺利才如此,并没有多想。
再说现场的人,除了能稳当通关的铛铛、崔浩成,还有故作镇定的袁思宁以外,其余参与者,脸色都比她们俩还要难看。
“你们回来了?”郑书伸头看了一眼被她们带回的肉肢,深吸一口气问,“只有一肢肉?”
谢阿戚木然点头:“嗯。”
萧星汐耷拉着肩膀,闷声说:“我枪法太烂了。”
冯劲杉看到这,抓着自己脑袋喃喃:“完蛋了……完蛋,彻底完蛋!”
萧星汐以为他在说自己和谢阿戚,抬头一瞧却注意到郑书拎回来的玻璃长瓶中,除了用来做诱饵的那截人臂以外,只装着两肢肉。
但是在以前,只要郑书和陈宁默离开战舰出去狩猎,那他们带回来的玻璃长瓶中,就一定会装满整整五肢从苦娑婆叉身上砍下的新鲜肉。
如今看这情况,难道他们俩今日的狩猎也不顺利吗?
萧星汐心中有惑,就直接问了出来。
谁知郑书却一改平日吊儿郎当的态度,肃声反问她们:“你们碰到的苦娑婆叉,身上有弹痕吗?”
“没有啊。”萧星汐如实回他,随后她看着郑书骤然沉下的脸色愣了几秒,下意识接着问,“难道你们遇到的苦娑婆叉,身上……有弹痕吗?”
“是。”郑书皱起眉,“它左半边身体上都有弹痕,只剩右腿和右手还完好无损,就跟——”
他话说到这稍微停顿了下,抬头将视线落在卓长东和冯劲杉身上:“他们第一天出去狩猎时,放走的苦娑婆叉一模一样。”
“它又没死,肯定会再遇到的啊。”萧星汐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还有时间,等明天再去猎一只就好了。”
后面那一句话也是她想说给谢阿戚的。
“时间?是时间是还有,可是苦娑婆叉却不会再有了。”冯劲杉听了她的话只觉得想笑,“你还不明白吗?苦娑婆叉的数量是有限的,这个副本中所有的苦娑婆叉都已经被我们杀光了,我们再有多少人带着诱饵出去,都不可能会碰上一只苦娑婆叉了!”
这番话如同压顶不散的黑云,沉重地盘桓在众人心头。
萧星汐颤着手,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偷觑旁边面无表情,却像是在癫狂前最后保持一次冷静的谢阿戚——她们两人之所以还能心平气和的一起回来,是因为先前她们都不知道苦娑婆叉数量有限这件事,毕竟只要苦娑婆叉还有,她们也还有希望从郑书和陈宁默那想办法再弄来一肢抗体疫苗。
可现在,这已经不可能的事了。
郑书他们带回来的两肢肉里,有一肢他们自己要用,仅能拿出一肢来售卖给另一人,问题是缺疫苗的不止一个人啊。
“其实我们没必要想的这么悲观。”梦妮抬手整理了下自己耳侧的碎发,站出来柔声宽慰大家,“我倒是觉得萧小姐说的对,我们还有时间,等明天出去看看是否还能遇到苦娑婆叉再下定论也不迟。”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今天郑书他们的那支疫苗,就卖给我们吧。”卓长东看清了梦妮使的小把戏,冷笑道破说,“你们等明天的新疫苗。”
闻言梦妮风情万种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滞,但她还是保持着微笑:“不好意思,是我们先说要买的,先来后到。”
“我不知道什么先来后到!”冯劲杉不耐地一挥手,“我只记得郑书之前说过,谢印雪维护女生给了她们很多好处,我们同是男人也得互帮互助,如果有一天我们也需要疫苗了,你会将其购买下无偿赠出一支。现在我和卓长东不占你便宜,我们正常给钱,你该不会食言吧?”
最后的几句话冯劲杉是盯着郑书的眼睛说的,目光有些晦暗,还有些咄咄逼人的阴鸷,似乎是在警告郑书不要食言。
郑书瞳孔一震,像是也记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这个承诺。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有些乱的心跳镇静点,语气故作轻松说:“哎呀,可是梦妮小姐她们说……”
结果话还没说完,陈宁默就直接打开了玻璃长瓶,将里面的左臂肉肢扔给冯劲杉,都不给其他人讨价还价的余地:“行,卖给你们了。”
郑书猛地转头,双目微睁盯着陈宁默。
“干什么用这种表情看着我?”陈宁默也回望着他,视线轻飘飘扫过梦妮和穆玉姬,“莫非你不想卖给他们,而是想卖给她们?这里面有你情人啊?还是你看上了哪个?”
郑书神态已经恢复了正常,轻描淡写道:“怎么会?”
“谢印雪说过不要那么多疫苗也能通关,而且袁思宁那不还有个不需要疫苗也能通关的法子吗?”陈宁默不再看他,指着袁思宁对梦妮和穆玉姬说,“你们去问问她呗。”
“袁思宁她……”
在外面碰见了谢印雪本人的萧星汐知道袁思宁那哪有什么秘密,都是她骗人的谎话,刚想拆穿袁思宁,却被谢阿戚一把拽住手腕。
萧星汐转身去看谢阿戚,却收到她示意自己闭嘴的眼神。
此时的萧星汐很怕谢阿戚找自己算账,当然事事听她的,便噤声不再讲话。
梦妮听着这几个男人的话却是无比烦躁,直想骂人——她哪有什么秘密能和袁思宁交换?谢印雪那法子不是不能试,然而袁思宁说她从谢印雪那得到了不用疫苗也能通关的秘密,就意味着谢印雪留在的墙上的信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
是假的话,不能尝试。
是真的话,也不好尝试。
因为尝试过后,她就会变成饿鬼迦摩。
届时她在这个副本中就不算是“人”了,按照规则其他参与者完全可以砍下她的脑袋去找库尔特,所以如果继续留在战舰内就会有危险,哪怕能学谢印雪离开战舰去往外面,可谁又知道外面有没有其他危险?
最重要的是……
其他人会给她做足充裕疫苗,带着它们离开战舰的机会吗?
这不仅仅是她不敢尝试的原因,也是其他人忌惮此法的缘由!
倘若谢印雪没把这个办法明说还好,如今所有人都知晓了,那大家就都不会给另外一个变成饿鬼迦摩的参与者效仿谢印雪离开战舰、顺利通关的机会!
“对,没错。”正当梦妮焦头烂额之际,一旁的穆玉姬居然说话了,她从容自若道,“恰好我这的确有个秘密,想用来和袁小姐交换那个不用疫苗也能通关的秘密。”
“袁小姐,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突然被点名的袁思宁怔了一瞬,待回过神来就说:“可以,去你宿舍吧。”
于是两人就由着穆玉姬走在前面带路,一起去了她宿舍交换所谓的“秘密”,她们也没离开太久,大概十分钟左右就回到了禅房内。
梦妮急切地问她:“怎么样?”
穆玉姬点点头,大方交出由她看守的人臂诱饵:“我们的诱饵你拿去用吧,我没问题。”
梦妮从她那接过人臂诱饵抱在怀中时,还有不敢相信,她抬起头望着穆玉姬的双眼,千言万语停在舌尖,终究是怕她反悔,只道出一句:“行,多谢。”
穆玉姬笑道:“礼尚往来。”
梦妮之前愿意自掏腰包,把人臂诱饵给她用,那她现在既然从袁思宁那得到了不用抗体疫苗也能通关的方法,就把人臂诱饵让給梦妮吧。
而另一边,谢阿戚却还是不准萧星汐出声,直到她们眼睁睁看着梦妮把人臂诱饵放入疫苗制造机中,做成一直抗体疫苗打入胃部后,她才缓缓开口,望着袁思宁勾唇道:“袁小姐,我们这里也有个秘密想和你交换。”
也许是将穆玉姬骗过去的这次经历给了袁思宁自信,她说起谎来越发得心应手了,笑着问:“什么秘密?”
谢阿戚迈步走向她,靠近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悄悄说:“一个关于谢印雪的秘密。”
“谢印雪”这个名字传入袁思宁耳中的刹那,她瞳孔皱缩,脸上的血色也迅速消失了大半。
谢阿戚对此却感到很满意。
她要的也就是这个结果。
先前在塔楼时,她没再次想动手砍下谢印雪的脑袋,是因为她清楚一击不成,就不会再成功,故才收手。
她跪坐在地上苦苦向谢印雪哀求,求他救救自己时,也没奢望过青年一定会救她,不料谢印雪比她想象中的心善,竟还真告诉了她不少事。
“我和萧星汐今天出去狩猎时,碰上谢印雪了,他说,他给你的东西,不是一个秘密,那他究竟给了你什么呢?”
袁思宁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谢阿戚却没放过她,继续道:“我想用这个和谢印雪有关的秘密,跟袁小姐交换一肢肉。反正你不用抗体疫苗也能通关,想必给我们的一肢肉也没关系吧?”
没关系?
不,关系大了去!
可袁思宁能拒绝吗?
不能,如果她拒绝,谢阿戚一定会讲自己说谎的事公之于众,如今穆玉姬和梦妮那组的人臂诱饵已经被梦妮用了,就等着用她的假方法通关,穆玉姬还把她知晓的一个秘密告诉给了自己。
要是让穆玉姬知道自己在骗人,那穆玉姬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仔细想想,只给谢阿戚一肢肉的话,自己其实也可以熬到通关。因为谢印雪说的方法是真的,前六天她都打了疫苗,第七天她就算不打疫苗,过了十二点也只会变成饿鬼迦摩,还能保持人形,符合通关条件。
她龟缩在宿舍中不出来,同样可以顺利通关。
“好,我和你交换!”袁思宁闭了闭眼睛,权衡利弊后咬牙狠心道,“你拿个机械假肢掩护一下,和我去我的宿舍。”
谢阿戚爽快答应了,随后走向医疗架,从上面拿了条机械假肢:“走吧。”
“你们俩去交换秘密就交换秘密,拿机械假肢做什么?”始终紧盯着袁思宁不放的潘若溪注意到谢阿戚的动作,“还拿两支?”
谢阿戚从善如流回她:“我右臂坏了,得换,然后左臂我得砍下来等会用,有问题吗?”
潘若溪觉得谢阿戚和袁思宁都没说实话,但也一时挑不出错,只得悻悻收声:“……没问题。”
这回袁思宁和谢阿戚离开的时间更短,待她们回来时,谢阿戚的右臂已经换成了新的机械假肢,她的手上还多了一条白皙纤细的胳膊,约莫就是她砍下的左臂吧。
随后谢阿戚将左臂扔进疫苗制造机制成疫苗,给自己打完后冷冷看着萧星汐:“今天带回来的那肢肉,你用吧。”
萧星汐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我真的可以用?!”
谢阿戚嗤道:“但是你得闭好你的嘴巴,不该说的别说。”
萧星汐都快喜极而泣了,怎么会拒绝?赶紧忙不迭答应:“好,我一定闭嘴。”
她虽然不知道谢阿戚和袁思宁说了什么,可猜也能猜到,估计是和谢印雪有关,谢阿戚不计较她打了她那么多枪的事,还把猎回来的肉给她用,使得她通关无忧,萧星汐不愿节外生枝,就决心听话装聋作哑。
至此,即使事情和早上预想的那般稍有不同,结局却也没太大变化,甚至还更好了些——疫苗不够用,大概得使用谢印雪给出的那个办法通关的人,唯剩潘若溪一个了。
起码明面上看是这样的。
并且由于禅房内时刻有潘若溪盯着,又被谢阿戚勒索走一肢肉,袁思宁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想做足疫苗后直接砸毁抗体疫苗制造机,让其他人无法通关的心思只能歇下。
故第四夜,战舰内无大事发生。
只是这一晚,战舰外的谢印雪、柳不花和步九照等人,过的就不太安稳了。
他们在忙于“搬家”。
毕竟他们塔楼大厦这边的位置已经暴露了,不管明天白日有没有参与者来找他们,为求保险,他们最好都还是换个地方过夜。
而柳不花走的时候,还把那个墨水盆给带上了。
即使路上很黑他不怎么看得清战舰内发生的画面,但声音能够听到啊。
“报应啊,真是报应。”
像听广播一样听完了全程的柳不花心情大好不说,甚至还想鼓两下掌:“袁思宁从干爹您这要走了两肢肉当封口费,现在又被谢阿戚要走一肢当封口费,真真是报应。”
“就是可惜穆姑娘被骗了,也不知道袁思宁到底和她说了什么秘密,唉。”他叹了口气,“不过她就算最后一天不打疫苗也能通关,问题应该不大的。”
“你不用担心她,她很聪明。”谢印雪闻言却挽唇笑起,斜眸瞥了一眼身旁的步九照,“或许,她是自愿被袁思宁骗的呢?”
柳不花又开始不懂了:“啊?”
见青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柳不花选择不再在此事上纠结,换了个话题接着跟谢印雪聊天:“说起来,谢阿戚居然都没揭露袁思宁的谎言。”
没揭露都算了,她还拦着萧星汐不让她说,要等到穆玉姬和她交换了秘密,又让出人臂诱饵给梦妮后才去威胁袁思宁,使她不得不答应交出一肢肉。
本来谢阿戚这样做算是帮他们报复了袁思宁,可柳不花只要一想到这个人曾经想杀谢印雪,他就觉得还是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