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钱?”
欣妍看着他们这一车车的麻袋,打眼一瞧,就估摸出有近五十石的粮食。
“怎能不要钱呢,这可是你们辛辛苦苦种的。”
“我们自个存着粮食的!再加上之前王爷发下来的,够过冬了,这些粮食本就是多的!”
薛单拍了拍麻袋,笑得淳朴,“我们先运一批过来给王爷,剩下的明儿,咱们再送!”
“那不成,你们种粮食本就是要卖钱的,就算是够吃,也可以...”
“姑娘!真不用!这种子本就是王爷给的,地也是王爷租的,这粮自然也该是王爷的!”
欣妍见状,掏出袖中的帕子,“那我把雇你们种地的钱,给算...”
“王爷不是把地契还给咱们了吗,可也没问咱们要钱啊!”
“是啊!王爷粮也给了,地契也还给俺们了,再要钱,可就不地道了!”
“我们没别的本事,就只会种地干活,这能帮上王爷的,也是我们的福分啊!”
“王爷、王妃可是坛渭郡的大恩人啊!帮恩人干活,哪有要钱的道理!”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把欣妍说得不知如何是好。
“既如此,那我们便收下了。”
赵明熙踏出府门,慢慢的走下台阶。
“王妃!”
众人瞧见他后,赶忙下跪叩拜。
赵明熙摆手让他们起身。
他看着那一车车的粮食,浅笑着说道,“既然是你们的心意,那我便不推拒了。多谢!”
“该是咱们谢王妃大恩才是啊!”
“是啊!是啊!
要不是王爷王妃,他们可能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赵明熙浅笑着让下人把粮食搬往粮仓。
他借着这个时间,走到村民中间,询问他们些家常的事。
村民们见王妃如此亲和,渐渐打开了话匣。
等村民们兴高采烈的推着空空荡荡的板车离开,赵明熙也抬步往府里走去。
“去粮仓把账点了,跟明儿要送来的一块算。”
他边走,边对欣妍吩咐道,“等入冬前,再把账给他们如数还回去。”
村民们的好意,他不便推拒,但该给的,一分也不能少。
“是,奴婢明白。”
“仲家的粮仓还剩多少粮食?”
“奴婢记着,还剩百石有余。”
“百石...”
赵明熙沉思片刻,颔首道,“且去忙吧,账簿清算后,记得拿来给我。”
“是!”
“泽昀...”
赵明熙远远就看到覃修谨站在书房门口等他。
他快走几步,接过覃修谨递来的书信。
“都城回信了...圣谕会在几日后送到。”
覃修谨有孩子一事,是在半月前传到都城的。
此事,自是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覃修谨当初为了赵明熙斩杀两个使臣,没有百官不知。
便是寻常百姓都知晓安王与安王妃情深义重。
可如今安王却跟别的女人诞下孩子?
坐在高位的覃宏朗,已然知道覃修谨的本性。
他甚是怀疑,覃修谨当时离京,根本不是为了赵明熙,而是为了带当时还在腹中的孩子,离开都城,并平安诞下。
覃修谨能为夺权,隐忍十余年,又怎么做不出为了孩子,斩杀使臣的事呢!
不同于他,台下的众臣对这个世子,却很是好奇。
缪鸿远和祝成双同时看向夔承平,只见他气定神闲,一副早已知晓此事的态度。
两人见状,心中有气却不能发。
还有人提到漠尘大师的那一卦,卦象分明是说,安王十八以前不得近女色的!
汲永贞听罢,悠悠的出列,“臣以为漠尘大师的卦无错!”
“汲大人的意思是?”
“世子的生母不是因难产而去了吗...”
众臣像被点醒一般。
没错,便是逆天而为,才会如此啊!
这般看来,孩子的生母,只怕是无福消受之人啊...
百官对覃修谨的议论,他自是听不到的。
但他看着加急送来的书信,便知道覃宏朗对他的不信任。
这哪是传圣谕来的,分明是打探虚实的。
“孩子找好了吗?”
赵明熙问道。
“找到了,明日入夜便会送到王府。”
覃修谨颔首道。
“这几日就让灿儿住到将军府去吧。”
“我已经跟舅母打过招呼了,她饭后便过来。”
果然,晚膳过后不久,滕安雁就领着齐靖英一块来到了安王府。
她笑脸盈盈的从乳娘手里抱过覃灿。
看着小脸越发标致的孩子,她有些愣神。
“娘,怎么了?”
齐靖英跟着凑过来。
“没...没什么...”
滕安雁抚了抚鬓角笑道,“就是觉着...灿儿跟谨儿长得像罢了...”
齐靖英看热闹似的盯着覃灿半晌,“我倒是不觉着,灿儿可比六儿小时候好看多了。”
“瞎扯什么呢?”
覃修谨不屑的说道,“我小时候什么样子,你还能记得?”
“怎么不记得?你光屁股蛋的样子...”
“齐靖英!”
赵明熙赶忙拦住,面红耳赤的要上前跟齐靖英干架的覃修谨。
“这几日便要劳烦舅母了。”
“说什么劳烦的话...”
滕安雁斜了眼跟覃修谨大眼对小眼的齐靖英,“我女儿没让我抱上外孙,倒是你们让我当上舅奶奶了!”
局势一下平衡。
覃修谨眉眼得意的看着为他争了口气的好大儿。
齐靖英瞪眼鄙夷的看着他,‘是你生的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孩子的大名可取了?”
滕安雁看着已经三个月大的孩子,转眼向赵明熙问道。
“取了...”
赵明熙慈爱的看着孩子,“风遥,覃风遥。”?
覃宏朗送来的圣谕,赶着车程,终于在月底前送到。
只是覃修谨不曾想到,传旨来的人,会是覃宏朗的近侍陈德海。
“圣旨到!”
陈德海展开圣旨,覃修谨和赵明熙跪下身接旨。
他们听着覃宏朗对安王府的赏赐,眼神却是看向这位太监总管。
特意把伺候自己的近侍送来,可见覃宏朗没这圣旨上言说的,这般大度。
“钦此...!”
陈德海扶着覃修谨和赵明熙起身,躬身见礼道,“老奴见过王爷、王妃!”
“公公免礼吧。”
覃修谨笑着扶起他。
“多日不见,老奴瞧着王爷的气色...是越发好了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想不好都不行啊...”
覃修谨勾了勾手,乳娘抱着孩子上前,“公公可要瞧瞧孩子?”
陈德海谄媚的笑着凑近。
“孩子还小,怕是瞧不出什么模样...”
赵明熙在一旁,忧心忡忡的说道,“他娘亲怀上他后就没少受罪,孩子出来的时候,身子轻,这都快满月了...”
“王妃不必担忧,老奴瞧着世子模样正好呢!”
“稳婆也是这般说,只是我有些放不下心罢了...”
赵明熙安心的拍了拍心口,转而笑道,“看我都忘了礼数了,公公快请进吧。”
他让下人把陈德海的行李,直接搬进府来。
“公公舟车劳顿,且先回屋歇歇吧,等晚上将军事轻,再为公公接风。”
“老奴住这?这、这怕是不妥...”
“本王这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公公尽管住下便是。”
“是啊,这不比都城,没什么好的驿站,公公好不容易来一回,总不好怠慢。”
陈德海盛情难却,只能被花霖带着往厢房走去。
覃修谨侧身给欣妍,使了个眼神。
欣妍会意,颔首离开。
陈德海在厢房忙活了一阵,就走出房门。
他看着素雅的庭院,揣着心思,往前院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见他只是颔首见礼,便匆匆走过。
安王府难道真就这般清白坦荡?
一阵热闹的喧哗声,从前院传来。
陈德海绕过廊道,走到前院,他站在柱后,远远的向前方看去。
原是滕安雁和齐靖英来了。
滕安雁一进门就向小世子走了过去。
齐靖英紧跟在她身后,也是满脸逗趣的哄着孩子。
她们跟覃修谨和赵明熙凑在一块,话里话外的聊着孩子。
陈德海在安王府住了五日。
期间,覃修谨带着他去看了坛渭郡各地的现状。
原先的不治之地,如今却变成膏腴之地。
该说这本就是鱼米之乡,只是被仲崇凛霸占后,才成了此前那般的不毛之地。
陈德海看了一圈,就连军营都去了,但愣是没瞧出什么不妥的地方。
哪哪都是照着新覃的律法长的!
到了第五天,陈德海喝完践行酒,就这么被覃修谨好生送走了。
他坐在马车里叹息。
安王的把柄没找见,他自己倒是胖了几斤。
陈德海回到都城,没什么可说的。
只能说,世子身子康健,藩王也如往日一般安康。
听到此话的覃宏朗和夔芷卉,自是两副面孔。
夔芷卉欣喜于孩子无恙,虽然信上总说孩子不定能保住,她还有所担忧...
她颜笑眉开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覃宏朗却挂着黑脸,‘不悦’两字,都写在脸上。
这几日,因为世子降世,立储之事就没歇过。
这太子的人选,自然是他这位功绩不菲,还先一步诞下皇长孙的六子。
眼看着朝野风向不断偏颇,怕是再过不久,太子之位便要有定论了。
“泽昀找我?”
齐靖英跨进前厅,打眼就瞧见赵明熙正在软塌上,逗她的表侄子耍。
“表姐来了...且坐吧。”
赵明熙笑着引她坐下。
花霖上前,将手中的东西交给齐靖英。
“这是何物?
齐靖英漫不经心的笑着打开,可随之,脸上的笑意被惊讶取代,“任命书?任我为...长史?”
“藩王府中本该有左右长史,可我们有舅舅分担职务了的,但还缺一位长史。”
赵明熙看着齐靖英怔楞的模样,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知表姐可愿接下这任命书?”
齐靖英低头看了任命书良久,后抬头与赵明熙对视。
她眼眶微红,“你们不怕...”
“都到这一步了,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赵明熙侧头示意花霖。
她笑着将帕子递给齐靖英。
齐靖英抹了抹忍不住掉落的眼泪,听赵明熙继续说道,“表姐在营中的表现,我与王爷都看在眼里。”
舅舅不在的那段时日,都是表姐管辖军营的运作。
营地上下皆是被管理的井井有条。
武将看的是能力,那些亲兵可比他们清楚,表姐能力的高低。
若非如此,他们又缘何会听从表姐的指挥?
齐靖英只是差个机会。
“我们都清楚表姐的心意,也明白表姐的苦楚...”
赵明熙的声音如细水流长的泉水一般动听,“虽然眼下还不能让表姐如愿,但凡事总要一步步来...”
齐靖英双眼通红,但她却摇头笑着,“这样就够了!”
她起身看向赵明熙,抱拳颔首道,“多谢!”
他们为她斩断了荆棘,那便是再难走的路,她也要咬牙走下去。
赵明熙如沐春风的笑着,“王爷那,还要劳烦长史大人操劳了。”
齐靖英跟着笑了起来,她爽朗的说道,“份内之事罢了!”
“啊!啊!哈...”
覃风遥跟着唤了两声,紧接着大笑了起来。
“灿儿可是也为表姑高兴?”
齐靖英抱起覃风遥与她平齐,“表姑是长史了,是你父亲手底下的官了!”
“啊!哈!”
“灿儿也想当官吗?”
“哼...”
覃风遥小手挥舞着,兴奋的张嘴喊着什么,“啊...啊!”
“看这胳膊挥得多有劲啊!”
齐靖英抱着覃风遥,玩笑的说道,“看这气派,灿儿莫不是想做个武官?”
而后,她沉思片刻,又晃晃脑袋道,“不行!文武皆可,不可偏颇,但...”
她抱着覃风遥,一齐看向赵明熙,“你若是能像你爹爹这样最好!”
世间不缺文韬武略之人,但却再难出一个目语额瞬,事事为先的赵明熙了。
君子见机,达人知命。
赵明熙可不止是覃修谨的福星,更是新覃的!
(2110字)
得知此事的朝野,哗然一片。
覃宏朗派人去打探,得到的回信是,遂城民众不堪元金的管束,于是便揭竿而起,想要起义造反。
但他们并非对元金起义,而是对新覃,对他们曾经的君主。
民众认为是覃宏朗把他们送给元金,便是要讨说法,也是要问新覃。
探子还说,起义的民众越发多了,且遂城在新覃的边境,若是把要塞攻破,那将不堪设想。
“金王没有阻拦吗?”
覃宏朗得知这个消息后 ,在百官难以置信的眼神下,问出这个愚蠢的问题。
那个探子低下脑袋,没有言语。
“陛下以为金王为何要拦?”
夔承平仰望着覃宏朗,不疾不徐的反问道。
锐利的眼中满是讽刺的意味。
覃宏朗没明白夔子胥话里的意思,但被他压迫的气势,震得不知如何言语。
“陛下,当务之急是要派兵过去震慑才是啊!”
缪鸿远出列提醒道。
“对...派兵...”
覃宏朗视线掠过夔承平,以及他身后的夔子胥,看向后排的凌冬。
“凌冬!”
“臣在!”
“朕现封你为护军,命你率兵五千,前去遂城压制那些刁民!”
“臣领命!”
早朝散后,忠臣四下散去。
夔承平和夔子胥并肩走着。
不远处,刚被提拔的凌冬,正笑得洋洋得意。
他便是被覃宏朗选中的武将,是新提上来不久的武官。
得了覃宏朗赏识的他,不过短短几月,便连升几级,引得旁人羡慕不已。
但他这副沾沾自喜的模样,落在夔家父子的眼中,却是好笑得紧。
夔承平仰头看天,瞧着灰蒙蒙的天色,
“天这般冷,我这老骨头怕是要遭不住了...”
说着,他便紧了紧身上的大麾。
“啊秋!”
夔子胥狠狠的打了喷嚏,他搓着鼻子,迎合道,“可不是嘛...我都有些遭不住了...”
他抬手扶额,“可说不准是受寒了呢!”
父子对视一笑,齐步向外走去。
第二天,凌冬率兵出城,阵仗搞得很是热闹。
“他是谁啊?不该是夔将军领兵吗?”
“对啊...这人也是将军?”
“瞧着面生,说是陛下钦点的护军。”
“护军能比得上夔将军吗?”
“那哪能比的?那可是夔将军啊!”
凌冬听着百姓的议论,面色阴沉的勒紧缰绳,心中很是不忿。
夔家算个什么,不过是早年打了几场胜仗罢了。
要不是陛下给夔家几分颜面,他们哪能在朝中立足?
都怪百姓把他们抬得太高!
凌冬想着覃宏朗对他说的话,神情逐渐倨傲。
他掉转马头,看着声势浩大的队伍,大喝一声,“启程!”
而此时,被百姓惦记的夔家父子,以身体不适为由,未去上朝,难得告假在家休憩。
夔子胥凑在邱曼安身侧,看她清点手里的礼单。
“谨儿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
邱曼安笑道,“谨儿来信儿说,送去的及冠礼,他很喜欢送了回礼来。”
谨儿哪是喜欢那些礼节,不过是为了告诉他们,他过得好,让他们不必担忧罢了。
一月前,覃修谨年满十八。
及冠礼便是在坛渭郡办的。
夔府无法到场,就早早的送了及冠礼过去。
覃修谨收到后,便修书一封,带着回礼送来都城。
“‘鹤之’?这字起得还挺有文化的。”
“说是明熙给取的,谨儿很喜欢。”
邱曼安叹了一声。
这表字本该有陛下来取,可如今,因边境的事,他怕是连谨儿的及冠礼都给忘了。
夔子胥却没觉得丝毫可惜,“怪不得!”
他一脸‘原来如此’,“我说这小子的性子,可取不出这般情意的字来。”
“年节的礼,可备下了?”
齐昭容放下茶碗,擦嘴问道。
邱曼安颔首,“都备下了,年节之前能赶着送到坛渭郡。”
“今年再多备一份吧...”
夔承平看着齐昭容眼中的疑问,拂髯轻咳道,“赵府的节礼...”
夔子胥和邱曼安对视一眼。
齐昭容也挑眉看向夔承平,她打趣道,“哟,这是想通了?”
夔承平避开她的眼神,不好意思的偏头道,“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齐昭容回头示意邱曼安。
她笑着应道,“我这就去办。”
“不去早朝真的无事?”
齐昭容看着廊道上来往的下人,缓声道,“军队出城可是闹了好大的阵仗。”
“阵仗再多又如何...”
夔承平漫不经心的说道,“又不是赢了胜仗,凯旋而归...不过是出个城罢了...”
“镇压百姓,倒是积极的很,若是两国开战...”
“不远了...凌冬这一去,等来信儿,估摸着就该打起来了。”
“你怎这般清楚?”
“夫人以为我不愿出征是为何?”
夔承平侧目看了齐昭容一眼,“我不过是,不想夔家成那引起祸水的乱臣贼子罢了。”
“你是说...”
“百姓起义不会是元金放的陷阱罢了,可偏覃宏朗上赶着去踩!”
“遂城已经被覃宏朗送给了元金...”
夔子胥接过话头说道,“这元金的百姓,覃宏朗派兵前去镇压...”
他讥笑着嘲讽,“他是怕这仗打不起来吗?”
齐昭容恍惚的明白了过来,“那金王便是故意为之?”
他竟想用百姓,挑起两国的战事...
“在朝堂上,我都这般提醒他了...可他还是半点悟性没有...”
夔承平摇头道,“真是蠢得冥顽不灵。”
“如此看来,这位新上任的护军,怕是难了。”
齐昭容话虽可惜,可语气却平静如常,神色没有半分起伏。
“他不过是草包一个罢了,此前在兵部的时候,可没少气我老丈人。”
夔子胥撇嘴说道,“以为得了覃宏朗赏识,就到各处横行...活该!”
“这样连军营都不曾去过的草莽子,能有几分本事?”
夔承平嗤笑一声,“怕是连兵书都没翻过几页...也就覃宏朗满意罢了。”
齐昭容轻转着手中的佛珠,她仰望着外头蒙灰的天色。
“只可怜了那些无辜的百姓了...”
(2043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我又忘记弄卷名了...
已经发布两章了,你们就当现在开始是第四卷 吧
卷名:言朝堂,战黄沙?
如夔承平所料。
凌冬到遂城不过一月,金王便以新覃管辖元金国事为由,擒获数十名士兵,在城门斩杀,威慑新覃,以儆效尤。
两国之间的和平契约,就此撕毁。
元金正式率军破城,攻打新覃。
凌冬手里的五千士兵,撑了不过一月就只剩下一千。
他们根本抵不过元金逼城的万千大兵。
正是年节的时候,可城里各处皆是狼狈潦草,百姓踩着摔落在地的红灯笼,往城外逃亡。
凌冬眼看着事情瞒不下去了,最后只能关紧城门,上书覃宏朗。
代川骑马列于阵前,她不屑的望着城楼上,早已双股战战的凌冬。
“没用的废物!”
她举起长矛,高声喝一声,“随我攻城!取其首级!”
“守城!快守城!”
凌冬早已没了出城时的嚣张气势。
他浑身冷汗的躲在城墙后,对当初出征的决定,后悔极了。
当探子带信回到都城时,元金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下了一座城池。
而凌冬也节节败退,他丢下城池的百姓不顾,紧闭后方的城门,妄图苟且偷生。
眼看着元金就要打上来了,覃宏朗自是着急了起来。
他连夜召重臣进宫,商议此事。
可派去夔家的太监,匆匆赶回来说,太尉突发旧疾,无法进宫,将军要侍疾,只能告罪。
最能打仗的三个,一个‘病’了,起不了身,另一个为了尽孝也进不了宫。
还有一个能使唤的,却在坛渭郡那犄角旮旯的地方。
覃宏朗银牙都要咬碎了,却有气无处发。
最后还是邱衡虑出列说道,“臣提议让怀化将军,风畔前去助阵,先将局势稳定下来。”
“怀化将军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但他只剿过匪寇,若想号令千军,与元金相争...”
陶轩与汲永贞对视一眼,拱手说道,“怕是还有欠缺。”
风畔虽年轻有为,能力超群,但他不甚服管,为人更是心高气傲。
若想作为主帅,恐怕不行。
“再加上,陛下此前派凌冬出征,可他却丢下百姓于不顾...”
汲永贞接着道,“只怕事后,百姓惶恐以为这是陛下的圣意,会民心不安啊...”
“汲大人的意思...”
祝成双睨了汲永贞一眼,悠悠的说道,“难不成是想派皇子出征吗?”
“臣不过是为陛下着想罢了...”
汲永贞立得端正,“毕竟此事是由百姓起义引起的,若是此事不平,日后如何,可就真说不准了。”
他三言两语道出,覃宏朗心中的危机感,他视线扫过台下的众臣。
“你们以为该派谁出征好啊?”
缪鸿远和祝成双皆是低头不敢言语。
打仗乃是九死一生的事,若是真让他们的外孙去了,莫说立功立储了,便是能活着回来都难。
刑部尚书苏千帆拱手出列,“臣以为...二皇子年岁合适,且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若是能为陛下分忧,自是也情愿的吧...”
缪鸿远瞪着苏千帆,恨不得撕了他的嘴。
“缪大人以为如何呢?”
覃宏朗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身上。
缪鸿远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躬身道,“若要老臣选一皇子...”
他双眼一闭,心一横说道,“那必是安王殿下,最为合适!”
苏千帆瞟着缪鸿远佝偻的身影,微微低头,掩去嘴角得意的笑意。
对付这些老狐狸,还是得‘以退为进’。
祝成双见状,也跟着出列,“臣以为缪大人说的不错!”
“你!”
缪鸿远气得想要破口大骂,可瞥着上位的覃宏朗,只能默默的把话咽下。
台下的忠臣随之一一出列,请求覃宏朗派安王出征。
可覃宏朗却犯了难,他本能想要拒绝这个提议。
但眼下看来,确实没有更好的人选。
无法下定决心的覃宏朗,只能暂且搁置此事,先派风畔出征,至于安王主帅一事,日后再议。
他回宫想了一个晚上,可他再如何想,都不曾想到第二天覃修谨会将请战书送上朝来。
都到这份上了,覃宏朗就是不想答应都不成了。
可在他答应派覃修谨出兵后,宗室的人却出列说道,“陛下若是要派安王出征,需得加封安王为亲王才是!”
不等覃宏朗反应,紧跟着有人出列附和。
“此言不差,安王乃是藩王,若要率兵出征,只怕还缺个名头。”
“若是加封安王为亲王,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
宗室向来看中皇族子嗣,在他们眼中安王已有子嗣血脉。他又是中宫所出,乃是皇室嫡子,自是要比其他皇子尊贵。
自此,他们不顾覃宏朗快要滴墨的脸色,只一个劲说,给覃修谨加封的事。
覃修谨得兵权一事,覃宏朗已然不愿,对加封一事,更是不可能同意的。
若是真给覃修谨这个爵位,那便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了。
那他的皇位...
可就在此时,一声高喊冲进了大殿。
“报!边城急报!”
覃宏朗从陈德海手中接过急报,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战火四起,硝烟弥漫。
上万难民无家可归,已往都城方向逃来。
元金派出十万士兵攻城,眼下已经打到了阳临地带。
覃宏朗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再也管不上什么,倏然起身喊道,“快传旨去坛渭郡!”
都城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很快到了坛渭郡。
覃宏朗加封覃修谨为安亲王,并拨了十万人马于他,让他即日挂帅出征,前往阳临。
战事告急,覃修谨不敢拖延。
本就有所准备的他,早就收拾好了行李。
此次出征,他不打算带上齐昌胤。
坛渭郡刚刚复苏生机,他一走便无人管辖,泽昀身为王妃,很多事都不便接受。
覃修谨只能留下齐昌胤管理郡城。
在出发前一晚,齐靖英特意趁夜色翻墙进入王府,前来找他。
覃修谨看着齐靖英,彼此都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他才开口说道,“若是...”
还未等他说完,齐靖英脸上便露出了笑意,“是死是活,皆有天意。”
她虽笑着,但脸上是毅然的决心。
覃修谨见状,知道便是他不肯答应,她也有的是法子跟去。
“明日卯时出城,若是晚了,我可不管。”
“是!主帅!”?
坐在床头的赵明熙,并没有看他,只一心哄着怀里的小人。
覃修谨坐到赵明熙后侧,双臂揽上他的窄腰圈着。
他看着已然熟睡的覃风遥,轻声说道,“他可折腾泽昀了?”
“灿儿这般乖巧,怎会舍得折腾我?”
赵明熙干脆靠在覃修谨的怀中,手掌熟练的轻拍着覃风遥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