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在战场上那般英勇无畏,可到了那些小老儿嘴里,竟是登不上大雅之人?!
放他娘的屁!
县主负伤杀敌的时候,他们还不晓得搂着哪家的小娘子暖炕呢!
要不是夔子胥拦着,重步崖恨不得上前撕了他们的嘴。
覃修谨稳坐在龙椅之上,双手交叠,托着下巴,冷眼看着大臣‘善心’的提议。
他庆幸表姐还在赶来都城的路上,并未亲登大殿。
若是被她听着这话,那些大臣怕是已经人头落地了。
覃修谨不动声色的轻瞟了一眼别处。
“此话差矣!”
一位大臣下巴轻点,疾步出列斥道,“人言道,‘巾帼不让须眉’,女儿如何就比不上男儿了?”
紧接着,其他大臣也相继出列说道:
“是啊...县主是女儿身又如何,她可是能号令全军,出征大战,不比某些只会嘴上谈兵的男子,好多了?”
“若是女子不能做将军,那...”
帮着说话的大臣,意有所指的望了望龙椅的方向,“大人的言下之意,可是男子也不得当皇后?”
“你你你!你休要胡言!”
这话可是吓了反驳的大臣们一跳。
他们哪敢说皇后半句啊!
要是说了,莫说是陛下了,便是百姓的口水都能把他们淹死了!
只是他们也不曾想到,平日里无利不图,只会为自己辩驳的几位官员,会这般‘仗义’出言替齐靖英说话。
大臣们自是不知,那几位可早在几年前就成了覃修谨的幕僚,不过是未曾‘露脸’罢了。
他们可是在朝堂上出了名的‘刻薄无情’,阴阳起人,从不留半分脸面。
不过多时,几位反驳争执的老臣都被说得面色讪讪,但他们还是执意觉得朝堂之上不能有女流之辈。
若是覃修谨不听,他们就要撞柱明志。
“那便撞吧。”
覃修谨悠悠的话语,让众人一怔,有些不敢相信他说了什么。
“朕刚登基不久,不过是想犒劳有功之臣,可你们呢?”
他拿过手边的玉玺把玩,“是想逼着朕退位才好吗!”
说话间,覃修谨就站起身,作势要将玉玺砸了。
“不可啊!不可啊...”
“陛下!错了!下官错了啊!”
几个老臣赶忙跪下磕头。
好不容易才把人劝上皇位的,可千万别退啊!
这撞柱明志还算得上是为国忧虑,但要是把皇上给气得退位了,他们就彻彻底底的成了新覃的罪人。
定会被人口舌,遗臭万年不可。
众人一改先前的口风,都情真意切表态自己会顺从陛下的旨意。
陛下可千千万万!别退位啊!
覃修谨清楚那些官员的命门,不过‘清白’二字。
见他们诚心请罪认错,他自是大方的原谅,举起玉玺就在圣旨上盖了印。
前朝发生的事端,下朝不久便传到了赵明熙的耳朵里。
他放下茶盏,花霖亦是明白的退下。
璩弘义摇头淡笑的说道,“那些老臣不过是迂腐之见...”
覃修谨登基之后,就让璩弘义搬进了钦天监的望星楼,方便他夜观星象。
而原本的钦天监也被覃修谨能打发的打发了出去,只留了几个嘴严老实下来。
赵明熙在成为皇后以后,也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夔芷卉虽将代表中宫权力的凤印交给了他,但根本没有需要管理的地方。
毕竟覃修谨的后宫,只他一人。
已是皇太后的夔芷卉,亦是如释重负。
每日不过是跟些安分守己的太妃们,说笑着聊着体己话。
若是赵明熙每日都来请安,反倒是扫了她们的兴致。
见此,夔芷卉便顺手免了他早起请安的规矩。
实在无事可做的赵明熙,便趁着天早覃风遥还未起身,来璩弘义这坐坐,顺便谈谈心。
璩弘义嗤笑道,“他们还当陛下是覃宏朗那般好拿捏的。”
说起覃宏朗,他掀开眼帘看向赵明熙,“他眼下如何了?你...”
“你想为他求情?”
“不过是不想你有损气运...”
覃宏朗好歹也当过皇帝,身上自是有紫薇之气。
他虽撑不住的写下退位诏书,但赵明熙并没有放过他。
而是将他关在冷宫的一处,宫人时不时就能听到宫闱之中传出的惨叫声。
赵明熙担心会有影响,便二话不说的拔了他的舌头。
璩弘义知道赵明熙心中有恨,可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就会影响他自身的气运。
“待我解了心中的恶气,便会放过他...”
赵明熙见他还想说什么,连忙换着话题说道,“你操心我,倒不如操心操心自己,你跟步崖是怎么地打算?”
他揶揄的说道,“听他说,你可还不愿见他?”
璩弘义见他替重步崖说话,忍不住轻哼。
那小子就晓得告状!
见自己说不通就想着让皇后帮着说话!?
淡雅的熏香,氤氲着偌大的阁楼。
赵明熙和璩弘义对视盘坐在香蒲上,浅浅一眼便能看清彼此的心思。
他睨着神色淡淡的男人,深吐一口浊气,慢声道,“此事是我不该僭越,但你也知道步崖一心为你...”
璩弘义撇了撇嘴,倒也没有打岔,只听他继续道,“若你是担心自己的身份,我可帮你寻个由头,左右不过一道圣旨的事。”
赵明熙知道璩弘义当初‘遁入空门’是为了逃避重步崖。
他虽如此,但绝非对重步崖无情。
只不过是不曾解开心头的结罢了。
璩弘义未到道门,但此前却是一心向道。
赵明熙猜测,若是没有重步崖,璩弘义游历几年之后,便会回到道观,拜长远真人门下,而非皈依佛门。
可重步崖的出现,无疑是打破了他的计划。
赵明熙见璩弘义不语,指尖轻点桌案。
他悠悠的说道,“算着日子,怕是也该到了。”
璩弘义狐疑的看着他。
赵明熙轻笑一声,淡然的说道,“我忘了告诉你,我派人去请长远真人入都,算着日子也该到了。”
璩弘义闻言双瞳瞪大,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你!你是忘了,还是故意不说的!”
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新覃国师,此时哪还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模样,直气得直指新覃皇后。
恨不得拿眼神剐了他!
他的七寸不外乎有二,其一便是被他尊为父亲的长远道长。
这贼人摆明就是故意算计他呢!
看着一清二白,其实心里早就脏透了!
璩弘义气自己方才还担心他,谁成想人早在背地里把他给‘卖’了!
就他这黑心的样子,哪有百姓口中半点的‘菩萨’样?
分明是祸乱朝纲的妖后!
“这不是想起来跟你说了嘛...”
赵明熙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抿了口香茶。“估摸着后日就到了,你也好好准备准备,长远真人舟车劳顿,你得好好尽尽孝心才是...”
“你、你...”
可怜国师从小修心养性,指着‘妖后’半晌,愣是骂出半句脏的。
倒是把自己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覃修谨来接赵明熙的时候,就看到璩弘义跪在远处的佛像前,虔心敲着木鱼,诵着经。
而赵明熙则是气定神闲的喝着香茶,品着糕点。
覃修谨倒没觉得哪里奇怪,只是想着国师今日诵经的声音,不知为何格外的咬牙切齿。
赵明熙搭着他递来的大掌起身,走之前,他还不忘跟专心念经的璩弘义招呼了一声。
璩弘义则是因为太过‘专心’,并未回应。
覃修谨和赵明熙携手走着,他们身后还静静的跟着一众宫人。
“舅舅跟舅妈要回来?”
“看回信,舅舅只将郡城的琐事都交代好,就能出发回京了,不出一月就能见面了。”
赵明熙听闻这个消息,自是满心欢喜。
他们也与两位长辈有两年未见了。
这次回来算得上是团聚了。
赵明熙转念想到了什么,他侧首觑着覃修谨的脸色,几经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泽昀想问什么?”
覃修谨自是第一时间察觉,他单臂揽着赵明熙的蜂腰,亲昵的凑近询问道。
“陛下会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赵明熙背手轻挥两下。
花霖会意领着一众宫人停下了脚步,直到听不清他们的言语才继续低眉跟着。
“泽昀若是唤我陛下,我可就猜不到了。”
覃修谨自顾自的搂着赵明熙往前走去。
两旁的宫人瞧见了,皆是跪身低头,不敢窥觑半分。
赵明熙瞥着他撅起的唇瓣,忍不住笑出了声,“六郎,可能猜到我的心思?”
“哼!”
覃修谨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发落后宫的嫔妃跟皇子。
那些皇子大多没有母家帮衬,无权无势。
他便大手一挥,给成年的皇子封上闲散王爷的名头,让他们出宫建府。
公主则是该说亲的说亲,没到年纪的便还养在后宫里头,无事便陪陪母后解解闷。
打发完那些人,就到了覃展宸和覃少桦两人。
覃展宸未曾参与造反,只与祝家人一般,禁足在府中,不得擅自外出,等他闲暇之时再发落。
而覃少桦因与覃柏聿关系亲近,则与靳书慧一同被扣押在宗人府内。
覃少桦是在覃修谨登基那晚被带到清心殿的。
他双手拷着锁链,样貌清瘦却不显颓然。
想来,在牢中也并未收到苛待。
覃少桦伫立在大殿中央,看着龙椅上,气场威严的男人静静的出神。
任谁也猜想不到,与他一般,自幼就被称为‘废子’的人,会坐上那把象征权势的龙椅。
“有什么想说的吗?”
覃修谨开门见山的问道。
“陛下是在问我的遗言吗?”
覃少桦难得玩笑的说道。
“你倒也清楚。”
“我与覃柏聿做过什么,我自是清楚。”
“可惜啊...”
覃修谨施施然的起身,绕过桌案走向覃少桦,“朕只寻到了覃柏聿的罪证,却不曾寻到你的。”
覃少桦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覃柏聿疑心深重,那些卷宗都是由他亲自收着的。
若是有覃柏聿的,也合该有他的。
他一时分不清覃修谨是不是在说谎?
“但即便是没有罪证,你也该死。”
覃修谨接过欣妍递来的匕首,一步步走到覃少桦的身前。
覃少桦坦然的看着他,真心的笑着,“若是陛下亲自行刑,我也能无憾了。”
能死在覃修谨的刀下,他也算是了清了罪孽。
“你不担心自己的娘亲?”
覃修谨发问道。
“”皇后曾答应过我,会送我娘出城...”
覃少桦转而恳切的哀求道,“待我死后...只求陛下将我丢进乱葬岗中,莫要我娘看见...”
他不想娘伤心。
覃修谨左掌轻拂起他的长发,将他的脖颈露出。
他轻笑着,“朕便成全你。”
“多谢陛下!”
覃少桦笑着低下了脑袋。
覃修谨视线紧锁在他细长的脖子上。
他眼中厉色划过,挥动匕首,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