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永元下定决心,目光看向明先生,态度略略温和的道:“这话本不需要修改了,你且拿去准备登台,风头定是不下景夏的,你只要好好听我安排,日后想如当初谢先生那般风光,也不是无可能。”
明先生连忙站起身来,向齐永元一通感谢。
齐鹤来见二人交谈,不再理会自己,终是没忍住,一拂袖,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宁景:我怀疑你瞧不起我葫芦兄弟找妈妈
第二天, 齐鹤来就在望春楼门口堵住了冉书同。
“你给我的这个话本到底是不是宁景手上的?你们俩是不是要联合起来摆我一道,把我当傻子吗?”齐鹤来炮语连珠,目如蛇瞳盯着冉书同, 似乎后者稍微有回答不对,就要一口把人吞吃了似的。
偏偏冉书同像没有感觉到他的怒气,神色淡淡,袖子一拂,打开齐鹤来准备抓过来的手, 冷言道:“信不信由你,但我得告诉你, 今天早上宁景已经发现话本丢失之事, 他本应该今天登台说新话本,现在也推了。”
齐鹤来一愣,略略思忖, 又问道:“果真?”若真的如此, 那冉书同就没有骗自己。
而且只要一想到宁景发现话本被盗,惶惶不安, 推了登台,齐鹤来就感觉一阵解气舒心。
“真不真你今天看宁景登不登台就知道了。”
冉书同语气颇有不耐,道:“你若是怀疑我, 以后就莫要再找过来, 咱们的合作就当没谈过。”
他这一态度反倒让齐鹤来气势一低, 神色也缓和下来,只是他到底心里有齐永元种下的一颗怀疑的种子, 他想了想, 直言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背叛宁景, 据我所知, 他待你可不薄。”
他目光紧紧盯着冉书同,不放过后者一丝神色变化,试图在他脸上找出破绽。
然而,冉书同只是冷嘲一笑,淡淡扫他一眼,道:“是啊,他是待我不薄,可是你知道他得到了多少吗?”
“齐鹤来,你知道他这个景先生,有多风光吗?”
“你想知道吗?”
齐鹤来被他三个问题怼的发愣,他回过神来,哼了一声,道:“我知道那些做什么,说书先生毕竟是下九流的行业,他宁景也就只能在这些没见识的百姓面前耍耍威风,等日后我高中,他见了我也就是一条摇头摆尾的狗。”
“哦,是吗?”冉书同神色淡淡,眼神却有种莫名的诡异之色。
齐鹤来被他看的背后有些发毛,不自然的移开目光,道:“自然,他宁景再风光,也就是个供人取乐的说书的,尊他一声先生都是抬举,再则说书先生这种东西,只要是个识过字的,读过书的都能胜任,但不是每个读书人都能考取功名,成为那人上之人。”
他说着,心中颇有几分傲气。
实则对于他伯父想要他继承话本先生衣钵的事,齐鹤来一直不以为然,心里还有些怨愤,觉得他伯父不安好心。
要是真为他好,就应该以大把金银供养他读书,和那些少爷党打点好关系,帮他走上仕途,而不是想要他继承什么话本衣钵。
这衣钵要真是个好东西,齐永元怎么不传给自己儿子,偏偏要传给他,莫非以为他不知道,齐永元这样做,就是想让他去做这下等之事,然后还要自己对其感恩戴德,赚取大把银钱供养他们一
齐鹤来一想,越发觉得什么说书先生话本先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开始觉得自己这样嫉恨宁景实在没必要,不如好好回去温习功课,等秋闱之时金榜题名,鲤鱼跃龙门,彻底和这些人拉开阶级。
等到那时候,别说宁景见了他要卑躬屈膝,不敢再神气,连他伯父都得和颜悦色,讨好着他。
齐鹤来觉得,自己想开了。
冉书同不知他一瞬间想了什么七七八八的东西,只是微微一笑,道:“齐兄,你却是不懂其中美妙,确实,说书先生人人都能做的,只要有华夏话本,人人也能成为景先生。”
“齐兄,你可知当‘景先生’的滋味?”
齐鹤来不明所以的看着冉书同,心里突然一阵发悸。
当天,宁景果然没有登台说书,大批听客一阵遗憾,也不知哪里传来风声,说景先生话本被盗了。
这事引起一阵哗然,不过毕竟没有影的传言,没多久消息就压下了。
而在宁府书房里,宁景吃着冰镇西瓜,悠哉悠哉的看着手里的话本,一点也没有齐鹤来料想中的气急败坏。
冉书同说的那些话自然是和他串通好的,话本也是宁景瞎编的,冉书同拿笔写的。
所以,确实是冉书同所写,也没毛病。
宁景自然不可能把真的《葫芦兄弟》便宜了齐鹤来,他对齐鹤来本就抱着一种戏耍的态度,就是欺负齐鹤来对华夏话本不了解,还自以为是。
至于他的目的是什么,自然是要行齐鹤来欲对他为之事——身败名裂,人人唾弃。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合情合理。
只是,这件事还需布局一番,俗话说,欲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在齐鹤来栽这个跟头前,宁景定是要把他捧得高高的,再摔下来,那才够疼。
这也是宁景一向的为人,不理则罢,动手就不会再让人有翻身之机。
宁景翻过手中的话本,这是白先生新拿来的话本,值得一提的是,是白先生自己写的。
这个话本,结合了几大“热门元素”。
去年宁景曾在听风楼起兴登台,说了一则《神话》,当时因为临近冬季,大雪封路,没有怎么传播开来,直到前些时候,彻底传开了,然后着实掀起了一番“穿越热”。
而白先生这个话本就有穿越的元素,其次还加了一些这段时间火起来的儿童元素。
姜朝某位短命的状元郎,一朝穿越回百年前,成了雍帝年间一名身世悲惨的孩童,身负血仇,穷困落魄,然后靠着他渊博的知识,以及对历史的了解,这位孩童开始了他传奇的一身。
值得一提的是,白先生写的非常大胆,他的主人公大胆谏言雍帝,撤回那些针对贬低女子哥儿的律令,为女子哥儿请命。
期间,他各种被弹劾陷害,险象环生,可他都没有退缩,坚定的维护他身后的寄以他希冀的人。
这个故事跌宕起伏,主人公英勇无双,虽是读书人,却有武将气魄,以文定乾坤,虽然后来还是不敌大势,落了下风,没有阻止那些律令发布,但无人敢说他一句不尽忠尽力。
当读到主人公眼睁睁看着那搬旨的宫侍下去时,那股大势所趋,无力抵抗的悲壮几乎让人窒息,释下书卷,久久不能言语。
不过,最后,卸下乌纱脱去官服的主人公离开京城前,他遥遥看到晨曦里,一位少年翻身下马扶起街边跌倒的妇人,旁边的人称呼那位少年,二皇子。
少年逸帝。
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却是让人意犹未尽,感慨万千。
宁景观后不由赞叹一声,任何故事沾染了历史,就给人一股难言的厚重之感,读后百味杂陈。
他这个骨子里是华夏魂的人看这个话本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冲击,不难想,这个话本一经发布出去,将引起多大风潮。
白先生是谨慎之人,他这些时日脑干涂地创造出这个话本,为了更具真实性,他查找了大堆当年的史料,幻想和历史结合,大胆创作,解读,却又让人感觉合情合理。
这个话本里,结合了许多史料中记载的当年之事,且因时代隔去不远,甚至还有当年见证这些事发生的老人还活着,白先生还特意去拜访了两位,详问当年之事。
而越是了解当年那段历史,白先生就越是心情沉重,只有一声沉重叹息。
他拿着话本来找宁景时,曾言:“余本是想写一位主人公穿越回去,大刀阔斧,改变那段历史,但是越了解余越发现,根本无法改变,那是一段黑暗的岁月,不论是对女子哥儿,还是男人。”
“余曾拜访过一位老妇人,她是首批遭受《七束律》规束之人,那时她还是位碧玉年华的姑娘,只是为了元夕去见一见自己的心上人,在灯会上被一地痞撞落面纱,当场就被人抢回了家中,被迫嫁作他□□。”
“老妇人的心上人为了她一生未娶,参与了雍明十七年第一次反律游行,被人乱拳打死在街头,年仅二十七。”
雍帝年间,女子哥儿不得随意出门行走,需以面纱斗笠遮容,若被人看去容貌则为不洁,若有男子想娶此人,可直接抢回家中,有美名为“抢婚”,是天赐的姻缘。
被抢者不得反抗,第二日男子上门提亲,家中父母需得备好酒宴嫁妆,若有违抗,男子可上报官府,寻人作主。
开始的时候,女子哥儿还能遮着脸独自出门,到后来,身边没有男性长辈陪同不得出门,再到后来,街道上难见女子哥儿的身影。
有些贫苦人家的哥儿被逼的没办法,直接剜去眉心孕痣乔装打扮成男人,出去找营生的活计,可只要一旦被发现,就是万劫不复。
白先生重重叹了一口气,他本是想写一篇改变历史,拯救女子哥儿,凌云壮志的话本,到最后却是提不起笔,最终写下这个结局。
他的主人公到最后,无疑是失败了。
但是,宁景看着这个话本,却觉得是成功了。
宁景拿着这个话本,淡声道。
“若这个话本能让更多人痛,让他们反思, 怎么能说它不成功,怎么能说主人公失败。”
白先生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悠然失笑,道:“什么痛不痛的, 余只是想写一个话本,这也只是一个异想天开的话本。”
他们这些说书先生, 话本先生, 讲一个话本,写一个话本的时候,只不过觉得这个话本有趣, 能带给听客新奇的体验, 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名与利。
莫非,谁还奔着说教别人去?
他们虽是“先生”, 但不是教书先生,想来也没有哪个听客想在寻乐子的时候被一通说教吧。
这种事情应该由夫子还有史官去做。
白先生把话本给宁景,就是想让他帮忙看看, 要不要改编一下, 他个人感觉说教意味太浓, 爽度不够,怕他往日听客不喜。
宁景也知白先生的担忧, 白先生的风格说简单点就是大男主爽文, 若他写一个男主穿越回到过去, 改变一段历史, 力挽狂澜,将将倾大厦重新立起,开创盛世,那定是合他听客口味,他自然不需要有这个担忧。
可是这个话本,他用心写出来的,查阅不知道多少资料,费了不知多少心血,最后他思前想后,无论如何都给不了一个爽文结局。
弃了,舍不得,拿出去说书,他心里惴惴不安。
宁景没有立马给白先生一个回复,只让过两天再聊这个事。
他倒不是对这个话本有什么指点或不赞同,在宁景看来,这个话本是极好的,不需要再去画蛇添足。
可是,就是它太好了,才不好一下拿出来。
因为,如果白先生现在将这个话本拿出来,大肆说书,宣传,他的处境马上将和宁景一样。
宁景为什么被守旧派盯上,不过就是他太“跳”了。
不管是他本人的行为,还是带来的华夏故事,无疑都是在教那些女子哥儿“不听话”,让他们有了太多想法,而有了这些想法的他们,实在是不好操控。
说白了,宁景的行为就是触犯了某些人的权利,而且他现在地位越来越高,追捧他的人越来越多,影响力越来越大,已经足够走入那些人的视线里,变成一颗博弈的棋子。
所以,他们才会对宁景设局下手,争夺他这枚棋子。
而白先生,虽然他所在的望春楼本来就隐隐属于了革新派的势力,但是白先生此人并没有引来任何人的关注,他就是个普通的有些名气的说书先生,他的生活平静而富足。
但是,他这个话本一旦推出,毫无疑问,足够把他带入众人视线之中。
这个话本太好了,宁景敢肯定,一经发出去,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不知多少人共情,这就是一个现象级的话本。
可是,这点将狠狠戳在了某些人的痛处上,他们不会任由这个话本的影响发酵起来。
姜朝需要这样的书,但是姜朝现在又容不下这样的书。
白先生担心会引起他的听客不满,宁景担忧的却是这本书,会将白先生推上风口浪尖,不得安宁。
他必须做一番安排。
宁景想了想,和白先生打过招呼后,抄录了一份,让人将话本送去了彭漱玉手中。
若能得到婧院的支持,当可保白先生无恙。
宁景处理好手头其他事,就开始做自己的事,他已经和望春楼主请假休息几天,至于为什么临时不讲《葫芦兄弟》了,倒不是因为想特意坑齐鹤来一把,而是他想了想,还是将其留下来,日后以图画书的形式发布出去。
有些东西,文字描述还是没有图画来的直接强烈,尤其是他这个故事的受众是小朋友,还是图画更好一些。
本来他要讲这个话本的事就明确确定,也没有对外宣传,只在茶楼议事的时候顺嘴提了一下,但各个茶楼之间可以说互有眼线,都互相留意着,自然就被踏雪楼那边知道,然后流入齐鹤来耳中。
现在他倒是正好可以迷惑齐鹤来等人一下,搞得好像他因为话本被盗,惊慌失措,不敢登台说书一样,而且他不露面的时间越长,越能迷惑他们。
至于他休息的这段时间做什么,自然是忙两件事——
其一是衡王交代他的事,那一堆张三的故事,宁景还没有开头呢;
其二,就是献给婧院的“增学”之策,宁景还需要经过各种调查,然后总结一下。
他还是挺忙的,还要顺手料理一下某些烦人的苍蝇。
宁景叹息一声,从身后书架上抽出一本地质书,这是衡王特意为他寻来的,整整一箱书,里面是姜朝有史以来的各种天灾记录,最近的到一年前,囊括京城九州,可以说是非常珍贵的资料。
宁景真不爱做这事,这和被迫上班什么区别。
但是抱怨归抱怨,事情还是得做。
在宁景忙着自己的事时,齐鹤来却被冉书同带着一顿“忙活”。
“冉郎君,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劳你走一趟,将这些东西送与景先生。”衣着富贵的管事点头哈腰,姿态放的极低的跟随在冉书同身旁,将一份锦盒呈送到他手里,往后一指,后面赫然还跟着两队人,分别抬着两个大箱子,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好物。
齐鹤来暗暗咋舌看着这一幕,他戴了一个面具,跟在冉书同身边,本来他今天想找冉书同细细商谈一些事,更是想拉冉书同随他去见齐永元。
一连三天过去,宁景都没有露面,外面也不时有风言风语传出,众说纷纭,甚至还有人说景先生夫郎怀孕了,两人回家安胎去了,乱七八糟传什么的都有,但没人知道具体内情。
本来,平时说书先生休息个两天也没人在意,可是前段时间宁景太勤奋了,天天上台,有时候还包场一天,这突然不见人影了,还一连三天,由不得人不多想。
齐鹤来本来也在观望,一连三天,他终于有些信了冉书同的话——宁景被盗话本,害怕撞本,加上短时间冉书同写不出新的,他只能躲着不出来。
当然,这是他自己猜的,但是他认为自己猜的就是事实。
今天他下定决心来找冉书同,他是有几分信了冉书同的话,现在只要把冉书同带到齐永元面前,证明自己没错,那他伯父就知道此前是误会他了。
齐鹤来想着,等他把这件事办妥了,扬眉吐气一番,加之他受了这么久委屈,不被信任,肯定要他伯父好好补偿他。
他伯父家底殷实,随便给他露一手那都是大把银子,到时候他拿着银子就回学院,在以往的同窗好友面前好好摆阔一顿,那些人吃拿了他的东西,总不再提他以前做过的事。
而且,夫子的生辰又要到了,他还得给夫子背一份重礼,马上就要秋闱了,他早就得了名额,现在还指望着夫子给“提点”一下。
总而言之,齐鹤来缺银子,他从去年就开始缺,最近更缺。
然后,他看着冉书同面不改色接过那华服管事呈过来的锦盒,对管事颔首道:“东西放那边吧,待会跟我抬去景先生府中。”
管事连连点头,拱手道:“好好好,麻烦冉郎君了,那过两天我家老夫人六十大寿,您看景先生可是有空来一趟?”
冉书同道:“这事需景先生同意,不过我看你主家诚意十足,景先生八成是会走这一趟的,让你主家安排好说书台子吧。”
“好嘞好嘞,有冉郎君这句话,我家老爷也放心了,有劳郎君了!”
管事说着,将一个锦袋塞进冉书同手中,他也是会来事,眼睛一转,看到旁边戴着面具的齐鹤来,道:“这位是?”
他也是抖机灵,看着齐鹤来的面具,来了一句:“莫非是景先生的弟子?”
说书先生带弟子是很常见的事,而且还学景先生戴面具,管事觉得这个可能很大。
齐鹤来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他是宁景那鳖孙弟子?!
冉书同嘴角不着痕迹一撇,道:“管事还有何事吗?”
他却是没有直面回答。
管事见此,笑道:“无事无事,冉郎君若是有个准信,就让人回我一声,我心里也安定了。”他边说,边往齐鹤来手里塞了一个小钱袋子。
齐鹤来看着管事带人走了,才冷声对冉书同道:“你刚刚怎么不解释,宁景也配称我老师?!”
冉书同瞥了他捏着钱袋子的手一眼,道:“你没长嘴没,你自己可以解释。”不过就是舍不得这个钱袋子。
齐鹤来被他瞥这一眼,脸上臊了一下,但他也是脸皮颇厚,而且还戴着面具,脸皮更厚了,将钱袋子往袖中一塞,当作无事发生。
他看到冉书同走到送来的箱子前,像是要查看一番,他心里也是好奇,他当然知道那管事来干嘛,家里老夫人大寿,要请个说书先生上门说书祝贺,这种事很常见。
只是那管事他看着面熟,像是城里哪个富商家的管家,平时在外面也是颇有些身份的人,没想到对冉书同这个宁景身边的录笔先生都这么客气,礼物送了又送。
这有些打破了齐鹤来的认知,他一直是不怎么瞧得上说书先生的,以为别人也如此,没想到,世家的管事为了请宁景走一趟都如此卑微,要知管事的态度就是主家的态度,由此可见,那富商一家对宁景的看重。
冉书同一连把两个箱子都打开,顿时齐鹤来感觉眼睛都要闪瞎了。
箱子里,银子且不提,竟然还有一套上好的玉器首饰,发冠,面具,折扇,扳指,玉镯,另一箱则是流云一般的白色锦衣,那料子,齐鹤来见都没见过,光影浮动间,还有金纹掠过。
就算再不识货的人,都知道这两个箱子里东西的价值。
在这样一堆东西里面,边角下铺面的银子,都显得俗气。
“还算中规中矩,这样的礼,景先生三天收一次,府中库房都放不下了,也不知送点别的新奇玩意。”冉书同漫不经心的道,随手把箱子合上。
那箱子啪的一声,齐鹤来觉得自己的面具都裂了——嫉妒使他面目全非。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0章 酒楼议会
“那齐鹤来满脸不敢置信, 再三问我,景兄真能每每都赚取如此多的银钱吗,我观他, 这是心动了。”冉书同淡淡的道。
此时,他们正在宁景的书房,那两厢东西被抬去了库房,宁景也懒得去看,他落下最后一笔, 上下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差错, 满意的点点头, 放下笔,等纸张上面的字迹洇干。
他闻言,笑道:“正常, 齐鹤来最是贪财好脸面, 他嘴上满口下九流,然而这下九流若能让他赚的盆满钵满, 他可不会真的守什么书生风骨,最多,就是不让人知道他从事这一行。”
冉书同想起齐鹤来将那钱袋子偷偷塞入手中的举动, 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
齐鹤来如果不贪财, 他也做不出借给夫子买生辰礼物敛财的举动, 但这种事,他只敢私下偷偷做, 因他实在又太好脸面, 被宁景揭露出来后, 他颜面大失, 连学院都不去了,龟缩在家,估摸每天都在家里想着哪日他发达了,要如何给那些笑话他的人羞辱,如何扬眉吐气。
齐鹤来这个人,一辈子就图四个字,“扬眉吐气”。
冉书同垂眸沉思了一下,实在心里有些不解,抬头看向宁景,后者手里还捧着一本书籍翻阅着,似两耳不闻窗外事,他道:“宁兄,为何一定要诱惑齐鹤来当这个说书先生呢?”
这不是便宜了齐鹤来吗?
宁景浅浅一笑,他并没有对冉书同解释过,里面的利益关系有些复杂,而且冉书同也一直不知道宁景面临的威胁,只是宁景让他怎么做,他便去做了。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宁景也觉得没必要隐瞒了,主要是鱼儿上钩了。
他放下书,笑道:“冉兄可还记得,去年的现在,发生了什么?”
冉书同眸中异色一闪,脱口而出,道:“宁兄被陷害,赶出学院。”
去年的这个月,宁景得罪齐鹤来,被其借口那些流言蜚语,再加上各种诬陷的罪名,赶出来学院,这件事情当时在学院里闹的还挺大,毕竟是被赶出学院这种事,很不光彩。
算算日子,还有十天,就到了那天。
“还有十天,我当是要让齐鹤来尝尝我当初被赶出学院的滋味。”
这样一说,冉书同倒是能理解,毕竟是被赶出学院,断送仕途之仇,这样的仇不报每每想起都如鲠在喉,就如他,如果有机会,他定也是要向叶少爷寻仇的。
只是,这和把齐鹤来引上说书先生的道路有什么关系吗?
学院并不反对学生另外从事行业谋生,便是说书先生这个职业,那些自命清高者瞧不上眼,但是最多就是于背后说说闲话,并不会严重到能被赶出学院。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宁景笑道:“说书先生当然不会,但是革新派的说书先生会。”
冉书同一愣,革新派……
他自然也是知道这二党之争,读书人总是喜欢谈论朝中局势,指点江山,这二党之争已经持续百年,也属于老生常谈。
而许多学院的立场,都是站守旧一派。
守旧派之前并不叫这个名号,而是君德一党,代表的就是男子一方,革新派则称为贤淑一党,代表的就是女子哥儿。
可是,后来叫着叫着,就变成了守旧派和革新派,因为君德一党确实一直在恪守久规,不容打破,而贤淑一党,则在求新的秩序。
学院从上到下都是男子,自然多是站守旧派,青山学院也不例外。
“那也,不至于吧……”冉书同有些迟疑的道,只要齐鹤来不大张旗鼓的招摇他站革新派,引起学院注意,被上面的人反感,也不会被赶学院。
而且,马上要秋闱,齐鹤来只要不是失了智,就不会去犯这个险。
可是,冉书同一看宁景,就知道齐鹤来这次,逃不过。
冉书同离开后,正好有一封信送来,正是彭漱玉的回信,比宁景料想的要早的多,可见其重视。
宁景垂眸看完了信,心中有了一个新主意。
信中,彭漱玉对这个话本十分看重,坚定表示一定要大力推行出去,不顾一切,而宁景担忧的白先生的安慰,她也会全力护持,不让白先生收到一点侵害。
末了,她邀请宁景过去商议一事,时间定在明日,城中酒楼仪明楼。
宁景如期赴约,只是没想到,现场不仅有彭漱玉,还有两人,县令澹御,和望春楼主。
宁景神色自若,一一和他们见礼,众人依次落座。
“白先生文采斐然,如此佳作不可埋没,且对我婧院意义重大,私以为定要大力推行,让世人都看看,都听听,都想一想。”彭漱玉淡淡言道,她此刻作了一身干练打扮,白发高束,一袭青衣,宛如一朵遗世独立的青花,。
望春楼主自坐进来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他刚刚知道了这位婧院之主的身份,便明白自己没有回头路了。
他不动声色看了宁景一眼,后者含笑回视,一切都在不言间。
宁景看出望春楼主眼中的无奈之色,也知其是被拖上了这条贼船,婧院之主的真实身份哪是那么好知道的,既然知道了就被迫成了革新派心腹。
本来望春楼也是站革新派这边,但关系也不大,就算日后革新派失败了,望春楼最多被排挤两下,还是能独善其身的。
可是,现在彭漱玉让望春楼主知道了身份,那望春楼主就没得选择了,势比人大。
望春楼主看到宁景到来时,也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被拖过来的,却不知,只有他是被迫的,宁景不仅是自愿还是主动凑过来的。
听彭漱玉如此说,望春楼主也只能站起来,拱手道:“听凭彭院长吩咐,我回去定当好好安排这件事,会举全楼之力宣传。”
澹御点头,道:“嗯,你且去安排吧。”
这就是要赶人走了,望春楼主欲哭无泪,他还以为县令大人喊他来有什么好事呢,就是拉他上贼船,然后把他打发走。
“是,那小民就先告退了。”他也不敢反抗,乖乖退下,出门之前还给了宁景一个眼神,让他自求多福。
宁景淡淡一笑,他自求什么多福,他就是跟着挖坑的啊,望春楼主能出现在这里,还是他提议的。
毕竟,他成为婧院荣誉院长的事迟早要宣扬出去,而他是望春楼的景先生,望春楼怎么也脱不开关系了。
难道,望春楼主还能把他赶出茶楼不成?怕是还不用守旧派对付他,革新派先把他撕了。
房中只剩下他们三人,说话也不用藏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