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孙灵犀觉得,大概是“锁长生”内部的npc们闹了什么矛盾吧,否则真的解释不清教导主任为何就单独针对谢印雪一人。
她告诉江茉:“我还听别的参与者说过,他在第一个副本中碰到的摆渡者npc就是穿着一身中式长衫,肩头还绣有一杈梨花。”
江茉听了这话便倏地抬头朝谢印雪看去——青年一袭霁色长衫,肩头梨花似雪栩栩如生,不正是孙灵犀所说之人?
她也道:“那不是和谢印雪的穿着打扮一模一样?”
“没错。”孙灵犀点点头,又轻皱着双眉说,“可他貌似也有伙伴,陈云和柳不花,还有那个步九照,他们好像都认识谢印雪,所以我也不敢确定。”
谁知江茉这时却笃声道:“应该就是他了。”
孙灵犀闻言不由侧目:她一个老参与者都确定不了的事,江茉怎么就能如此肯定呢?
“学生们的心里话晚上在宿舍时每个人都能听见,但老师心里在想什么我们却不知道。”江茉见状便立刻给孙灵犀提供了一个有力的证据,“这难道不是副本为了隐瞒下摆渡者npc的身份才如此设定的吗?”
孙灵犀说:“……是有些道理。”
可她仍觉得这个说法存在着一些漏洞,想提醒江茉先不要就此下定论,结果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却被食堂里一声惨叫给拉回腹中。
“救命啊……救命!”
大家纷纷转头朝惨叫声发出的地方望去,只见第一个吃完饭准备离开食堂的何威,此刻正躺倒食堂大门口连声哀叫,但即便他已经快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了,也仍然抵挡不住教导主任如雨般落在他身上教棍——很显然,他这是触犯了校规。
然而众人一直在食堂里待着,也没出去过,在食堂里又能触犯什么校规呢?
“我们要怎么救你?”雷成磊满脸急色,焦声问他,“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啊?”
只有找出自己触犯的校规并进行改正,教导主任才会停止惩罚,不然的话……就这样被活生生打死都有可能。
“我不知道……啊啊!”何威的叫声越来越凄厉,教导主任手里的教棍也渐渐染上了血迹,“我什么都没干啊!”
裴清嵘皱眉望着何威刚刚坐的位置,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他朝着何威大喊:“餐盘!你吃完饭后要把餐盘放去餐具放回收处!”
何威闻言便放开了抱住自己脑袋的双臂,忍痛从地上爬起,用尽最后的力气快速冲向自己的座位,抓住餐盘后将其放到食堂南侧的餐具回收处。
餐盘被置于回收台的瞬间,对何威紧追不舍的教导主任最终停下了脚步,手中高扬的教棍也并未落下,嘴角噙着诡异的怪笑倒退着离开食堂。
何威喘着粗气,胸膛急促地起伏着,直到教导主任的身影完全消失,他双膝一弯缓缓滑下,要靠着餐具回收台才能勉强撑着身体不完全倒下。
众人望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再垂眸看看自己面前还没吃完饭的餐盘,心中不禁暗骇,思量着那几棍子若是落在自己身上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而柳不花盯着何威观察了片刻,就对坐在他身边的谢印雪说:“干爹,他受的伤好像比刘翌重。”
何威虽然没像刘翌那样被打掉牙齿,但他那么一个大男人,现在却被打得连站都站不起来,刘翌昨天好歹还能自己走路呢,所以何威被打得有多惨烈可想而知。
“触犯这条校规遭受的惩罚这么严重吗?”坐在柳不花对面的陈云也不禁担忧道,“还是说有别的什么原因?”
“为人师表者,当正身为范,立德树人。”谢印雪闻言就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眸沉声说,“我们这些‘老师’如果犯错,就是给了学生错误的示范,受的惩罚更重些并不奇怪。”
“原来如此,多谢谢先生为我解惑。”陈云露出了然的神色,谦逊地向谢印雪道了一声谢。
谢印雪朝她弯唇笑了笑,温声说:“不客气。”
大部分食堂里的座位都是四人一桌,永劫无止学院里的食堂也是如此,谢印雪、柳不花、陈云三人这边相谈甚欢,同一桌的第四个人却是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阴沉,完全应了那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因为他坐在谢印雪正对面。
由于没完成作业得不到小红花,步九照还没饭吃,只能望着同桌的三个人用餐。
起初由于谢印雪、柳不花、陈云都在低头认真吃饭,步九照便没说什么,可他在这里坐了半天,见三人都聊完一轮了还是没人和自己说话,就缓缓皱起双眉,盯着谢印雪面前干干净净连粒米都没剩下的餐盘道:“你怎么把饭吃的这么干净?”
永劫无止学院给老师和学生提供的餐食都是一样的:不软不硬的白米饭盖上个香煎荷包蛋,还有整块的小牛排和一个超大的酥皮鸡腿,以及一些脆黄瓜、小炒油麦菜之类的素食,可以说是一套标准、甚至可以用丰盛来形容的校园餐。
这要是在现实中,哪怕是在学校里,这种套餐没个十几块还都吃不上,而在永劫无止学院,学校会提供给每一个讲师和完成作业了的学生。
可是丰盛归丰盛,步九照和谢印雪一起过了三个副本,其中两个副本自己都给他做了菜,不论做的简陋或是奢华,青年都是只吃几口便停筷,不会再多吃,怎么在永劫无止学院,谢印雪就把校园餐吃得一干二净呢?
步九照问他:“这个厨子做的饭菜很合你口味?”
难道比自己做的还好吃?就这么合谢印雪的心意?
“不合。”谢印雪从袖袋里取出一张干净的纸擦了擦唇角,也弯眸朝步九照笑道,“还没你做的好吃。”
得了青年一句夸,步九照眉头也并未舒展,冷声道:“那你还吃得这么干净?”
谢印雪端起餐盘朝餐具回收处走去,不答反问:“你是不想我把饭菜吃完吗?”
因着常年生病,谢印雪的食量一向不大,现实中陈妈知道他的食量,做的菜往往都是少而精,但在副本中就不会有人再记着他的口味再依据食量来做菜,所以这顿校园餐吃下后谢印雪反而觉得身体更不舒服了——被撑的。
其他人就没有这种烦恼,他们也没剩下任何食物。
且不说他们都饿了一天才盼来这顿来之不易的饭菜,也不知道自己第二天能不能完成课堂作业获得小红花,吃到第二顿饭。
就是光凭“饥饿会影响体力”这条规则,都足以让所有变成学生的参与者不管如何撑都要把校园餐吃完,以保证自己后面爬楼或者逃跑时体力充足。
“我为何要管你的事?”
步九照回答谢印雪的问题时神情和声音并不冷漠,只是没有掺杂任何感情,平述这个事实:“吃撑了难受的人又不是我自己。”
“我只是不想知道没吃完餐盘里的食物,算不算浪费粮食,会不会触犯校规。”谢印雪垂下眼睫敛了笑意,有些烦恼地轻叹一声,紧蹙的细眉间满是忧虑,“你也知道我得罪了那个女人,所以我得小心些,防止把命交代在这里。”
步九照知晓谢印雪这人城府颇深,话总是半真半假,不能全信,因此瞧见青年对他如此示弱也未做任何表态,只是静静地回望着谢印雪。
另一旁谢印雪见步九照不接自己的话又是一声长叹:他觉得步九照这人心越来越硬了,明明第一个副本还会给他做甜汤,现在却连个笑脸都吝于给,怎的相处的越是久,就越是不肯说句软话呢?
毕竟步九照若是不关心自己,就肯定不会注意到他吃撑后的不适。
所以步九照到底是喜欢自己?还是不喜欢呢?
谢印雪抬眸瞅着坐在对面的身形缩水了许多了步九照,忽然又笑了起来:“步九照,你不是想看我身体白不白吗?不然明日你把课堂作业做一下,帮我试试没吃完餐盘里的食物是否会触犯校规,如何?”
这话的意思是……步九照如果能帮谢印雪试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就愿意给步九照看一看自己的身体究竟白不白吗?
原先一直坐在原位埋头吃饭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和看不见,完全不打算卷入谢印雪和步九照言论的陈云和柳不花,听见谢印雪说出这样的话,登时惊得连筷子都差点没握稳掉在桌上。
陈云的震惊暂且先不提,跟随随谢印雪多年,对自己干爹的性子再了解不过的柳不花也完全愣住了。
因为他清楚谢印雪少私寡欲,冷心淡漠的本性,谢印雪平时连骂人都不会带个脏字,更别说是当着旁人的面说这样直白露骨的话。
为何就在步九照这破了例?
可步九照也弄不懂谢印雪在搞什么。
谢印雪不是他第一个开后门帮助其通关的参与者,却是唯一一个能让自己每个副本都要参与,确保他安然无恙能活到最后的人。
他也深知谢印雪虽然时时唇畔含笑,也并不厌恶反感与别人肢体触碰,可实际上这人的心却高置于雪巅之上,山腰雪虐风饕,终年不歇,将所有人的脚步都隔绝在山底,至死也难以触碰。
因此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帮谢印雪通关,至多想过能与他做个朋友有些交情也不错,旁的从未深想。
谁知后面的事,竟没一件在他的谋算之内。
只要一对上谢印雪,青年就总有本事把他惹得失控离常,等他静下心来,事情的发展早就和他最初的打算背道而驰——包括昨晚宿舍透露出的,连他自己也感到意外的心声;包括他明知道谢印雪方才说那样的话就是诓骗自己去给他探路,他也还是心甘情愿的上钩了;包括这一刻他明明已经在心底答应了谢印雪的请求,面上他也还是要嘴硬强撑出漠然的神情,只扯唇冷嗤一声不置可否。
结果青年睨着他的眼眸笑得更弯了几分:“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步九照还是没说话,他只望着谢印雪那双柳叶眸,望着他眼底的盈盈水光和万千柔波,忽的就想抵着山腰的凄凄风霜和皑皑白雪一路攀爬,去往山巅,看看这人的心到底被封在哪块寒冰之内,再独占入自己怀中。
……但他明明最恨那漫天无歇的风雪了。
恨了千年万年,不绝不止,却偏偏不恨谢印雪。
回宿舍的路上,步九照难得没和谢印雪一块走,而是加快脚步独自上了二楼。
陈云看着步九照两天没吃饭,人小腿又短居然走的比她和柳不花他们还快,双目愕然睁大,同时对步九照的身份也更好奇了,就问柳不花:“柳先生,这位步先生是你和谢先生的朋友吗?”
柳不花很想说一句他其实也不知道步九照是谁。
他只知道自己和谢印雪在上个副本也见过他,除此以外全不清楚。因为谢印雪不主动和他说的事,他素来不会多问一句。
然而眼下的情况,柳不花觉得或许自己不问不行了——要不是他知道谢印雪自拜陈玉清为师的那一天起就已注定孑然伶仃,这辈子再长都只能踽踽独行,他都会怀疑步九照是不是要做他干妈了。
于是柳不花抬头看向谢印雪,把陈云所问自己答不上的这个问题交给他。
谢印雪笑了一声,轻描淡写道:“他算是我一个朋友吧。”
这个答案柳不花听了都想吐槽:普通朋友会想看你的身体白不白吗?
不过是别人私事陈云不会去探个究竟,得到这一句话便不再深问,只觉得步九照如果是谢印雪的朋友,那一定也是有大本事的人,难怪两天不吃饭也依旧步履矫健。
众人回到了各自的宿舍里中休息。
因为不知道具体的熄灯时间,大家在进屋收拾好后就关了灯上床躺下,避免触犯校规。
何威还是调整好作息天一黑就想睡,但他惦记着今天白日里其他人告诉他天黑后窗外会响起学生们心里话的事,就强撑着眼皮,挨住了困意没睡。
等了不知多久,等得何威就要睡去时,窗外终于有动静传来了——
第一个还是刘翌的声音:“吃饱不饿了,但是还是想回家……明天努力完成作业接着吃饭吧。”
真是朴实无华的心愿,和他抱有同样念头的还有昨晚也惦记着吃的张彩霞,只是她想的东西不怎么美好:“明天要上什么课,不会让我吃蟑螂吧?呕……”
张彩霞干呕的声音非常有感染力,听得其他人也忍不住思维发散去想吃蟑螂的画面……然后跟着干呕。
所以金曦和纪珊珊的心里话一模一样:“求求了,明天千万不要让我吃蟑螂!”
裴清嵘想的仍和副本有关:“不知道明天的课是什么课,如果所有老师都不愿意上台做课程演示,那我们该怎么办?”
雷成磊的想法就很实在了:“陈云人真好,我怎么不是女的?那样的话她也会帮我了,何威得要钱才行,唉,我没钱啊。”
至于柳不花的想法,还是和昨晚一样叫人大受震撼:“蟑螂没吃过,不过我听说好像有种虫叫‘水蟑螂’,是可以吃的,我好怕虫,但还是想尝尝看。”
谢印雪:“……”
比起吃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还是情愿柳不花继续思考包臀裙和包臀裤的问题,再不济继续沉迷美人也行啊。
但等步九照的心里话一出,谢印雪就没空再去管柳不花在想什么了,因为步九照的心里话,是:“明天把课堂作业做了吧,然后去谢印雪的房间看他的身体到底白不白。”
谢印雪:“……”
真是下流!
步九照就不能想点别的东西吗?学柳不花和张彩霞他们想想吃蟑螂的事都行啊。
二这栋宿舍楼里,除了步九照和谢印雪以外的每一个人也都在怀疑,这些话真是他们深夜能听的东西吗?连纪珊珊都不念着裴清嵘,柳不花也不想包臀裙教导主任了,怎么步九照还在惦记着谢印雪的身体到底白不白啊?
步九照一连两天都在想这件事,以至于翌日清晨众人在宿舍楼底下集合时,目光一直忍不住往谢印雪的身上瞟,想解开他扣得齐整的缠丝盘纽,一览那霁青长褂下的雪肤玉肌。
迎着众人犹抱琵琶半遮面,却也藏不住想把他剥干净的目光,谢印雪这回怎么都笑不出来了,肃着脸垂眸睨向始作俑者,想让他反思一下自己干的好事。
结果罪魁祸首望着他,冷凝许久的面容竟解冻了,于唇角泄出一缕笑意。
作者有话说:
npc的心里话:我想看他的身体到底白不白……不,我是想看他的心到底有多黑。
谢佬的心里话:步九崽,我看你挺可爱的,现在就给你一个做我干儿子的机会,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npc:?
谢印雪再一次见识到这句话的冷酷和残忍。
不过好在众人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放在今天的课程上,毕竟大家经历了昨天的那些事,现在都已经明白:被随机选为主讲师的参与者可以免除课堂演示,和课堂有关的危险事他都可以不插手,除非他自愿帮学生完成作业。
所以在众人都进了404教室后,双目紧盯着的就是写有众老师名字的黑板,想知道今日的主讲师到底是谁。
“是我!哈哈哈咳咳……是我!”
当何威看到黑板上【今日讲师】后面紧跟的是自己的名字,就忍不住庆幸大笑,哪怕扯到了伤口痛得直咳嗽嘶气,他也还是没停住笑。
因为今天爬楼爬的最慢的不是变成学生的参与者们,而是何威——昨天教导主任打他下手是真的重,何威今早差点下不来床,勉强下来后每走一步路于他而言也都是煎熬,痛得他只能扶着楼梯,在陈云和吴月寒的帮助下一点点缓慢挪上四楼。
进教室前何威还在担忧如果今天他还是助理讲师要跑动跑西拿教材怎么办?却没想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今天居然是任务最轻松的主讲师!
至于沦为助手讲师的其他人,比如吴月寒就完全笑不出来一路上,她都在祈祷今天自己是今日的主讲师——可惜事与愿违。
谢印雪和陈云这种老参与者则从没将希望寄于成为主讲师避免危机与灾祸活命一事上,没希望,自然也不会失望,便直静静看着何威冲到讲台上,迫不及待地打开红皮教案阅读里面的内容。
然后,他们就瞧见何威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变淡。
吴月寒的心一瞬间就提了起来,紧张地问他:“今天的课堂内容是什么?”
“今天我们不在教室里上课。”何威愣愣地抬起脑袋,将目光从红皮教案上移开,望着大家茫然道,“教案上说,今天我们要去图书馆学习。”
“图书馆?食堂二楼?”他的话让孙灵犀、江茉等人也有些惴惴不安,“去那里干什么?”
何威摇头说:“教案上没讲,后面啥字都没了。”
昨天已经当过一回主讲师谢印雪明白这是为什么,便向众人解释:“教案上如果没有别的说明了,那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就得到图书馆后才能知晓。
谢印雪话音落下后,404教室内短暂的沉默了几秒。
何威丧着脸,他浑身上下都在痛,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爬上了四楼,现在又马上要下去,还得经过昨天自己遭罪的食堂再爬上二楼,他就想哭。
众人也明白了何威当上主讲师,看完教案后笑容却逐渐变淡的原因。
“走吧。”裴清嵘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稳声说,“我们得抓紧时间在上课铃响起前过去。”
“对,也没什么好怕的。”张彩霞率先走出了教室,“去图书馆还能干些什么?无外乎就是要我们看书呗,最多再写个读书笔记什么的。”
金曦听她这么讲,就忍不住与她拌嘴道:“这所学校会让我们在教室里生吃五毒,我才不信去图书馆是单纯的看书。”
于是张彩霞又问她:“就算不是,难道你还能不去吗?”
金曦无话反驳:没错,不管红皮教案要他们去图书馆做什么,他们都必须去,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然而众人在去二楼图书馆时会途径食堂的路上却碰到了一个小插曲——他们来这的第一天因为肚子饿,早就来食堂看过,却没找到任何食物;第二天众人第一次上课怕迟到便径直去了404教室,同样没来食堂看过,而陈云、吴月寒和何威他们虽然来了,注意力却只全在爬满整个食堂的“教材”上,同样没细看;后面又有没完成作业就领套餐饭吃的步九照这一例子存在,因此众人都默认,食物必须得完成作业有了小红花了才能获得,其余时间食堂里不会出现食物。
结果众人现在却看见食堂的学生专属取餐窗口那摆放着一排排鲜牛奶和整箩筐的水煮蛋。
这一幕叫大家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这里怎么会有鸡蛋和牛奶?”刘翌小心走到学生专属取餐窗口前,踮起脚想摸一把箩筐里的水煮蛋,发现它竟还是热乎的,“能吃吗?”
云美臻讷讷道:“……应该可以吃吧?”
“现在有很多学校为了保证学生们的身体健康成长发育,会给学生停供免费的牛奶和鸡蛋当做早餐。”吴月寒作为老师知道的更清楚些,“或许这所学校也一样。”
但话是这么说,真正敢拿鸡蛋和牛奶吃的人却没有。
正当众人准备放弃继续在取餐窗口前研究鸡蛋和牛奶去往图书馆时,他们却见谢印雪迈步上前,弯腰从箩筐里取出一个水煮蛋,剥干净蛋壳后递给脚边的黑发小男孩,温声对他说:“你昨天没吃饭,吃一个鸡蛋吧。”
步九照接过谢印雪递来的鸡蛋捧在手心,眉尾轻轻抬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三两口吃干净了。
谢印雪又紧接着为他剥了一个,继续温声细语道:“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一个鸡蛋肯定吃不饱,再吃一个吧。”
众人:“……”
神他妈长身体的年纪,这里就没一个人是真正的小孩,他们只是体型缩水了而已。
不过这个鸡蛋步九照也照旧吃了。
他吃完后,谢印雪还为他递上一盒奶,连盖子都贴心地帮他开好了:“吃了两个蛋小心噎住,喝点奶吧。”
步九照仍然一言不发,咕咕几口将奶喝的一滴不剩,然后抬头静静地望着谢印雪,神情不像是还在等待青年继续投喂,而是想看看他还要再玩什么花招。
谢印雪倒没耍别的花样了,只是问他:“怎么样?”
步九照如实说:“难吃。”
“能填饱肚子就行。”谢印雪观察了会步九照,见他没什么反应后便再度俯身,拿了两个鸡蛋和一瓶奶塞给柳不花。
柳不花就不似步九照那般挑剔,谢印雪给他什么他便吃什么,三两下剥净蛋壳后两口一个蛋,一分钟不到就把蛋和奶都解决掉了。
步九照见状顿时皱眉,抬手紧紧攥住谢印雪的袖角问他:“你在拿我给你干儿子试毒?”
“怎么会呢?”谢印雪笑着拍了拍步九照的脑袋,再顺着发顶往后捋了两把,轻声说,“我只是怕你饿坏了。”
步九照觉得谢印雪在瞎扯淡,动作也很像是在摸狗。
其他人看到柳不花和步九照都吃下了鸡蛋牛奶仍然活泼乱跳没断气,便围到了取餐窗口边上,盯着他们两个直瞅。
“怎么样?”裴清嵘问柳不花,“很难吃吗?”
“不难吃,就是普通的鸡蛋和牛奶的味道呀。”柳不花摇摇头,然后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好像还挺顶饱,我都有点撑了。”
“顶饱”这两个字很具有诱惑力。
在这所学校里,饱足就意味着有充足的体力可以行动……或逃跑。
因此刘翌望着装满水煮蛋的箩筐,忍不住颤颤地伸出手来,裴清嵘在一旁望着他,嘴巴紧闭没出声阻拦。
不过刘翌的指尖,最终还是在快要触碰到温热的蛋壳时停住了。
“我不饿。”他吞了下口水讪讪道,“我们还是赶紧去图书馆上课吧,不然等下上课铃就要响了。”
谢印雪的目光在刘翌短暂的停留了几秒,便掠过他落向其他人,张唇问道:“你们也不吃吗?”
纪珊珊、江茉、雷成磊等人全部摇头,就连胆儿最大的老参与者张彩霞和金曦也表示她们不吃,唯独何威卷了袖子上前:“我吃——”
但他还没摸到水煮蛋,陈云便扣住他的手腕劝阻道:“免费营养早餐最初是为学生设立的,所以这些鸡蛋和牛奶或只有学生能享用,我劝你最好别吃。”
老师们体力的流逝和饱足感并没有太深的联系,他们就算饿了也不会觉得无力虚弱,和学生们完全不一样。
因此何威一听这话就赶紧离水煮蛋箩筐远些:“啊?那、那……既然没有人吃,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其他人也觉得再留在这会耽误时间,便依次跟着何威、吴月寒和陈月几个老师往二楼的图书馆走去。
于是谢印雪和步九照就成了队伍的最后俩人,连柳不花都走在他们前面。
步九照还在想谢印雪悄悄与他走在末尾又要做什么,就听见青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低语道:“看,他们都不吃水煮蛋,这是在拿你试毒呢。”
步九照:“……”
这种话谢印雪到底是怎么有脸说出来的?
只是步九照的许多疑惑,在谢印雪这里终究难寻答案。
而何威手里的红皮教案,在众人全部踏进二楼的图书馆后也没继续显现出字迹。
何威越发纳闷:“还是没字啊。”
谢印雪说:“可能要等上课铃响了才行。”
“是这样吗?”何威咦了一声,接着又凑到谢印雪身边和他套近乎,“谢兄弟,我没怎么上过学,你知道在学校的图书馆内有什么默认的校规需要遵守吗?”
“……”
谢印雪抿唇不语。
何威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说话,心中有些疑惑谢印雪为什么不理他,明明谢印雪总是温柔的笑着,看上去不像是高冷的人啊。
步九照则冷笑一声,就要把谢印雪也没上过学的事道出。
孰料却被陈云打断:“不要大声喧哗、在书架间嬉戏打闹、爱护书籍之类的吧?”
“对。”吴月寒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是在说悄悄话似的,“尤其是不能高声喧哗这一条得重点注意。”
何威闻言立马在自己的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他一定老实。
等到上课铃声响过之后,何威再次打开红皮教案,就发现原本一片空白的纸张正如谢印雪所说那样,开始逐渐洇出字迹。
矮学生们看不到何威手里的教案,仅能焦灼紧张地站在一旁等待,低声问他:“何威,今天的课堂内容是什么?”
何威双目圆瞪,愣愣望着教案,上面的字迹颜色乍一瞧像是纯黑,可再细看,就能发现它其实是鲜血干涸后的暗红,但他震惊的不是教案上字迹的颜色,而是字迹本身所要表达的意思。
“今天到的课堂内容是……”
何威的眼珠上下扫动,将教案重看了数次,才难以置信地将那个字念出:“……读。”
“读?哪个读?”陈云朝何威迈出一步,眼睛也微微睁大,“读书的读吗?”
何威狂点着脑袋,依然无法从这一信息中回过神来:“是的,就是读书的读。”
可这里不止他一个人百般困惑。
没有人想得通,他们为什么要来图书馆里读书,这种事情不该是在教室里进行的吗?
“它要我们随便去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然后面向同学,与大家分享你抽到的那本书第四十四页上的佳句段落。这里的‘分享’就是指读书。”何威将教案往后翻了一页,捧着教案继续给大家念本堂课的要求,“读书过程中不能念错别字,念完佳句段落之前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停下。”
“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停下……这摆明了要有事发生啊!”张彩霞呢喃着这句话,忍不住骂道,“万一我抽到的那本书里有我不认识的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