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觉得自己终于等到了时机。
他使劲地控制自己的玩偶四肢,却意外发现如今的四肢比先前灵活有力了不少。
那感觉就像是做小鬼时吸食到了精神气一样。
倏然一下,慕白想到了刚才一路被阎鹤端在掌心拿回来,同阎鹤接触了好一阵。
傀儡玩偶犹犹豫豫又小心翼翼地慢慢挪动着身子,悄悄地靠近了男人。
阎鹤签完一份文件,随意放在一旁摞着的文件堆,一抬眼就看到乖乖靠着他名字席牌的傀儡玩偶。
傀儡玩偶离他离得近了不少。
玩偶上先前哭丧着脸也变成了小心翼翼的期待。
阎鹤停下签名的笔,若有所思地望着玩偶手办。
从前他不理解自己热爱动漫的侄子要在书桌上摆上一排的动漫手办。
不止是书桌,就连床头柜都要摆满自己喜欢的动漫手办。
现在阎鹤似乎有点理解了。
傀儡玩偶里的慕白有点紧张,不知道面前人会不会跟刚才一样再戳戳他。
可他想知道玩偶四肢灵活了不少的原因是不是跟面前人有关。
小鬼屏住呼吸紧张等待着。
下一秒,傀儡玩偶就忽然腾空而起,被好好地放在了西装口袋,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和玩偶双手。
原来是秘书轻轻敲门进来,通知阎鹤股东大会上的人已经到齐,提醒他该去开会了。
阎鹤嗯了一声,怕办公桌上的傀儡玩偶到处乱跑找不到,索性将玩偶拿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西装口袋里。
秘书杜正抱着文件跟在阎鹤后面,一同走进了电梯,去顶层开会。
在电梯里,杜正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家神色一贯沉静的老板西装口袋上忽然装着一个丑不拉几的玩偶脑袋。
那玩偶做得跟他过年回老家,跳大神的大师用来辟邪的人偶一样,丑得格外别致。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杜平看着自家老板低头望了一眼口袋里的玩偶脑袋,又抬头朝他问道:“在看它?”
“是不是觉得挺可爱的?”
杜平:“……”
他还没张嘴回答,就看到自家老板神色满意,淡然道:“眼光不错。”
杜平:“……”
“叮”地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阎鹤抬脚走出电梯,没走几步,就感觉到口袋里的玩偶在扒拉着他的口袋,仿佛要趁着他们说话分心,扒拉着口袋想要往上爬。
阎鹤不轻不重地用指尖点了点傀儡玩偶的脑袋。
傀儡玩偶老实了下来,在口袋里一动不动装死。
到了会议室,阎鹤坐在长桌最前方,低头将口袋里的傀儡玩偶靠着长桌上的花卉盆栽透气。
等摆放好了玩偶,阎鹤才抬头扫了一眼会议室的人,淡淡道:“开始吧。”
靠着花卉盆栽的小鬼偷偷动了动玩偶四肢,发现四肢确实又比先前灵活了一些。
似乎靠近触碰到阎鹤,都会增强自己对傀儡玩偶的控制力。
慕白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默念着告诉自己得慢慢来。
如果他能够完全控制傀儡人偶的身体,那就有可能跑回墓地找阿生。
阿生一向要比他厉害,说不定能够将他从傀儡玩偶中救出来。
傀儡玩偶坐在花卉盆栽下,乖乖等着男人开会。
这次的股东会议十分漫长,有些持着点蚊子肉大小股份的阎家人如同从前一样争吵不休,夹枪带棒内涵主位上的人。
几个阎家人一唱一和,频频拿阎鹤的哥哥阎麟掌管阎氏同如今比较。
阎鹤微微靠在椅背上,面色淡淡,神情看不出喜怒。
傀儡玩偶中的小鬼却听不得那些人好长一段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话。
他憋着一肚子的气。
于是,在阎鹤漫不经心地拿起长桌上的矿泉水,瓶身擦过傀儡玩偶时,傀儡玩偶似乎被水瓶撞倒,咕噜噜地滚了下去。
傀儡玩偶一路奋力地滚到了某个话最多的阎家人面前,猛地一下歪着身子和脑袋,诡异地滚到了中年男人的手边。
玩偶脑袋“啪”地一下撞上了中年男人的手。
大有一头创死面前人的勇猛。
中年男人被吓了一跳。
只见手边的傀儡娃娃如同童谣里的鬼娃娃,面无表情地面对着他,裂开的嘴透出着几分阴森森。
中年男人背后徒然出了一身冷汗,顿时哑了身。
会议室骤然安静下来,全部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长桌中间的玩偶。
阎鹤皱着眉,抽了几张纸巾,起身走过去。
中年男人强壮镇定,他靠在椅子上,望着阎鹤走到他面前。
他抬手准备接过纸巾,摆足了长辈的架子道:“我没事,只不过这东西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玩意……”
话还没说完,中年男人就眼睁睁地望着阎鹤拿着纸巾的手掠过他,拿起了长桌上跟鬼娃娃一样的玩偶。
他脸色涨红,看着阎鹤垂眸用纸巾擦了擦刚才玩偶碰到他的地方,神色异常冷,似乎是觉得玩偶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先前无论如何被暗讽都漫不经心靠在椅子上的人,如今却抬头淡淡地看了中年男人一眼。
涨红脸的中年男人忽然觉得脑后一凉,下意识就噤了声。
在接下来的会议中,一群夹枪带棒的阎家人忽然没了声,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
重新被拎回来的小鬼坐在咖啡碟上,跟咖啡杯靠在了一起。
他很是矜持地心想着,果然还是得他出手震慑才行。
半个小时后,会议结束。
傀儡玩偶被装在口袋里,重新被带回了办公室。
他跟个大功臣一样,坐在打印机上,傲然地俯瞰着整个办公室。
然后就被捏了两下脸颊。
小鬼:“!!!”
面前男人伸出两根手指,捏着玩偶软乎乎的脸颊,将玩偶的嘴巴捏得嘟起来,捏了好几下才松手。
那人脏得很。
去碰他做什么。
阎鹤没忍住,又捏了捏玩偶的脸,看着傀儡玩偶皱巴巴的脸透着点可怜。
他咳了咳,松开了手。
秘书在办公室门外敲了敲门,阎鹤叫了一声:“进来。”
秘书杜平轻轻推门,告诉他阎樟说想见他。
阎鹤让杜平把阎樟带进来。
没过多久,染着一头红发的阎樟就进了办公室,哭丧着脸说自己起晚了,没来得及参加股东大会。
阎樟他爸早早就将股份丢给了他这个便宜儿子,出国跟媳妇甜蜜生活了。
阎鹤早已经习以为常,随意淡淡道:“今天的会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会。”
“来不来都行。”
阎樟嘿嘿一笑,似乎想起什么,神色真诚道:“对了小叔,我爸说过段时间国外的那些业务也要交给你……”
“他让我同你说一下,做好准备……”
阎鹤签着文件,神色不变地嗯了一声,接手了他哥的烂摊子。
阎樟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带着点羞涩道:“还有小叔,我爸前几年让我用来练手的公司,这几年好像亏得有点多……”
阎鹤签完一份文件,伸手去拿另一份文件,看上去并不在意,淡淡道:“做生意亏损是正常的。”
阎樟高兴得松了一口气,心想他小叔果真是如同他爸说的那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天塌下来在他小叔眼里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美滋滋地抬头,看到了他小叔办公桌上摆着一个看上去丑不拉几的玩偶。
阎樟瞧了一下,跟刚才一样,同他小叔乐道:“小叔,你桌上怎么摆了这么个娃娃。”
他耿直道:“看起来丑不拉几的。”
小鬼:“……”
阎樟刚说完,就看到他那接手好几个烂摊子也面不改色的、他爸口中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小叔抬起来头,望着他缓缓道:“你说什么?”
“什么丑?”
“你再说一遍。”
阎樟嘴一秃噜道:“就那个娃娃丑……”
他话还没说完,看到从进门开始就没生过气的小叔冷笑道:“我给你三秒钟重新想。”
“什么丑?”
阎樟徒然打了一个激灵:“……我丑。”
他咽了咽口水诚挚道:“小叔,我说我丑。”
阎樟松了松口气。
他小叔跟他们这种咸鱼不一样,属于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大忙人,能抽空跟他说几句话是属实不容易。
阎樟正准备开溜,就看到阎鹤朝他道:“站着。”
他堪堪刹住脚,扭过头听到自家小叔朝他道:“你说它可爱。”
“哪里可爱?”
阎樟:“……”
他抬头看了一眼打印机上丑不拉几的玩偶,灰扑扑的,硬着头皮赞美道:“哪里都可爱……”
“还是小叔你有眼光……”
阎鹤盯着面前的便宜侄子,想起小鬼曾经去压过面前人的床,平静:“嗯。”
面前人眼光确实不好。
不过还好面前人眼光不好,又不爱睡觉,才让小鬼跑来了他这里。
傀儡玩偶默默低下了丑不拉几的头颅。
他的新目标什么都好,就是眼神有点不太好。
这鬼娃娃做得惨不忍睹,新目标竟然也能说可爱。
整整一天,傀儡玩偶都只能待在男人身边,寸步也不能离开。
有时候慕白尝试偷偷挪动,但低头批改着文件的男人总会抬头望着他。
傀儡玩偶僵硬地靠坐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一整天下来,慕白发现自己待得最多的地方,是阎鹤的西装口袋。
会议室里,听着报告的阎鹤总会时不时用指尖摩挲几下傀儡玩偶的脑袋,似乎在安抚着什么。
时间久了,傀儡玩偶也就在口袋里睡着了。
慕白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如今得了睡觉,竟在口袋也睡得很沉。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光昏黄的傍晚。
傀儡玩偶看了一圈,发现四周没人。
他立马爬起来,这才看到自己身上盖了一块眼镜布,好像是被子一样。
慕白谨慎地再次环顾四周一圈,发现确实没人后,迫不及待地从办公桌跳到办公椅,最后再从办公椅滚下来。
然后撒开腿一路狂奔向办公室门口。
大概是得益于一整天都待在阎鹤身边,慕白感觉自己的玩偶四肢是从未有过的矫健与有力,跑起来是从未有过的快。
傀儡玩偶一路狂奔到了办公室门口,然后一把撞上的正好推开门的阎鹤和秘书杜平。
“……”
秘书杜平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目瞪口呆地望着丑不拉几的傀儡玩偶撒开腿在办公室里狂奔。
他刚开始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不可置信地揉了揉好几次眼睛,却依旧看到傀儡玩偶瘫在地上装死。
他颤颤巍巍寻求在场另一个目击者,头一次语无伦次道:“阎总……玩偶跑……”
他的老板很淡定,弯腰捡起地上的玩偶,面不改色道:“嗯。”
“我知道。”
“有些玩偶是会跑的。”
杜平:“???”
阎鹤继续淡定道:“你没听说过埋在地里的人参要绑一根红线?”
“因为有些人参成了娃娃是会跑的。”
他端着手中的娃娃,面不改色道:“我的这个跟人参那个差不多。”
杜平不可置信地望着傀儡玩偶,心想这得是什么样的丑人参才能长成这样的娃娃。
这样的丑人参拿来给他入药他都不敢入药。
阎鹤继续淡定道:“你们那边应该也有的吧?”
看着上司波澜不惊的模样,杜平恍惚道:“有、有的吧……”
慕白装死,假装没听到,实际上浑身僵硬得跟一块硬邦邦的铁一样。
生怕下一秒阎鹤就把他带回钟明寺见秃驴。
阎鹤捏了捏傀儡玩偶的小肚子,发现硬邦邦的。
他把玩偶翻了一面,又捏了捏玩偶的屁股,以为玩偶刚才摔坏了。
结果下一秒,他就看到傀儡玩偶的耳朵红了一大片,跟个鸵鸟一样埋头在他掌心里。
阎鹤倏然收回手,他咳了咳,偏头对秘书道:“行了你出去吧。”
杜平精神恍惚地走出办公室。
慕白闷头心想他也是在话本里听过人参会长成娃娃到处乱跑的故事。
但是话本里可没说长成人参娃娃要被翻来覆去戳肚子和戳屁股。
他本以为他那怕鬼又怕黑的新目标会被长腿狂奔的傀儡玩偶吓得半死。
没想到那么淡定,仿佛司空见惯了一样。
慕白老老实实被人拎回办公桌。
他在办公桌上再也不敢乱动,等到男人下班的时候,被装在西装口袋带回了家。
晚上,夜幕降临时,傀儡玩偶被放在餐桌上,旁边还有一个大平板播放着电视剧。
慕白抬头望着在厨房切着水果的男人,心情似乎很不错。
他却发愁着如何能够回墓地。
但正当小鬼正发愁着,却看到从窗户飘进来的水鬼。
他紧紧抿着唇,面色看起来极为难看,飘进来后就朝着沙发椅子下钻,
似乎是怕小鬼被人藏在了这种阴气重的地方。
慕白顿时眼睛都发起亮来,他立马从餐桌上滚下来,一路狂奔向水鬼。
他开不了口,狂奔到水鬼身边时,焦急万分地一个劲地蹦跶跳着,试图引起水鬼的注意。
水鬼趴在地板上,看了一圈的沙发下也没发现小鬼。
找不到小鬼,他本来就烦,结果一扭头,看到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丑东西在他身边一个劲地蹦跶跳着,他更加烦了。
结果那傀儡玩偶还一个劲地跟在他身后,水鬼烦得不得了。
他扭头,阴沉凶猛对着那丑玩意道:“再跟着我。”
“一脚踩扁你。”
慕白:“……”
端着盘子的阎鹤:“……”
他站在开放式厨房,望着不知道从哪处爬进来的水鬼,对着傀儡玩偶说要一脚踩扁他。
傀儡玩偶沉默了几秒。
水鬼满意了,以为面前这个丑不拉几的玩意被他吓唬住,准备要上楼去找小鬼的踪迹。
结果下一秒,却看到那丑不拉几的玩意默默地扭头,转向男人的位置。
端着盘子的阎鹤走过去,弯腰捡起了傀儡玩偶,轻轻拍了拍玩偶身上的灰。
水鬼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傀儡玩偶幽幽望着他,似乎在表达着什么。
水鬼看不懂,绷着脸飘上了二楼。
慕白十分后悔。
当初就应该让面前鬼学写点字,不至于跟现在一样什么都理解不了。
阎鹤则是平静将盘子放在餐桌上,又心平气和地将傀儡玩偶也放在餐桌上。
从前他是忍受不了自己家出现任何鬼。
更不用说看着鬼当着自己面上楼去自己的卧室。
阎鹤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体质特殊,特别容易吸引不干净的东西。
他从小到大见到的鬼怪数不胜数。
小时候的阎鹤十分很有礼貌,当他第一次见到鬼的时候,他会对着一个没有头的无头鬼礼貌说:“叔叔你好,你能把你的头抱走吗?我要写作业了。”
没有头的鬼被吓得尖叫,在尖叫慌忙中一脚踹翻了他的作业
好没有礼貌。
三年级的阎鹤有点不太高兴,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从小就被教育要有英国绅士风范,待人要有礼貌,所以虽然面前没有头的叔叔看起好没有礼貌,但他还是很有礼貌地把那颗脑袋还了回去。
可那个叔叔也没有说谢谢。
后来长大了一点,阎鹤知道那些东西是不干净的邪祟,他就没那么礼貌了。
毕竟那群鬼丑陋狰狞到了可怖的地步。
头断的头断,脚断的脚断,又因为心有怨气,大多数鬼都很凶神恶煞,死相凄惨狰狞。
那群青嘴獠牙面目狰狞的恶鬼成日成日都潜伏在暗处,对他目露贪婪、口垂涎水,疯了一样想要吸食他身上的阳气。
恶鬼们时常趁他不注意,猛然朝他贪婪俯冲,将那张面目狰狞涎水满面的脸在他面前突然放大。
真的很没有礼貌。
而且长得又很丑。
长大后的阎鹤遇到那些恶鬼都是面无表情将恶鬼塞成一团冲下马桶,神色平静地按下冲水键。
但是如今的阎鹤却很心平气和地望着水鬼当着自己面飘上卧室。
大概是知道这只水鬼是过来找小鬼的。
阎鹤用纸巾扎了一朵小花,放在傀儡玩偶旁边,给玩偶玩。
慕白却还是有点不死心,他想了想,觉得阿生只是一时间没认出他。
后面肯定就能认出来了。
小鬼眉目坚毅,不相信水鬼还真能一脚踩扁他不成。
傀儡玩偶偷偷摸摸挪动着,时常趁着餐桌前的男人不注意朝着餐桌边缘挪去。
他有些心急,动作幅度大了一些,趁着面前男人低头时摇摇晃晃地挪到餐桌边,摇摇欲坠。
阎鹤一抬头,就看到小鬼挪到了餐桌边,整个玩偶都摇摇欲坠,下一秒就要掉落在地。
想起一整天不知道在地上摸爬打滚了多少次的小鬼,阎鹤眼皮一跳,伸手想接过玩偶。
谁知道玩偶一骨碌就顺着他的手臂滑了下去,跌跌撞撞滚到了他的下半身的裤子上。
玩偶还不知道自己滚到了哪里,下意识挣扎着四处乱动。
阎鹤穿的是家居裤,材质柔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扒拉来扒拉去的小鬼。
他闷哼一声,僵硬在原地。
没过多久,小鬼也在一片昏暗的布料中发现了自己在哪里,也浑身僵硬。
他从床底爬出来,内心焦灼,脸色也跟着阴沉起来。
水鬼飘向楼下,一扭头就看到餐桌前的一人一玩偶。
玩偶爬在男人下半身的裤子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僵硬在原地。
水鬼一向是看不惯别墅这个怕黑又怕鬼的鸟人。
水鬼面无表情从一人一玩偶身旁飘过,冷哼着说了一句伤风败俗。
阎鹤:“……”
慕白:“……”
僵硬的傀儡玩偶被拎起来,放在了另一块餐盘里。
玩偶强装镇定趴在光洁冰凉的餐盘上,然后没过两秒就被手指拎起来换了个位置。
换位置后,阎鹤用手指摸了摸刚才玩偶趴过的地方。
从耳根子红到脖子的玩偶趴在餐盘上装死。
阎鹤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他神色一向看不出喜怒,因此光看外表看不出多大的区别。
只不过坐姿一向端正的男人双腿交叠,左腿搭在右腿上,默默翘起了二郎腿。
装死的慕白绝望地趴在餐盘,没过多久,他抬头,看到水鬼试图在洗衣机的卷筒里找到他,更加绝望了。
大概是在滚筒洗衣机里找不到小鬼,水鬼有些失望。
他转了一圈后,便从别墅敞开的窗户飘了出去。
玩偶里的慕白眼睁睁望着水鬼头也不回地飘了出去。
这晚以后,水鬼再也没有来过别墅。
这几日,慕白被封在傀儡玩偶里,每日都跟着阎鹤,几乎是寸步不离。
晚上临近睡觉时,傀儡玩偶放在床头柜上,手上总会跟人参娃娃一样被栓了一根红线。
红线的另一头,是男人的手腕。
红绳是用来防小鬼到处乱跑,又被某个不长眼的天师给收了去。
慕白刚开始不习惯手上的红线,总是喜欢在半夜装掉下床头柜,扯得红线乱动。
睡梦中的男人在昏沉中闭着眼睛,伸手将傀儡玩偶捞起来,放在了自己的枕边。
长长的红线顿时堆砌缠绕在一起,散落在柔软的枕边。
玩偶离得男人很近,几乎快要碰到男人的鼻尖。
慕白这才老实起来,不再乱动。
同以前不一样,他这段时间跟着阎鹤身边,才知道原来白天男人那么忙。
接二连三的文件与会议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从清晨到傍晚,男人仿佛一直坐在办公室里处理着文件。
枯燥得没有任何新意。
直到落日降临,阎鹤会将他带回家,
晚上七点半,他会给自己做几道简单的晚餐,然后一个人在空旷的餐桌上安静进食。
期间阎鹤会将他放在另一个餐盘里,同他面对面,有时会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玩偶。
慕白很难想象,那么多年,面前人都是这样生活过来。
日复一日,如同分毫不差的时钟,沉默地履行着向前走的职责。
不过最近这几天,分毫不差的时钟偶尔也会出现一点差错。
比如晚上八点,本应该在书房里看资料的阎鹤会蹲在浴室,给掉进鱼缸里的傀儡玩偶洗澡。
傀儡玩偶老老实实坐在水盆里,脑袋上被搓出了泡泡。
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半蹲在水盆旁,洗干净玩偶后也不敢拧干,只能找了个木架子,给玩偶坐在架子上滴水。
然后打电话给那天那个不长眼的天师,问傀儡玩偶脏了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卫哲小心翼翼道:“阎总,脏了您就丢进洗衣机里洗,那傀儡玩偶绞不烂的。”
“我们卫家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材料,放在洗衣机里洗一个小时也没问题。”
阎鹤:“。”
他挂断了电话。
阎鹤偏头看了一眼木架上的傀儡玩偶低头认真地拧着自己的手臂,“噗嗤噗嗤”地拧出水来。
劲还挺大。
最后男人找了个吹风机,慢慢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傀儡玩偶给吹干。
玩偶吹干的时候,小鬼也趴在床上睡着了。
在慕白被封印在玩偶的第七天。
黎明时分,窗外的天依旧昏暗。
小鬼一如往常地迷迷糊糊翻身,却感觉自己轻飘飘地往上飘了起来。
慕白困倦地睁开了眼,以为是自己又滚到了地上。
但当他睁开眼后,却发现眼前庞大的东西都恢复到了原来的尺寸。
慕白愣了一下,他骨碌碌地爬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脚,惊喜地发现自己重新变回了小鬼的模样。
如今的他坐在床头,傀儡娃娃还躺在男人枕边。
慕白迫不及待地飘了起来,兴冲冲往窗外飘,只不过飘在窗台时,停下了脚步。
他迟疑了一会,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
昏暗的卧室里,大床上的男人睡姿规整安静,呼吸平稳,五官英挺得如同刀斧阔琢。
约莫是平常神情肃冷惯了,男人唇角在沉睡中也抿得平直。
傀儡玩偶安静躺在枕头的另一旁。
慕白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大概是男人每日都将自己带在身上,又每日在吃饭时将自己放在对面,慕白觉得面前人似乎并没有将祈福玩偶当成一个普通的玩偶。
男人似乎真的十分喜欢这个祈福玩偶。
可傀儡玩偶终究不是祈福玩偶。
他走了以后,玩偶就再也不能动,也不会跟人参娃娃一样到处乱跑。
慕白犹豫了一下,最终在临走前还是没关窗户,让窗户敞开着。
清晨六点半。
卧室内闹钟准时响起,在闹钟响了两下后,一只手将闹钟摁了暂停。
浅灰色大床上的男人睡眼朦胧,他起身,在昏沉中如同往常一样解开手中的红绳,准备去卫生间。
但卧室外天光骤亮,大敞开的窗晨风翻卷着窗帘,将阳光明明灭灭翻卷进来,大块大块的光斑照在木质地板,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阎鹤怔住。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慢慢偏头看向床上的傀儡玩偶。
——“阎总,我这个绝对不是什么歪门邪道,只不过是将那小鬼封印在傀儡玩偶里。”
——“七日一到,若是没有加固封印,那傀儡玩偶自然会将小鬼给放出来。”
今日是第七日。
是小鬼被放出来的日子。
阎鹤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可他没想到那么快。
七日,似乎一眨眼就过去了。
他甚至昨日还让秘书准备了几套小尺寸的衣服。
阎鹤站在原地,望着枕头上的傀儡玩偶,死气沉沉,跟平日里的模样截然不同。
往常傀儡玩偶会趁着他不注意,偷偷在床上伸个懒腰,但大多时候会趴在床上赖床,不大想同他一起早起去上班。
他总会将玩偶放在自己口袋,让玩偶多睡一会。
但如今大概是见不到了。
阎鹤弯腰,将枕边的傀儡玩偶拿了起来,放在床头柜上的阅读灯旁。
没过多久,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自家老板平时不离手的丑玩偶没再带来公司。
几个秘书还有点遗憾。
虽然那玩偶长得确实丑不拉几,但是看久了,又觉得灵动了不少。
加上一向神色冷峻的老板身上带着玩偶后,总觉得接地气了许多。
清晨,津市郊外的墓地。
慕白火急火燎飘回墓地的时候,只见荒凉的墓碑前,水鬼正在收拾着行李。
他飘起来,拍了拍水鬼的脑袋,看着水鬼阴沉着一张脸转头,阴森森地望向拍自己脑袋的鬼。
但一见到面前的小鬼,水鬼就愣在原地,脱口就问他这些天去哪了。
慕白幽幽道:“我被秃驴给抓了。”
水鬼赫然横眉怒目:“是不是那个鸟人找的秃驴?”
慕白继续幽幽道:“不是他,是他救的我。”
水鬼愣了道:“不可能。”
“我之前里里外外翻过那鸟人的家,根本就没找到你。”
“连同那宅子的周围我也翻了个底朝天。”
慕白缓缓道:“我被秃驴封印在傀儡玩偶。”
他幽幽道:“对,就是你说再跟着你,你就一脚踩扁的玩偶。”
水鬼茫然了好一会,才想起在奢靡的别墅客厅里,他趴在沙发底下找小鬼时,自己身旁蹦跶着一个丑不拉几的玩偶。
那玩偶看起来急得不得了,一直围着他转,几乎急得要蹦出人话了。
那时的他找不到小鬼急得很,对那玩偶十分不顺眼。
他甚至在下楼的时候还当着鸟人和玩偶的面骂了一句伤风败俗。
果不其然,小鬼继续幽幽:“你还骂我伤风败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