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就能见了。”高禾从草担里取出一把稻草,分发给众人,然后转身又在草担里翻着什么,头也不回道,“你们先把这个盖在头上。”
虞沁雯拿着稻草乖乖照做了,可她还是不明白此举有何意义:“盖草做什么?”
谢印雪也垂眸望着自己手里的稻草,眉头轻蹙。
下一刻,高禾就转过了身,众人终于得以瞧见他方才到底在草担里翻什么——他在翻香,那种在寺庙、道馆里点燃的香支。
高禾借着提灯里的灯火点燃了一把香,怀抱在手中。
香支点燃后发出的幽幽火光在月色下不知何为,竟泛着层诡异的红,这缕邪光自下巴投射在高禾的脸上,将他原本老实憨厚的面容勾勒得古怪骇人,然而最叫人悚然的是,他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对大伙说:“你们不是要见我妹妹吗?”
谢印雪看到那把香的刹那,便明白高禾要做什么了,寒声道:“他要招鬼!”
桥下、河流、稻草、香支……
这几个关键物品和地点聚在一块,只能得到一个答案:招鬼。
谢印雪没立刻反应过来,是因为这种招鬼之法极其少见,若不是他为了在七月半中元节带徒弟沈秋戟见鬼,他也不会去查诸多招鬼见鬼的资料,更不会知道这种方法。
此招鬼之法,需要于天黑后在一处下方有河流的桥下,拿一把稻草盖在头上,在盘腿坐下闭口不出声,身前再祭上三炷清香,如此便能见到见到夜里行走于桥上或桥下的鬼魂,不过他们会误以为头顶稻草身前点香的你是土地神,不会伤害你,反而会来向你祭拜。①
只是有点需要注意,那就是见鬼全程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或是动静。
因为此法召来的鬼魂多为生前溺死于河中的水鬼,怨气极重,所以一旦你有什么动作或是发出声音,它们便会知晓你不是土地神,对你发起攻击。
“招鬼?!”
段颖、虞沁雯、还有李露茗这几个不久前才因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而撞邪,现在听见谢印雪说高禾此举是招鬼,便立马吓得高声尖叫,扔掉手里的稻草想像上回逃出文馨楼顶楼舞蹈室那样,也逃离桥边。
然而这一次……她们却未必还能有上一回的好运。
因为桥边已经起雾了。
起雾,为此法鬼魂出现时的征兆。
这种招鬼之法本应鬼魂也能见到你就险之又险,更何况高禾只给了他们稻草而没给他们香支,段颖、虞沁雯和李露茗扔掉稻草还高声叫喊着简直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事出紧急,谢印雪也来不及解释太多,赶在她们乱跑之前喝道:“别出声,已经起雾了!把稻草捡回来顶在头上,所有人都盘腿坐下别动!”
他的话尾音才落,高禾身旁的提灯灯芯便无风而熄,他们来时明亮的银月像是消失在了云后,以至于他们除了能看到高禾手里一把香支燃出的炭红以外,旁的光线再也难见。
也还好段颖、虞沁雯和李露茗还听得进谢印雪的话,毕竟黎弘和她们说过谢印雪很有本事,于是段颖和虞沁雯赶紧把自己丢掉的稻草捡回来顶好,依照着谢印雪所言立马坐下不敢再动。
谁知李露茗刚刚把稻草扔得太远了,又因为周围没什么光了她找不到自己的稻草到底丢在哪,便带着哭腔慌急道:“我的草呢?我的稻草不见了!呜呜呜……怎么办啊……”
谢印雪听着她低泣实在无奈,自己明明都叮嘱了她不要出声,她还在这哭嚎。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正要起身朝李露茗走去,将自己的稻草分给她一些,有个人却比他动作更快——是黎弘。
“别哭了。”黎弘摸着黑快速小跑到李露茗身边,把自己的稻草分出一半塞进她手里,帮她摆好姿势低声叮嘱道,“我把稻草分你,坐好别动。”
李露茗吸着鼻子照做了,这回她终于学乖没再出声。
而在黎弘帮完李露茗重新坐好后,月亮又出现了。
它探出云层朝下洒出月辉,可这一次的月色却不再清澈如水,而像是也隔了纱,雾蒙蒙的。
这种月景民间叫做:毛月亮。
传说是见鬼之夜,所以一旦碰上这种天气,所有人都最好待在家里别外出乱跑,否则极易见鬼。而他们却在这种容易见鬼的黑夜中搞招鬼之法。
这要是还见不了鬼,那才是真叫邪门。
于是当月光洒下的霎那,众人便看到桥下忽地冒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头。
它穿着一身艳红似血的衣裳,浑身湿透,长长垂下的黑发遮去了面容,连块肌肤都没露出,自水中浮起后,她便顺着雾气朝众人飘来,路过的地方全是漉漉的水迹。
它也似乎真把盘腿顶草的众参与者当做了土地神,走到他们面前跪下,挨个地磕头。
“我妹妹来了。”
高禾见状却是笑了起来,他说:“有什么话,你们亲自问她吧。”
如果眼神能杀人,高禾现在估计已经被参与者们的眼神凌迟了,别说谢印雪刚刚提醒了他们别动别出声,正常人看到这一幕就算要出声,那也是受于惊吓发出的尖叫,谁他妈有胆子和这玩意说话啊?
“高婉。”
谁知还真有人开口了,他直接叫了高婉的名字,以至于红衣水鬼听到动静都直接扭头看向他。
众人也想扭头看看,但他们全都压抑这股欲望,因为他们光听声音就认出了说话这人,是老参与者步九照。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民间招鬼方法。
npc:我不想当小青。
谢佬:那你想演什么?许仙?
柳不花:没有人可以拆散我和我干爹!没有人!
npc:呵,那我要当法海。
柳不花:?
他不怕死吗?
步九照似乎还真不怕,几个坐在步九照身后和他一道同样能看到红衣水鬼步步逼近的参与者几乎都是屏住了呼吸,但步九照却依旧稳如泰山,身形都没晃一下。
待红衣水鬼靠得足够近后,他才终于动了——步九照抬起右臂,用手于昏暗的夜色中准确无误地指着高禾道:“高婉,你哥哥高禾来看你了。”
话音才落,红衣水鬼便猛然转身朝高禾的方向冲去。
步九照这招谢印雪也是没料到的,因为民间有种说法:夜晚走野外走夜路时,切忌不要直呼伙伴的真名,否则被脏东西听见,那东西便会缠上你。
而高禾刚刚虽给众人透露了自己的姓名,但他也着实没想到步九照会用其来对付自己——毕竟普通人看到这种情景,要么是吓得直接失声不敢说话,要么就像李露茗、虞沁雯还有段颖那样高声尖叫着吸引红衣水鬼的全部注意力。
结果步九照不按常理出牌,高禾还没步九照那么好的定力,哪里能眼睁睁瞅着红衣水鬼奔向自己还能镇定自若?于是大骂一声“妈的!”随即拔腿便跑。
他逃跑的仓促,除了手里一把点燃的香支以外什么都没带,草担扔在河畔,担子里其他剩余的香支也仍在,谢印雪还在想要不要去偷些香回来点着继续装土地神,这样安全一些,就忽地听见左后方有人喊了声:“我们也快跑吧——!”
话音才落,周遭便有布料摩挲步伐走动的声音响起,好像真有人随着这句话开始逃跑了。
人是一种从众性很强的生物,尤其是在危难当头的情况下,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保持主见。有人叫他们逃跑,他们会心动;同样的道理,当谢印雪低喝一声“坐着别动!”时,也有人霎时滞住所有动作。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谢印雪听到有数道脚步声已经散乱着跑开,并且就是这么短暂的一个瞬息,那个红衣水鬼又飘了回来。
谢印雪也只能保持头顶稻草的姿势定在原地,任由红衣水鬼在他们身侧徘徊游荡。
然而这女鬼看着是恐怖,实则他们若是不动不发出声响,红衣水鬼却并不会伤害他们,只是挨个在他们面前跪下磕头,好像真把他们当做土地神了一般。
直到天际破晓,红衣水鬼才停下磕头,缓缓走到桥面上,头朝下往河中纵身一跃——重复生前最后的举动。
谢印雪望着红衣水鬼的身形淹没在河水中,这才放下头上的稻草站起身回头,查看参与者人数。
虽然自己重病缠身,谢印雪确定自己除了快死以外听力没有问题:他昨晚的确听到了有人跑开的脚步声,但谢印雪将人头点完一遍后却蓦地发现,所有参与者都在这里,一个人都没少。
这不对劲。
“可、可以动了吗?”
廖鑫阳见谢印雪都起身站了起来,天好像也亮了,就颤着声询问谢印雪。不过虽然说话了,但廖鑫阳还是没把自己头顶的稻草取下。
谢印雪开口道:“可以。”
其他人听了谢印雪话,纷纷松了一口气放下头顶的稻草,同时不顾形象地躺到在地上揉着自己盘了一夜又麻又疼的双腿。
谢印雪轻轻垂眸,目光在他们脸上逡巡着。
于是谢印雪便发现李露茗能动第一反应是去看和自己一道进入副本的人们,在看到老师和同学好友都在后,她就小心翼翼地问虞沁雯:“昨晚哪几个人跑了啊?我听到有人跑开的声音了。”
“我也听见了。”虞沁雯瞪大眼睛,指着自己手臂说,“还有人拉着我的胳膊,想要我和他一块跑呢。”
“我也是!”段颖闻言也掺进话题道,“但是我当时腿坐麻了,而且……”
说到这里,段颖偷偷觑了一眼谢印雪。
其实是昨晚谢印雪那声“坐着别动”语气很凶,把她吓得愣住了,等她回过神来后红衣水鬼就已经回来了,她就更加不敢胡乱跑动了。
李露茗等腿麻的感觉好不容易缓解了能站起来后,就低着头在黎弘面前和他道谢:“黎弘,谢谢你,要不是你昨晚我可能已经死了。”
“那种情况下乱跑没有好处啊,你们以后不要再乱跑了。”黎弘是想骂她们两句的,但李露茗是自己喜欢的女生,他面对她又说不出太重的话,就抓着脑袋道,“而且你们该谢谢先生,不是谢我。”
三个女生闻言又齐齐低着头走到谢印雪面前向他道谢,眼眶红红的,看来受的惊吓不小,希望这回她们是真的记住了教训。
谢印雪倒是根本没对她们生气,毕竟出事死的人是她们又不是自己,她们昨晚要是真乱跑了说到底能害到的人也是自己,和旁人无关。
再说她们昨晚那样的反应也很正常,有些女孩子就是胆小,遇到状况容易惊慌失措,像第一个副本中适应性极强的陈云那样的女孩子毕竟是少数。
她们不是苏寻兰那种假装自己清白无辜毫不惹事,实际上却是最大的麻烦谢印雪就已经觉得很不错了。
所以最后谢印雪也只是温声叮嘱她们:“这里很危险,要知道自己的生命只有你们自己爱护,我昨晚能救你们,下次就没那么好运了。”
三个女生又点头:“我们记住了,谢先生。”
“对了。”谢印雪抿着唇,又轻声问道,“你们昨晚说,有人抓着你们的手要带你们一起逃跑?”
“嗯!”段颖扬起头望向谢印雪,还把自己的袖子捋上去给谢印雪看,他的手劲好大,都把我捏痛了。”
“没错。”黎弘闻言也撩开袖子将手腕露出,“你看谢先生,我也被拉了。”
其他人见状纷纷聚过来,只见段颖、黎弘、还有李露茗他们这一行人的手腕或是胳膊上,都有几道颜色漆黑的指痕,不像重力拉拽后留下淤血,反而像是用炭块画出来似的,可不管他们怎么用手去搓,这些痕迹都搓不掉。
另一个女孩子应伊水奇怪道:“我怎么没被拉?”
许璐也说:“我也没被拉,不过脚步声我也听见了。”
如此来看,所有人都听到了脚步声,但是被拉的只有一部分人。
“还有就是昨晚到底是谁叫我们逃跑的啊?要不是谢先生说别动我真就差点跑了。”提到脚步声廖鑫阳就来气,“这不是害人吗?后面那个女鬼又折回来了,要是我们真的跑了可能就死了。”
昨晚天色昏暗,然而在场的所有参与者声音都各有其特色,比如谢印雪温柔,步九照低沉,以至于昨晚他们俩开口时众人即便看不清他们的脸庞,也能瞬间听出是他们在说话。
但那道让让他们快跑的声音却着实陌生,且方位难辨,让人完全分不清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这时谢印雪却拎着黎弘的手臂道:“你们手上的这个痕迹,叫做鬼抓痕。被鬼抓过后就会留下这种淤痕,要等一段时间才会渐渐消失。”
黎弘闻言吞了吞口水,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其他人也怔住了,同时心中漫上不尽的后怕——昨晚那句“快跑”和凌乱的脚步声,不是参与者们发出的,是……鬼?
“这竟然是个典型的灵异副本。”路陵皱着眉神情不太好看,瞅了眼天空后说,“天快亮了,我们先回村屋去吧。”
他们在桥下待了一整夜,彻夜未归,也不知道现在回去会被闵元丹骂成什么样子。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们回到村屋,一踏进院场便被闵元丹指着鼻尖一声声“衰仔”的骂,闵元丹还不许他们回房间补觉,硬是要他们拿着剧本赶紧背台词练大戏,以准备晚上的彩排。
一晚不睡对谢印雪没什么影响,柳不花也同样如此。
更何况谢印雪记忆力超群,他就翻了一遍剧本后就将台词全部记下了,跟柳不花在一旁闲聊:“这个副本还不错的,鬼好像挺多,要是阿戟能来就更好了,也省得我带他玩招鬼游戏。”
“是啊,而且还有红衣女鬼。”柳不花捧着剧本同样回味无穷道,“只可惜头发太长了没看到脸。”
不过其他人就没他们俩这么好的心情了。
大家昨晚本以为能从高禾那问出什么游泳点的线索,却不料是个危机重重的陷阱,杨若兰和薛盛的婚事到底有什么问题没找出来不说,还差点把自己的命也给搭进去了。
一想到这,他们就巴不得昨晚溜走的高禾被红衣水鬼追上杀了。
却不料在闵元丹带着他们去熟悉搭好的戏台时,众人于路上又碰到了高禾。
徐琛咽不下这口气,瞅见高禾的便瞪大眼睛朝大家喊:“那狗杂种在这!”
没人明白高禾在昨晚那样的情况下是怎样活下来的,而高禾见了他们也像是耗子见着猫,溜得比谁都快,一撒腿就跑了,众人想追都寻不着影儿。
“要不我们找几个村民问问他的情况?”黎弘见状就提议道,“昨晚河里那个水鬼真是他妹妹吗?那也太……吓人了吧?”
路陵低低骂了一声后也说:“是该找人问问,杨若兰和薛盛的情况打探不出,或许他可以是个突破口。”
路陵一开始是不打算管太多事的,只准备老老实实按照着引导者npc给出的规则行事,可是这个副本引导者npc闵元丹太不靠谱了,就像他爱财如命的市侩性格一样,闵元丹连线索也吝于给,不管他们问什么,闵元丹都只是让他们少管闲事,老老实实彩排唱戏,等待婚礼结束就行。
但这样真能通关吗?
路陵可不想把自己的命折在这个副本里,他看这次副本新人们没一个能力强的,老人中也竟然还能出一个比他还更能袖手旁观的步九照,觉得自己要是再什么都不干,或许就真要死了,也只能站出来引着众人寻找线索。
恰好闵元丹让白天仅仅是让他们背台词练打戏,却没限制他们的自由,这让大伙都有机会四处走动一下,找村民打探情况。
众人便趁着吃中饭的间隙,找了个看上去面善的老伯,由看上去最柔弱文静的李露茗上前询问:“这位老伯,我们是金元宝剧团的,您也知道我们这次来是为薛、杨两家的婚事助兴,那您知道杨若兰和薛盛他们两人感情好吗?”
“好啊,他们俩感情最好了。”老伯年纪大了,看到李露茗和自己孙女差不多,面色和蔼对她有问必答,“咱们庆丰村的人都觉得他们俩能在一起真是不容易。”
答案还是和其他村民所言一模一样。
于是李露茗又问:“那高禾怎么会说他们两人的婚事成不了呀?”
“你们怎么会遇上这个扑街仔?”老伯听到高禾的名字就皱起了眉,“哎哟,你们就该离他远点,看着虽老实可这人不是个好东西,一点出息都没有,把自己爹妈都气死了,真是该死啊。妹妹仔,你长这么漂亮,小心高禾打你主意!”
李露茗朝后望了一眼,看着路陵的嘴型得到指示后又继续问:“老伯,那他妹妹高婉呢?”
老伯这下没直接回答李露茗了,反而问她:“高婉?你们问她做什么?”
李露茗笑笑说:“……就是好奇一下。”
“也算是个好娃吧,就是脾气犟了点,去年没了,可怜唷。”老伯啧声不已,右手摇头,又是叹气,“要是她不死,高禾还能有钱娶媳妇,现在倒好,谁都娶不上咯,活该!”
老伯大概是很讨厌高禾,提起他就是各种贬低和数落。
昨晚被高禾坑过一把的众人非常赞同老伯的话,不过高禾这边的情况确实要比杨若兰和薛盛的事好打听,在路上随意拉了个村民,就得到不少线索,比如说:高禾要靠高婉才能有钱娶媳妇。
同为男人的黎弘、廖鑫阳都比较惊讶,忍不住吐槽:“到底得多没出息的男人才需要靠自己的妹妹娶媳妇啊?”
这句话一出,段颖便看向了徐琛——在进副本之前,她和徐琛感情出现了点问题,两人没少吵架,进副本之后虽然没再吵了,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之间的问题被解决了。
李露茗、虞沁雯和黎弘都以为她和徐琛吵架是因为在文馨楼顶楼撞了邪。但真相其实和文馨楼没什么关系,文馨楼一事只是引爆他们两人无法调和的问题的导火索。
他们真正的症结所在:是徐琛有两个姐姐,他是他们家第三个孩子。
徐琛家里重男轻女的现象非常严重,最麻烦的是他的两个姐姐和妈妈全都被这种思想给毒害了,段颖只要一想到自己嫁给徐琛后要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就非常窒息。
不过现在想这些事都没什么意义了,谢印雪说他们一旦进了这个游戏,就必须通关,否则会死;哪怕通关了,他们也只有一个月的生命,需要继续进入副本接着通关才能活下去。
进入游戏的都是快死的人,或许这就是她们探索黑暗,不断作死的报应,因为凝视深渊的人,也在被深渊凝视。
思及此处,段颖收回看向徐琛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结果她的动作像是挑动了徐琛哪根敏感的神经,徐琛突然质问她:“你看我做什么?”
被徐琛的语气惊到,段颖愣愣地抬头,刚对上徐琛的眼睛就听见他说:“你也觉得我没出息?”
“徐琛。”段颖无语了,她摊手道,“我什么都没说。”
徐琛阴阳怪气笑了两声:“呵呵。”
他们俩莫名其妙的吵架让众人都愕然朝他们望来,段颖觉得脸上臊得慌,就对徐琛说:“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是的,这里没人管你到底有没有出息。”步九照要么不开口,要么一开始说的话就不大好听,他冷冷地睨了徐琛一眼,漠然道,“村民这里不可能问出任何与杨若兰和薛盛有关的消息了,我们得直接去薛、杨两家看看。”
能直接见到薛盛或是杨若兰更好。
但众人和村民问到薛、杨两家在哪怎么走后,在路上就觉得他们能见到薛盛或是杨若兰的可能性不大,结果还真是如此——
薛家门外虽然灯笼高挂,红绸系梁,可是大门却关得严实,他们敲开了大门说想见见薛小少爷薛盛,却被薛家家奴拦住,连大门都跨不进去,吃了满嘴闭门羹。
廖鑫阳当即便认定道:“人都不让见,这绝对有猫腻啊!”
柳不花想了想,给大伙支招:“那我们翻墙进去?”
话音才落,谢印雪清润的话音便传来:“不用进去了。”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身穿雪色长褂的青年背对着他们站在路旁,不知道在看什么。
柳不花走到他旁边问:“干爹,你在做什么?”
谢印雪轻轻颔首,用下巴指着路面道:“看路。”
大家闻言便也跟着谢印雪一起盯着路面瞧。
丰年寨是一座仍保留着不少古老建筑的村落,这里的路都是用泥加藏青卵石铺就而成,一下雨便会泥泞,最近丰年寨虽然没下雨,不过昨晚起了雾,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路面有些湿,看上去不太干净。可除此以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黎弘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名堂,就请教谢印雪: “谢先生,这路怎么了吗?”
“这路……”
结果说话的人却是应伊水,她上前走了几步然后蹲下,拈起地上一些棕色的块状物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后说:“路上怎么洒着药渣?”
说罢,应伊水还闻了闻这些药渣,皱眉道:“有降香、血竭、三七……这些全是止血敛疮的药材啊。”
许璐惊讶问她:“你还能闻出这些是什么药吗?”
应伊水有些腼腆地笑了下说:“我爸爸是中医,我也是学中医的,所以这些药材我都认得。”
晁清河说:“难怪你抽角色抽到了赐药仙翁。”
可当话题重新转回药材上后,大家就猜想:这些药,不会是给薛盛喝的吧?
要知道昨天的村席,薛老爷子,薛家大少爷、大少夫人都出现了,唯独薛盛没出现。而出现的薛家人大家看其精神状态都很不错,完全没一点病重受伤、需要用药止血镇痛的样子,那么这些药材究竟是给谁用的,答案就很明显了——除了薛盛,再无二人。
谢印雪更是一口断定:“薛盛病重,而且十有八九就快死了。”
他同样上前几步,屈膝蹲下,望着颜色相近,几乎和石路上泥块融为一体难以察觉的药材,启唇道:“你们可听说过‘背疴’?”
“背疴?”
“这是什么?”
好些人听到这个词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这也是一种民俗。”谢印雪给众人解释道,“有些地方的人家,会将家里病重者吃药剩下的药渣倒在有人经过的路上,希望走过这条路的行人踩到药渣,从而带走家里人的病气。”
“还有这种民俗?”黎弘纳闷道,“这没用吧?如果真有用那还要医生做什么?”
“现实世界中或许没用,但我们现在在丰年寨中,而我们昨晚刚见了鬼。”谢印雪起身后退几步,“所以离这些药材远些。”
“而且这种方法一般只有穷苦人家才会用,因为他们请不起大夫,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佛,可是薛家不可能缺钱。”柳不花接过谢印雪的话蹙眉道,薛家是整个丰年寨最富裕的人家啊,“如果薛家已经到了需要用这种民俗为薛盛治病的地步,那他可能真的……活不久了。”
众人都沉默着:他们其实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一点,因为若非如此,他们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狠心了那么久硬是不让薛盛和杨若兰在一起的薛老爷子,会在一夕之间忽然改口,同意他们的婚事。
他们原以为这次副本所指的“救姻缘”,是有人要破坏婚事,而他们要帮助婚事顺利完成,如此才算“救姻缘”,可按眼下的情形来看,却未必是那么简单的事。
虞沁雯更是问出了关键的一点:“那杨若兰……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吧?”段颖犹豫道,“薛家的家奴都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进去看薛盛啊,看样子他们都很想把这个消息死死地瞒住,一直瞒到杨若兰进门。”
徐琛却开始和段颖唱反调:“万一杨若兰知道薛盛病的要死了,却还是愿意嫁给他呢?”
作者有话说:
npc:你怎么又穿白衣服?
谢佬:我演白素贞,你也开始穿绿吧。
npc:?
第53章
“这样痴情的女生确实有。”段颖也没反驳徐琛,只说,“不过现在也得等我们见过她,看看她到底知不知道薛盛病重这件事,她的态度又是什么。”
这确实是最要紧的事。
此次副本的主题——救姻缘,现下已然分明:它指地就是杨若兰和薛盛的婚礼。
可是要怎样才算“救”,却让人难以判断。
薛家现在藏着薛盛不让他见人,摆明了薛盛如今的情况不会太好,甚至可能要更糟。
再这样的情况下,杨若兰嫁过去后要是薛盛病好了,那就是佳缘一桩,要是薛盛病逝了,那杨若兰就要守寡。
所以这就存在于两种选择:于现实层面来上说,薛家隐瞒在先,他们将真相告诉杨若兰致使这桩婚事成不了,算是“救姻缘”;于感情层面来说,如果杨若兰对薛盛痴心不改,希望这桩婚事能成,那他们这些参与者袖手旁观安心唱戏助兴,等待婚礼结束,也算是“救姻缘”。
最后他们究竟要做出怎样的选择,就全看杨若兰的态度了。
于是一行人改道,又朝着杨家赶去。
谁知薛家那边他们见不着薛盛,到了杨家大门口后他们也同样见不着杨若兰——杨家大门关的死死的,任凭他们敲红了手指,也无人应声来开。
黎弘奇怪道:“这是没人在家吗?”
“不,屋里有人。”谢印雪却道,“我听到里面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了。”
大叫闻言讶然的目光纷纷落到谢印雪身上。
谢印雪站在杨家门前一棵银杏树下躲阳乘荫,迎着众人的注视神色淡淡,探头瞥了一眼杨家用黄土砌成的墙壁,提议道:“要不爬上墙头看看?”
杨家的墙没薛家那么高,院子里更是不可能有守家的家奴,他们翻个墙瞅瞅里面的情况如何应当是可行的。
路陵身手比较矫捷,他自告奋勇,连蹬三步就跳到杨家墙头处,扒着墙身往里头看,只是两分钟不到就被院子里的人用石头给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