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 by阿辞姑娘
阿辞姑娘  发于: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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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一晚,谢印雪沐浴后坐在床边,看到缺了一只镯子的右腕,便拉开床旁矮柜的抽屉,从一堆银熠熠的梨花镯中随便取了一只重新戴好。可在看到梨花璨金的花蕊时,谢印雪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一个人——那人对他说这个镯子全部是金色的或许会更好看。
会更好看吗?
谢印雪在心里问自己,他轻轻眨了眨眼,腕间的梨花镯便骤然变成了近乎全金的颜色,只有梨花的花瓣仍是银白。
静默的月夜中,谢印雪盯着这只镯子看了许久。
片刻后才蹙眉启唇:“真丑。”
说完他便将镯子取下抛回抽屉里,再重新拿了另一只银色的戴好。如此他才拉好被子躺下,闭目开始休息。
第二日是周末,谢印雪那个小徒弟沈秋戟不用上学,所以谢印雪和柳不花都起了后他还没起。
谢印雪想着小孩子年纪小想多睡会也没什么,就先和柳不花吃早饭。
在陈妈把煮好的薏仁粥端上桌也一块坐下准备吃饭时,谢印雪便顺势问她:“陈妈,你知不知道,我师父有没有什么仇家是姓苏的?”
“你师父哪有什么仇家?”陈妈闻言笑着摇头,“不过他救过的人里姓苏的倒是不少,他还爱和每个救过的人炫耀,说他有个天赋多好的徒弟。”
“倒也是。”谢印雪回忆着他师父那老好人的脾性也笑了下,“不过我要是有个像我自己天赋那么好的徒弟,我也会天天炫耀的。”
末了他又轻叹:“只可惜……”
一道声线稚嫩语调却莫名老陈的嗓音接过他的话道:“可惜你没有这样的徒弟吗?”
闻声围在桌旁喝粥的三人齐齐抬头,就看到小徒弟沈秋戟起床了,穿了身白色的唐装,扶着门框面无表情问道。
“不。”谢印雪蹙眉,唏嘘长叹道,“可惜这世上如我天赋这般好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沈秋戟:“……”
“阿戟就起了吗?快来吃早饭啦。”陈妈看到沈秋戟起床了,就朝他招招手。
陈妈很喜欢小孩子,谢印雪就是她一手带大的,现在又接着带沈秋戟。然而沈秋戟比谢印雪小时候还老沉,走到陈妈旁边向她问好后就谢绝了陈妈的帮助,自己盛粥取筷,坐在桌旁乖乖吃早饭,都不需要让人哄。
“阿戟真是乖啊,我老家乡下那边邻居的孙子,都六岁了还得人哄着才能吃饭。”陈妈看到这一幕不知有多欣慰,“阿雪你也是。”
谢印雪立马否认:“我幼时吃饭也不要人哄呀。”
严禁自己师父的高贵模样在小徒弟面前惨遭破坏。
“但是你嘴刁,爱挑食。”陈妈毫无顾忌地揭谢印雪的短,“还因此曾得了夜盲症。”
谢印雪:“……”
“你是长大懂事了才不挑的,当然不挑食的人仅限于我,其他人你还是挑得不行。”也许是提到了陈玉清,陈妈今日感慨诸多,“我估计我做的菜也不怎么合你口味,唉,我也活不了多少年了,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也不知道什么人才能做出你喜欢吃的菜哦。”
结果这话一出,谢印雪不由再想到了某个人。
他握着调羹顿了下动作,对陈妈道:“好像还真有一个人,做的菜我觉得算可以。”
陈妈闻言好奇道:“是你要收的新干儿子吗?”
谢印雪从小到大都没朋友,小时候身边亲近的就她和陈玉清,长大后则又多了几个干儿子,就比如同样常住明月崖的柳不花。所以听谢印雪这么说,她自然就以为谢印雪又要收新的干儿子了。
“那倒不是。”谢印雪笑了一声,挑眉道,“他如果愿意做我干儿子的话,我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他应该不会愿意的。”
陈妈叹息着,失落道:“如果能请来家里做厨子就好了。”
谢印雪又说:“这好像也不太行。”
npc是不能离开游戏副本的吧?
阿九只能待在“锁长生”里,而且要见面还能看缘分——毕竟每个副本的npc都不一样,即便在两个副本中遇到同一个摆渡者这种事都让他撞上了,可总不至于下个副本的摆渡者还是阿九吧?
吃完早饭后,几人就各自分开自己干自己的事去了。
谢印雪在内院的凉亭中坐着自己点香品茶,他望着香线燃烧后腾起的白雾,忽地想起一个玩意:朱易琨在这里留下的人油灯。
那盏灯对普通人来说是极其危险的物品。
朱易琨得到这盏灯后夜夜做噩梦,以至于神情憔悴,形容枯槁,偏偏这盏灯他怎么扔都扔不掉。不管朱易琨将其丢在什么地方,人油灯都会在该夜凌晨十二点整时回到他床头正中央,重新燃起。
而头顶放烛,是一种很不吉利的行为。
据说古时,死去的尸体被停放在义庄里时,守夜人会在尸体头顶前方点上一根蜡烛,蜡烛燃着则表明万事平安;倘若蜡烛熄灭,又不是义庄里唯一的活人守夜人吹的,便意味着……有鬼吹烛。
若是蜡烛变色,那后果便更加可怖,因为那代表着死者化作了厉鬼,不肯随鬼差离去。
朱易琨头顶夜夜置着一盏人油灯,和点了根守尸蜡烛没什么区别,所以在解决完朱易琨的事后,这盏人油灯便被陈玉清收到了库房之中,防止它再为祸人间。
陈玉清死后,这库房的钥匙自然就转交到了谢印雪手里保管,不过他几年都不会进库房一次,只有柳不花会因为好奇来和他借钥匙进去“增长见识”。
眼下谢印雪想起那盏人油灯点燃后的香味格外特殊,今日便起了兴致要去库房翻这盏灯。
几分钟后,谢印雪便从库房中拿出这盏人油灯重新回到了院里的凉亭中。
这盏人油灯灯身是莲花状的,像是用上等的羊脂白玉雕刻出一般,又白又透,通体都泛着油润的光泽,然而内行人才能看得出,这盏灯根本不是用什么玉石做的,而是用的人骨;而盏内从尸体上提炼出的油脂凝固时也是纯白色,低头细闻能嗅到清雅的蜜檀香气,然而点燃之后,却又是另一种难以言述的香息。
谢印雪用火柴将灯芯点燃,看着火焰将凝固的油脂烧化成透明的蜡水后,便闭上双目开始静静品香。
“这香味好熟悉啊。”
谁知没过多久,柳不花竟然寻着这股香味摸到了院子里,他看清谢印雪身前燃着的莲花灯后双眸倏地亮起,立马蹿到谢印雪对面坐着,也闭目猛吸一大口香气:“干爹,您竟然自己一个人在这偷偷点人油灯!”
柳不花很喜欢这盏人油灯,自己就点过很多次,说是喜欢这盏灯燃烧时散出的幽幽香气,和别的没什么关系,只是灯盏内的油脂被他折腾的已经少了大半,柳不花就不敢再多点把剩下的油脂也给霍霍完了,怕以后不能再与其他人共享这盏人油灯绝妙的香气。
等浑身都浸在这阵馥郁之中,柳不花才睁开眼睛问谢印雪:“干爹,怎么样?”
谢印雪以为在他问人油灯的香味,就如实评价道:“挺香的。”
“不是,我是想问——”柳不花摆了摆手说,“朱易琨说的那什么美艳……哦,恐怖女鬼,您有没有见到过。”
谢印雪望着柳不花,眉尾轻抬道:“从未见过。”
“我也是。”柳不花心情猝然低落了几分,“我之前还把它点在头顶上了,同样什么都见不着。”
谢印雪有些无奈:“……你要是想见别的女鬼,多得是法子。”
柳不花嫌弃道:“那样见的没意思。”
话里话外,好像他已经通过“别的法子”见过了。
闻言谢印雪也只能是庆幸柳不花住在明月崖上,又常伴于他身旁,这要是换了别的地方住,还不知道柳不花要撞多少次邪。
谢印雪正要劝柳不花平时多喝些凉茶静心,就见柳不花握着手机忽然“咦”了一声,向谢印雪说:“干爹,萧斯宇、吕朔他们联系我了。”
萧斯宇和吕朔都是第一次副本中谢印雪认识的参与者,提起萧斯宇,谢印雪还记得自己帮他姐姐萧如诗解决了一件邪门事,也不知道萧如诗现在情况如何了,于是谢印雪道:“他们联系你说什么了?”
“他问我您还接不接现实里的生意。”柳不花看着手机屏幕,将上面的萧斯宇发来的文字总结告诉给谢印雪,“他有个同学撞邪了,想请您帮忙去看看。”
谢印雪正在喝茶,听完柳不花的话后就放下茶杯道:“接吧,正巧闲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做。”
毕竟若不是这一回赫迩之梦号让他大“赚”一笔,谢印雪的身体也不会“舒适”到能有闲情雅致坐在凉亭里品茶的地步。
况且谢印雪最大的希望是能够让自己彻底摆脱体内日夜不休的病痛,所以送上门的生意他是不会拒绝了。
随后他便让柳不花问了下萧斯宇那边的情况,想先了解一下他同学到底是因着什么才撞邪的。
结果一问才知道,萧斯宇那同学纯属倒霉。
萧斯宇的同学叫做黎弘,和他玩的一向很好,平时胆子也比较大,同学之间看鬼片或是要去干什么点坏事都会叫上他。
结果上一周,黎弘暗恋的一个女生,他隔壁舞蹈系的李露茗忽然叫他放学先别走,留下来陪自己一下。
黎弘一听李露茗这种话,还以为是自己暗恋已久的女神对自己也有好感,当时就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还拉着萧斯宇说了很久这件事。
谁知等到了放学,黎弘往李露茗告诉他的约定地点过去,才发现那里还待着两女一男:李露茗的闺蜜虞沁雯,还有她们两人的好朋友段颖和她的男朋友徐琛。
黎弘看到竟然有这么多人在的那一瞬间是懵的,也弄不懂李露茗想干什么,细问之后才搞明白,原来是李露茗她们三人要去参加一个什么舞蹈比赛,最近在排练,可是却找不到合适的场地。
她们听老师说老教学楼文馨楼顶楼有一间常年不用的老旧舞蹈室,就想去那看看合不合适,只不过三个女生不太敢去,段颖就拉了她男朋友徐琛陪伴,李露茗也知道黎弘胆子大,所以就找了他,想让黎弘也陪他们去文馨楼顶层看看。
黎弘一开始听着李露茗说的要去顶层的理由觉着很奇怪,因为要去练舞的话去哪里不行啊?为什么非要去老教学楼的顶楼?实在不行他也可以在外面租一间房子给李露茗她们练舞啊,反正对他来说租一间房的钱根本就不算什么。
但李露茗却说什么老教学楼就在学校里,距离近,她又找不到别的男生陪伴,只想得到黎弘一个人。
黎弘被她吹得脑袋发涨,就像是鬼迷心窍似的拍着胸膛,陪着李露茗他们去了老教学楼顶楼——就是这一去,邪门事就开始了。
“黎弘说他见鬼了。”
见到谢印雪后,萧斯宇就言简意赅地给他说了黎弘的现况:“他应该再过几分钟就到了,麻烦谢先生您再等等。”
“好。”
谢印雪温声答应了,说完还喝了口面前的珍珠奶茶。
他们现在就在萧斯宇和黎弘大学城外一家奶茶店里坐着。
萧斯宇原先还想着谢印雪这样仙风道骨的人会不会不习惯待在这种地方,结果谢印雪说他不介意,大家就把地点定在这儿了,因为“锁长生”游戏的事吕朔现在和萧斯宇称兄道弟,可能也是为了长长见识,这次他也跟着一块过来了,谢印雪的珍珠奶茶都是他请的客。
而三分钟后,黎弘也果然来了。
谢印雪甚至不需要萧斯宇给他介绍,当黎弘出现在他视线中的那一刹,谢印雪就已经确定,这个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浓黑怨气的青年,就是萧斯宇撞邪的朋友黎弘。
“黎弘……”萧斯宇看到自己朋友踏进奶茶店时也惊了一瞬,犹豫道,“我怎么感觉你脸色更差了?”
此时狼狈不堪的黎弘哪里还有以前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半点样子?
他唇色灰白,眼底青黑,看见萧斯宇的第一句话,就是惶然无措的哭诉:“……我、我被鬼咬了!”
说完,他抬起自己的下巴,将下巴上那处发红起皱,又透着些焦黑色的伤口露给众人看。
谢印雪看到这伤口的瞬间眉梢就轻动了下。
柳不花和吕朔也凑过看了一眼,然后同时说:“这个伤口不像是咬的啊?”
黎弘茫然地望着他们两人,然后就看向萧斯宇,像是在用眼神询问萧斯宇这几个人是谁。
“黎弘,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帮我过姐姐的谢先生。”萧斯宇站起身,将身穿淡青色长衫的谢印雪介绍给他,然后又指着柳不花和吕朔,“这位柳先生是谢先生的……干儿子,吕朔是我外校的朋友。”
听了萧斯宇的话,黎弘因恐惧而涣散的目光很快就汇聚到谢印雪身上。
他望着这个雪肤花貌、眉目如画,年纪看上去比他和萧斯宇都小的青年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萧斯宇明白谢印雪的模样要让人相信他是位可以驱邪的大师很难,赶紧肃着神色认真道:“相信我,他真的很厉害。”
黎弘闭着嘴巴默然的片刻,最终还是因为对好友的信任而看向谢印雪,开口乞求道:“谢先生,请你帮帮我吧。”
在做生意之前谢印雪都要先将“价格”谈清楚,于是他先问道:“我要的报酬,萧斯宇和你说过吗?”
“说过了。”黎弘点点头,“我能接受。”
谢印雪颔首,用下巴指着黎弘的伤处直接就说:“你下巴的伤口不是咬伤,而是烧伤。”
“烧伤?”这个答案不管是萧斯宇、吕朔还是黎弘都没想到。
柳不花一开始也有些困惑,不过他再仔细观察了下黎弘的伤口,也皱眉道:“好像真的是烧伤诶。”
黎弘脸上的神情则更茫然了,他说:“可我最近都没接触过什么火源啊,如果我是被烧伤的我肯定知道呀。而且这个伤口……从我去过文馨楼顶楼后就开始有的,一开始只是一块红斑,然后刺痛感一晚比一晚强烈,到今天就成这个样子了。”
“就是烧伤。”谢印雪却无比笃定道,“不过这个地方出现烧伤有些特殊,你把你们那天在文馨楼顶楼做了什么事,看到了什么事,都和我详细说一下吧。”
那天下午放学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黎弘似乎并没有全部告诉给萧斯宇,因为萧斯宇也讲不清楚,谢印雪就还是只能询问本人。
“那天是周三,我记得很清楚。”
黎弘垂下眼睛,双手握着吕朔请客的热咖啡,借由从杯身传递来的温暖给予直接勇气:“我陪着李露茗她们去了文馨楼顶楼,文馨楼顶楼是第六层,楼顶的确有一间大屋子,不过在楼下却看不到。通往楼顶的门平时还上着锁,我们那天是撬锁进去的。”
而那间大屋子正如李露茗她们所说那样,是间舞蹈室。
作者有话说:
npc:你想我了?
谢佬:想你来给我当厨子。
npc:?

第48章
整间屋子的面积大概在一百平左右,地面铺满了淡米色的木板条,看上去非常开阔,东西两边的墙上贴着齐顶高的镜子,南北两侧则是几乎整墙的大开窗和压腿用的扶杆,屋子里也没有长久闲置的灰尘气息,在女孩子们进来之后,黎弘觉得这里面反而有股说不出的淡香,应该是某个女孩子的香水吧。
所以总体上来说,这是一间条件不错的舞蹈室。
给李露茗、段颖还有虞沁雯三个女生练舞用完全绰绰有余,甚至再来十几个人都够用。
然而比较奇怪的一点是,这间舞蹈室明明有很多透光的窗户,按理来说室内光线应该非常明亮才对,可实际上舞蹈室里却十分昏暗——不是刚到傍晚时霞光满云那种昏黄的天色,而是夜色将至前独有的幽黑阴沉之感。
再说现在才是夏末,天要到晚上七八点左右才会有黑下的趋势,有时候五点太阳甚至都还没下山,他们到顶楼时正是下午六点,在楼下那会儿都没见天色暗下,怎么到这间舞蹈室后就变了呢?
黎弘转身看向其他人,刚想和他们说一下自己的感受,谁知却注意到其余人脸上也满是讶色,看上去比他还好奇。
段颖的男朋友徐琛更是说道:“这真有一间舞蹈室啊?”
黎弘觉得他这句话听上去有些奇怪,毕竟他们来这不就是来看舞蹈室的吗?徐琛的话语乍一听就像他们根本不是来看舞蹈教室,而是还有别的目的似的。
但当时的黎弘并未深想。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的确不是去看舞蹈教室的,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那里还有间舞蹈教室!”回想着那时自己的愚蠢,黎弘的语气越发悔恨,“……看舞蹈教室那些话,全都是他们为了让我也跟着一块上去而编造出的谎言!他们也不知道文馨楼楼顶到底有什么。”
“那再后来呢?”萧斯宇急急地问他,“你们在教室里看到什么了吗?”
这几个问题像是勾起了黎弘不愿回首的一些回忆,他脸色更白了几分,如同蒙着一层灰纱,说话的声音也带着颤抖:“后来……我在跳舞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动作和我完全相反的‘自己’。”
顶楼的舞蹈室两端都有镜子,这就会导致一种情况——人的映象能在镜子中重复出现,一直重复出无数个动作相同,模样相同的人影。
很多人会恐惧这种景象,所以有些舞蹈教室会避免将教室如此设计。
黎弘望着镜子看到镜中折射出的无数个自己后,便想到这间舞蹈教室荒置不用,会不会就是这个原因?他抬起右手挥了挥,镜中自己的倒映也跟着举手挥了挥。
不过镜子里方向和现实都是相反的,黎弘看着倒影中的每一个“自己”都举起相反那只手,当即就有了一个念头:会不会有个倒影和真正的自己一样,都举起右手呢?
但这种事也就想想罢了,不可能真的出现,除非有鬼。
黎弘在心底这样想着,然后自嘲地笑了一声,谁知下一瞬,黎弘却发现镜中有个倒影果真如他所想,换了只手抬起——那只手在黎弘看来是左手,可实际上,那只手和黎弘一样,都是右手。
镜子中出现的倒影虽多,但动作都是整齐划一的,骤然出现一个与其相反影子便十分显眼,除了让人觉得惊诧以外,还有催生鸡皮疙瘩蹿起的毛骨悚然。
最重要的是,镜子里其他“黎弘”的动作也开始变了,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放下左手,举起右手。
到了最后只剩下镜子外的黎弘和镜中的所有人动作相反,弄得他好像才是那个突兀的存在,一个和镜中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鬼。
黎弘之前因为胆大也陪人玩过一些招鬼游戏什么的,可从来都没真正碰到过诡异的事,还自诩全世界的鬼片都吓不到他。
可如今在使劲眨了两下眼皮,确认不是自己眼花后,黎弘登时就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镜子里的每一个“黎弘”也做出和他相同的表情和动作,只是方向完全相反,黎弘还在镜子里看到李露茗、段颖和虞沁雯三个女生居然已经开始起手抬腿跳舞了,连忙回头,谁知镜子之外,李露茗、段颖和虞沁雯还是稳稳地站着,根本就没动。
“你们……看到了吗?”李露茗脸色也没比黎弘好到哪去,她抖着声问,“镜子里的我们好像有些奇怪。”
在场只要不是瞎子的人都看到了。
愣神的三个女生回过神后便尖声高叫着跑出舞蹈室,然后向出口门那奔去,徐琛和黎弘也紧随她们身后一起离开了顶楼。
几个人下楼梯时并没有碰到什么意外,很轻松就跑到了一楼,融入放学时拥挤嘈杂的人群之中。
楼下的光线和楼上果然有天壤之别,因为夏季还未完全过去,所以这会儿天空看上去和正午区别都不大,在这样明亮且人多气氛下,胆子最大的黎弘终于稳定下来了情绪,他望着惊魂未定的三个女生,口无遮拦道:“我草,刚刚我们不会是见鬼了吧?那是咋回事啊?”
“不知道……”徐琛摇摇头说,“我一开始还以为我出现幻觉了,但我们几个人都看到了,要同时出现同一个幻觉可能性不大吧?”
李露茗、段颖和虞沁雯还红着眼睛在喘气,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茗茗,那间教室有些奇怪,我觉得你们还要不要去那练舞了吧。”说到这里,黎弘又抬头看向文馨楼顶部,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离明心楼已经有些段距离了,却隔得不算太远。
按说这种情况是最适宜观察一栋楼全貌的,并且那间舞蹈室面积也不算小,然而他们站在这里,黎弘怎样垫脚抬头,他都愣是看不到半点文馨楼顶楼那间舞蹈室的影子。
黎弘越想越是觉着诡异,李露茗、段颖和虞沁雯也用了别的借口先行离开,大家都觉得不要再去六楼顶楼为妙。
谁知就是从那一日起,黎弘周围就渐渐开始出现一些怪事。
比如他周围的东西总是无端消失,怎么找都找不到,就像是被鬼藏起来了似的,等过一会又会自己出现——在一个黎弘已经找过,确认没有他所寻物品存在的地方;还有就是他下巴上的这块烧伤,它起初只是一小块红斑,然后每晚都会出现灼热的刺痛,像是被人用牙咬着细细啃食一般。
不过这些都还是小事,最让黎弘害怕的是:他觉得自己能看见鬼了。
“你是觉得你自己能见鬼了?”谢印雪听见黎弘这句话,便打断他的叙述问,“还是你确定自己每天都真正见了鬼?”
两者是有很大区别的。
前者可能是有些神经质,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出现幻觉,和后者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因为普通人未经特殊之法是不可能开阴阳眼的。
“我……”闻言黎弘滞了一瞬,才又接着说,“我确定自己每天都见鬼了。”
他这话的用词遣句虽全是肯定之言,可语气却没那么笃定。
还不如谢印雪问他的话来得果决:“今天见了吗?什么时候见的?”
“就刚才,刚才我进来之前。”黎弘垂下眼睛思考了几秒,然后对谢印雪说,“咖啡店外面都还有个红衣女鬼跟着我的。”
“红衣女鬼?”柳不花一听到这四个字就来劲了,“长得怎么样?”
在场除了谢印雪外的其余人,闻言都不由看向他,神情怪复杂的,大概是没想好要做什么表情。
“没有红衣女鬼。”谢印雪赶在柳不花说出更奇怪的话之前用手指点了点柳不花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让众人都看一下现在的时间,“我两点五十到的这里,你是两点五十三到的,现在时间是三点整——”
“这十分钟内,方圆一公里的地方穿红衣的不管人鬼都只有三个,两女一男,男的直接先排除,红衣女鬼的确有一个,但她不是跟着你来的,也不在奶茶店附近。”
“而奶茶店外面那个穿红裙子的女生我也见了,但她是人,不是鬼。”
谢印雪很少会一口气说这么长串话,若非黎弘现在已经是他的客人了,为客人解惑使其安心是要紧事,否则谢印雪是懒得解释这么多的。
柳不花面露惋惜。
黎弘则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是人呢?她明明……”
“你最近确实有被邪事惊扰,你下巴处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明。”谢印雪抬起珍珠奶茶又喝了一口润喉,“但我看你面相,发现你八字很硬,并且也远未霉丧到能白日见鬼的地步,要见也只会在晚上见。”
最后这句话就没必要再说了……黎弘心说。
但黎弘再次开口,问的却是自己下巴处的伤:“谢先生,您刚才说我这个伤是烧伤,而且下巴这处出现烧伤有些特殊,请问到底特殊在什么地方?”
谢印雪不答反问:“你们可曾听说过尸油?”
黎弘和萧斯宇异口同声道:“尸油?”
“我听说过。”吕朔立马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我小时候爱吃辣条,我妈为了防止我吃垃圾食品,就骗我说辣条是用尸油做的,把我吓得半死。但辣条实在太好吃了,我还是一边害怕一边吃,长大后发现那些什么尸油做辣条的话就是扯淡放屁,再吃才不觉得害怕。”
说完他用手肘戳了戳萧斯宇,问他和黎弘:“你们小时候没听过这种话吗?”
“没有。”萧斯宇和黎弘异口同声道,“我们两个爱吃肯德基,我妈告诉我肯德基用的鸡是变异鸡,一只能长八个翅膀。”
吕朔:“……”
家庭消费水平使得他们爱吃的东西不太一样,不过这种恐吓人的脑残谎言却是异曲同工的,并且在童年那段时间内,还真让他们深信不疑了。
结果谢印雪在听完他们的讨论后,却说:“用尸油来做辣条倒也不是不可以。”
三人满脸愕然看向谢印雪。
“不过那样的辣条太过特殊,根本无法批量生产,你们吃不到的。”青年不疾不徐道,“至于让鸡长八只翅膀……”
怎么谢印雪这语气,好像他还可以做到似的?
好在谢印雪终究没说出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他回归正题,继续解释尸油:“尸油这东西较难提取,是一种邪物,用以做辣条未免也有些暴殄天物了。”
柳不花点着头,附和谢印雪道:“用来做香烛灯盏就很不错。”
其余人:“……”
谢印雪瞧了柳不花一样,用眼神示意柳不花收敛些,随后才看向黎弘说:“而尸油的提炼之法,便是用火在下巴处炙烤,但也得需要一些技巧才能达成。国内玄门道法需要用到尸油的很少,我了解不多,可是在泰国,尸油就经常被人用来下降头,还得是功力高深的降头师才能取游祭练成功,所以我觉得——”
黎弘绝望道:“……我被人下了降头?”
“没有。”谢印雪愣了一瞬,然后就无奈地笑了,“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柳不花也终于开始认真说些正常话了:“除了降头术会用到尸油以外,泰国佛牌、古曼童等事物也常与尸油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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