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曦摊手,无奈道:“那也只能自认倒霉。”
孙灵犀和江茉站在一起,担忧道:“我比较在意的是读书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事,如果中断了读书,又会怎样……”
“上面没再说了,只让助理讲师开始课堂演示。”何威将教案翻到最后面,也没再看到别的字样,就抬头面向左边的三个人,“你们……谁先来啊?”
闻言,众人的目光便随之落在谢印雪、陈云和吴月寒几人身上。
这一刻,江茉忽地又觉得好像能当学生也不错,起码在这种时候会有助理讲师先为他们探路,看看这节课到底在弄什么名堂——“读”,看似简单,可昨天的“吃”大家起初也没想到会是要他们生吃五毒啊,而今年的“读”,又会让他们读什么呢?
和昨日相同,吴月寒对这些未知的事物总是比较害怕,所以何威问起她也不说话,畏葸在原地,目光躲闪又期盼地直往谢印雪和陈云脸上瞧。
这一切肢体语言,都在表示她不想做这试读的“第一人”。
但谢印雪……他不愿意做的事,谁又能强迫他?
就算真有这个人存在,陈云也不觉得那人会是自己,于是陈云轻轻叹了口气,想着或许今天又得是她站出来先给大家做课堂演练了,否则一直这样的僵持下去只会白白的浪费时间。
谁知等她抬起眼睛后,却看见谢印雪不知何时已经走到的书架旁。
书架那边没有吊灯,全部用以照明的光源皆是来自于图书馆休息桌椅场地那边的吊灯,书架越是往深处,便越发阴沉,看不清书架的尽头在哪,也看不清尽头的黑暗深处有什么。
谢印雪就站在最外面的书架旁,立于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微微昂着面庞,目光在整齐摆放的书籍上游弋,像是在挑选书册。
他说:“我先来吧。”
然而众人的视线却不由自主望向他精致如画的侧脸,更随着他依次抚过书脊的纤细手指滑动,末了才注意到书架上的每一本书,书脊上都没有书名。
光从书脊来看,它们唯一的区别就是颜色和花纹工艺不同。
因此谢印雪也没在挑书上多费时间,直接选了本他还算习惯的天青色书皮的书籍出来。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肯错过他脸上每一分细微的表情和变化。
只见青年低眉垂眸望着书封,须臾后竟是缓缓勾唇笑了起来:“有意思,你们知道我抽出来的这本书书名叫什么吗?”
步九照望着他的面庞,敷衍地配合了下:“叫什么?”
谢印雪捧着书册,温声说:“这本书的名字叫做:《谢印雪撞鬼实录》。”
自己随意抽出的一本书书名上竟带有自己的名字,若说这是纯粹的巧合,谢印雪必然不信,其他参与者也不会信。
可惜谢印雪根本不怕鬼。
所以对于这本《谢印雪撞鬼实录》,谢印雪除了好奇再无别的感觉。
他没再看其他参与者,而是将书册随意从中间打开,但出现在右下角的页码却是个小小的阿拉伯数字:【1】。
谢印雪顿了顿,又看向书本的左下角,却发现那边没有标注页码。
所以这书还得一页一页往后翻才行?
既然如此,谢印雪便只能顺着页码再往后翻页。
第一页、第二页、第三页……纸张上都是一片空白,不过从第四页起,纸张上就开始有别的东西出现了,那是一个红色的小点。
小点颜色极其鲜艳,像是人的血滴落在上面。
页码越是往后,血的范围也越来越大,还逐渐变得不规则起来,等到第十四页时,谢印雪才看清血迹的全貌——那一个血手印。
一个按在书本里纸张上的血手印。
再接着往后翻,血手印的数目便随着页码增大愈发变多,占据了原本空白的地方,还出现了一些仿佛是指甲扣抓后留下的划痕,就好像是有“人”被关在这本书里,它在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拼命的敲击着关住它的书页,妄图从这本书里出来。
当谢印雪翻到第四十页时,每一页的纸张上只剩下了的刺目的殷红,纸页特有滑凉感也被一种阴冷湿润的感觉所取代,如同这几页纸张被血浸透的一般。
谢印雪再往后翻了两页,结果从第四十三页起,纸张又恢复了雪白。
第四十四页则写着:
【它出来了。】
【它就站在你的身后,感觉到了吗?】
这两行字停留在第四十四页纸的页首。
谢印雪看完心里没有丝毫的波动,唯一的念头是:这也叫佳句段落吗?
算了,教案说是就是吧。
谢印雪神情平静,侧过身面向众人,张唇将其念出。
不过年读书的过程中,他始终没抬头瞧一眼休息桌椅场地那边的人群,自然就没看到其他参与者们盯着他,逐渐瞪大的双目。
因为谢印雪身后的确站着一个“人”。
图书馆这边的光线和大楼外面的天空一样昏暗,即便里面亮着很多盏吊灯,也仍然驱散不了这股阴暗的气息,众人一开始由于在阴郁暗淡的校园环境中待久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图书馆有什么恐怖的,可现在他们望着从谢印雪背后更幽暗阴森之处缓缓走出,那个肢体扭曲、头发长垂看不清面容的“人”时,只觉得浑身骨寒毛竖。
更叫他们悚然惊惧的,还有谢印雪接下来念出口的话——
“你的后颈上有些细微的瘙痒感,像是有人在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这里的肌肤……”
青年的声音其实很好听,轻柔而舒缓,但此刻落在人耳中,便只剩下诡异的阴森,好像也有只手如同谢印雪念出口的那些话,在轻抚着他们的脖颈和肩臂;又像是有个人站在他们身后,正不断吹出阴凉湿冷的气息,恰好落在他们的颈背处。
只要他们转过头,就能看见……
“你感觉自己的肩膀越来越沉,有些酸,有些重,像是有人坐在上面。请闭上你的眼睛,感受这样的沉重和酸痛,它会回到黑暗中去;或者,你睁着眼睛,念完这一段话,而它将继续跟随着你——”
众人没有转头,他们仍定定望着谢印雪。
于是他们看见那个身形扭曲的人形生物,如长虫一般扭动着攀上谢印雪的身体,如他念出的最后一句话:
“就坐在你的肩膀上。”
青年话音落下的瞬间,其他参与者们头顶上的吊灯忽然“啪”的一声灭了,明明现在还是白天,可整间图书馆却随着吊灯的熄灭而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啊啊啊——!”
急促刺耳的尖叫声不受控的从刘翌、吴月寒还有云美臻等胆小的人喉咙里中发出,张彩霞、裴清嵘这些老参与者虽然没有大叫,可也被惊出的一身冷汗,冷汗凉涔涔的贴着脊背冒出。
漫长如彻夜的几秒钟过去后,吊灯又闪烁着重新亮了起来。
众人下意识的朝书架方向望去,只见一身霁青长衫的谢印雪捧着手上与他衣裳颜色差不多的书册依旧站在原地,唯独原本坐在他肩上的那个“人”不见了踪影。
青年眉尾轻抬,张唇淡淡道:“我念完了,好像没什么事。”
都有鬼坐你肩上的还叫没什么事吗?!
张彩霞心底震惊,她也这样把问题问出来了,
“刚刚真有鬼坐我肩上了吗?”谢印雪抬手在肩膀上摩挲了两下,叹气道,“难怪方才我觉得是有些胸闷,我还以为是我老毛病又犯了。”
江茉吞了下唾沫,颤声问:“除了胸闷你就没别的感觉了?”
谢印雪道:“没了。”
“你没看到它垂下来的腿吗?”刘翌拼命用双手比划着那个画面,“就垂在你胸膛前。”
“那我好像是有看到两条腿。”谢印雪思忖几秒后,告诉刘翌,“不过我没太在意,因为我的眼睛不能从纸张上离开。”
裴清嵘紧跟着又再问:“为什么不能离开?”
不可以直接看完整个段落,或是记住最后那些句子,然后闭上眼睛将其背出吗?许多学生背书时就是这样做的,只要记忆力好完全可以做到。
更何况谢印雪的念出的话语中也有提到,只要闭上眼睛,鬼怪就会退回黑暗中去。
所以裴清嵘必须要问清谢印雪不闭眼的原因。
“因为除了前两行字以外,剩下的句子你每念完最后一个字,它才会接着显示剩下的字。”一边回答众人的问题,一边走向空置的椅子坐下休息,“一旦移开双眼,我就不知道下一个字会是什么,这会导致的我的朗读出现停顿。”
而那本红皮教案上重点强调过:无论期间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停止读书,哪怕仅仅只是一秒的停顿。
“那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魏笑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肩膀……还沉吗?”
谢印雪道:“没有。”
他抬眸环视一圈众人,见大家望向自己的眼神中都带着后怕与警惕,便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我念书时你们看到有个鬼坐在我肩上了吗?”
“……是的。”陈云点头道,“不过在你念完后,那些情景都消失了。”
谢印雪笑了下,说:“那些景象应该是幻觉吧,我的肩膀现在不觉得沉。”
真的只是幻觉吗?
裴清嵘心中盈满了困惑与不解。
毕竟灯灭的一瞬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裴清嵘暂且不去深思这件事,将目光从谢印雪身上挪走,听张彩霞说:“助理讲师的课堂演示结束了,那接下来应该就到我们去完成课堂作业了,昨天我是第一个吃蝎子的人,今天我不想当这第一个人了,你们谁先去?”
学生群里没人应声。
张彩霞见状无奈道:“男士们给点力啊,昨天女士先行了,你们今天出一个男生先去读个书呗。”
柳不花瞅了瞅周围的人,发现大家仍坐在原位不动后就开口道:“哦,那我去吧。”
说完柳不花便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书架走去。
但陈云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她回忆了遍昨天课堂上吃蝎子学生的顺序,这才恍然记起:昨天第一个吃蝎子的老师是她,而学生则是柳不花,根本就不是张彩霞!
因此无论张彩霞那句“我是第一个吃蝎子的人”指的是老师还是学生,都不对!
想到这一点后,陈云下意识朝张彩霞的方向看去,却见一向和张彩霞待在一块的金曦正往自己这边过来。
“陈云,昨天第一个吃蝎子的学生不是柳不花吗?”她挨近陈云后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是张彩霞啊。”
“对。”
陈云缓缓点了下头,声音和动作都是特别的轻,就怕惊动了椅子上的张彩霞。
而除了她和金曦以外,似乎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张彩霞话里的漏洞,比如裴清嵘和孙灵犀,他们都在悄悄抬眼,用充满了狐疑的目光打量着张彩霞。
其他没有注意这一细节的人,则全神贯注地盯着书架旁的柳不花,目视他取出一本墨绿色书皮的册子来,然后“咦”了一声说:“这本书上怎么没有我的名字?”
他们的身体不似老师高大,取书也只能取书架最底下两层的书,难道因为这样书名才有所区别?
云美臻紧张的不行,一直不断扣着自己的手指,闻言就急切问:“那你选的书书名叫什么?”
“叫做《404班撞鬼实录》。”柳不花把书抬起,将有书名的那一面转向大家,还嘀咕着,“我们上课的教室就是404,所以我们班不会就是404班吧?”
“那我们不就是……”纪珊珊双臂环抱着自己后退了几步,攥紧了吴月寒的裤脚,满脸悚然道,“……404班的学生。”
谢印雪刚才抽到了带有自己书名的书,让大家都以为他们抽到的书也会是带有自己名字的书册,然而现在柳不花去书架那抽到的书册,书名却涉及到他们每一个人。
众人惊魂未定,惶然惊惑之际,又见柳不花打开书册,直接念道:“我们之中有个人是鬼。”
【我们之中有个人是鬼。】
【它从书里跑了出来,那个曾经与你朝夕相伴的人,现在会是谁呢?】
这是柳不花抽到的书中写在第四十四页的前两行字。
他不像谢印雪需要从第一页起,一页一页的翻开寻找第四十四页。
柳不花只随意打开了一页,就发现右下角居然标注有页码,他照着页码顺序很快便找到了第四十四页,而除了四十四页以外,这本书的每一页纸上面都画着同一张图。
那是一扇半开的红色大门。
半开的门缝背后是无尽的黑暗,一对红色的血脚印自门缝中走出,蔓延至纸张的最下端后消失,就如同第四十四页上黑字所叙述的那样:有个“鬼”从书里跑了出来,现在就藏匿在人群之中。
谢印雪抽到名为《谢印雪撞鬼实录》的书后,果真撞鬼了,那柳不花抽到名为《404班撞鬼实录》,是否意味着他们也会撞鬼?
因此柳不花才念完这两句话,其他参与者们便下意识地抬起了头,警觉戒备的审察着自己身边的人,却不想柳不花接下来继续念的句子,竟与他们此刻的状态完全一致!
“听到这句话的你猛然抬头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伙伴,在熄灯之后,你已经无法确定它是否就是那个你所熟悉的朋友。而灯,又熄了。”
“了”字的尾音落下之后,图书馆的灯泡便骤然熄灭。
众人被这一骤变骇在原地,胆小的参与者张大了嘴巴却不敢大叫出声,唯恐触犯校规;老人虽比新人镇定些许,可冷汗也仍争先恐后的自毛孔冒出。
“感受到了吗?它朝你的脖颈吹了一口气,那气息是腐尸特有的腥臭;它拍了一下你的手背,那温度是死人独有的寒冷。”
按理来说,众人都陷在黑暗之中,柳不花应当看不到书上的字了才对,然而他读书的速度却没有分毫变化,流畅、清晰……好像念书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更重要的是,“佳句”里提到的每一件事,全都应验了:
他们后颈被仿佛尸体呼出的湿臭气息吹过,手背也被看不到的“人”的不轻不重拍了一下,那股阴凉森寒的气息便顺势侵入他们的身体,将他们的镇定瓦解击碎。
“啊!”
参与者中终于有人濒临奔溃,不受控的发出细微的尖叫。
幸运的是这叫声没有招来教导主任,不幸的是,骚乱之中还有另外一种诡异的声音响起:
“你找到它了吗?请快找出它到底是谁,它正注视着你,离你越来越近,听,它的脚步声。小心……小心……它来了。”
那是柳不花所说的脚步声。
“呯、呯、呯——”
它沉重又急促,从远方快速朝他们逼近,像是有个人从书架最深处的黑暗里快速冲过来,然后如恐怖电影中吓人的桥段那样,突然满脸是血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是谢印雪!谢印雪是鬼!”
“鬼是张彩霞!”
“啊啊救命!救命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多重尖锐响亮的呼喊声响彻整座图书馆,有人被吓得神志不清只会喊救命,而有人则依照着“佳句”里的要求,大声念出自己认为是“鬼”的那个人的名字。
可世界在下一秒却如同被按下了静音一般,众人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听不到那阵骇人的脚步声,甚至连他们在惊惧下鼓鼓狂跃的心跳声也跟着消失了。
沉默和死寂内,他们唯一能够听到的,就是耳畔近在迟尺,属于柳不花声音的低喃:
“你找到我了吗?”
偏偏这句话结束后,图书馆内的灯光又重新亮起,将崩溃的聆听者的尖叫压回原处。
他们齐齐抬起眼睛环顾四周,目光划过谢印雪,又掠过张彩霞,最后落在书架前仍捧着绿皮书不明所以望着他们的柳不花身上。
——柳不花还站在书架前,没有回到休息桌椅场地这边,那么刚刚在他们耳边说那一句话的“人”到底是谁?
或者……它根本不是人,而就是书里跑出来的鬼?
“喂,你们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是鬼了?”张彩霞带着忿愤和不解的声音将众人的神志拉回,“我他妈也被吓死了好吧?”
众人再次看向她,却见右臂搭在椅子扶手上,神色原本平静无澜的青年也挑高了眉梢,睨着他们问:“我也很好奇,刚刚你们在胡乱叫喊些什么。”
谢印雪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才从刚刚的诡异情形中回过神来的裴清嵘、孙灵犀等人,听到谢印雪的问题后又愣住了,反问他:“胡乱叫喊?”
谢印雪轻轻颔首,开口道:“是的。”
谢印雪对时间的流逝把握的向来精准,在他的计算中,柳不花读书的时间总计不超过三分钟,可在这短短的三分钟内,书架那边念书的柳不花就老实念书没别的什么反应,休息桌椅场地这边剩下参与者,除了他和步九照以外,几乎所有的参与者都开始惊恐的乱叫,像是疯了一样,。
确切来说,不是疯了,而像是都陷入了某种恐怖的幻觉,就连见识过几个副本的陈云脸色也白了不少,显然也深陷于幻觉之中。
于是谢印雪直接问他们:“方才你们看到了什么?”
“……我们什么都没看到。”陈云缓了缓呼吸,对谢印雪说,“因为刚刚图书馆停电了。”
她还将自己与金曦察觉到的张彩霞身上的异样说了出来。
可是张彩霞听完后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解开,反而还更深了,她纳闷道:“我没说过这种话啊,昨天第一个吃蝎子的老师是你,学生是柳不花,哪边都不是我啊,这就是你们觉得我是鬼的原因吗?”
孙灵犀唇无血色,站出来给陈云做证:“不,刚刚那些话就是你说的!”
“真不是我!”张彩霞摇头摆手否认着,“那些话是柳不花说的啊!”
“不是我,我听着也是你。”柳不花将绿皮书塞回书架上,然后回到休息桌椅场地这边,“我还奇怪为什么你说你自己是第一个吃蝎子的人呢,不过我想可能是你们害怕,既然都没人敢去,那就我去吧。”
张彩霞无话可说,感觉自己像是黄泥巴掉裤裆,有嘴也说不清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将目光透向在场另外一个看到了不同情景的谢印雪。
谢印雪轻叹一声,放下搭在扶手上的小臂,摩挲着露出袖角的半截梨花手镯,徐徐道,“首先,图书馆一直没有停过电;其次,你们谁都没有说话,我只见你们沉默了许久,随后柳不花忽然说了句‘哦,那我去吧’,他便起身去了书架旁。”
这时裴清嵘忽然开口:“你的意思是,你看到的景象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
谢印雪迎着他的双目,启唇说:“眼下看来,是这样没错。”
闻言,裴清嵘没再出声了,可看他的神情,他分明不信谢印雪的话。除了他以外,还有几个人看向谢印雪的视线也充满着狐疑。
谢印雪的目光扫过这些人的面庞,发现他们就是在柳不花念书时大叫他就是鬼的参与者。
把自己当成摆渡者npc的参与者谢印雪见识过不少,可把如今这种把自己当成鬼怪npc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以至于谢印雪越发好奇他们眼中的自己是何种模样,才使得他们有了这样的念头。
不过陈云对谢印雪还是比较信任的,她抿了抿唇看向柳不花,问他:“那柳先生你可以说说,你刚刚念书时碰上了什么事吗?”
“我碰上的事就邪门了,你们应该也听到了,就有鬼在我后颈吹气,还拍我手背,我还听到我身后书架深处那里有快速奔跑的脚步声传来……”
陈云越听额角的细汗越来越多,这不就是他们刚刚经历的事吗?
“但是我干爹说的没错,图书馆的确没有停电,不然我怎么看得清书上的字还能念出来呢?”说到这里柳不花“啧”了一声,“书上还叫我抬头找鬼,这不摆明了就是坑我的陷阱吗?我和你们说,如果等会你们读书时遇到了什么怪事,千万别理会,都是幻觉而已。”
瘫软着身体坐在地上的江茉,苦笑道:“真是幻觉吗?”
“你们都说我是鬼,老子无语了。”张彩霞则捋起袖子大步上前,“行,下一个我去!”
张彩霞为了自证清白,迈出的步伐毫不犹豫,很快就走到了书架前,看也不看就抽出一本橘色书皮的书来,然后望着书封上的书名冷笑:“唷,《张彩霞在图书馆的死亡危机》,带我名了还,老子今天就来会会你!”
说罢,她便打开书册。
谢印雪看她翻书的动作和自己是一页一页的往后翻,和柳不花不同,就明白她碰上的页码情况和自己应该是差不多的。
待张彩霞找到第四十四页后,她爽朗干脆的声音便随之在图书室内响起:“看到了吗?请你仔细感受那道落在你身上的阴冷目光,她从第一页开始便注视着你,随着页数越来越近……”
这大概就是张彩霞那本书上第四十四页的首两行字。
“……越来越近,直到你翻开四十四页,而它在第四十五页注视着你。”
同时谢印雪也注意到,其他参与者们的表情,在张彩霞开始念第三行字时开始有了变化——变得越发惊恐和害怕。
谢印雪垂眸看向坐在自己腿边的柳不花,问他:“不花,你有看到什么吗?”
“没有。”柳不花摇着脑袋,看向谢印雪眼底一片清明,还指着其他参与者问,“他们怎么了?”
看样子,柳不花似乎和他一样,都没有看到令这些人目瞪舌彊的恐怖情景,而他和柳不花此刻的对话,也根本传不进这些人的耳内。
谢印雪缓缓勾起唇角,轻声道:“我大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挨坐在谢印雪椅子上的步九照闻言侧身看向青年,单眉一挑问他:“你要开始做生意救人了?”
“不。”
青年还在拨弄着梨花镯,他用指尖抚过梨花镯上每一条纹路,力道轻柔,声音温和:“这个游戏并不是活到最后才能通关,得拿到五朵小红花,而我每天只能帮学生完成一次作业,这个机会我得为不花留着,如果我今天救了这些的人,明天他们死了,或是拿不到五朵小红花,那我救了他们都没用。”
因为他们活不到副本通关,那么交易所要的报酬,他们就无法支付。
而帮助人通关减轻身体病痛的折磨,本就不是谢印雪最要紧的事,他唯独要保住的,只有自己和柳不花。
步九照望着谢印雪,这人垂眸低眉的模样仿若怜悯众人的菩萨,出口的话每一句却冷得让人彻骨生寒:“陈云愿意救每个女学生一次,是她的公平;而我的公平,就是谁也不救,大家就各凭本事活下去吧。”
“谁都不救就是你的公平吗?”
可你要救柳不花不是吗?
“真够公平啊。”
步九照冷冷地扯了下唇角,激荡的情绪在他五脏六腑内乱蹿,使得他忍不住出言讽刺谢印雪,哪怕他其实不愿意这样与谢印雪针锋相对,哪怕他攥紧了拳,掌心被指甲印得发疼,也控制不了自己,一字一句夹枪带棒:“你很有做神仙天赋。那些所谓的神与仙,满嘴的苍生大道,实际就和你一样,全都是这样的冷血,只偏心自己在乎的人。”
“听上去,你好像很嫉妒被他们偏心的人。”谢印雪被步九照这样讥讽却毫不生气,依旧笑着,只是笑颜里掺了几分讶异,“没有人偏心你吗?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人喜欢才是。”
步九照与那双虽是笑着,却泠泠看不到一丝暖意的柳叶眸对视,不由自嘲:“有很多人喜欢?就像你吗?可能是有的吧,但是希望我死的人更多一些。”
谢印雪又问:“你是杀了许多人,还是犯了什么大罪吗?”
杀了许多人?犯了什么大罪?
杀没杀他不知道,犯的“大罪”他倒是清楚的很——
步九照哑声道:“我只是……想活着。”
这个回答完全不在谢印雪的意料之中,所以闻言他也有些怔忡。
……活着。
两人默然间,反倒是一向不作声的柳不花拍了拍谢印雪的小腿,然后又抬手拍着步九照的肩膀,终于拿出了点年长者的气质,语重心长劝慰两人道:“活着不是什么大罪啦,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啊,这可是写在咱们宪法里的东西。”
只可惜他现在就是个矮墩墩的小包子,顶着张小肥脸说这种话只会让人觉得他是故作老成,除了可爱没别的感觉。
“你懂个屁。”步九照就听不得这个被谢印雪偏心到家的人来安慰自己,剜了他一眼后背过身,骂骂咧咧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柳不花被他吼了一声后,睁着眼睛的无措模样无辜又委屈,就像谢印雪刚刚看着步九照说很多人想他死时委屈巴拉的模样,看得谢印雪怜意大发,将刚刚想对步九照说的话,转而对柳不花说:“不花别理他,来干爹抱抱你。”
“使不得。”柳不花严肃的拒绝了谢印雪试图掐小孩脸蛋的举动,并教育他,“干爹,趁人之危不合适。”
步九照也冷笑:“呵,男人。”
谢印雪:“……”
唉,罢了罢了。
另一边,张彩霞的朗读似乎也进行到了尾声,中间她又念了什么谢印雪、柳不花和步九照都没认真听,只见她瞪大充满了血丝的眼睛,念出书上的最后一句话:“请闭上你的眼睛,避开它的触碰,否则,它将扣下你的眼珠;或者,你睁着眼睛,念完这一段话,而它将继续跟随着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参与者人群中刘翌又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尖叫。
柳不花闻声就问他:“你们不会又看到图书馆停电了吧?”
刘翌没回答柳不花的问题,因为他整个人怕得都快缩到桌底去了。何威也惨白着脸说:“是的,张彩霞念完后就停电了一秒,操……我觉得今天我就算是主讲师不用参加朗读,也已经快被吓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