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反派去说书—— by张师兄在上
张师兄在上  发于:2023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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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景心中沉重,果然,那本书的结局,并不是真正的结局。
可是,宁景心里还有一个疑问,他将自己曾经做过的梦道出,其中就包括他梦到柳静秋身穿官服的那一个梦境。
国师道:“那是柳和宜的前世。”
“本座曾于那一世,逼迫当今圣上承逸帝之志,推行婧院,柳静秋是第一位入朝为官的哥儿,本座曾将气运压之在他身上,可惜,后来还是失败了。”
“但是通过柳静秋,本座发现了柳和宜,一条条线索下来,最后本座看到了你。”
“宁景,本座信你,你会是改变这一死局的关键。”
宁景怔愣许久,问出了一句话,道:“我能改变人命运的能力,是国师大人给的么?”
“不是,那你是自有的。”
所以,你才特别。
宁景听明白了国师隐含的意思,正是他有这个能力,国师才不惜把他从华夏弄来此处。
国师却又道:“其实,后来本座也明白,也许外界之人都有这个能力,如你这般之人来到姜朝,就是变数,一动则百变生,才能真正改变这个死局。”
“但本座觉得,没有其他人比阁下合适。”
“你不需要本座驱使,你悯人,爱世,敢为常人不敢为之事,你所传授的那些华夏文化,也是姜朝正需之物。”
“三色乾坤柱倒塌是必然之局,但若是能尽最大可能平衡三色,天灾之威也会相应减少,逸帝之举,从来不是无用之功。”
宁景点点头,他明白国师的意思了。
三色乾坤柱必然倒塌,天灾依旧会来,但是可以通过平衡三色,也就是男子女子哥儿的地位,进行削弱天灾的威力,尽最大可能保全下更多的人。
宁景不知道这些发现是国师经过多少次实验得知的结论,但既然知道这一点,那必然是要尽力去为。
就如国师所说,他确实是不需要别人去驱使,或是设计让他去为这件事,只要让他知道,他看到,那他就不会去坐视不管。
不就是救世么,他宁景也不是承担不起。
人活着就是要尽自己的一份责任,一份力,在别人看来他是救世,其实他只是做好自己能做之事,就如这世上千千万万个人一样,活在这个世上,爱护这个世间。
“天灾,是有尽头的吧?”
国师道:“有。”
宁景一笑,道:“既然是有尽头的,那总是会过去的。”
星空之中,久久安静,再一转眼,他们回了宫宇之中。
依旧是寂静无声,宁景却不感觉空旷,他现在只觉得自己身躯之中充实无比,他还有许多要事去为,没有时间感觉空虚。
“阁下决定好了么?”国师空灵的声音在宫殿里回荡。
宁景知道他在问自己什么,点头道:“然。”
“本座需告知阁下,若姜朝最终还是覆灭,阁下也回不去华夏了。”
宁景眼眸垂了一下,轻轻一笑,道:“回去是我之幸,回不去,亦是我之命。”
国师似是叹息一声,道:“姜朝有阁下之助,是姜朝之幸。”
“既然如此,还请阁下先去救一人,也唯有阁下能救他。”
宁景年起身,一礼,道:“听凭国师吩咐,敢问那人是谁?”
“那人,是当朝太子,慕扶光。”
国师向宁景解释了一番,这却是让宁景心中震惊。
这位太子年仅七岁,他的“病”却是来自前世,不能说是病,而是命!
前世,姜朝即将覆灭,太子慕扶光以身殉国,为姜朝再争一线生机,可惜最终还是败了。
国师重现现世,太子也自然“重活”回来,但是,太子前世是将自己献祭给了三色乾坤柱的残骸,如今这根三色乾坤柱依然会吸取他的生命,将他的性命收回。
除非切断前世对太子命运的牵力,不然太子依旧会死在三色乾坤柱的索取里,而且死的悄无声息,国师也改变不了。
显然,这一点宁景或许能做到。
两人又聊了两句,宁景向国师仔细请问自己需要做什么,国师也一一解答,末了,也不宜耽搁,宁景准备离去。
他脚步一顿,问出这回最后一个问题。
“敢问,国师大人您是?”
他这一个问题实在冒昧,可宁景确实想知道,国师本体是什么,这人太神奇了。
国师道:“本座,便是姜朝之气运。”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设定成神兽,感觉气运好像也不错。

衡王早已在外面等着宁景, 待人一出来,便忙不迭带他前往东宫。
“太子殿下从小体弱多病,几次险象环生, 幸得国师大人庇护,才能安泰至今,只是本王上次前往玉周城时,太子殿下便重病垂危,昏迷不醒, 一直到今日。”
衡王忧心忡忡,道:“若不是国师大人说太子定会逢凶化吉, 早便人心大乱。”
他没有说的是, 要不是国师在上面顶着,这位太子连位置都坐不稳,毕竟当今圣上又不止一个皇子, 这一位自出生后就是个药罐子, 连太医院圣手都言明其随时会殁,在还有选择的情况下, 圣上也曾动过心思换太子。
可国师十分看好慕扶光,有国师这个态度在,圣上也只能任由慕扶光这个病太子暂且霸占位置, 可是满朝上下, 乃至圣上自己, 都已另外物色好了皇子在培养,只盼着慕扶光一朝归天, 就另立储君。
宁景跟随着衡王一路行去东宫, 还未进主殿, 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挥之不散,仿佛人在这里多呆一刻,整个人都要熏成了药人。
此时,宫殿里一片忙碌,似是发生了什么事。
衡王叫住一个宫女一问,才知道就在刚刚,昏迷了二十天的太子终于醒了。
就在宁景二人刚刚踏入东宫之时。
衡王顿时眼睛一亮,侧首看向宁景,那副模样,完全是信了宁景就是能救太子的人。
“太子年纪虽幼,但心智早慧,生性仁厚,有明君之德,也因是如此,才能得国师看重吧,可惜天妒贤君,于私心而言,本王希望景先生能救下太子。”衡王低声在宁景耳边道,脸上还是一片平静。
宁景微不可察点点头,没有多言。
在这座宫殿里,绝对会有各路势力眼线潜伏,那些人不会允许病太子好起来,衡王也没有大张旗鼓表明宁景的身份,仿佛只是带着一位幕僚来看看太子。
姜朝太子慕扶光,年仅七岁,身形消瘦单薄,然背脊端正,眉眼淡而温和,不似孩童。
他坐在床上,七月的天,还盖着一层厚实被褥,一张幼嫩的小脸上,眼眸如漆墨,肤色如白雪,唇上也无半点红润,似一个没有生气的陶瓷人。
“扶光见过皇叔。”慕扶光坐于床上,恭敬的行了一礼。
衡王两步走上前,含笑温声道:“太子殿下何须多礼。”
他又嘘寒问暖了两句,询问慕扶光还有哪里不适,后者一一摇头道无碍。
衡王看他一脸习以为常的模样,心中叹息一声,脸上依旧温和带笑,微微侧身,让出身后的宁景,笑道:“太子殿下不是早就对编写《华夏寓言十则》的那位景先生仰慕已久么?臣这次特意将他请来了。”
慕扶光一愣,目光看向宁景,澄澈的眼眸里暗含着好奇和打量,姿态矜贵内敛,并不会让人感觉被冒犯。
宁景适时上前一步,行礼道:“景夏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先生免礼。”
慕扶光眼睛闪动,又吩咐了一句宫侍,“给先生赐座。”
衡王见此,笑道:“扶光可是偏心,我这个皇叔都让站着,给景先生赐座了。”
慕扶光知他是打趣,微微一笑,显得文静乖巧。
宁景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叔侄二人闲聊两句,他心里盘算着国师交代他的事。
慕扶光和他以往接触过的那些人不一样,如汪慧淑,柳玉霖还有柳屠户,宁景只需要轻轻挑拨两下,他们的命运就能发生改变。
可是,慕扶光不同,他前世相当于是将自己献祭给了残破的三色乾坤柱,以命补柱,将灾难微微减轻。
可以说,慕扶光的命被三色乾坤柱镇压着,宁景想要改变,就是和三色乾坤柱争夺。
国师告诉了他一条途径,就看他能不能办到,如果能,那他就能够挑起改变姜朝国运的重任。
“皇叔有事还要去处理,不能在此多多陪你,怕你无趣,便将景先生留在你身边吧,景先生博学多知,见识极广,又会许多华夏故事,想来可以给太子殿下好好解解闷。”
慕扶光刚刚和衡王闲聊时,余光就不时瞥向宁景,现在一听此言,顿时眼眸一抬,浅笑道:“多谢皇叔,扶光会好好招待景先生的。”
恭送衡王离开后,宁景便就在东宫留下。
他需要在尽快的时间内,让太子慕扶光主动拜他为师,这便是国师所说之法。
命本来就是玄学之说,那就以玄法压制它。
人与人之间本就可以互相影响,尤其是某种特殊的关系,比如亲人,夫妻,师徒,这些关系都比普通的关系更加亲近,更能影响到一个人。
而之所以要慕扶光主动,却是其中还有一些不能言明的缘由,国师也没有明确告知宁景,只让他去如此做。
也只有这样做,救下慕扶光的希望最大。
远在京城的宁景试着和太子交涉,而玉周城内,柳静秋已经处理好了家中之事,准备动身前往京城。
自宁景那日随衡王匆匆离场,现场就被敦夙大长公主接管,柳静秋被救下他的人带到现场时,就看到一片狼藉,有人高呼公主威名,有人噤若寒蝉,唯恐那些血腥波及到自己。
敦夙大长公主的手段自然不用多述,寻着由头把现场的大部分官员整治了一顿,那些官员趾高气昂而来,灰头土脸归去。
那些之前起哄最疯狂的守旧派拥护者也被敦夙大长公主以他们所言之话,隐喻讽刺公主,藐视皇室公主,等同藐视皇族,被扣上大不敬的罪名,被凤卫军押下带走,相信他们的下场不会比当初大闹婧院盛会那一帮人强。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被抓走的人里,还真有小部分是当初闹事之人,好了伤疤忘了疼,眼见守旧派得势,就迫不及待又出来舞,结果二进公主府,也不知这次还有没有命出来。
至于陈州守,敦夙大长公主倒没有直接动他,只是当众训斥,让其好一番丢脸,恨不能当场挖个洞钻进去。
他想走,可也走不了,旁边的凤卫军虎视眈眈盯着他,只能咬牙站在现场忍着,被公主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永安城县令则是直接被敦夙大长公主扣押,原是南燕州本属于先帝册封的公主领地,发生地动之事本就绕不开公主这一关。
只是此前因公主不得干涉朝政,他们都忘了这一茬。
现在公主要因此事问罪永安县令,却是名正言顺,况且永安县令还涉嫌污蔑国师钦点的祥瑞天星为妖邪,这其中种种,都会一一细查,上到州守县令,还有那个陆仙师,下到永安城那些散播宁景是妖邪者的愚民,一个都跑不了。
柳静秋询问了一圈,才知道前一刻自己的夫君就被带走了,就在城门口,和自己擦肩而过。
柳静秋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眼眸暗了一瞬,他迅速了解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明白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逆转,他和宁景都不会再有危险。
而且,宁景,还是传言中的祥瑞天星。
这场大雪,也是因宁景而下,意味着吉兆。
宁景离开的太匆忙,柳静秋猜想那定是有急事要他夫君赶去,只要没有危险,那他也就安心。
而没多久一直跟随在宁景身边的穆泉就找上柳静秋,言明会带他去京城和宁景相聚。
柳静秋想了想,便点头应允,只是去往京城之前,先需将家中安顿好。
前些时候因为宁景被抓入狱,而柳静秋又被擒走,宁府上下也因此不安宁。
他们家除了刚刚开始买下的宋如赋和石大壮,后面又增添了十个仆从,打理着宅院,这些仆人里有死契也有活契。
主家出事后,活契的仆人基本都连夜跑了,也是人之常情,可死契的仆从,居然有人妄图偷取卖身契和值钱物什然后逃走,被宋如赋当场抓住,严以惩处。
也幸亏有宋如赋镇住,宁府才没有乱起来,等柳静秋回家时,仆从还剩下四个,家中的东西也一件未失,有条不紊的等着主人回来。
柳静秋直接将那两个试图逃走的仆人发卖,丝毫没有理会他们的哭喊求饶,然后便处理起另一件棘手之事。
当初他和宁何氏一起被绑走,后他在玉周城找机会以命相逼让那些人放走了宁何氏和石大壮。
宁何氏提前脱险后就被人送去了宁府,看到这样华美富贵的院子,以及柳老太等人,她哪有不明白的。
要不是宁景和柳静秋一个个都遇到危险不在她身边,她非得好一通闹。
柳静秋去见宁何氏时,心中也有些忐忑,但也知道这件事必须要好好处理,不能闹得鸡犬不宁。
意料之中的,宁何氏闹了一通,但并没有柳静秋想的那样大的阵仗。
也许是经历过儿子儿媳都被抓走,生死不明的情况,这让宁何氏多了一丝宽容,如今见到柳静秋平安回来,听说宁景也没了危险,只是出了远门,宁何氏也就没有死死抓住他们合起伙来欺骗自己的事,只是依旧免不了对柳静秋一通说教。
柳静秋也任由她说,等人平静了,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和宁何氏讲他们的良苦用心。
或许是在私塾之中确实学到了什么,也可能是被她身边两个模范婆婆影响了,宁何氏倒是能将柳静秋的话听进去。
而且确实,她现在回想也觉得自己那时候是被娘家迷了心窍,儿子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
也只有那样演一出戏的情况下,那些妖魔鬼怪的嘴脸才能一一暴露。
宁何氏心里虽然也还是有几分别扭,但是到底没有再闹了,只是再三和柳静秋确认,他们家在村里的新房子真的还在,他们家没有欠很多钱么。
柳静秋一一回答,房子在,没有欠银子,而且这座大宅院也是他们家的,宁何氏这才兴高采烈起来,不再计较那些事。
只是,如宁景所想的那样,没有了压力后,宁何氏果然不怎么想再回私塾中做事,而且骨子里的跋扈又开始暴露出来,在宅院里作威作福,本性暴露了。
柳静秋这回却是没有惯着她,直接不知道哪里摸出来一张契约,却是当初宁何氏和私塾签的,必须做工满三年,不然抓她去打官司。
这一下把宁何氏唬住了,她也不记得自己签了这个,可是上面又白纸黑字写着,让她心里惴惴不安。
柳静秋打一棍子又给她个枣,和她说契约不能作废,但是他会和私塾说,以后不会再要她干那些杂七杂八的活,只要她在里面呆满三年就行。
这样,才好说歹说,把宁何氏哄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3章 梦境旱灾
时间一晃, 已近八月十五,京城中张灯结彩,处处可见花灯高挂, 舞狮游龙在街头巷尾舞动,后面跟随了一群嬉戏打闹的孩童,一街欢声笑语。
柳静秋便在这样的日子来到了京城,见到了宁景,两人这一别, 已是一个月。
“还能再与夫郎一起赏月,真好。”宁景早便在门口等着, 见到柳静秋下了马车, 就不顾旁边人侧目,直接上去将人抱在怀里。
他们所在是衡王在京城给宁景安排的一处府邸,临近皇宫, 左右都是名门世家, 正逢中秋佳节,往日不怎么出门的贵女贵君都一个个走出门户, 和相熟伙伴约着去游街。
哪知一出门,就看到一对陌生面孔的夫夫相拥在门口,一时艳羡者有之, 嗤之以鼻者也有。
跟随柳静秋而来的还有他从玉周城带来的一个仆从, 是一位小姑娘, 感觉到那些打量怪异的目光,心里本来刚刚进京的紧张没了, 心里还有些不以为然。
自家老爷主君情意深厚, 大街上抱一下怎么了, 一个个大惊小怪, 像没有见过世面一样,这种事在他们玉周城都习以为常好不好?
柳静秋听到耳边宁景的低语,轻轻一笑,抬首看了看宁景,道:“犹记得去年今日,夫君赠了我一支金桂。”
宁景一笑,松开他,牵着人往府内走,道:“今年还赠你,往后年年都赠你一支。”
两人入了府中,续一番别情,柳静秋将家中安排一一和宁景说了,尤其是宁何氏的事情。
宁景听后,揉了揉他的头,笑道:“夫郎做的甚好,必要的时候,对待必要的人,就要采取相应的手段,心软懦弱只会害人害己。 ”
他对此颇为欣慰,还记得他去年刚刚穿越过来之时,柳静秋被宁何氏欺负,只敢在床上偷偷落泪,现在已经学会拿捏宁何氏。
果然,人都是会成长的,对于这种成长,宁景乐见其成。
于他有私心,他宁愿柳静秋欺负别人,也不愿柳静秋被人欺了去,便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也不行。
柳静秋又和宁景言说他来时路上遇到的事,在宁景走后,玉周城连下三天大雪,下雪的范围波及了附近两个城镇。
不过,大家都说这场雪下的好,概因是衡王那日之言传开,所有人都把这场大雪当成了吉兆,而且不得不说,下过雪后,南燕州一带地方消退了酷暑,清凉如同初春。
而在下雪后,则是连绵大雨,柳静秋出了南燕州时,整个南燕州还在下着瓢泼大雨,滚雷阵阵,声势惊人。
宁景听后若有所思,那场大雪是不是吉兆他不清楚,但是连绵大雨不绝,却不一定是好兆头。
虽然现在是久旱逢甘霖,雨下久些大些,南燕州百姓乐见其成,但是宁景没忘了,书中南燕州可是身陷水涝之中,几乎半个州陆被大水冲刷,卷去了不知多少人命。
而且南燕州边缘靠海,宁景记得书中,柳和宜曾听闻,靠海二城遭遇过飓风卷袭,传言有数千人落入飓风卷起的浪潮里,不知所踪,还有人直接被平地的卷风卷去天上。
虽说是还有三年,但是也不可掉以轻心,毕竟书毕竟是书,不能全信,他必须要靠自己亲眼看到的,查到的去判断,而且防范于未然,总是无错。
夫夫二人离别许久,夜间好好温存了一番,相拥而眠,舒心熨帖。
夜半时分,宁景本在黑甜梦中,忽而心有所感一般,蓦然睁开眼睛,就见床内侧,一道人影坐着,似在出神,都没有发现宁景也随之坐了起来,看着自己。
“夫郎……?”宁景试探着轻轻喊了一声,手放在柳静秋肩头。
他感觉手底下一抖,似是从什么中惊醒过来。
柳静秋目光愣愣看过来,宁景与之对上,有一瞬间,宁景感觉那双眼睛十分陌生,冷冽肃杀,甚至还有一缕杀意一闪而过。
宁景眉心一皱,眸底暗沉下来,他再次开口,语调依旧轻柔,犹如初夏的柔和晚风,“夫郎?”
这一次,柳静秋眼眸一闪,目光软和下来,眨了眨眼睛,道:“夫君。”
宁景看着这个恢复熟悉的柳静秋,却并没有放松心神,刚刚那肃杀的眼神,和他梦中看到的,前世的柳静秋,一模一样。
他想了想,开口道:“怎么半夜不睡坐起来,可是做了噩梦?”
柳静秋沉默了一下,在宁景以为他不想说时,他的手无意识的握住了宁景的手,低声道:“确实做了一些梦。”
宁景的手心展开,将柳静秋的手包在掌心,无声的给他支撑和鼓励。
柳静秋深深叹了一口气,将多日来的心事倾吐给了宁景。
原来,自从那日宁景离开,玉周城下了大雪,当天晚上,柳静秋就做了一场离奇的梦。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去年之时,他被柳大哥勒令辞学在家,待嫁给贾少爷。
然而在临近婚期时,陈瑞雪公然撑着一个孕肚来挑衅他,原是这人不要脸面,爬了贾少爷的床,柳家人都劝他忍耐下来,和陈瑞雪共侍一夫。
可最后,柳静秋跑了,在柳鱼璃的帮助下,他逃离了柳家,远走他乡。
他剜了眉间孕痣,通过青荷夫子的介绍,给一位颇有身份的大人做了执笔侍从,之后在婧院力压守旧派下,姜朝开任第一届女子哥儿的科举,他毅然去参加,成了第一批哥儿官员。
在梦里,柳静秋看着那个“自己”一步步高升,身上的气质越发冷冽肃穆,手段也是果决狠辣,成了朝堂上不可忽视的一股势力。
后来,他又梦到姜朝爆发了各种灾难,那个“自己”四处巡游救灾,处置不知多少贪官污吏,甚至还带领官兵镇压山匪,或直接或间接死于他手的人不计其数。
最后,瘟疫爆发,柳静秋看到一身官袍,面容冷峻漠然的“自己”,一句话,一把火,数个城池中燃起熊熊烈焰。
他站在火光之前,衣袂飞卷,背脊挺拔,似不可摧折。
而在他对面,一道道人形的影子在火光里舞动,挣扎。
“实在太真实了,仿佛我曾经真的经历过,夫君,真的有前世今生么?那是我的前世么,还是我的臆想?”柳静秋低着摇摇头,食指按住了太阳穴。
因着这个太过真实的梦的干扰,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能好好休息,在梦中,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火光照在身上的灼烫,仿佛就是照在了他的灵魂上。
“我要不,明儿寻个大夫去看看?”
宁景没有说话,他揽过柳静秋,抚了抚他的背。
“没事,有我在。”
第二日,宁景照例进去东宫。
这些时日以来,他天天陪在太子身侧,打着给太子解闷的名头,从华夏寓言故事讲到华夏历史,华夏的诗词歌赋,还有华夏的名书典籍。
太子慕扶光对这些也是极为感兴趣,俨然学成了一个华夏的样子。
也不知是不是心情开阔了的缘故,还是宁景的原因,慕扶光近日的脸色越来越好,不再是初见是那副面无血色的病弱之态,脸上有了气血不说,乳娘甚至还说,太子瞧着是长了二两肉了。
对于宁景的到来,东宫里的侍从已经习以为常,直接放人进入,倒是宁景到来里间,才发现往日清冷的东宫,今日倒是有些热闹,几位一看就位高权重,身穿蟒袍头戴乌纱帽的年老官员候在东宫正殿外,不时有人交换进去,里面有交谈声传出。
宁景见里面似在商谈要事,那些官员不时交头接耳,脸色都是凝重,他便想在旁边静候着,不想慕扶光身边宫女忽而朝他走来,说是太子有请。
顿时,那些官员的目光就落在宁景身上。
其实,刚刚宁景进来时那些官员便就看到了,他们也听说太子近日养了个说书先生,颇是看重。
对于此,他们只当是太子年幼,喜好那些新奇话本,当个消遣而已,所以对于宁景,他们只当没有看见,还有人嗤之以鼻,觉得这种说书先生上不得台面,尽讲些不入流的话本,让太子玩物丧志。
只是,他们没想到,在他们商议如此重要之事时,太子竟然要把这人召唤去身旁。
“太子果是不堪造就,罢了,实在不行,我等再去寻二皇子。”有人低声道。
“不不,太子再如何也是太子,有些事不能越过其去,况且,我等此来也是借太子之口,传给那位罢了。”
“唉,也只能如此。”
宁景越过那些官员,走入殿中,一眼看下,太子慕扶光一身明黄锦袍,腰束玉带,头戴嵌宝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耳边垂下两缕发带,小小年岁,已然颇有君主风度,正端坐主位,听着左手座下的二位气度庄重严谨的老官员禀告着事情。
宁景的到来让话语声停了一下,慕扶光看着他,笑道:“先生来了,请上座。”
他袖一摆,手扬向右上座的位置。
宁景神色不动,走过去,撩了下衣摆,落座下来。
那两位官员不动声色看着,虽然眉宇间有不明神色略过,但最终也未说什么。
慕扶光看向二位官员,道:“少傅,吾刚刚头有些乏了,并未听明所报之事,还请少傅再言说一次。”
他这摆明就是要人再说一次,给刚进来的宁景听,左首位的老者一抚须,面色不变,眉宇间皱起,道:“北地二城自春后至今,滴雨未降,加之虫害频繁,眼见秋收之际,百姓却是颗粒无收,听闻有些地方,已经是田裂烂龟甲,川枯破龙胆,连草根树皮,都搜食殆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姜朝北地有二州, 分为北漠州,北阳州。
这二州之外连接的是一片大漠,杳无人迹, 其中北漠州更是三面被大漠包围,经年雨水贫瘠,几乎年年有干旱发生,太子少傅段誉林所言发生旱情的二城,就是北漠州的石观城与焦砂城。
段少傅道:“此二城年年干旱, 凡是能搬离的百姓都已是远去他城,然而安土重迁, 依旧还有十万众百姓在此二城中艰苦求存。”
场中另一位大人似乎颇有气性, 自宁景刚刚进来时,就发现这人面色不善,像是谁得罪了他, 这会儿听他语气冲冲的道:“今儿早朝, 便就议过此事,凡是明眼之辈, 心怀百姓之人,都应知晓北漠等地若是再不去管,那风沙迟早覆盖了此地去, 可程老儿等人, 安于京中风调雨顺, 不知外间民生艰苦,便是我等提起的薄赋税, 广蓄积之策也给驳回, 言说不过区区二城之事, 不值一提, 等天一落雨,什么灾情都可迎刃而解,往年便都是如此。”
“可恨,偏偏陛下就是听取彼辈之谗言,不将二城旱情当作一回事,下朝之后具与我等不见,听说,又去了前儿新宠幸的喻美人那处了!”
段少傅轻轻一叹道:“实则,除了此二城,整个北漠州都已陷入旱情之中,降水一年少过一年,其他城镇迟早也会如这二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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