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儿—— by乌筝 CP
乌筝  发于:2023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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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帮人永远没个正形,迟远山拿他们没办法,由他们去了。
四个人一出门就看到几辆探着长焦镜头的车,但他们谁都没理,风风火火地把大马路走成了T台秀。
伺机而动的狗仔愣是被这几位的气场震得一时没人敢上前,有不怕死的刚往前挪了几步就接到了四记眼刀,顿时被钉在了原地,最后只有躲在车里的勉强拍到了几张照片。
也许是被曝出来的照片里迟远山的脸并不清楚,狗仔们不敢确认到底是不是他,也许是他们还想接着蹲钟度,总之没人跟他们的车,云台F4悠闲地上了路。
四个人,两辆车,一路边走边停,买齐了菜和肉,打算回小院儿涮个火锅。期间还接到了严松亭的“慰问”电话,这位大哥也跟着胡闹,张罗着要给安排几个保镖过来,把迟远山弄得哭笑不得。
傍晚时分的小院儿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安宁,亭子披上了一层霞光,那几棵越了冬的“珍稀”绿植骄傲地扬着头。厨房冒出几缕热气,里面的人各自忙活着,熬汤底的熬汤底,洗菜的洗菜,摆盘的摆盘。
林秋悬负责兑喝的。这人总能搞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喝法,乱七八糟的东西往醒酒器里一倒,看着像在做一个下一秒就会爆炸的实验,实际上每次兑得还都挺好喝。
他这活儿不复杂,兑完了他就在院儿里懒洋洋地一坐,随手刷起了微博。
这一刷不光刷到了云台F4的出街照,还刷到了白京元刚发的一条微博,他一看就乐出了声。
白京元随性惯了,微博也好似随便一吐槽:“我拿个放大镜瞅了半天,连个过分亲密的动作都没有,就这?你们整这么大动静就给我看这玩意儿?”
配了一张钟度在片场坐着的照片。
照片是白京元随手抓拍的,镜头里钟度被他喊了一声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底下粉丝的评论也很欢乐:
“吃瓜群众白某不满意,这瓜不甜啊。”
“哈哈哈哈哈钟老师满满的嫌弃都要溢出屏幕了。”
“一人血书求白老师多发几张,这么大流量咱得可劲儿蹭啊。”
白京元还给这条回了一个:“呵,颜狗石锤。我白某人想独自美丽”。
白京元闹归闹,事实上是觉得这事儿不管是公司回应还是钟度自己回应都太给营销号脸了,也显得他们太重视这事儿了。他发条微博带个节奏,大家看一乐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至于以后钟度和迟远山想怎么处理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他就是单纯觉得营销号带的这波节奏太恶心人了。
这次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如果钟度和迟远山是清清白白的好朋友呢?就凭着几张莫名其妙的照片就给人订上了标签?
他之所以笃定是营销号在带节奏,是因为姜华刚刚打过电话,已经把这事儿查明白了。
没有什么幕后黑手推波助澜,单纯是那家娱乐公司没有在他们这儿讨到好处,公司又处于亏损状态,所以干脆破釜沉舟,想放一个爆炸新闻带火自己手下的营销号捞一波金。
“知名导演”“同性恋”“酒吧”“留宿”,这几个关键词一放想不火都难。
不过这事儿来得快去得也快,姜华准备好的公关都没用上,只在最后发了个新电影的宣传,有心人再想说什么也都冲着炒作去了。
钟度的粉丝们这一下午过得也很充实,有人吃瓜看热闹,有人去骂不要脸的营销号,有人趁着热度帮钟度宣传电影。此时狂风骤雨终于被白京元一条微博搅浑了水,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粉丝们这才转向小群,讨论起了钟度身边那位帅哥,以及前一天晚上他发的那条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的微博……

第30章 爱谁谁
姜华忙活完了网上的事儿又跟各家媒体打了招呼,等钟度收工出来的时候,片场外的狗仔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独自开着车往小院儿走,路上给迟远山打了个电话,原本已经准备开吃的四人都放了筷子,等着钟度过来一起吃。
这会儿夜色渐浓,没正形三人组难得收起了一贯的落拓不羁,给他们的好兄弟送上了各自的祝福。
林秋悬说:“钟老师那天看着你的那双眼睛我印象太深刻了,我自认为能称得上是个作家,但我得承认,那个眼神我堆砌多少辞藻都描写不出来。很复杂,里面有笑意有纵容,有容不得旁人打断的专注还有不加掩饰的直白爱意。当然,两个人走到一起过日子,总不会日日顺心的,但两情相悦在前,偶尔的磕磕绊绊就全当是给老了以后添个可以当乐子的回忆吧,我觉得挺好。”
秦桑说:“我一直觉得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容易,找到那个灵魂上契合的伴侣却不是单单靠努力就能实现的。迟哥你是个心有幽谷的人,我也一直相信一个好的电影人他的灵魂一定是动人的,你们能走到一起我一点儿都不奇怪。狗粮不嫌多的,如果我后半辈子都能看到你们腻在一起那就太荣幸了。”
这两人着实太肉麻了,迟远山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好在宗野是个闷罐子,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两个字:“般配”。
钟度进门的时候他们已经肉麻完了,那一双双刚才还含着悠长暖光的眼睛此时闪着的是饿狼一样的绿光。
猛地对上三双明晃晃的眼睛,钟度愣了一下之后笑了:“对不住”。
迟远山三步并做两步地朝他走了过去,弯下腰帮他取出拖鞋,又旁若无人地抱了他一下:“累了吧?洗手吃饭了。”
这个饱含温情的拥抱带着屋里的热气扑面而来,融化了钟度这一整天的焦头烂额。拥抱结束后,他没让迟远山挪开半步,亲昵自然地捏着他的手臂换了拖鞋,给沙发上的三人又塞了一口狗粮。
迟远山看着他微微挑了挑眉,钟度笑了笑,他只是想把当下这种“回家”的感觉多回味一会儿。
他俩旁若无人,沙发上的三人却是看不下去了。这两人的目光恨不得像抹了蜜的蛛网一样纠缠在一起。
太腻了。
三人组此起彼伏地喊着饿,奔着餐桌就去了。
钟度洗完手出来也没坐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林秋悬特制饮料,心里想的是跟这几位说句谢谢,举起了杯却又顿住了。
他颇为无奈地笑了笑,说:“想跟大家道个谢,谢谢大家今天放下自己的事儿站在远山身边,想了想又觉得我好像没什么资格,毕竟你们已经这么多年了,说起来我才是外人,那就敬大家一杯吧。”
他今天之所以可以不急不躁地拍完收工,正是因为知道迟远山不是孤身一人,他身前有“盾牌”,身后有靠山,都是格外让人安心的存在。
“盾牌”秦桑又当了一回发言人:“学长别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话大大咧咧却足够温暖。钟度有瞬间的恍惚,眼前的光影欢笑忽然像曝光过度的老照片一样失了真,他举着杯子的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着实是被秦桑随口说出的那个“一家人”给震到了。
那一瞬很短暂,很快就被淹没在大家碰杯的撞击声中。
钟度仰头喝了一口饮料,味觉的刺激总算换来了头脑的清明,对上迟远山目光的时候他微微摇了摇头。
迟远山把他那一瞬间的表情看得分明,不分青红皂白地怼了“肇事者”秦桑一句:“谁跟你们一家人啊?别占我们便宜啊。我俩一家,你们顶多算那种没什么眼色总爱找上门的远房亲戚。”
他可太没良心了。林秋悬哼笑一声,点了点他,掏出手机作势要发微博:“我好歹也有几百万粉丝,分分钟把这个不要脸的货给他曝出去。”
迟远山坐得四平八稳,并不拦他,一边不紧不慢地涮着肉一边把自己的手机推了过去:“打开‘球鞋’那个相册看看”。
林秋悬眯眼一瞧就知道这人憋着一肚子坏水,点开相册一看,果然,里面全是他在茶馆不小心睡着的时候被偷拍下来的各种丑照。
他自认为见惯了大风大浪,没想到今天在迟远山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一贯高深莫测的皮囊眼看着散了架,手指飞快地点着屏幕,看上去比平时码字的时候还要卖力气。
偏偏迟远山还凉飕飕地补了一句:“删吧,删了也没用,我存云盘了。”
林秋悬生无可恋了,歪着脑袋过来凑热闹的秦桑却是看得津津有味,一张一张往后划着笑得前仰后合。
难得吃瘪的林秋悬试图找回最后的尊严:“不是,你拍就拍吧,我林秋悬是不配拥有姓名吗?什么叫球鞋?看着就怪臭的。”
迟远山忍不住笑了笑:“那个真是失误,打错了,懒得改了”。
林秋悬白他一眼,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钟度:“钟老师,咱刚说什么来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对吧?为了弟弟以后能抬头挺胸地做人,你务必、务必得把迟远山的云盘密码弄到手。”
钟度小幅度地耸了耸肩,笑得宠溺:“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好像管不了他。”
迟远山乐了:“没错,我俩之间我说了算,你找错人了弟弟。”
林秋悬“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干脆破罐子破摔开始拉垫背的。他立刻换上了一张无辜脸,表情极为丰富地跟钟度说:“钟老师,听我一句劝,你可以被他拐回家,但千万别跟他同流合污。这位以前可是恶名远扬,动不动就给人胳膊卸了。你以为我们今天过来是怕他有事儿?绝对不是!我们是怕狗仔有来无回。”
“学长,我证明,这是真事儿”,秦桑立刻补上一刀,“现在谁都说整个长南最消停的酒吧是‘忘忧君’,为什么消停?因为前几年但凡来惹事儿的都被这位卸了胳膊,现在完全没人敢来造次了。”
迟远山都听乐了,手臂往椅背上一搭,点了点对面爆他料的两人:“你们讲讲道理,我正经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好吗?我哪次不是先报了警,他们非要跑我才暂时卸了他们胳膊,注意,是暂时!等警察叔叔过来的时候我不都给安上了吗?”
“你听听你听听,这说的都是人话吗?”林秋悬佯装忿忿不平地说,“钟老师你文质彬彬的,我都怕你在他这儿挨欺负。”
钟度难得开了个玩笑:“那怎么办?贼船已经上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几天不见钟度已经被灌足了迷魂汤,简直像极了被妖妃蛊惑、不思早朝的昏君。林秋悬没脾气了,默默地闭了嘴。吃了会儿饭又开始怀疑人生,简直想不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非得跑来吃这口狗粮。
宗野倒还是维持着一贯的淡定沉稳,等这群人闹够了、消停了,他才问了一句:“这回算是不咸不淡地过去了,白老师的微博也没把话说死,以后万一要是再被拍了,咱们是不是得早作准备?”
他话音刚落,迟远山先表了个态:“我这边很简单,直白一点说,我没有什么顾虑。爷爷奶奶没了,父母早就不联系了,身边朋友也基本都知道我的性向,所以哥你不用操我这份儿心,怎么处理、怎么公关都优先考虑你自己,一切以不影响你为前提,你好我就能好。”
这话说得像古早味的广告词,钟度却一点儿都没想笑,甚至生出几分心疼。
他们的父母都活着,原本应该是最坚固的纽带和最坚强的后盾,但对他们来说父母的所谓血脉亲情还比不上桌上翻滚的火锅有热乎气儿。好在他们现在有了彼此。
“我是没有选择的”,钟度说,“虽然我只是个导演,也很想只用作品跟观众交流,但现实是只要在这个圈儿里呆着就永远躲不开闪光灯,时间长了我确实懒得管也管不过来。你是有选择的远山,如果你不想被关注,我可以做一切我能做的来避免你被曝光。”
林秋悬默默放了筷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我插句话钟老师。我理解你不想让迟远山被打扰,但是你也说了,你只是一个导演,如果你要时刻提防着被拍,被拍了又要想着怎么公关,那活得未免也太累了,你还能有多少精力留在电影上?何况你要是因为迟远山开始操心这些事儿,我想他也过意不去。”
迟远山冲林秋悬举了举杯表示赞同:“不是我说了算吗哥?要我说就爱谁谁。谁爱拍谁拍,谁爱写什么写什么。只要你不在乎这些我就不会受什么影响,谁要因为这个不看你电影了我去包场给你把票房补回来。”
秦桑举了举手:“算我一个”。
“可把你们能死了”,林秋悬瞬间扒了那层正人君子的皮,翻了个白眼,“来把银行账户给我看看,我看看你俩能包几个场。”
“因为这个不看的咱还不稀得让他们看呢”,秦桑说,“有个词叫‘洗粉’听说过吗?用这事儿洗洗粉也挺好。现在什么年代了?作品说话才是硬道理,再说我们迟哥仪表堂堂,爱拍拍去呗,咱又不是见不得人。”
跟这群人待在一起是真的放松,钟度听着他们越扯越远,忽然觉得爱谁谁还真就未尝不可。说到底不过就是谈了个恋爱,堂堂正正、坦坦荡荡,怎么就见不得人了?又碍着谁的事儿了呢?

第31章 哪有在一起了还分房睡的道理
良夜已至,“电灯泡”三人组吃完饭帮着收拾了半天,刚才已经撤了,留下迟远山和钟度做着扫尾工作。
小院儿重新安静下来。今晚起了风,夜空朦胧,月色森寒。
收拾完屋里的迟远山迅速穿过院子,猛地扑进了厨房。正在水池边刷杯子的钟度被他这么一撞差点站不稳。
身后的人带着满身寒气,缩着脖子哆哆嗦嗦地粘在他身上,嘴里喊着:“好冷好冷”。
他牙都打着颤,钟度稳了稳身子,偏头看他一眼:“都说你别出来了,也不披个外套,回头再感冒了。”
“我来帮你刷碗”,迟远山头埋在他后脖颈,声音闷闷地说。
“不用,刷完了。”
“那我来接你回屋。”
钟度摇着头笑了笑,放下最后一只杯子,拽了张厨房纸擦手,回身把迟远山的手捏在了手里。
他的手掌带着温热潮湿的水汽,与迟远山冰凉干燥的手掌贴在一起,温度逐渐融合。
“给你暖暖”,钟度看着他轻声说。
他眉目间都是柔软笑意,迟远山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两人接个激烈的吻他绝对没有半点羞赧,反而是当下这种格外纯情的牵手让他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头往下一垂,他把自己埋进钟度的肩窝,暂时当起了鸵鸟。
钟度笑了笑,微微偏头,贴近了迟远山的侧脸。
他抬眼就能看到院子,近处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绿植和被夜色蒙了层黑纱的亭子,目光放得更远一些,还能看到几棵被院墙遮挡了一半的白杨。
正值凛冽严冬,白杨树只剩光秃秃的树干。树梢忽地飞过几只鸟,黑漆漆地看不分明,一闪而过又迅速融入沉沉夜空。
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钟度却忽然不受控地抖了一下。
迟远山抬头看了过来:“怎么了哥?”
“没事”,钟度强压下那一瞬的心悸,勉强笑了笑,“我给你热个牛奶吧,晚上喝了那么多凉饮料,胃有没有不舒服?”
他边说边松开了迟远山的手,侧了侧身刚想走又被迟远山抓着手腕扯了回来。
他转移话题的技能太拙劣,迟远山却没有拆穿。此时,他的拇指恰好能感受到钟度的脉搏,那就像重金属乐里最密集的鼓点,狂乱不安地沿着他的指尖一路超速行驶飞窜到了心脏,跳得人心慌。
“真没事儿”,钟度还笑着,“松开,我给你热牛奶,喝完回去睡觉了。”
迟远山定定地看了他两秒,默默咽下一口叹息,摸了摸他的头发:“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钟度乐了,挣开他的手,拿了杯子就去拆牛奶,迟远山却又追过来摸他的肚子:“后面还有一句呢,‘摩挲摩挲肚儿,开小铺儿’。”
“这都什么呀,小俗话?”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钟度一边倒牛奶,一边陪着他玩儿,“还会别的吗?”
“还会哄睡觉的”,迟远山说,“晚上跟我睡一屋,我念着哄你睡。”
钟度勾了勾嘴角,把牛奶塞进微波炉,偏头看他一眼:“小刺猬胆儿肥了。”
“你叫我什么?”迟远山睁圆了眼睛,看上去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小刺猬?我?”
“啊,你。”
“小刺猬就小刺猬吧”,迟远山暂且忽略了这个过于可爱的名字,忙着说正事儿,“我没别的意思哥,就是单纯想跟你睡一个屋,行吗?”
他确实也没有别的心思,就只是因为之前听到过钟度睡觉时在说梦话,觉得他晚上应该睡不安稳,想陪他一起睡而已。
再说有了刚才那个小插曲,他这会儿哪还有别的心思,简直纯情地不得了。
钟度半靠着岛台,抱着手臂上下扫他一眼:“单纯?幼儿园小朋友那样吗?手牵着手睡?”
那眼神如有实质,配上钟度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原本纯情坦荡的人此时体温都高了一度,“啧”了一声,转身就走。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思。
钟度看着他飞速钻回了屋,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没过几秒那笑又跟借来急着还似的,慢慢凝在了脸上。
远处的夜色如墨般浓厚,刚才一闪而过的几只飞鸟更像是他的错觉,可它们振翅腾飞带来的空气振动却是直直地震到了他心底,久久不散。
有那么一会儿,钟度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着个脑袋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微波炉发出“叮”地一声响他才忽地回了神。
双手捂着牛奶进了屋,迟远山已经不在客厅,回自己屋洗澡去了。钟度把牛奶倒进保温杯放在他床头,自己去了另一间浴室。
过了一会儿,迟远山洗完澡出来,在卧室门口探头探脑地瞅了瞅,没看到钟度人。就在他以为钟度回了客卧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另一个浴室有水声传出来,这才缩着脑袋放心地钻回了屋里。
保温杯在床头放着,他侧身上了床,蜷着条腿,长臂往腿上一搭,摆足了放荡不羁的架势却老老实实地喝起了牛奶。
不过,他坚决不去给钟度收拾客房了,心想:“开玩笑,哪有在一起了还分房睡的道理,不跟我睡看你睡哪儿。”
这架势摆了好半晌,钟度才推门进来。迟远山满心以为他是进来睡觉的,没想到人家手上还拎着个吹风机,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给他吹头发,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留。
他心不在焉,钟度却吹得认真。他能感受到钟度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擦过他的头皮,温热的风绕过指缝落在他的发顶又扑进了鼻腔,从头到脚暖意盈盈。
与此同时,钟度身上的味道也抓住了机会趁虚而入,浴液和须后水残留的香气围着他载歌载舞,清香扑鼻、清凉入骨。
平时吹头发总是昏昏欲睡的人这会儿格外清明。装出来唬人的架势维持不住了,迟远山懒洋洋地往前一靠,一头扎进了钟度怀里。
这模样怎么看都像个玩儿赖的小孩儿,那个成熟稳重的“迟老板”好像被钟度一杯又一杯的牛奶给浇熄了火。
钟度笑了笑,慢慢悠悠把头发彻底吹干了,才微微俯身亲了一下那个还残留着热气的发顶:“起来吧小朋友,吹干了”。
迟远山抱着他没松手,声音闷闷地:“喝了牛奶我又得漱口去了”。
“我陪你去,我去送吹风。”
三十二了还要人陪着漱口,说出去都没人信,迟远山自己都乐了。笑声闷在钟度肚子上,带来阵阵痒意,钟度却没躲。
他边收吹风机边问:“说起来,家里怎么多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说的是卫生间成对的牙刷、牙杯和毛巾,包括他今天进门换的拖鞋也是跟迟远山同款不同色的。
迟远山闷闷地笑着:“你弟弟送的。天天送,这睡衣也是他买的。”
今天钟度洗完澡出来自己换上了那件毛茸茸的白色睡衣,迟远山也没再避讳,这会儿正穿着那件同款的黑色。
“我猜也不是你买的,怎么看都透着点儿可爱”,钟度说。
迟远山微微仰起了头,隔着几缕碎发,睡眼惺忪地看他:“你不喜欢?回头我们自己去买。”
他这会儿的样子跟第一次见面那天太不一样了。如果说那天的迟远山是披了铠甲的小天使的话,现在这小天使穿着毛茸茸的睡衣,铠甲没了,眼皮沉了,看起来只剩甜了,莫名让人想往他嘴里塞根棒棒糖。
钟度低下头去,亲了一下那张唇角还留着奶渍的嘴:“没不喜欢,困了就去漱口睡觉吧。”
迟远山刚刚跑上头的瞌睡虫又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吓走了,偏偏钟度毫不自知。
见迟远山没动,钟度伸手把他那几缕不安分的头发向后捋了捋,手指扫过他的耳尖,动作很是温柔:“走吧,我陪你”。
被钟度扫过的耳尖动了动,迅速泛了红,迟远山噌地抬起头,拿走钟度手上的吹风机,飞一样地跳下床朝浴室去了。
天知道,再这么待下去,本来纯情的同床共枕可就要发展成少儿不宜了。
钟度愣了一瞬,摇摇头笑了笑,从另一边上了床。
主卧的床似乎更软一点儿,被子的触感很舒服,薄厚适中,带着被阳光亲吻过的味道。
钟度平躺在床上,有些恍惚。这么多年,除了条件实在不允许的时候他跟人同屋睡过,其他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睡,可即便条件不允许也至少分了两张床,这次是他成年以来第一次跟人同床共枕。
这张床上满满的都是迟远山的个人印记。床品是黑色,枕头似乎是用茶叶填的芯,散发着轻轻浅浅的茶香。
身心都没什么抵触的感觉,就像跟迟远山的关系发展一样,意料之外却自然而然。
手机响了一声,是姜华发来的微信:“今天钟总联系我了,应该是看到新闻了,我应付了几句没多说。”
钟度简单回了个:“好”。
刚刚积攒起来的一点儿好心情因为这条微信又重新沉入谷底。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手臂搭在眼睛上叹了口气。

第32章 一辈子还剩好长
姜华口中的钟总是钟度的父亲钟冕。二人看上去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些年却一直有联系,钟度也知道。
姜华是穷苦人家走出来的孩子,钟冕曾是他的资助人。不过姜华和钟度相识并不是因为钟冕的关系,他是钟度和白京元的学长。
钟度一开始并不知道姜华和钟冕认识,后来知道了也从没有说过什么。姜华在学校的时候就很照顾他们,工作上雷厉风行、气吞牛斗,所以于情于理都没有因为钟冕就不来往的道理。
当然,姜华这些年也是很有分寸的。他对这父子二人之间的不和看得分明,向来不多插手他们的家事。该报恩的时候报恩,该讲朋友义气的时候讲朋友义气,至于其他的事儿,他最多就像今天这样当个传声筒,两边互相通个气。
说起来,这些年钟冕对儿子的所谓关心,大都是这种形式。从别人那儿打听一句或者借别人之口传达个什么意思,更多的也就没有了。
想到这儿,钟度自嘲地笑了笑。
迟远山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在笑,边关门边问了一句:“在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钟度挪开手臂看他:“想小刺猬怎么还不回来”。
迟远山浅浅一笑,也不戳穿他拙劣的谎话,关了灯上了床,趴在他身边问:“到底为什么是小刺猬啊?就不能是猛虎、猎豹之类的吗?听起来威风一点。”
钟度笑了一声,侧过身张开手臂把他抱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头顶轻声说:“遇见你那天突然在脑子里窜出来的词儿。外表像个刺儿头,内心却很柔软,可不就是刺猬吗?”
“那你嘴巴是刺猬扎破的吗?”
“可不吗,小刺猬脾气大,闹起脾气来还扎人。”
迟远山闷闷地笑了笑。被人用这个姿势抱着他确实不太习惯,但转念一想,这人是钟度,忽然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况且他俩之间如果非要有个人略低一头,那也只能是他。
于是他默默叹了口气,认下了自己后半生的命运:“感觉气势上我输了啊哥”。
迟远山之前虽然有过一段感情,但他是上面的那个,原本他以为自己到死都得是上面那个,结果到了钟度这儿莫名地就觉得都无所谓,怎么样都可以。
钟度却说:“你想怎么赢我配合你。”
迟远山摇摇头:“还是算了,这样挺好。”
他心想:“你配合我我恐怕也没那个胆儿。”
钟度叹了口气又说:“我这个人沉闷、无趣,以前独身一人的时候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以后有了你恐怕也不会长什么浪漫细胞。跟我在一起大概率会是平淡乏味的。当然,走到今天我也做不到再佯装大义劝你等个更好的,以后只能委屈你了,所以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能惯着你宠着你的地方,哪怕是很小的一件事我也想去做,就当弥补一点我心里的愧疚。”
即便没有在一起的时候,钟度对迟远山都是纵容的,迟远山心里都明白。他微微抬头,在钟度的下巴上印下一记带着祈愿的吻:“不用哥,只要你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我就再没什么别的念想了。”
今晚的风大有要横扫千军的架势,隔着窗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汹涌呼啸。屋内亮着一盏小夜灯,只一点朦胧光晕,照不亮蔓延的黑幕却足够烘托出一个安宁平和的夜。
床上的两人抱在一起,低低地说着话,慢慢都有了睡意。
迟远山眼皮都在打架了也没忘记自己还没完成的任务。他手上轻轻拍着钟度的背,嘴里还在小声嘟囔着什么。钟度凑近了一些才听清他在念:“小肥猪,胖嘟嘟,吃饱了饭,打起了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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