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反派去说书—— by张师兄在上
张师兄在上  发于:2023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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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议论声高涨,此起彼伏,争相抒出胸臆,竭尽全力贬低女子哥儿,抬高守旧派。
宁景的话本,只是他们借以表明自己立场的工具。
陈州守等人自然也听得到后面那些话语,他们抚须而笑,颇有些受用。
陈州守右座的是南燕七城之一的乐华城县令,其一直以陈州守马首是瞻,也是忠实的守旧派,探头向陈州守,卑谦的道:“大人,后方倒是有几个学子评说的不错,头头是道,有理有据,是可堪造就的。”
另一官员闻言,笑道:“下官刚刚也留意到了,那几人身上服饰应是青山学院学子,不愧是我南燕州第一学府,学子果然是人中俊杰,正统之才。”
陈州守听着这些话,呵呵一笑,抚须道:“满座喧哗无异声,可见我君德一派以深入人心,为正统之流。”
他这话一出,旁边人纷纷附和称是。
澹御坐的离他们有些远的地方,陪坐在彭漱玉旁边,二人对视一眼,澹御轻蔑一笑,彭漱玉则神色淡淡,这种言论她听过不知多少遍,更过分的比比皆是,因她本就生长在这种言论的包围圈里。
不过,她比别人幸运,她的父亲从不轻视于她是女儿身,教她自尊自强,教育成人。
这些话于她不过是清风拂山岗,不能动摇她心分毫。
然而,她虽无所谓,但也绝不能任由这些言语肆无忌惮的发出,要知言语能改人心,那些本就对自己立场左右摇摆,不知是非对错的人听了这些话,人云亦云,便以为是对的,甚至奉为圭臬,从此一生被此言论奴役。
她手指一动,刚想示意旁边安排之人反驳,却突然听得后方人群里有声音道:“诸位此言片面至极,不思己过,反而将一国覆灭之罪尽皆概括于一女子身上,实在是荒谬可笑!”
“女子若有如此大的能耐,那她为何不能翻身为帝,既不是帝,为何还要将帝之过错压于她身上,一国覆灭到底是此女子之过,还是帝王之过!”
场中一静,那些原本喧闹的声音如同被扼住咽喉的鸭子,一个个尽皆息了声。
现场的人太多,后面的人群更是乌泱泱有数万之众,一回头只能看到各色的脑袋,根本不知道说话之人是谁。
但是,那道声音清朗轻柔,却能让人认出,应是一位哥儿。
“放肆!何人大声喧哗。”乐华县令率先起身,对后方大声斥责道。
有官员出声,在场更是安静,那道不服之声也没有再出现,过了两息,有机灵之人连忙起声附和乐华县令,连连拍着马屁。
乐华县令见此,自得一笑,刚想拂袖坐下,就听得一道声音自同行之座的另一边响起。
“刚刚那些人聚众喧闹,犹如集市叫嚷,也不见齐大人呵斥,这一人之声齐大人却立时站起身责怪喧哗,何其可笑。”
乐华县令一愣,往那道声音看去,正是澹御。
澹御毫无顾忌的直白对视过去,眼中轻蔑讥讽之色越发浓郁。
面对上澹御,乐华县令就没了话,对方虽然官职和他一样,但那位可还有一个镇国世子的身份,哪是他能得罪。
他虽然是狗腿子,但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也就能欺负欺负底下百姓,至于澹御,当然要交给能匹配的人去应付。
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陈州守。
陈州守自然感觉到了乐华县令的眼神,他微微一笑,看向澹御,道:“澹大人此言差矣,众声虽喧大,但其意一同,所言也是正理,怎能说是喧闹,而那一人之声却如同一根横刺倏然插入,若要说刺耳,当属这一人之言,齐大人倒也没怪罪错。”
澹御收回看向乐华县令的目光,老神在在抿了一口茶,道:“陈大人此言亦是差矣,议论议论,自然是有议有论,任何事情都应该让人有不同之见,而不是强硬刻意的斩去不同之声,将其变成一言之堂。”
陈州守目光一闪,还要说什么,就听到彭漱玉道:“澹世子所言不错,陈州守何不听听百姓真正之心声呢。”
这话,却是暗喻他不聆听民意,行一言堂之举。
陈州守眼底寒芒一闪而过,忽而却是一笑,抬了抬下颌,道:“彭淑君所言极是,那便让我等听一听,还有何不同之言。”
他倒要看看,有哪些人不知死活。
他不认为那些人敢于人前直言那些反抗之话,在西岚城,这种声音早便消失了,虽然他知道也许于那些人心中他们在大声嘶喊,在暗处发泄,可是无所谓,他们永远不敢上的人前。
就算给他们这个机会,他们敢说么?
场中本来因为前面官员谈话而寂静无声,便是咳嗽都要闷在嘴里,这一会儿倒是无人敢说话。
陈州守旁边的官员向后面示意了一下,顿时就有人意会,咳了咳,率先高谈阔论起来,将刚刚贬低之言论一说再说。
那些本来闷头的守旧派拥护者见有人起了头,也是一拥而上,附和起来,场面再度热闹起来。
那些声音越演越烈,除此外无一他声,如果不出陈州守所料,便是给一个机会,那些心有不甘的人也不敢当众宣发出来。
这让陈州守勾了勾嘴角。
这就是大势。
然而,不过两息,就有数道声音接连而起,那些声音柔美娇嫩,是那些官员于府上听惯了的黄鹂之音,平时都是婉转绕耳的,这一次却是语言犀利,字字句句戳他们心肺上。
“商朝之亡,内忧外患,商纣王信任奸佞,苛政重刑,周武王勤政爱民,天意所归,覆灭本是顺应天理之事,便是要怪也应怪商纣王,妲己便是妖妃,也不应该把过错都怪罪到她身上!”
“一国之帝王连担起一个亡国之罪名都不敢,如此没有担当,何谈配为一国之君!”
“那烽火是褒姒想看的么?那贵妃之位是杨玉环所求的么?她本是寿王正妻,却被自己公公抢去为妾,居然还有人称颂,真真是恶心!”
“对,你们高贵,把女子哥儿贬低到尘埃里,如同牲畜,关键时刻,还要拉了牲畜出来顶罪,好一个无辜,好一个英明!”
那些话如同炮火连珠,从人们耳中直击心里。
另一方也不甘示弱,纷纷反击回去,一来一往,现场吵的如同一锅粥,把单纯来听书的人给吓傻了。
陈州守等人都是错愕,看着这一幕,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不明白,这些人怎么敢公然叫嚣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在他们治下之地从未有过这样的场景,若让陈州守回忆,上一次所见,还是逸帝初年。
这些人,果然是被澹御等人教化坏了!
“荒唐!”陈州守拍案而起,回身冷眸而视,道:“尽是离经叛道,倒施逆行之言,澹御,你治下之民便是如此没有教养之样吗?”
澹御同样站起,长身而立,淡声道:“陈州守此言差矣,正是本官治理有方,百姓才敢抒发胸臆,若是严苛于民,才是满座如寒蝉,无人敢言真话。”
他这一番话,如一记耳光打在其他官员脸上,平心而论如果今日这种事发生在他们城中,那定是一方碾压,另一方静悄悄,因为不安静的人,都被拉出去处死了。
“说的好。”一道淡然的声音响起,却是一直默不作声的溪水县令。
陈州守脸色阴沉下来,他看了眼公孙世子,却见世子只低头品茗,那模样,摆明了他暂时不想掺和进来,或者说,公孙世子心里也别有想法?
陈州守不得而知。
眼见这样争辩下去,事情只会越搅越糊,本来陈州守打着的就是借话本调动起所有人的情绪,对革新派和婧院进行第一轮的言语打压,打击敌方士气。
在他预想里,这一步应该是极好走的,经过这么些天宣扬,今日到场的人里他君德一党人数众多,不可能输的阵来。
而且,这些话本从宁景这位曾经是他们精神支柱的先生口中说出,本身就是对他们的折磨和打击。
这件事,本来应该极容易办成的。
他唯独没有料到,玉周城的这些人敢反抗。
那些声音,有女人,有哥儿,甚至还有男人,交杂在一起让陈州守感觉胸闷头胀,心底居然还有隐隐恐惧。
这些人,就是澹御的“战果”。
澹御管治玉周城后,将其他势力的爪牙一一拔除,外界已经对玉周城的了解没有多少,还停留在三年前。
那些时候,明明玉周城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可短短三年,他们却一变再变,直到如今,竟然敢公然和他们叫嚣。
若是再让澹御执掌下去,这一城之人都是“祸害”!
陈州守眉头一锁,他目光瞥到了台上一直一言不发的宁景,顿时成竹在胸,眉心一展,施施然一笑,道:“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对话本见解不同,才导致争论不休,依本官看,此处最能对这些话本解说之人,非景先生莫属,说来景先生即是青山学院客卿先生,又是婧院荣誉院长,相信他之言,无人会反驳吧。”
澹御眼神一凝,似是被陈州守这话捏住,不再说话。
而吵闹的场中也在官兵的镇压下很快平息下来,不然这吵出火来,动起手来也不一定。
尤其是青山学院学子和婧院学子,吵着吵着都开始攻击对方学院了,这不动手都不行了。
如今,一听陈州守之言论,青山学院学子顿时眼睛一亮,挑衅的看了婧院学子一眼,又有奚落之声响起,而婧院学子则是凝重了神色,悄悄捏紧了手指。
他们也不知道,这次能否相信宁景。
虽然宁景说了那些话本,被很多曾经奉他为神明的人攻击,但婧院很多学子在师长的教诲下,从没有诋毁过宁景,甚至还因去帮宁景说话而被有些人怒骂。
在他们心底,其实还一直希冀着,宁景有朝一日能做回景先生,做回他们的荣誉院长。
一时之间,所有目光都紧紧落于宁景身上,只等他开口,给这次的事情敲下定论。

第257章 环环相扣
天色昏暗, 后面的人群几乎要看不清台上的景象,但是那一抹白依旧那么明眼,就如那位曾经讲过的话本里的一句话, 那是天地之初,混沌里的一抹光。
宁景立于台上,微冷的风卷过他的衣袍,袖摆在空中轻轻扬起。
见这矛头终将是指向了他,宁景却是微微一笑, 来的正好,他正等着呢。
宁景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仿佛踩开了某个开关, 一阵狂风骤起,风声掩盖过了人的呼吸声与小小议论声,却没有盖住宁景的声音。
“苏妲己, 褒姒, 杨贵妃。”他一个个名字数来,顿了一下, 道:“皆是妖妃。”
他的话音落下,如同一块石头沉落,压了下去, 有人双眼放光, 狂喜之色扬起, 有人却像随着那石头沉了水底,感到一阵恍惚窒息。
陈州守嘴角扬起笑意, 俨然胜券在握。
他暗忖, 宁景如此识相, 看来也是确切安分了, 今日之后可将其夫郎放回,给他些甜头,日后才好更好为自己效力。
然而,还没等陈州守之人得意一瞬,就听宁景道:“是你等心目中的妖妃。”
宁景轻轻一笑,不再伪装,他的气势蓦然拔高,声音如同一把利剑,狠狠刺来。
“三个话本,我从未说过任何一个妖后妖妃,祸国乱国之字眼,然而这些字就如同刻在一些人心间,不用我去提,他们就能自动匹配,你们说,这个妖妃,是谁心中的妖妃?”
“我只是在讲三个故事,而有人是在照镜子。”
底下安静了刹那,立时有官员拍案而起,怒喝道:“妖言惑众,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又有恼红了脸的人高声道:“若不是你刻意引导,谁人会想到妖妃,况且此三女之举,就是祸国殃民之妖孽!”
“就算你宁景没有提过,但是话本里她们不就是妖妃?”
“那话本有人曾言过,是话本亦也涉及华夏之历史,这话是不是你景先生所言?既然是历史,那说明历史上确有其人,确有此事,敢问你华夏就无人说她们是妖妃吗?!”
那些人反应过来,接连反击,所有话语尽是抛向宁景,明明是无形之物,却像是一枚枚石子砸向了那道白衣,势必要将人击垮掩埋。
事情转变只在一瞬之间,本不忍去听宁景言语甚至选择捂耳的人愣愣放下手,看向台上的人,再听到那些如连珠炮一样攻向那人的话,顿时也急了,纷纷出言和那些人战在一起。
陈州守脸黑如铁,他哪还不明白,这宁景事到临头,居然反手咬了他一口,让本就因失算而不稳的局面更加摇摇欲坠。
他站起身,扬首直视台上的宁景,道:“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宁景半垂眼眸,看着他,轻笑道:“我知。”
陈州守气结,咬牙道:“那你可知你这样做的后果,莫要自误。”
宁景道:“我知。”
他目光坚毅,明明也是无形之物,却让陈州守感觉一股迫力压来。
只见,宁景手一抬,折扇展开,往下一压,明白这个姿势的听客见此,哪怕前一刻还吵的面红耳赤,下一刻都是刹车一般住了嘴,大眼瞪小眼剐了对方一下,然后看向宁景。
等到尽皆安静下来,宁景脸色肃然,眼神沉沉,眸光却闪动若星。
他道:“第一,我承认我说过的话,这是三个华夏话本,同时里面掺杂了华夏的历史,然,只是掺杂,就如同这段时间逐渐流传开来的穿越话本,结合一部分历史,尽情创作。”
“华夏历史上,确实有商朝,有西周,亦有唐朝,有武王伐纣,有幽王戏烽火,亦有唐明皇和杨贵妃。”
“然——”
他看着下方许许多多双眼睛,道:“商纣王为人荒淫,贪慕美色,是在得到妲己之后才如此么?”
“赫赫宗周,褒姒灭之,更是荒谬,华夏历史上甚至不能证实褒姒之存在,却能有褒姒灭周之说法。”
“至于唐明皇和杨贵妃,有诗曰,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可是杨贵妃真的爱食荔枝么?”
他摇摇头道:“你们不信昭君出塞可以安汉,不信木兰出征可保隋,亦对女娲造人嗤之以鼻,可你们信妲己可以乱商,褒姒可以灭周,贵妃可以毁唐。”
宁景道:“你们不觉得女子哥儿能有兴国之力量,却觉得他们有乱国之能力,难道,兴亡之责任不应该由掌位者承担么?但向来书写这些的人,却将败亡之罪,堆到女人哥儿身上。”
他叹息一声,“历史尚有千面,更何况区区话本,所写者想什么,他写的就是什么,所看者看到了什么,他心中就是什么。”
“话本只是区区话本,我可以讲妖女祸国,也可以讲奸佞灭政,却有人将此当作武器,照了镜子。”
宁景话语未落,陈州守已是抬起手,指尖微颤,指着宁景道:“来人,将此妖言惑众,大逆不道之辈收押起来,严惩不贷!”
守在旁边的官兵反应极快,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拥而上,将宁景扣压下来,双手反剪在后。
“住手!”一道清丽的声音喝起,彭漱玉站出身来,冷颜道,“陈州守,这位景先生何罪之有,你凭什么扣押他。”
陈州守脸色不善的看着彭漱玉,道:“彭漱玉,此人言语中颇多歪理,蛊惑民心,实在包藏异心,本官观他怕是别有所图,欲要拿下细问,如何不可?”
彭漱玉丝毫不让,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恕我直言,陈州守此举与草菅人命无异,大人便是如此管理治下么?若是陈州守今天定要将景先生带走,他日我定要上京好好与圣上分说一二。”
陈州守死死盯着彭漱玉,眼中晦暗不定,忽然,他一声轻笑出声,道:“彭淑君莫非以为如此,我陈世宗便怕了么,今日现场也来了一位老先生,与彭淑君许久不见,想来彭淑君会很乐意一见。”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守在左侧的官兵分开,从其后慢慢走出一位灰衣白发老者。
这位老者约莫古稀之年,两鬓斑白,肌理却滑嫩如幼子,两目炯炯有神,身着一袭简约的粗布灰衣,步履稳健,踱步至人前。
他扫了一眼四周,目光在宁景身上停顿了一下,最后落到彭淑君身上,微微一笑,道:“彭淑君,许久不见。”
彭漱玉自从这人出现,脸色就沉凝下来,她行了一礼,道:“老太傅。”
这人,正是昔日逸帝之师,司徒太傅。
这位太傅是逸帝启蒙之师,学识姜朝少有人能与之比肩,是逸帝最为敬重的人之一。
只是此人在逸帝继位后,就与逸帝诸多不合,最后退隐其后,只因,这位是一位坚定的君德一党。
难怪彭漱玉出现后,陈州守一直气定神闲,似有应对之法,若是请的来了这一位,那确实是稳操胜券了。
彭漱玉虽没有任何官职在身,但她身份特殊,听闻她与当今圣上还有养育之恩,圣上对她比太后还要亲近,是以人人皆敬她十分。
可以说,便是请来一个王爷压阵,也要对彭漱玉退避三舍,今天怕是只能不了了之。
但是,偏偏来者是司徒太傅,这一位名义上还是彭漱玉的长辈,身份同样特殊,也唯有他,能制衡住彭漱玉。
陈州守嘴角讥笑,他确实是不知道彭漱玉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上头还有人却知道,直接请了司徒太傅到来,那时候陈州守还不明所以,以后会派一位王爷过来,现在却明白了。
真真是一物降一物。
司徒太傅呵呵笑道:“彭淑君,你我皆是平民之身,还是莫要过多掺和官家之事为好,陈州守行事自然有其章法,相信便是圣上知道了,也能体谅。”
彭漱玉秀气长眉蹙起,眼中暗莽一闪,道:“漱玉谢过老太傅教导,若是寻常之事,漱玉自然不会多管,只是此事涉及我婧院,漱玉却是不得不管。”
她一指宁景,道:“此乃我婧院荣誉院长,我乃婧院之主,若要缉拿景院长,还请给我婧院一个交代,不然今日,谁也不得带走我婧院之人!”
彭漱玉清丽之音落地有声,砸在人们心间,可让人知晓她之决意。
而她自此刻,也挑明了身份,实乃孤注一掷。
陈州守眼睛一亮,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往后一看,永安县令立时会意,走出两步,道:“下官有事禀告,今年三月,永安城地动之乱,疑似妖邪为祸,经各方盘查以及摘星庙确认,此妖邪,正是宁景!”
“还请大人做主,准许下官拿下此妖邪,已祭我永安城惨死地动之中的七百民众!”

宁景看着下方这出戏,果不其然,唱到了这里。
从四月开始, 他就知道永安城有拿自己顶祸之心,只是其等一直按兵不动,一直到了现在。
宁景并不知道,其实四月末时,永安城县令已寻过平遥县令, 欲要来拿下宁景,平遥县令自然不可能为了宁景得罪同僚, 直接把其当个人情送了。
不过, 后来宁景借衡王之名处理了柳大哥徐泽之事,得知宁景背后可能是衡王,平遥县令立马就反水了, 义正辞严驳斥了永安县令, 俨然一副要拥护住宁景的架势。
永安县令无法,只能请求陈州守做主, 后者下了一道指令让平遥县令把人交出来,结果宁景回了玉周城,平遥县令就借口人在玉周他也管不到, 推了这件事。
一来二去, 不仅事情耽搁下来, 还让陈州守越加了解宁景,一下却起了爱才之心, 令齐永元想办法将宁景招为己用。
可宁景三番五次招之不来, 陈州守也明白这是个硬骨头, 便把永安城这件事暂时压下, 当做一把悬在宁景头上的刀,日常用来威胁驯服于他,必要时刻,还能给宁景致命一击。
然而陈州守却不知,宁景一直知道自己头上悬着的这把刀,彭漱玉也知道。
宁景虽然不知衡王答应的保他,是如何保他,但他相信衡王定为此事有后手存在,而且,还有彭漱玉,她定是也有方法应对。
虽然他不忧心,但样子还是要做出来,而且他确实是想知道这些人如何把他一个普通人,甚至是帮助过永安城,救了那么多人的人,按头打压成“妖邪”的。
等了解到了,他定要在张三一书中好好描写下来,给后人提个醒。
于是,宁景脸露震惊,不可置信的道:“王大人,妖邪?我怎会是妖邪?!”
“当初是我发现地动之征兆,告知于我玉周县丞杨大人,再转告于您,当日地动之时,我与城中百姓一起共抗,事后我夫郎与我,还有花神队伍之人尽皆留下,参与重建永安城,一起又度过五次余震,我宁景不敢邀功,但说我是引起地动的妖邪,王大人,这是否有失公允!”
永安县令冷着脸,道:“什么地动之征兆,在你来我永安城之前,我永安城四季如春,风调雨顺多年,无灾无难,可是你来第二日,地动就发生了,而且,据本官所知,你在告知我等地动要发之前一晚,你曾连夜让你夫郎带着人离开。”
“宁景,你若不是妖邪,你怎知道第二日就有地动要发生,还提前让家人离开,你分明就是欲要第二日引动地动,还装模作样留下来劝告我等,其实就是想要洗清嫌疑!!”
“本官不知你为何要在我永安城行此罪孽深重之事,害我七百余名子民,但摘星庙仙师告知本官,定是你这妖邪维持不了人形,要拿百姓之血液怨念供你吸食!”
永安县令大手一张,看向身后震惊的玉周城百姓,高声道:“诸位玉周城子民,自我永安城发生那地动之后,本官就曾派人调查过这宁景,发现他处处可疑,明明前年之时还是劣迹斑斑的小人之样,学识也是青山学院末尾之流,更是从未与人分说过什么华夏,可是去年五月!”
“从去年五月末六月初,其人回了一趟家中,因误会差点被同村之人打死,诊断他伤情的大夫说过,其后劲一处伤可致命,可是他却大难不死,且之后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位——”
“华夏!景先生!”
“宁景,你还敢说,你不是妖邪!”
宁景看着激动到脸色涨红的永安县令,摇摇头,似是受伤,难以置信道:“原是如此,王大人才怀疑于我,甚至把我过往所做一切尽皆否决,还按上莫须有的罪名。”
“罢,罢,想来各位也是心有疑惑,那我今日便于此说个清楚。”
“我幼时曾遇一位来自华夏的老道长,其看我颇为聪慧便收我为徒,可道长说我慧极必伤,二十岁之时有一大劫,之后便能一帆风顺,于是道长便蒙蔽了我之灵台,以遮天机,在去年五月,我果真遭遇飞来横祸,但也是因此,我度过此劫,解开心智。”
“至于华夏之说,其实我一直知道,只是此前与道长约定绝不他传,直到我灵智解开,老道长最后来见我一面,希望我能将华夏之文化传扬于姜朝,我才会以此说书,并成了这位景先生!”
场中之人都惊了,连彭漱玉,澹御,陈州守都一个个惊疑不定的看着宁景。
这些人离谱中又合情合理,也确实解开了之前他们疑惑宁景的这一点。
他们尚且如此,更别说底下百姓,一个个目瞪口呆之后,就是目露奇光。
原来如此!
合情合理!合情合理!
宁景暗中的嘴角微微勾起,什么叫以魔法打败魔法,既然永安城县令和他扯什么妖邪,那他就拉出神秘的华夏老道长,一切也就能解释了。
永安县令哑口无言,半晌憋出一句:“你口说无凭!”
“我能作证!”人群里响起一道清冽的声音,接着冉书同就从人群里钻出来,他看了看前面诸多大人物,又看向,宁景,道:“去年宁兄灵智清醒后就与我说过此事,在下能为宁兄作证。”
有人认出他,道:“你是宁景的挚友,你说的话怎可作证?”
冉书同毫不犹豫,反唇相讥,道:“宁兄尚且还有我这个证人,王县令才是空口白牙,口说无凭。”
这一下,反而让人反驳不出。
眼见局面又要失控,陈州守冷声道:“那摘星庙所言呢?摘星庙乃是供奉国师之庙宇,是我姜朝圣庙,断定宁景为妖邪,此总不会有错!而且关玉周城这天,多日来阴绵不绝,恐也是此妖邪为祸,要再施邪法,屠害百姓!”
“来人啊,将宁景这个妖邪给本官拿下,其祸害我南燕州百姓,罪不可赦,一旦查清,定要严惩不贷,施以火刑,以慰永安城七百余子民在天之灵!”
澹御站出一步,冷喝道:“本世子看谁敢在我玉周城内目中无法,草菅人命,陈世宗,你若敢动手,我澹御奉陪到底!”
其话音一落,自四面八方涌入一堆银甲骑兵,冲入州守官兵中,与之争锋相对。
这些银甲骑兵并不是玉周城的护城官兵,而是,澹御的镇国世子亲卫。
其少年时曾与大将军余沐一起立下不世战功,后者被封为大将军,而他被赐三千银甲骑兵,可供驱使。
陈州守之所以对澹御退避三舍,不愿轻易得罪,就源于此。
可是,自澹御犯事被贬后,三千银甲骑兵也被收回,怎会,还出现在这里?!
陈州守的脸色阴沉如水,他敢欺压上来就是仗着自己带来了三百官兵,澹御手下除了护城官兵,也就五十衙役驱使,而护城官兵见了他这个州守也不敢乱动,所以他才敢直接下令拿人。
可如今,看这些银甲骑兵,虽然人数少于他的官兵,可陈州守不会怀疑他们的战斗能力,若真的把澹御惹急了,今日怕是难以善了。
陈州守下意识看向公孙世子,后者一直都如同隐形人一样坐着,这个时候将手里茶盏一放,复杂的看着澹御。
他道:“你动用私兵,若被圣上知道,你可知这是什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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