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不花神情也开始渐渐凝重:“确实。”
三人一致决定不能再留在战舰中了,谢印雪说他们得在今晚就将全部需要的疫苗制作完善,然后在明早狩猎时离开战舰,再不回来。
打定主意后,他们就在步九照的引路下去总指挥室找库尔特拿机械假肢。
由于以诺的缘故,谢印雪对引导者npc的印象都不是很好,他也没见过好的引导者,这回的引导者npc库尔特虽然脸上时常带笑,可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然而他和步九照、柳不花到总指挥室后,却发现库尔特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他一听他们是来拿机械假肢的,也不问任何问题,就直接将装有机械假肢的医疗盒递给他们了。
柳不花嘴甜的向他道谢:“谢谢指挥长。”
库尔特也笑了起来,像是开玩笑一样问他们:“你们忽然要这么多机械假肢,不会是要提前准备好抗体疫苗,离开战舰吧?”
这一针见血的问题叫柳不花接过医疗盒的动作停顿了几秒。
谢印雪和步九照则没有说话。
库尔特稍稍侧过身,负手望了眼落地大窗外的破败城市,继续道:“外面很危险。”
引导者npc不会说谎,他现在说了这样的话,就容易让人觉得参与者在天黑之后一旦离开战舰在外面游荡,便会很死亡。
于是谢印雪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这里也很危险。”
库尔特转过头,用与他外国名字极不相称的黑色眼睛紧紧锁着谢印雪,最后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没错,这里‘更’危险。”
闻言,谢印雪眼中闪过一瞬的讶然。
库尔特却没再说别的话了,摆摆手让他们离开总指挥室。
两分钟后,三人再度回到谢印雪的宿舍,将纳米防护服脱下,再把从库尔特那取得的,可替换四肢的机械假肢依次安装上身——被替换的四肢,则被齐齐砍下放在一旁。
柳不花在屋内来回踱步,一会甩甩手一会抖抖脚,惊叹道:“诶,这和我原先的手脚感觉没什么区别嘛,不知道躯干是不是也能和原来的一样。”
步九照道:“好奇的话你可以换换看。”
“那还是不用了。”柳不花摸着自己的脖颈拒绝,“我不想知道被砍头是什么滋味。”
他们三个人都没有拿躯干部位的机械假肢,除了用不上以外,原因之一还有这个。
谢印雪拉平身上纳米防护服,望了眼手边从自己身上砍下,如今却有些陌生的肢体,继而收回目光平静道:“走吧,去把这些肉都转换成疫苗。”
可是谁也没料到,禅房里竟然还有人在着。
那人就是先前明明离开了禅房,却又不知何时回来、已经在这待了多久的袁思宁。
谢印雪他们来时,她正趴在矮桌上闭着双眼,像是在睡觉,不过一听到门开的声音,她就立马睁开了眼睛望向来人,如同没瞧见谢印雪等人怀中抱着的新鲜肉肢,只和他们礼貌的打招呼:“晚上好,谢先生。你们也是睡不着,出来散散心吗?”
“是。”谢印雪笑着回她,“袁小姐你也是吗?”
“对呀。”
袁思宁同样回以谢印雪一个微笑,手掌撑着桌面直起上身,抻了个懒腰舒展身躯,看那样子,她应该在这里坐了很长时间了:“我担心谢先生你,毕竟你看上去身体不太好。”
“是啊,我身体不太好,就怕撑不到第七天,亲手把疫苗给你。”
谢印雪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怀中的肢体,从里面拿出自己一节手臂递给她:“不如在今天就给了吧。”
袁思宁笑着接过那节手臂,却仍旧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只是视线时不时就扫过谢印雪身侧的其余肉肢。
谢印雪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便将自己另一节手臂也奉上。
袁思宁见状这才满意,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抱着属于谢印雪的两节手臂软声说:“那我今晚应该能好好睡个安稳觉了。谢先生,晚安。”
谢印雪轻轻点头:“晚安。”
“袁思宁怎么在这?!”
等袁思宁一走,柳不花就立马疾冲到谢印雪身侧问道。
“她心眼太多了,会在这里逗守没什么奇怪的。”谢印雪把自己剩下的肢体放入疫苗制造机,“她想要我的手,那我就给她。”
只是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明了价格。
袁思宁迟早会明白他这两只手臂的价格,将是她生命无法承受的昂贵,希望到了那时,她别后悔。
不过谢印雪话音才落,步九照忽然说:“你可以用我的手。”
他侧身抬眸看男人一眼,挑眉道:“给的如果是你的手,你就得尝尝被砍头的滋味了。”
他和柳不花昨天做的疫苗还没用呢,就算今天给出了两条胳膊,剩下的肢体做成的疫苗也够他撑到通关,再不济还有柳不花的可以给他用。但若给的是步九照的手,他就得把自己的躯干也拿来做疫苗,才能凑足熬到通关的三支。
步九照改口:“也是,那就用柳不花的。”
柳不花:“?”
关他什么事?
谢印雪知道步九照这厮肯定又是哪根弦搭错了,好笑道:“可是给都给了,难不成你还能去要回来吗?”
这话谢印雪也就是随口一说,谁料男人听了竟还真的就要往禅房外走,惹得谢印雪连忙拉住他,无奈问:“你还真去要?”
“你就不该给。”步九照面色如霜,拽住谢印雪的手腕沉声道,“直接打晕她,我们三个做了疫苗趁夜离开,都不必等到天亮,可你偏要等!”
谢印雪张唇,声音波澜不掀,与步九照的盛怒对比十分鲜明:“我答应了要给她,还要给她们,我不想食言。”
步九照定定望了他片刻,随后猛地甩开他的手:“谢印雪,我真是不懂你。”
谢印雪走到矮桌前坐下,揉着自己的手腕说:“你不需要懂我,有这揣摩我心思的闲工夫,不如帮着不花做几杯奶茶。”
“干爹,你想喝奶茶吗?”柳不花一听就积极上前,“我马上给您做!”
“嗯。”谢印雪道,“做六杯。”
“六杯?你喝得完吗?”
步九照见谢印雪揉腕子,垂在手侧的手攥了攥拳,终究还是忍不住,走到青年身旁坐下并再次拉回他的手,但这次是放轻了力道,来给青年揉手的。
谢印雪告诉他:“不全是给我喝的,我只喝一杯,其余都是分给那些女孩子们的。”
步九照:“……”
步九照连连深呼吸两次,才克制住了自己再度甩开谢印雪手的暴戾,咬牙切齿道:“这样你还指望我帮柳不花做奶茶?”
“不指望了呀。”
谢印雪用下巴指了指步九照给自己揉腕子的手掌,眉眼间盈满笑意,弯唇道:“你现在已经没什么闲工夫了。”
步九照冷哼一声,不过萦绕在他周身的冷意却散去了不少,垂目看着青年纤细的手腕道:“还痛吗?”
“其实我们现在都用的机械假肢,没有痛觉的,你忘了吗?”谢印雪叹了口气,提醒步九照,“步九照,我也不太懂你。”
“……”
步九照现在已经不想给谢印雪揉手了,他想捏死谢印雪,但这一想法不想源于咒恨,只是因着拿青年无可奈何的恼怒罢了——反正也不可能真舍得。
谢印雪有恃无恐,伏在案桌上看了下窗外的天色说:“快十二点了,我们先把疫苗打了吧,不然要变苦娑婆叉了。”
柳不花点点头,将昨天用梨花镯制成的疫苗取出。只是随后柳不花望着自己在针头被拔出后就光速愈合,没有留下一点伤疤,也没有痛楚的腹部,就忍不住摇头苦笑道:“虽然知道吃的是自己的肉,但是这种饱足的感觉还是会让我觉得难受。”
“那你该开心。”谢印雪闻言勾起唇角,对他笑了笑,“因为这是你持有人性的最好证明。”
柳不花闻言怔了一瞬,随之感慨道:“是啊。”
起码此时,他还没有泯灭人性。
第三日众人醒来后,又在战舰廊道内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奶茶香味。
郑书走出房门,就看见柳不花抱着数杯奶茶,挨个敲开女生们的宿舍,将奶茶分发给她们,唯有潘若溪和袁思宁并没分到。
两人都没问自己为什么没被分到,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吧。
结果柳不花却还解释了下:“你们都已经拿到啦,所以今天这个奶茶就不分给你们了。”
潘若溪挠着头小声嘀咕:“我没拿到啊。”
袁思宁的眼睛在奶茶上转了转,却也没说什么。
而柳不花在给铛铛发奶茶时,还顺便把他们那组的诱饵给了她。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铛铛有些困惑,“我用不了诱饵啊,我是开枪的。”
柳不花还是坚持:“没事你拿着吧,或许会用得上的。”
谢印雪他们狩猎时用的都是自己那队分到的诱饵,没用过铛铛和柳不花这队的,这个诱饵虽然用不到,但因为柳不花才是被分配到拿诱饵的人,所以诱饵之前都放在他那里。
铛铛见柳不花执意要塞给她,推辞不掉只好收下:“行吧,那我先拿着,如果你们还要用的话再和我说一下。”
柳不花道:“好。”
郑书看到这里心头一动,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捋不出这缕怪异的源头。
下一秒,他就见柳不花望着自己怀中的最后一杯奶茶,惊呼说:“啊,干爹的奶茶忘记拿了,我去给他送一下。”
谢印雪瞧着病气恹恹,弱如柳枝易折,一张嘴却能把人气得吐血,心思慎密连他都难以看透。
这种人,会忘记带奶茶吗?
郑书拧起双眉,只觉着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深,再次抬头时却只瞧见柳不花匆匆跑进电梯内的一个背影,他只好收回目光,转头望向不远处手腕系着条黄色丝带的穆玉姬。
她也轻轻抬起眼眸,与郑书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随后便拿吸管戳开奶茶的封口,开始喝柳不花送出的这杯奶茶。
奶茶的味道与昨天并无多少分别,还是一样的醇厚香甜,只是穆玉姬总觉得她将吸管插入奶茶杯中时,好像抵到了什么东西,她用吸管在瓶子里搅了搅,发现这竟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奶茶杯中真的有异物存在!
他们现在喉管如针,除了水以外完全咽不下任何东西,所以连泡的奶茶都不能加珍珠,那眼下这杯奶茶中,到底放了什么异物?
穆玉姬心中疑窦丛生,也不喝奶茶了,直接把封口撕开倒出杯中所有奶茶。
卡其色的奶茶液体尽数消失后,遗留在杯中的异物也献出了它的全身,穆玉姬望着这一异物,双眼惊讶地睁大。
铛铛看到这一幕也迅速将自己分到的奶茶撕开倒空,而她的杯底,也有着和穆玉姬那杯奶茶中一样的异物——那是一支未被使用的抗体疫苗。
她愕然转头看向脚边柳不花刚才坚持塞给她的诱饵,终于回过神来他那句“或许会用得上的”的真正深意。
“操!”
郑书暗骂一声脏话,可载着柳不花的电梯早就抵达一楼了,他就算现在去追,也不太可能追得上。
那边进了禅房的谢阿戚探出个脑袋,招呼众人进去:“喂,你们快过来看,谢印雪在禅房里留了一封信——”
郑书闻言只好收好迈向电梯的双腿,转向禅房去看谢印雪到底留了什么信。
高楼底下,柳不花朝等着他的两人挥挥手,高举最后一杯奶茶道:“干爹,我来了!”
谢印雪问他:“怎么样?”
柳不花匀了两下呼吸,如实交待:“没出岔子,东西都给她们了。”
谢印雪勾唇笑了笑,取走柳不花手中的奶茶,喝了一口道:“那我们走吧。”
柳不花听话道:“诶,好。”
步九照则垂眸瞅他一眼,然后盯上了青年手中的东西,冷声霸道说:“给我也喝一口。”
谢印雪眉尾抬了抬,但为了堵男人的嘴,还是把奶茶给他了。
可惜没堵住。
步九照就着谢印雪喝过了地方咕了一口奶茶后,就评价道:“真难喝。”
“不好喝就还我。”谢印雪朝他伸手。
步九照不还,还问谢印雪:“这有我给你做的雪梨甜汤好喝吗?你怎么叫柳不花天天给你做?”
说实话,好喝肯定还是步九照做的雪梨甜汤好喝。但垃圾食品的乐趣岂是步九照能够懂的?
不过自己奶茶还在他手上,谢印雪怕男人一生气给自己扬了,就哄他说:“肯定是没有你做的雪梨甜汤好喝,可我又喝不上,就只能喝这个了呀。”
步九照听舒坦了,不仅把奶茶还给了谢印雪,还轻声说:“那下次抽空再给你做。”
“嗯嗯。”
谢印雪敷衍地应了两声,三人并排朝这座荒芜城市的东边走去。
待离战舰的位置足够远了,他们才选择了一处钟塔楼落脚。
这座钟塔楼足足有一百三十层,楼内倒是有电梯,可惜城市已经没电了,电梯也不能用,因此他们只往上走了七层就停下。
谢印雪道:“这里位置挺不错,四周风景也还好,我们就在这呆着吧。”
步九照望着周遭的断壁残垣和爬满青苔的石墙,不知道谢印雪这句“风景还好”是从哪看出来的。
柳不花对谢印雪奉命惟谨,一听他想待在此处就麻利的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还居然找来了一张干净的椅子,让谢印雪能坐下休息。
他自己就没那么讲究了,撩起衣摆直接盘膝而坐,问谢印雪:“干爹,我们没带诱饵出来,那在外面还会遇上苦娑婆叉吗?”
谢印雪想了想,摇头道:“不好说。”
他和步九照这组的诱饵,已经做成抗体疫苗给穆玉姬她们了,所以就没带出来。
甚至因为疫苗不太够,柳不花来贴了一支用自己手臂做的疫苗,加上昨天他们没使用的三支,才凑够谢印雪承诺的,要给几个女生一人一支的疫苗。
本来按计划是一天一支给一个人的,但因为苦娑婆叉数量有限这一变数,他们得提前离开战舰,并且不回去,所以谢印雪才将赠与疫苗的时间提前,装在奶茶杯子里分别送出。
作者有话说:
①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明了价格——茨威格
因为他在战舰的禅房内留了下一封信。
信上,他将迦摩、苦娑婆叉、参与者三者之间的联系详尽道出,告诉剩下的参与者,他们其实根本不需要那么多抗体疫苗用来通关,至多四支就够了。
“这怎么可能?”
听到谢阿戚呼喊赶来的卓长东、冯劲杉等人,望着禅房墙上用黑墨写下的字迹,立马皱眉如此说道。
崔浩成也不太信:“就是,如果是真的,谢印雪他们跑什么?”
这里人都不是傻子,谢印雪送出了所有的疫苗,又留下了这样的信,摆明是不会再回到战舰中来了,可倘若他心中无鬼,又逃跑什么呢?
萧星汐站在谢阿戚身旁,漂亮的眉眼中满是不解:“但是谢印雪说这样的谎骗我们有什么用呢?”
鲜少出声的陈宁默开了金口,眯起眼睛:“借刀杀人。”
见萧星汐一脸无知,还存着对谢印雪信任而显露出的不赞同表情,卓长东干脆把话降得更直白些:“你还不明白吗?谢印雪就是饿鬼迦摩,他怕我们拆穿了他的身份,拿他人头去找库尔特才逃跑的。他留下这样一封信,也是为了故意迷惑我们的视线,想想吧,假如我们听信了他的话,都不打抗体疫苗变成了苦娑婆叉,那他不就能趁机除掉我们所有参与者了?”
萧星汐咬了咬下唇,依旧不太相信卓长东的推论:“这也说不通啊……他、他把抗体疫苗给了我们呀,今天是第三天,有了这支疫苗,加上我身上还剩的四肢肉,完全足够我们撑到通关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话音,目光看向卓长东、冯劲杉等人,又接着道:“你们身上的肉还没用,都是五肢,也够撑到通关的。”
“是,萧小姐,你身上是还有四肢肉,可能用的只有三肢。”
郑书冷笑一声,手指次第敲击着矮桌桌面,“笃笃”的轻叩声仿佛落在人的肋骨上,连着他说的话一起,叫人莫名开始心慌意乱。
谢阿戚皱眉问他:“什么意思?”
“手和脚你自己能砍,躯干你要怎么自己砍?”郑书眼睛瞥向她,“把头砍了,你就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得找人帮你把头装到机械身体上去,问题是——”
“你敢找吗?”
郑书的这一句问话调子拉的不高,却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将所有人都震默在了原地。
没错,谁敢?
虽说在这个副本中,头颅被破坏才算死亡,可谁知道帮助另一人砍头这一行径会不会被判定为杀害参与者?就算不会,万一那人砍了头,却不帮自己装机械身体呢?
如此自己岂不就如同砧板上离水的鱼,只能活生生等死?
幽寂的气氛中,崔浩成“嘁”了一声,看似人间清醒般打破沉默道:“要我说求人不如求己,趁着还有时间,你们赶紧再去外面试试看能不能猎到苦娑婆叉吧。”
潘若溪当即就反问他:“说的轻巧,我们没诱饵了,怎么猎?”
“找个队伍加进去呗。”崔浩成将视线投向卓长东和冯劲杉两人,“冯劲杉他们正缺人呢。”
“他们就算了吧,别到时候猎不到,还像叶舟一样送了命,反为他人做嫁衣。”郑书都听笑了,拍着大腿说,“还不如加点钱,直接跟我和老陈买疫苗。”
潘若溪从善如流,立马露出讨好的笑容说:“那我就先和您预定一支疫苗,可以吗?”
郑书不置可否,昂首自得道:“看我心情吧。”
潘若溪也不敢与他顶嘴,怕惹他不高兴,毕竟昨天郑书坚持不卖给袁思宁多余的疫苗,就为了减少和他竞争“长生”对手的例子还摆在眼前。
崔浩成很瞧不上郑书这种自命不凡目空一切的人,他这人一向信奉闷声发大财,觉得像郑书如此趾高气昂行事的人,在“锁长生”中必定活不久,就耸耸肩无趣道:“反正我这边疫苗够了,我无所谓,你们随意。”
这话落在卓长东和冯劲杉的耳中,登时就叫他俩的脸色难看起来——崔浩成独霸了两支疫苗,加上他自己身上去除肢干外还能取的四肢肉,足足可以做六支疫苗,完全够他通关用,他肯定无所谓了。
“卓长东,走!我们去猎苦娑婆叉去!”冯劲杉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憋在心头无处发泄,高声骂道,“老子就不信了,我枪法也没多烂,能一肢肉也打不到?”
穆玉姬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逡巡而过,想起昨天冯劲杉和崔浩成说他们杀死的那只苦娑婆叉的情况,忽地道:“对,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昨天你们一共开了六枪,六枪都分别打中了那只苦娑婆叉的五肢和头,这个枪法也还是挺准的啊。”
冯劲杉对穆玉姬的话很是赞同:“没错,我们的诱饵还在,这玩意也能做疫苗,只要再搞到一肢肉我们俩都能通关。”
卓长东却比他更沉得住气些,盯着穆玉姬瞧了几秒后摇头说:“不急,陈宁默枪法好,加钱和他买疫苗也行的。”
冯劲杉想想也是,猎杀苦娑婆叉终究存在危险,他们自己身上的肉也还能撑一撑,没必要现在就急着出去,于是一摆手道:“行,恰好今天我累了,那就改日再去。”
“那我们要出去狩猎吗?”和穆玉姬一队的梦妮撩了下耳侧的头发,靠近她耳畔问,“还是等着和郑书他们买?”
她们这组的诱饵还保存完好,不像袁思宁那组被苦娑婆叉吃掉了,如果要出去狩猎倒也不是不行。
穆玉姬却说:“在这里等着和郑书买吧,你枪法也不太行,外面又危险。”
“行。”梦妮不计较穆玉姬说她枪法烂,因为这是事实,只是她有些担忧,“可要是郑书不肯卖给咱们疫苗呢?”
她都没问在这等郑书那组疫苗的人那么多,她们能不能抢到,而是问郑书肯不肯卖。
谁叫他昨天说了那么一番话?
“钱到位了,他肯定会卖的吧?”
闻言,穆玉姬的话中也多了几分犹疑的情绪,但如果有人细看她双瞳,就能发现她浮于表面的担忧,根本就未到达眼底。
萧星汐看了一圈众人,怯声问身旁的搭档:“阿戚,我们去吗?”
谢阿戚反问她:“他们都不去,我们去什么?”
这样子也是要等着买郑书的疫苗了。
另一边,搭档柳不花跑了的铛铛孤身一人必定无法独自进行猎杀,不过柳不花走前把诱饵留给她了,谢印雪也赠予了她一支疫苗,凭借这两件东西,她就和崔浩成一样,都能安心等待通关了,自是不必出去,更不用和郑书购买疫苗。
至于潘若溪和袁思宁这两个撕破脸皮的人就更不可能出去狩猎了。
如此下来,整个战舰中要出去猎杀苦娑婆叉的人,竟然就只有郑书跟陈宁默一组。
“你们……”
陈宁默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素来很少开口,于是当他说话时,部分人甚至一时半会没认出他的声音:“这是等着把我当苦力来使唤?”
大家循声望去,就见坐在最角落的男人抬起脸,唇角勾起个阴沉的笑:“恰好今天我也累了,不如大家就一块休息吧。”
陈宁默话音落下的刹那,谢印雪就忍不住摇头拊掌,哂笑道:“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古人诚不欺我。”
步九照听见青年笑了,抬眸瞥了一眼他:“你很高兴?”
“倒也算不上高兴,只是觉得精彩。”谢印雪往后一靠,弯着眉眼,笑意盈盈反问,“看了这样一出好戏,你不觉得精彩吗?”
步九照收回看向水面的目光,淡淡道:“你是少见多怪。”
他作为引导者npc,这类参与者们用尽心机,明争暗斗的情形他不知看过几百回了,根本不觉得有何稀奇,感觉还不如谢印雪施的这一手秘术瞧着来得新鲜。
今早他们在这钟塔高楼落脚后,谢印雪就让柳不花去附近找水。
柳不花在三四楼绕了几转,还真在废弃的客厅内寻来了一小盆水,那水被装在密封的鱼缸内,所以不易蒸发留了下来,但水质极差,不能入口。
不过这影响不大,因为谢印雪本来就不是拿来喝的。
他让柳不花把水装在盆中端到七楼来以后,就从袖袋中掏出一小块包裹在密封袋内的墨锭——早上他就是用这块墨锭在禅房内的墙面上留信的。
现在他再把墨锭拿出,却是直接将它浸入那盆水中画圈搅动。
未几,乌色的墨汁就逐渐在浑浊的水中散开,将整盆水染得黑沉胜漆,可奇异的是,却有些画面在水中渐渐浮现,像是实时转播的监控,将战舰中禅房内发生的一切展现展现在水盆之中,包括那些人说了些什么话,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谢印雪看完全程后,就在这摇头直笑。
他笑得厉害,连带着平时里分外病态苍白的面颊,都渐渐染上一些漂亮的绯色,还使得原本整齐束在身后的墨发散出一绺乱的,就斜斜轻搭在他眉眼处,与垂下的羽睫一道遮去眼底浮起的薄薄水光,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而步九照,则在一旁看他笑。
片刻后,他张唇说:“原来这就是你执意要离开战舰的原因。”
谢印雪闻言慢慢歇了笑,却也没掀起眼睫看人,只轻声道:“你这会儿倒是懂我了。”
作者有话说:
为防大家迷糊,我就在这总结一下,苦娑婆叉共八只,对应一个队伍一只,但是目前还活着的就两只,一只完好无损,另外一只就剩下半边身体能用,其余六只都狗带了,放一下死亡原因及顺序——
数字对应怪物,括号内为对应的队伍。
1.(崔浩成和叶舟):第一天吃了叶舟后被步九照宰掉
2.【活着】(卓长东和冯劲杉):击烂左半边身体,剩右腿右手
3.(郑书和陈宁默):第一天被陈宁默完全捕杀
4.(谢阿戚和萧星汐):第一天被捕杀,左臂能用
5.(穆玉姬和梦妮):第一天被放跑了,剩一对下肢能用,第二天被步九照杀了。
6.(袁思宁和潘若溪):第一天被放跑了,第二天被卓长东和冯劲杉击杀。
7.(柳不花和铛铛):第一天因为柳不花没去狩猎没出现,第二天被陈宁默杀了。
8.【活着】(谢印雪和步九照):目前未出现
时至此刻,步九照还有什么不懂的?
谢印雪要离开战舰的缘由,先前已经和柳不花解释的很清楚了,但不是全部,除了他亲口所述的那些原因外,还有一点他没明说:那就是他不想留在战舰之中,加入参与者之间的内斗。
别看仅有郑书一人光明正大的承认自己是为长生而来的,实际上这一堆人中,估计就唯独柳不花一个是真心实意打算在后期就彻底脱离“锁长生”,回归现实生活的。
所以,他们在心里或许都有着如郑书一般,想要在活命之余,尽力多除去几个对手的念头。
——谢印雪也是。
但比起除去一些潜在的对手,他更想知道一件事的答案。
《缨络经·有行无行品》有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那在锁长生中,“行善举”的人,最终会得到什么善报吗?
谢印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他走了。
只是这一行径落在旁人眼中,反倒像是出于心虚的落荒而逃。
“如果在这‘锁长生’中,好人才能活得久些,那我无偿给了他们疫苗,又将通关捷径全盘托出,已是竭尽仁义之道,合该当是我活到最后。”
“至于他们如何内斗,如何自相残杀,我既不在其中,那就都与我无关了,我不过是个行了善举的‘好心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