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修谨紧贴着他的脸颊磨蹭,“泽昀,我明日便要启程了。”
赵明熙动作一顿,后又继续哄着孩子,“嗯。”
“泽昀可会想我?”
覃修谨埋在他的颈窝处,眷恋的嗅着他的味道。
“那得看你几时回来,若是三五年都不曾回来...”
赵明熙斜了他一眼,“我就带着儿子娶亲!”
“你敢!”
“嘘...刚睡着呢...”
覃修谨立马捂嘴。
赵明熙见覃风遥没醒,轻哄着把小人慢慢的放进厚被里。
随之起身往茶桌走去,可覃修谨一把揽住他的腰身,把人禁锢在怀中。
赵明熙躲着那抹强烈的视线,低着头没有言语。
“泽昀?”
覃修谨看他情绪不对,挑起他的下巴,就见那双清澈的桃花眼里,漫上了微红的水意。
滑过脸颊的泪水,犹如晶莹的冰珠子,易碎得让人心疼。
“泽昀...”
覃修谨疼惜的把人嵌入怀中,“我不会有事...我向你保证!”
赵明熙靠在他的胸膛,听着耳畔有力的心跳,可他还是止不住泪水的滴落。
他的六郎会赢,会凯旋而归。
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不舍与担忧。
便是赢了又如何,他的六郎总会受伤,总会经历他所看不到的九死一生。
他自私的想把六郎留下,可他又说不出口。
遂城,乃至于新覃的百姓,都在等着这场胜利。
赵明熙借着隐约的烛光,细细的描绘着覃修谨刚毅的五官。
少年已然褪去稚气,成为真正的男人。
他眉眼越发锐利深邃,褪去稚嫩的五官,带着阳刚的英气。
覃修谨粗粝的指腹,磨挲着细嫩的脸庞,“我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他拿出衣裳里贴身挂着的玉珏,低声轻道,“泽昀虽不在身边,但是它在,它会保佑我平安无事。”
“去到边疆后,城中一切都不许过问,有我在...”
赵明熙摸着玉上还未散去的暖意,慢声道,“你只管照顾自己,安心打下胜仗,知不知道?”
他不想六郎为琐事烦心。
“我省的!家事都由泽昀说的算,外头的事,我自会料理妥当。”
覃修谨低吻在他的额前,单臂紧圈着人。
他目光看向床上的小小身影,语气温柔的说道,“泽昀和灿儿在家,好好的等我回来便是...”
赵明熙与他十指紧扣,轻哼着说道,“那你可得早些回来,否则灿儿该认不得你这个爹了。”
“那是自然!”
覃修谨揉搓着他的肩头,笑道,“泽昀可莫要忘记让灿儿想我。”
“六郎...”
赵明熙抬手指尖划过俊朗的脸庞,目光不舍的凝望着他,“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安康无事的活着回来。”
覃修谨抓住他的手掌,紧贴着承诺道,“放心,不会让自己有事。”
“一定要平安回来。”
“好。”
卯时,天还未亮。
“夫人!小姐不见了!”
丫鬟在将军府里,找了一圈,终于在佛堂找了滕安雁的身影。
她急声说着,“夫人,奴婢没找到小姐,她是不是...”
泪水在木鱼上溅起涟漪。
“她...不是还在房里吗...”
“可奴婢不曾看到...”
“她就在房中...”
沉稳的敲击声,再次响起。
滕安雁转动着佛珠,声音平缓却带着哽咽的泪意,“你下去吧...”
丫鬟看着夫人的背影,最后只能抹着泪离开。
佛堂里,悠悠的念经声,随着心中所念,缓缓响起。
因为是母亲,她才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受伤。
也因为是母亲,她无法开口阻拦。
她的孩子,为了毕生所求,不惜抛开性命,她又如何能挽留呢...
听着窗外的鸟鸣声,两行清泪缓缓的落下。
城楼外。
重步崖看着坐于马上,看着覃修谨骑着骕骦,走出城门来到队伍前。
齐昌胤打马上前,与他击掌握拳,“舅舅等你平安回来!”
覃修谨郑重其事的点头。
“英儿...”
齐昌胤视线扫过队伍,最后定格在队伍前方的一处。
站在前端的那人,感受到身后的视线,红着眼拉紧头上的帷帽。
齐昌胤深深的望了眼那人的背影,强压下心中的不舍,沉声道,“舅舅便将她托付给你了!”
他赤红着双眼,看向覃修谨,“定要平安归来!”
覃修谨承诺道,“今朝出城败金寇,来年凯旋终归还!”
天边露出微光,巍峨的城楼逐渐显露。
可灰沉的天色却让本就沉闷的心,越发压抑。
一声闷重却震撼的鼓声,破空而来。
城楼上一抹明艳的红,夺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咚咚!’
鼓声愈发强烈,一下下捶打在众人的心尖。
赵明熙一袭红装,立于城楼之上。
鲜艳的发带,犹如胜利的旗帜,飘扬于寒风之上。
赵明熙衣袂飘飘,双手紧握木桴,目光如炬的捶打在战鼓之上。
他将所想所念,篆刻在鼓声之中,为新覃的英雄们践行。
鼓声如骤雨一般,急促却激荡人心。
他像是一团取代了骄阳的烈火,肆虐的火光灼烧在众人的眼中。
“众将士们!”
“吼!!”
覃修谨震声呐喊,一呼百应。
他们振作精神,手握长矛,神色肃穆,整装待发。
朝阳撕开云层,仿若镀金一般,照耀在前方的大地上,也照亮了众人肃穆的脸庞。
覃修谨打马来到队伍前列。
听着耳畔振奋人心的鼓声,他深吸一气,高声喊道,“随我前去阳临,败金寇!赢胜仗!凯旋归来!”
他们的声音气势如虹,仿佛吞下山河一般。
“败金寇!”
“赢胜仗!”
“凯旋归来!!”?
赵明熙和齐昌胤并肩打马,白池落后一步,跟在两人身后。
几人刚到安王府门口,赵明熙还未下马就看到几日前来王府宣旨的光禄勋谒者。
“请安王妃接旨!”
赵明熙翻身下马,与几人一同跪下。
齐昌胤心中直觉不妙。
果然,谒者接下来的话,便印证了他的猜想。
覃宏朗以安王出征,安王妃独身在家为由,请安王妃回京‘享福’。
几日前的早朝上。
‘陛下!臣有一事想禀!’
已是光禄寺少卿的孟元徽出列高声道,‘臣以为,若要安王出征,那安王妃...’
‘安王妃’这三字出来,引起不少人的关注。
覃展宸和覃少桦的视线,也跟着落到他的身上。
孟元徽盯着众人的眼神注目,继续说道,‘安王妃也该回京才是!’
覃少桦一瞬间攥紧了拳头。
这话看似体贴,可在场的人,哪会不晓得他是在提醒父皇,用明熙来威胁老六。
若是老六在出征期间,有了造反之意,到时候明熙...
缪鸿远满意的收回眼神。
陶轩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刚想说什么,却被郑阳秋截胡,‘臣以为少卿所言极是,安王已是亲王,合该举家回到都城才是,但如今安王出兵打仗,也该接家眷回都城照料,免得安王分心啊...’
‘陛下!’
‘说的不错!’
覃宏朗抬手拦下苏千帆的话头,直接定音道,‘那便传旨下去,派人把安王妃接回都城!’
说罢,他就不听众臣的请求,起身离开。
陈德海高唱,‘退朝!’
谒者阖上圣旨,对赵明熙笑道,“安王妃还不接旨?”
赵明熙面无表情的接过圣旨,恭敬道,“谢主隆恩!”
“安王妃快些收拾吧,咱们三日后便启程。”
说罢,那人就避着齐昌胤能杀死人的眼神,脚底抹油的跑了。
“这哪是享福!这分明是想把你当做人质,来威胁谨儿!”
齐昌胤站起来,眉头紧锁的说道,“谨儿刚启程不久,这...简直欺人太甚!”
他们是真不怕谨儿逼宫造反吗!
“王爷此次带兵,足有十万兵马...”
赵明熙看着手里的圣旨,慢声道,“他...自是忌惮。”
“他若是真有本事,那便自己挂帅出征便是!”
齐昌胤跟着赵明熙的步子,往府里走,“自己没那本事,还忌惮这,忌惮那的!昏君!”
“舅舅慎言!”
赵明熙瞥了眼府外,转向他说道,“他们的人可还在都城住着呢。”
“如今可怎么办?”
齐昌胤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稍稍冷静的说道,“难不成你真要回那吃人的地儿去?”
“圣旨我都接了,还能抗旨不成?”
赵明熙不过浅笑道,“如今局势动荡,回去也说不准不算什么坏事。”
“但是灿儿...”
“灿儿早产,先天不足,倒看不出什么月份来。”
赵明熙安慰的说道,“舅舅放心,此前到了那步,我们都能安然无恙,又怕什么呢?”
“比起这个...”
他凑身与齐昌胤低语,“我倒有一事要劳烦舅舅。”
“你且说便是,能办的舅舅自然不会推脱!”
“我那仓库有粮草千石...”
“泽昀,你...”
“军营的事,我知晓甚浅,这粮草还要麻烦舅舅帮我送去了。”
“自古战事,皆粮草先急...”
齐昌胤沉声道,“舅舅自会帮你妥善料理,但覃宏朗会以此来为难谨儿?”
“覃宏朗可恨不得早点把仗打完。”
“那是...”
“我不过是怕其他人在此事上动手脚罢了。”
六郎出征,可是刺在某些人心中的利刃。
且他被封为亲王,便是没有这‘太子’的封号,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都城的那伙人,定会着急起来。
为了在覃宏朗面前立功争权,可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来。
事已至此,他绝不会让六郎输!
“我已派欣妍等人去各地收粮,之后还有会粮食运到坛渭郡来,舅舅一并收下便是。”
赵明熙摸着下巴,沉吟道,“至于军饷...”
仲崇凛家中搜出的不少赃款,六郎都分还给了百姓,但还剩下些。
再加上,他赚来的钱...
“这军饷他们可不敢扣!”
齐昌胤惊道,“这要是被抓着了,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
“舅舅说笑了...”
赵明熙轻挑唇角,他一身红衣,配上那抹冰融千里的笑意,美得不可方物。
“自家的兵,哪能让旁人来养?”
齐昌胤愣了愣,后大笑道,“是舅舅目光短浅了啊...”
赵明熙离城那日,几乎全城的百姓都来相送了。
他们望着救他们于水火的安王妃,心中很是不舍。
赵明熙安抚他们几句,最后只能在谒者的目光下,与齐昌胤和滕安雁,不舍的道别。
“王妃!保重!”
百姓一齐跪下,磕头送别。
赵明熙叹息的看了他们一眼,难言的跨上马车。
可再如何不舍,他也只能笑着告别。
这一去,不知何年才能再次相见。
覃修谨直到路程过半,才得知赵明熙被覃宏朗接回都城一事。
“他们这是何意?!”
齐靖英看完书信,气得一巴掌拍在桌上,“是怕我们造反?还是怕我们不造反?”
“我如今手握十万大兵,便是清君侧,也不过反掌之易。”
覃修谨脸上写满了不屑,“他们当然会感到害怕。”
“说是接王妃回城安顿,实则以家眷为质,来威胁王爷...”
真的道貌岸然!
重步崖难言的说道,“陛下不怕被百姓嘲笑吗?”
覃修谨讽刺道,“他都送了一座城池给元金笑话了,还会在乎百姓的心意吗?”
覃宏朗在乎的只有他身下的那座皇位。
“可明熙怎么办?”
齐靖英担忧的说道,“他孤家寡人还带着孩子...”
她脑海里满是赵明熙抱着覃风遥,‘孤苦无依’的可怜模样。
覃修谨眯起眼看她,“你脑子坏了?”
“怎么跟你姐说话的!”
齐靖英重拳出击,覃修谨熟练躲避。
“你莫不是忘了...”
覃修谨施施然的起身,信步走到窗边。
望着飘然落雪的天色,他慢条斯理的说道,“都城才是泽昀真正的战场。”
他的泽昀,本就属于那里。
那是没有刀光剑影,亦能杀到至死方休的沙场。?
白池轻撩门帘,探身说道,“快到都城了。”
赵明熙闻言,眼中的柔情尽褪,幽光划过,眸中带上些许的兴致。
修长的指尖挑起窗口的帘布。
只遥遥一眼,他便看到城门外热闹的阵仗。
覃柏聿站在最前,覃展宸和覃少桦立于他的左右。
三人面色各异,各怀鬼胎。
孟元徽挨在覃柏聿的身后,他神情淡然,可望向远处的眉眼,却带着探究的意味。
夔子胥睨了三位皇子一眼,攥紧手中的马鞭,肃穆严谨的站在一侧。
他们身后围着的百姓,更是数不胜数。
瞿崈靠在酒楼的窗边,目光远眺着城门。
不经意的一瞥,还能看到隐于人群之中,几位身着私服的同僚。
可都算得上是熟面孔了。
他眸色带上的淡淡笑意,越发期待这位安王妃的到来。
看着城门前,呜呜泱泱的一片。
赵明熙放下帘布,浅笑着。
该来的,不该来的,可都全齐了。
“哼...嗯...”
赵明熙低头看向怀中皱起眉头的小人。
指尖轻轻拂过覃风遥的眉间,他缓缓的睁开灵动的大眼,朦胧的看向自己的爹爹。
小手费力的抓着指尖,小嘴哼哼唧唧的像是在回应着他,“啊...哼...”
赵明熙眼底渐起淡淡的笑意。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一字一句的沉声,“灿儿乖...爹爹带你回家。”
一年的光景...
他倒要好好看看他们有何等长进。
马车缓缓停下。
少年跳下马车,恭敬的候着。
骨节分明的手指撩开门帘,一只锦鞋踏出门来。
狐毛大麾映衬着香肌玉肤,藏蓝的底色上,绽放着艳丽的海棠,娇艳的花色穿戴在他的身上,却不落俗套。
古雕刻画的五官,一如此前,没有半分褪色。
赵明熙稳稳的踩在地上,修长的身形犹如玉松一般端正。
他气质越发深沉稳重,仿佛一汪澄清湛蓝的深潭,看似毫无波澜,实则深不见底。
而他怀中裹在襁褓里的孩子,却柔和了漠然的气场,让他带上了几分人情的暖意。
“见过安王妃!见过世子!”
出来迎接的官员仪仗,齐声高喊,跪身见礼。
赵明熙把覃风遥抱给花霖,笑着抬手,“起来吧。”
他定睛扫向身前的三位皇子。
“见过安王妃!”
三位皇子在众臣的眼神下,恭敬的对他见礼。
赵明熙满意的笑了,“不必多礼。”
听着他语气里的轻松,覃柏聿眼中闪过一丝阴冷,起身后又消失无踪,还是那副儒雅的模样。
赵明熙背手而立,视线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夔子胥的身上。
“舅舅。”
“诶!”
夔子胥紧着上前,他笑指着身后的马车,“天冷地寒,明熙先上车吧,一会儿还得进宫呢!”
赵明熙浅笑着颔首。
“明熙!”
赵明熙单脚跨上木凳,就听覃柏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回身看去,就见覃柏聿笑得温润如玉,“我们在宫里等你。”
赵明熙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没有丝毫的回应,转头跨上了马车。
“驾!”
一声吆喝,马车缓缓启动。
覃柏聿看着马车离开,脸上的笑意也随着消散。
他转向身侧的覃少桦,只见他目光留恋的紧盯着马车的背影。
“都走了,还看什么!”
覃柏聿凑近低沉着声线,斥道,“人都到这,还不够你看的吗!”
覃少桦甩开他拽着自己的手,“皇兄还是顾好自己吧。”
说罢,他便不顾覃柏聿阴森的脸色,坐上了自己的轿子。
覃展宸冷眼看着,随后后退几步,准备上轿。
轿夫撩开布帘,轻声道,“瞿大人在酒楼等您。”
覃展宸微微颔首,稳稳的坐进轿子里。
两旁的百姓还未散去。
他们都伸着脖子,想要看看鼎鼎大名的安王妃。
坛渭郡的事,早在几月前就传入了都城。
再加之,茶楼里说书先生的传说,安王和安王妃的事迹,自是一传十,十传百的伟绩。
安王和齐将军不仅抓到了贪污民脂民膏的高官,还审判了欺压百姓的豪绅,解救了坛渭郡的百姓。
他们还听说其中有不少安王妃的功劳,坛渭郡更是把安王妃,当活菩萨供着。
马车在百姓的簇拥下,只能缓缓的前行。
赵明熙也不着急,只叫马夫慢些,莫要伤到四周的百姓。
“啊!啊!”
“怎么了,灿儿?”
赵明熙倾身,轻搔着覃风遥肉乎的小下巴。
“哈!啊!”
“世子怕是也觉着热闹呢!”
花霖抱着覃风遥,笑道,“这阵仗可是少见呐。”
“他们这样...”
白池关切的问道,“主子可会被针对?”
赵明熙撩起布帘,透过车窗望向外头。
“我只不过是做了该做的罢了...”
他嘴角带笑,面上却没有半分的得意,“至于百姓为什么不爱戴旁人,那便要问那群人了。”
于他何干呢?
“嗯?”
赵明熙似有所感的瞥向高处,只见窗边站着一个面相刚毅的男子,正打量着他。
察觉到他回望的眼神后,瞿崈并无被发现的局促,只是大方的颔首回应。
赵明熙勾唇浅笑,慢慢的放下布帘。
身后脚步声响起。
瞿崈回身看去,是覃展宸和郑阳秋来了。
“三殿下!”
“不必多礼!”
三人相继坐下,身旁的近侍都懂事的出门候着。
郑阳秋听着街上的喧哗声,低声说道,“如今安王妃已经回城,安王怕是也快到阳临了。”
“如此说来,我们的计划也要加快了。”
瞿崈想了想方才的那幕,紧跟着说道。
“可克扣粮草...”
覃展宸握着杯盏,顾虑的说道,“若是被父皇发现...”
“殿下放心!”
瞿崈沉声说道,“扣下的粮草,我会派人妥善安置,绝不会被人察觉。”
“那些百姓...”
覃展宸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殿下!如今安王被封为了亲王,手里还握有十万大军!”
郑阳秋正色说道,“粮草只是慢些送到他们手中,若是安王真有本事,也不会为粮草所难!”
瞿崈接着说道,“我们不过是想以此拖住安王,让他晚些回京,殿下大可放心。”
覃展宸最终还是被他们说服,点头应下了此事。?
赵明熙刚踏进王府大门,尹博就迎了上来。
他挥手安排下人,收拾外头的行李,后缓声道,“主子交代的...”
尹博谨慎的看了四周。
赵明熙点了点头,他才继续道,“属下已经整理出二十万两,翊歌亲自送去遂城,估摸着时日,也快到了。”
“出来吧。”
“主子!”
画芷应声落在两人身前,恭敬的跪着。
尹博乍一看出现在身前的人,惊得退了几步。
“翊歌暂且回不来,日后有事便与画芷交代便是。”
“诶...是!属下记下了。”
赵明熙挥了挥手,画芷颔首离开,不过一个呼吸,便不见了踪影。
“我带了十余人回来,还是给他们安排在老地方吧。”
“是!主子走后,那地也不曾空着,住进去也不会有人疑心。”
尹博叠起赵明熙递来的大麾,紧着话说道,“上次属下送去给主子的名册...”
“我瞧了都不错,他们可提了什么需求?”
“这...倒是不曾,属下原以为他们会求些什么,但到现在都不曾提过。”
“是吗?”
赵明熙肯定的笑道,“这样也好啊...”
他侧首看向尹博,“传信给他们,只管放手去做便是。”
“可若是他们不知轻重...”
“还是那句,各凭本事罢了。”
“是!属下明白!”
“等明儿把茶楼的账本拿来,今儿没什么事了,你且去吧。”
“诶!属下先行告退!”
说罢,尹博便矮身往后门走去。
“灿儿呢?”
赵明熙向身后的花霖问道。
“奴婢估摸着时辰,世子该喂奶了,便让乳娘抱走了。”
花霖躬身道,“奴婢方才问了马夫,他说申时再来接主子进宫。”
赵明熙走到桌边坐下,环视一圈房间。
什么都没变啊...
花霖让下人端来茶水,“主子可先休憩一下,外头有白池在。”
赵明熙单手握拳,轻扣在桌案上,“左右不过一个时辰,也没什么好歇的。”
歇罢,身子反而容易倦怠。
“去烧些水吧,我好好洗漱一下。”
“是...奴这就去准备。”
花霖把茶盏放到赵明熙手边,然后退身出去。
赵明熙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他稍顿了顿,看向杯中的茶叶。
清口不涩,还带着回甘。
果然,到了都城便是连茶都高了两品。
赵明熙慢慢的喝着茶,侧目望向窗外。
屋檐上的积雪,白茫茫的一片。
犹如银被一般披盖在院子上。
枝干被厚厚的白雪,压弯了身子,仿佛佝偻着身子站立的老人。
赵明熙听着院外来往的脚步声,静静的坐着。
一年的时光,仿若虚无。
他好似从未离开。
赵明熙进宫后,被宫人簇拥着,走到栖鸾殿。
夔芷卉一看到他怀里的孩子,立马快步走了过来。
“这就灿儿?快给楠漨本宫抱抱。”
她接过孩子,熟练的哄着,“灿儿,是皇祖母呀...叫祖母...”
“呀!啊...”
覃风遥吃完奶后出的门,这会儿正精神着。
旁人逗弄他,也很给面儿的大笑着回应。
夔芷卉笑得合不拢嘴,她向赵明熙问道,“这一路过来,可累着了?”
赵明熙摇头,“走走停停的,哪有什么累的。”
他见覃风遥伸手要抓他,便把手伸了过去,“灿儿也乖,一路上没折腾人,都没哭闹过什么。”
“我们灿儿这般乖呢?”
夔芷卉笑着轻拍着幼小的身子。
她细看覃风遥的眉眼,越看眉头越发紧锁。
这孩子...
夔芷卉看向邢嬷嬷,就见她的神情与自己如出一辙。
“小世子跟...跟安王可真像啊...”
邢嬷嬷轻扯夔芷卉的衣袖,让她回神。
她笑着对赵明熙迎合道,“还都一般懂事,不闹人的!”
夔芷卉愣愣的点头,她缓过神来,连声道,“是啊...是啊...”
她越看越喜欢覃风遥,当场便给了不少丰厚的赏赐。
赵明熙自是不会推脱,笑着承下了。
“啊啊!嗲...”
“嗯?灿儿说什么呢?再说一声给祖母听听。”
“哼...嗲!”
覃风遥小脸一皱,张手朝着赵明熙伸去,嘴里含糊得大喊着。
“诶哟、诶哟!祖母抱会儿都不成?”
夔芷卉把孩子抱还给赵明熙,状似埋怨的说道,“非是要找你爹爹?”
她轻拍覃风遥一下身子,笑盈盈的说道,“白赏你这么多好东西了!”
“灿儿有些认生...”
赵明熙让覃风遥趴在自己肩头,笑着说道,“平日里,与王爷玩得最好,便是凶他都不肯走,非是要粘着王爷...我也只有在王爷不在的时候,‘受宠’些罢了。”
夔芷卉一听孩子跟覃修谨相好,心里的那点别捏也没了。
她抚着覃风遥的身子,对赵明熙柔声轻道,“谨儿不在,若是王府有何缺的、少的,你尽管与母后说便是,切不可自个闷着...知道了?”
赵明熙颔首,“谢母后。”
“一家人说什么谢的...”
夔芷卉望了外头的天色,“行了,时辰也差不多了,跟我一块过去吧。”
赵明熙有无不可的点点头。
两人并肩踏出殿门。
寒风四起,赵明熙深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缩了缩脚。
夔芷卉她睨了眼赵明熙有些打湿的靴子,拧着眉说道,“怎地没坐舆轿进宫?”
赵明熙忙着整理覃风遥身上的衣裳,闻言他茫然的抬头,后笑道,“不过是几步路的事...”
夔芷卉瞟了邢嬷嬷一眼。
她会意上前,干脆的甩了一巴掌在宫人脸上。
宫人慌得连忙跪下。
邢嬷嬷厉声道,“没眼力的狗奴才!王妃抱着孩子,还不晓得准备轿辇?!王妃若是冻着了,是你这个奴才能担起的?!”
宫人跪在雪地上,一边抽自己巴掌,一边哀声的求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是奴才疏忽了!还望王妃恕罪!”
慕梅转而命人抬来两座轿辇。
夔芷卉冷眼看着那奴才,转而对赵明熙温柔一笑,跟他一前一后的坐上轿子,往倾颜殿稳稳的行去。
赵明熙以大麾挡着寒风,把覃风遥拢在怀中。
他轻瞥两眼簇拥在周身的奴才,缓缓的松懈下身子,慵懒的倾靠着。
大掌轻拍着怀中的孩子,多情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该是他的,总归还是他的。?
夔芷卉看着众人对她的见礼,心情极好的抬手,“免礼...”
众人起身后,便将视线集中到她身后的赵明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