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眼前是谁后,他酒都惊醒一半。
刚想跪下谢罪,却被覃柏聿扶住手臂,“用不着多礼。”
他笑得儒雅亲和,“状元郎今日的诗句,可是让我大开眼界呢。”
“不敢、不敢!”
“改日有空,可到我府上坐坐。”
孟元徽这才抬眸看向覃柏聿。
不过一眼,他便看懂对方的眼神,“是,下官定会过去叨扰。”
覃柏聿喜欢聪明人。
他轻拍孟元徽肩膀两下,便笑着阔步离开。
在覃柏聿走后,孟元徽才大汗淋漓的直起身来。
可没等他站稳,就被人刻意的撞了一下,还险些冲撞了他人。
堪堪稳住身子的孟元徽,指着身前的瞿崈,气急的说道,“你作何撞我!”
瞿崈重哼一声,“怎地二皇子与你相碰,你就无事,到我这便缺胳膊少腿了?”
孟元徽哪料得到他是这般言语刻薄之人,酒气上来越发生气。
“那你也不能无端撞我啊!”
“便撞了又如何?”
哪个学子不知二皇子联合权贵科举作弊一事?
这才刚中榜呢,就上赶着讨好人家。
“撞的就你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
读书人哪听得这个。
孟元徽借着酒劲,干脆上手去抓瞿崈。
瞿崈这会儿也没老实人的模样,撸起袖子,就是反击。
周遭还有不少没散的人,眼看着状元和榜眼打成了一团,赶忙上前阻拦。
“有事好好说!好好说!”
江庭轩卡在两人中间,好言相劝的说道,“大家都是同僚啊!”
“同僚什么!是这贼人先无故骂我的!看我踹不死你!”
“就骂!你个溜须拍马的小人!不配做状元!”
“差不多行了!这还在宫外呢!诶哟,打我脸干嘛啊...”
这场闹剧不过一日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传新科状元和榜眼,是同时瞧上了哪家的姑娘,这才大打出手。
更有甚者,说他俩瞧上的不是谁家的姑娘,而是探花郎。
原本有人不信,两人的打架闹剧。
可当翰林院的人,瞧见这三甲的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伤的时候,不信也信了。
不论谣言说的是什么,状元和榜眼不对付的事,算是彻底坐实了。
其中最冤枉的莫过于是江庭轩了。
不过是上去劝个架罢了,最后却成了为他大打出手。
还有人谣传他的才貌双绝,可比前一位探花郎,也就是当今的安王妃。
江庭轩对此,只能苦笑待之。
他心里清楚自己跟那位安王妃之间的差距,自是不会因这三言两语,便真信了。
可他不信,却有人深信不疑。
“娘!您能不能别闹了!”
江庭轩快步躲着桑清雅,求饶的喊道。
“怎么是我闹呢!”
桑清雅拽住他的手臂,一把拉住他,“他们可都是这般说的!”
“算儿子求您了,您可千万别跟他们一样,到处乱说!”
“怎么能算是乱说?我儿子才学样貌都是顶好的,比那安...”
“娘!”
江庭轩急忙捂住桑清雅的嘴。
桑清雅抿了抿唇,撇着嘴,不忿道,“我夸我儿子,还夸错了不成?”
江庭轩瞪眼道,“您就是要夸,也别把我跟那位相比啊...”
桑清雅趾高气昂的哼道,“比不过吗?”
江庭轩泄气道,“真比不过...”
桑清雅不服气的说道,“你俩不都是探花吗?”
“娘...我这探花是二十五得的,人可是比我早五年!”
“那...你们长得...”
“我这模样就是送进了安王府,估摸着也只能给那位烧柴!”
江庭轩牵着桑清雅的手摇晃,“娘...您怎么非得把我跟那位扯上关系呢...”
“这不是...这不是好说人家嘛...”
她儿二十有五了,可到现在连个填房都不曾有。
“你都入仕了,也该找个夫人了...娘就是想着安王妃名声大,咱们若是跟他搭上边,你也好说人家。”
“这话如何能乱说呢?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倒是情有可原。爹是做什么的?怎么都不跟你把话说说清楚!”
“你爹都好几日宿在府衙,都多少天不曾回来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等爹回来了,我好好说说他!但跟安王妃有关的事,咱可不许再说了,乖啊...”
“行...知道错的事,娘定是不会再说了,可那几个人家,你也得相看起来啊!”
“我这不是刚入翰林院,正忙呢吗...”
“你再这么忙下去,娘几时能抱上孙子啊?”
桑清雅一巴掌拍在江庭轩手臂上,“你个不争气的!还笑!”
江庭轩笑闹的躲着。
就在此时,江庭轩的父亲,江云起一身官服匆匆赶来。
看到两人后,他急声道,“快!快去把官服换上!”
“爹,出什么事了吗?”
江庭轩见状,赶忙问道。
江云起一掌拍在他的后背,快声道,“问这么多作甚!快去!”
江庭轩只能负伤前行。
等穿戴整齐出来,就听一身高唱‘圣旨到!’?
南天竺上结着红艳艳的果实,它钻入雅致的窗棂,散下斑驳的残影。
繁古精致的桌椅,错落有致的摆放着浓淡得宜。
笔墨纸砚,经书子集在书案上...
飞得乱七八糟。
赵明熙倚靠着太师椅,坐得端正泰然。
他放下手中的书籍,看着红木圆桌旁,两个满头大汗的人,提醒道,“你们得快些了...”
瞥了眼手边烧到一半的线香,他轻描淡写的说道,“香可只剩一半了。”
重步崖闻言,抹了把虚汗,他看着手里的一堆草稿,悄咪咪的伸长脖子,向旁探去。
白池有所察觉,伸手拢在纸上,以背阻挡不让他看。
重步崖不耐的啧声,他嘀咕道,“小屁孩,字都写不全!”
白池没有反驳,只是瞪着眼警告他,‘不许偷看!’
重步崖只能烦躁的挠着头发,埋头继续苦写。
“何事?”
赵明熙看向进屋的柳诸问道。
柳诸恭敬的地上一封书信。
“都城来信,说是陛下将七公主赐婚给新科探花了。”
赵明熙翻看书信的指尖一顿,后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覃展宸的主意?”
他挑眉问道。
“是的...”
柳诸颔首道,“说是三皇子在鹿鸣宴上就相中了探花,并找到陛下求他赐婚七公主。”
“雪瑶年已十六,确实到了该成亲的年头。”
门外传来齐靖英的声音,话音未落,她便走了进来。
“见过县主!”
房中三人躬身见礼。
赵明熙见她先是一笑,“表姐,是来找六郎的?”
齐靖英边摆手,边坐下说道,“不过是闲来无事,过来串串门子。”
她爹前几日回来了,军营的事,也就用不着她来操心了。
闲在家中也不过是绣绣女红,练练基本功。
坐不住的齐靖英,便出门迈上两步路,到安王府来了。
“哈...”
齐靖英放下茶盏,看向赵明熙手中的书信,“估摸着再等几日,都城又得来信儿了。”
“表姐是说?”
“怕是元金那有了变故,否则老三可不会这么着急把自己的妹妹嫁出去。”
这宫中谁人不知,覃展宸是把覃雪瑶当眼珠子宠的。
莫说是十六了,便是六十了,他都不定舍得自己妹妹嫁人。
“他是担心元金到时回信,覃宏朗又使出那套和亲的招数,把雪瑶给献出去吧。”
“可怎么偏是这探花?”
赵明熙疑问道。
自古驸马,多为状元。
“将探花聘为驸马的,还是头一回见,且与探花相配...覃展宸竟能同意?”
“爹爹前不久与我说过,新科三甲一事...”
赵明熙浅笑的听她说道,“这三甲虽年纪相差不大,但家世背景却是天差地别。”
状元、榜眼皆是平民,只探花郎出身名门,家父是朝中士大夫。
士大夫虽无过多的权势,看他在各地学子心中极有威望。
无权却有势,便是覃展宸想要的。
“老三再过不久便要十八了,入朝之后,这明争暗斗自是少不了的。”
“他是想让公主脱离这个朝政的漩涡。”
“是啊...皇子夺嫡,胜者为王,败者便是为寇!”
与其让自己的妹妹,成为政权的牺牲品,倒不如早早将她托付,好了却心事。
“覃展宸能为公主想到这份上,也是有心了...”
赵明熙想到一年前,覃展宸还曾想说服他,辅助自己。
如今的三殿下,早已没了前世那般玩乐成性的模样。
赵明熙放下书信,开始交代柳诸差事。
一侧的齐靖英也被奋笔疾书的两人,夺去了目光。
她放下茶盏,摸到两人身后,好奇的观察。
“让他们先缓着来吧...”
赵明熙轻声说道,“莫要心急。”
“是,属下明白。”
柳诸得了嘱咐,便躬身告退。
“啧!你这写的啥啊?”
赵明熙抬眸看去,就见齐靖英一把薅走重步崖手里的宣纸。
“天命之...胃性?率性之...胃道?怎地?读书不往脑子念,非要往胃里头塞?”
齐靖英看着重步崖默的《中庸》,眉头紧皱着无语,“孔伋怕是都得被你气得活过来了。”
重步崖脸红得滴血。
白池则赶忙查看自己有没有写错什么。
齐靖英把宣纸递给走来的赵明熙,“跟军营的那群武夫一样...”
她摇头道,“肚里没半点墨水,每天只知道撺掇着打架。”
重步崖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属下就想着...会打仗就成了...我又不考秀才...”
白池也在一旁点头。
“你若这辈子只想当个吆喝的武夫,就用不着学。”
齐靖英双臂交叉,掷地有声的说道,“但若想成为挥兵发令的将军,就必须学!”
“别以为仗是这般好打的...”
赵明熙浅笑着说道,“若论文采,朝堂之上那些率军领命的将军,可不比舞墨的文臣差。”
不过是术业有专攻罢了。
“若是胸无点墨,目不识丁,如何看得懂兵法,论得清战术?”
齐靖英认真的说道,“便是纸上谈兵,都得识字才行。”
“县主...看过很多兵书?”
白池犹豫的问道。
“我看过的书,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齐靖英自傲的说道,“打识字起,我就读兵书,看沙盘,爹爹都说我是天生当将军的材料!”
重步崖和白池满眼的羡慕。
齐靖英揉着两人的脑袋,慈爱的说道,“想学吗?”
两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行!”
齐靖英揽过他们的肩头,“正好!我近日无事,便好好的教教你们!”
“那便劳烦表姐了。”
赵明熙看着她,颔首感谢道。
他读书虽多,但兵法却有短板。
六郎和将军忙于其他事务,他也只能教些浅显的东西。
若是表姐愿意教,自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哪是话...”
齐靖英不在意的说道,“多一块材料,便是多一份贡献。”
低头看着两人,她语重心长的说道,“若是...我真做不成将军,那...能让我徒弟做将军,也是好的。”
新覃开国至今,都不曾出过一位女将军,便是在先帝当朝的时期,也不曾有过。
齐靖英并非放弃了梦想,只是她也时常会想此事的难度。
杨浩旷一事,却也为她敲醒了警钟。
官场水深,并非空有志向就能成事。
她想当将军,不过是为了国家太平,百姓安康罢了。
若是能有他人实现,也是好的。
赵明熙深深的望着她,拽紧单薄的宣纸。?
若论功绩,自是安王当先。
可覃宏朗却以其斩杀使臣,残虐不仁为由,将坛渭郡的功劳,全赏给了齐昌胤。
只说安王是功过相抵,便不予任何封赏。
这也引来了百官的不满,但又无法反驳。
而覃修谨斩杀使臣一事,元金心里清楚,他是为什么才会斩杀使臣。
但并不影响他们问新覃讨要说法。
覃宏朗无法在百官面前,再次提起和亲的事。
更何况,适婚的覃雪瑶也被赐婚了,但他万万不想让两国开战。
无可奈何下,覃宏朗便提出将西北边城,遂城赠予元金,作为两国和平的礼物。
这个提议出来,忠臣自是不愿。
遂城位于西北边境,乃是新覃要塞,可是送不得的。
可覃宏朗看着台下议论纷纷的百官,只觉得他们是在挑衅他这一国之君的威严。
他只声喝下百官的众说纷纭,不顾文臣撞柱的威胁,干脆的在协议上,落下玉玺。
两国之间的冲突,也因这一纸协议,静下音来。
覃宏朗只觉得自己平息下了一场战事,却不知,这是他亲手埋下的祸端。
四月,当朝七公主覃雪瑶与探花江庭轩大婚。
当日,江府高朋满座,为庆贺公主大婚。
覃雪瑶端坐在床上,她听着外头热闹的人声,指尖不安的捻着。
直到,房门紧闭的声音响起,她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小心翼翼的看向房门口。
江庭轩带着酒气,慢慢的走上前来。
她看江庭轩满脸通红,正想问他要不要喝点茶水。
可覃雪瑶还未开口,就见他笑眯眯的掏出袖中藏的糕点,并喂到了她的嘴边。
覃雪瑶愣愣的吃下,听他痴笑的说道,“大舅哥说,娘子喜欢这桃花酥...”
听他说起自己的哥哥,覃雪瑶抿着唇,忍不住红了眼。
江庭轩慌乱的帮她擦去眼角的泪,他玩笑道,“都怪我不好,把我娘子都饿哭了。”
覃雪瑶被他逗得破涕为笑。
江庭轩牵起她的纤纤玉手,柔声说道,“公主下嫁于我,可觉得委屈?”
覃雪瑶本就没有丝毫郁结,闻言便摇头,“哥哥说...”
她红着脸,轻道,“相公...相公与我相配...”
江庭轩笑得越发开心,“那娘子觉得呢?”
覃雪瑶羞得侧过了身去,但江庭轩瞧着她滴血的耳朵,便知道了答案。
他倾身凑近几分,与她十指相扣。
江庭轩柔声细语得像怕惊扰到她一般。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定会好好待你。”
覃雪瑶回身看他,见他眼中认真的情意,强忍着泪意点头。
江庭轩揽过她的肩头,安抚的轻揉。
同月,覃宏朗提议,让覃柏聿回朝议政。
陶轩出言阻拦,覃宏朗却执意如此。
期间,陶轩与几位文臣,言语有所冲撞,被覃宏朗逮着训斥。
更是将这些人押入大牢,说要关上十日,好叫他们涨涨记性。
汲永贞等人便出声求情,可覃宏朗还是那副‘我行我素’的样子,当场便下旨执行。
覃修谨收到百里加急的书信时,陶轩等人已经被押进了大牢。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陶轩从未在朝堂上,顶撞过覃宏朗。
此次却为了不让覃柏聿回朝,出言与覃宏朗争执。
覃修谨知道,他是在为自己不值。
覃柏聿做出那种事来,还能被覃宏朗时刻记着回朝的事。
而他,为了王妃斩杀使臣,被覃宏朗‘驱逐’,立功后,又被无端夺了功绩。
覃修谨长叹一声,心中郁结难消。
在梳理仲崇凛和刘韬盛的案子时,他便发现杨浩旷不止一次递折子入京。
不单是他,此前的几任郡守也曾想过反抗。
更是派人百里加急,将坛渭郡的现状上报朝廷。
可此事,却被一再压下,直至今日。
覃宏朗不是不知道,而是他不想管,也不愿管。
只因坛渭郡每年的税收,比其他郡城,高出一倍之多。
覃宏朗便因此放任城中的百姓,被仲崇凛如此欺凌。
一直到他把覃修谨被‘发配’至此。
因为覃宏朗很清楚此地的状况,所以他才能第一时间说出‘坛渭郡’,视作对覃修谨的警告。
他什么都知道,这里一切的一切,他都知道。
看信上所说,覃宏朗为了与元金交好,故技重施的再次送出一座城池。
覃修谨想到为民而死的杨浩旷,因政权不治入牢的陶轩,还有被当做物品送去求和的一城池百姓。
覃宏朗确实大不如前了。
如今的他,眼里只有权势,早已没了国家和百姓。
他一心只为保住身下的皇位,以及手中的权利,全然忘了自己是新覃的君主。
覃修谨眉头紧皱的靠在椅背上,沉默的看向手中的书信。
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覃修谨似有所感的抬眼,就见一抹浅蓝的衣摆,跨进门槛。
“六郎。”
冷若冰霜的双瞳,在看到来人后,便化为似水的柔情。
覃修谨伸手牵住赵明熙,顺势靠在结实的胸膛前,搂着劲腰,像委屈撒娇的小兽一般,埋头磨蹭着他。
赵明熙见他情绪不对,先抬手安抚了一阵,过后才问其缘由。
“覃宏朗这么做,只会越发消散自己在朝中的威望,最后便是自食其果。”
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只可惜啊...
覃宏朗太过自傲,他太重视手中的权势,反而忘了这个浅显却致命的道理。
“覃宏朗担心百官要逼他立储,便想把覃柏聿召回朝堂。”
覃修谨勾着赵明熙身侧的手指,沉声说道,“怕是下一步,就要给三人册封爵位了。”
再过段时间,覃展宸和覃少桦便要相继成年。
覃宏朗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想让那三人与他‘平起平坐’。
“封爵封王又如何?”
赵明熙轻挑的勾蹭着覃修谨的下巴,低眉看着他。
“便是给他们封了太子,这皇位...可得我的六郎来坐。”
他眉眼温柔得令人一眼沦陷,可眼中却是稳操胜券的势在必得。
“你要记得,能坐上皇位的人,是能抓住民心的人。”
赵明熙的指尖,宠溺的点在覃修谨高挺的鼻尖上,“六郎便是这个人。”?
赵明熙见他懵懂,也不打哑谜。
他掩去眸中的暗色,笑着说道,“我听说那位宁嫔,再有两月就要生了。”
覃修谨定睛看向赵明熙,“泽昀是想...”
“不是我想,而是她想...”
赵明熙悠悠的说道,“她这会儿怕是也等不及了...”
他轻抚着覃修谨的脸颊,“六郎得帮她...解这燃眉之急才是啊。”
赵明熙不禁勾起嘴角,笑得嘲讽。
天子,又如何。
可不是谁都愿意顺从他,也不是谁都愿意做这笼中雀,享这薄凉的荣华。
“至于那城池的百姓...金王倒不会他们做什么,只是...”
以上一世看来,元金对新覃是早有打算的。
“覃宏朗这样,不仅不让达成所谓‘和平’,反倒是助长元金的气焰。”
金王要可不止是一个小小城池。
“他想对付的不是百姓,而是覃宏朗。”
只有覃宏朗自满的以为,元金还是曾经依附新覃的蛮夷小国。
“六郎且先交代陶大人一句,日后有事莫要掺和,这皇子出宫可要建府...”
赵明熙意有所指的说道,“工部的事多,可得让他仔细身子才是。”
覃修谨立马心领神会,他铺开宣纸,开始书写。
赵明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点上几句。
等放下毛笔后,覃修谨吹了吹宣纸上的墨迹,开口叫来欣妍。
赵明熙趁机脱离他的怀抱,站到了一旁。
欣妍进门后,就看着王爷一脸不悦的把书信交给她,说要送去都城。
还没等她细问上几句,他就摆手赶她出去。
欣妍只能愣愣的转身离开。
等人走后,覃修谨倏然起身,再次把赵明熙拉入怀中。
他撇起唇瓣,愤愤的说道,“泽昀嫌我!”
赵明熙瞥了眼窗外,余光还没到那,就被覃修谨钳住下巴,亲了上来。
安王殿下边占便宜,边委屈的哼唧,“我站这还不够泽昀看的吗?”
“够够够!”
赵明熙赶紧顺毛安抚,他妥协的说道,“只看你还不成吗?”
覃修谨满意的抱着他蹭脸,“最喜欢泽昀了。”
赵明熙无奈的轻笑一声。
他家王爷的脾气,来得快,但去得更快。
真是好哄得很。
夔芷卉一目十行的看完书信。
她施施然的起身,拿着书信走到烛台旁,亲手点上火。
美艳的脸庞在光影下,忽明忽暗。
她看着火舌吞没了纸张,对邢嬷嬷不紧不慢的说道,“近日阳光正好,微风宜人,便在御花园里办个赏花宴吧。”
在邢嬷嬷转身之际,夔芷卉又突然说道,“可得把人喊齐了,人越多越好。”
张扬的红唇一张一合,“毕竟...人多热闹。”
第二天下午。
阳光明媚,微风宜人。
御花园中花团锦簇,清香迷人。
还没等皇后娘娘到场,众嫔妃就聊开了。
她们见祝柔身旁的覃雪瑶,一个个笑着夸赞。
“要不说我们三殿下疼公主呢,给相看的驸马都是顶好的,这才几日啊...我便瞧着公主的气色又好了。”
“可不嘛...这再过几日,怕是就有好消息了呢!”
“若真是如此,赶着三殿下的生辰也是好事成双了!”
“你们可别打趣她了...”
祝柔笑得是花枝乱颤,“这才刚成婚不过一月...哪是着急的了的...”
她看向对面,坐在缪芳馥身旁的温意然,扯着话题说道,“要说这好消息,也该是二皇子妃先得才是,哪轮得到我们家雪瑶啊...”
温意然闻言,面色一白,指尖无措的拽紧锦帕。
她与二皇子成婚快有一年,可时至今日都还未有孕。
期间,缪芳馥几次召温意然进宫,让太医诊治,配了不少方子,给她调理身子,但都收效甚微。
宫里头已经有闲言碎语传出,甚至有传言,她是不能生养的。
也因此事,温意然和覃柏聿的关系,越发疏远。
缪芳馥都开始计划着给覃柏聿挑选侧室了。
“瞧我,倒是忘了,二皇子妃身子不好...”
祝柔说罢,又赶忙收起笑意,状似歉意的说道,“我这人嘴快,但绝无恶意,你可莫怪啊。”
便是温意然被祝柔这般指桑骂槐的羞辱,缪芳馥也仿若不见的自顾自喝茶。
温意然抚着自己的肚子,忍下心中的委屈,摇头说道,“娘娘说的不过是玩笑话罢了...”
覃雪瑶见状,扯了扯祝柔的袖子,示意她少说几句。
祝柔不屑的轻哼一声,转而瞥向一旁,挺着个肚子的夏沁。
盯着她快要足月的肚子,视线却瞄向她身侧的孙嬷嬷。
两人视线交汇,孙嬷嬷微微颔首。
祝柔举杯掩去嘴角的笑意,又跟身侧的覃雪瑶说笑了起来。
“皇后娘娘驾到!”
“参见皇后娘娘!”
夔芷卉在邢嬷嬷的搀扶下,稳稳的坐到上位,“都起来吧。”
她看着台下的众嫔妃,笑着让她们起身。
“本宫瞧着御花园花开正好,便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自家宴会没有外人,用不着拘束了。”
“是...”
众嫔妃颔首坐下。
坐下不久,邢嬷嬷看着百花齐放的景象,笑着向夔芷卉提议去近身瞧瞧。
夔芷卉闻言笑了起来,“好啊,这般美景,不近些看,怕是可惜了。”
说着,她便起身,走下台来。
众嫔妃自是在宫人的搀扶下,紧跟其后。
一路上,嫔妃们的阿谀奉承,让夔芷卉笑得开颜。
“啊!”
“娘娘!”
随着一声惊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看向了声源。
只见,夏沁扶着肚子被孙嬷嬷抱在怀中,她手里还死死的抓着温意然的衣摆。
夏沁的身下已经开始流血,她看着温意然,虚弱的问道,“你...你作何要推我...”
温意然早就被吓在原地,不敢动弹,听她这话更是面色惨白。
夔芷卉推开众人,看了眼夏沁,便回身喝道,“还不快去叫太医!”
鲜艳的花束剧烈摇摆,不知是风动,还是人动。?
产房里,夏沁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覃宏朗踱步徘徊在外,他看着从产房送出的一盆盆血水,面色阴沉如墨。
他走到前殿,坐到夔芷卉身侧的位置,看着跪在台下的众人,大发雷霆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伺候在夏沁身边的孙嬷嬷,哆哆嗦嗦的说道,“老奴原本扶着娘娘走得好好的...怎料...”
她看向身侧的温意然,指着她说道,“怎料...二皇子妃突然撞了上来...娘娘身子重,就这么摔在地上...”
“我没有!”
温意然惊慌失措的说道,“我没有撞她!我真的没有撞她!”
“二皇子妃的意思是...”
夔芷卉高高在上的看着温意然,厉声道,“是宁嫔故意摔倒,好嫁祸于你吗?”
“我...我...”
温意然慌不择路的看向缪芳馥。
缪芳馥见她这般,心里越发瞧不上眼,但这个节骨眼上,她只能帮着说话。
否则,这残害皇子的罪名怪下来,可不是小的。
“陛下,意然与宁嫔可从未有过交集,如何会故意撞上她呢!”
她看着覃宏朗沉思的模样,猛地看向孙嬷嬷,“保不齐是这奴才没侍奉好主子,想推拒责任呢!”
“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