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反派去说书—— by张师兄在上
张师兄在上  发于:2023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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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鹤来越说越感觉自己理解对了,他纠结的思绪一下打开,心胸都开阔起来,他哈哈一笑,语气轻蔑讽刺,道:“宁景啊宁景啊,我不知是说你有几分脑子,还是说你蠢到家,一而再再而三的于此摔跤,你难道忘了你是怎么被赶出学院的?”
宁景淡淡看着他,眼眸静如一潭深邃寒渊,与他对视久了,仿佛就能失了魂,堕入这深渊之中。
齐鹤来却哼笑一声,不甘示弱对视回去,道:“荆夫子与我父亲如手足,待我如亲子侄,当初我不过和他说了一声,你便被逐出学院。”
“宁景,你一个被赶出学院,身有污点的学子,凭什么觉得斗得过我,只要有荆夫子在,你就算将此事上报上去,也惊不起一点水花,真是可惜啊,你忍辱负重布局这么久,啧啧。”
他说着,犹不解气,道:“不过,你既然敢设计我,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父可是主簿,你就等着被抓进衙门吃牢饭吧!”
他想又想起什么,道:“还有冉书同,你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冉书同已经消失了两天,齐鹤来本来就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但是一直很忙,没来得及去想,现在宁景一“暴露”,他自然知道冉书同也是跟着骗他的。
不过一想这两人只有这点伎俩,齐鹤来心中就是冷笑一声,真真是跳梁小丑。
刚刚齐鹤来一直喋喋不休,宁景都没有说话,直到这时,他才淡淡开口道:“看来,你是第二种了,蠢而不自知。”
这一句话,差点把齐鹤来气吐血。
“你——”
宁景看了看天色,也不欲再与齐鹤来多说,他这番过来,就是特意羞辱齐鹤来一顿,他很小心眼的,前段时间虽然是算计齐鹤来,他才忍着被齐鹤来冷嘲热讽不还嘴,但他宁景最记仇了。
所以,趁着今天还有这点时间,他特意来气一气齐鹤来,不然日后,就没有机会了。
他没有理会怒目而视他的齐鹤来,走到门口,快要出门之际,忽而一个回头,道:“齐鹤来,其实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时,我一直想对你说一句话。”
“你齐鹤来,可能骑鹤去?”
宁景道完,闪身出了房门,门关合之际,正好一个茶杯砸落在门上,清脆一声响,粉身碎骨。
因着宁景大早上这一遭,齐鹤来心神不宁许久,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透自己漏了哪一点。
他有心去找自己伯父商议一番,可是和宁景纠缠这一通,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去往齐永元处再回来,可能赶不上他下午说书。
齐鹤来思来想去,还是舍不得下午那场说书赚的银子,要知他现在登台一次,最少能拿到二百两的赏金,不过短短说书这几天,他就赚的比他父亲辛苦劳碌十年还多。
罢了,等他说完这场,就去找伯父商议一二,左右不差这半天时间。
齐鹤来安慰下自己,手下意识又抚上自己的右眼,感觉到指腹下跳动不停的眼皮,他心里遏制不住的想起宁景那句“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顿时心里怒火就是腾的烧起,气的他抬手又砸了一个茶杯。
“无稽之谈!荒谬至极!见鬼去吧!”
而他不知,此时一队人马已经从青山学院下山,直奔玉周城内而来。
荆高义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褐色长衫,头戴方巾,腰挂青山学院夫子印信玉佩,打马在前,身后跟着一众同样骑马的学子,再往后,还有一些闻风而动的学子疾步跟着过来。
他被众人瞩目着,心中不由浮起自得之意,更捏紧了一下手中锦书。
就在今日一早,他接到了院长传令,让他持院长亲笔手书,下山去往望春楼一趟,见宁景面,将手书给宁景。
这一封手书,却是斥责宁景诸多行为,于学院之时,不思学业,不友同窗,不敬师长,被逐出学院后,心术不正,弃书生风骨,为银钱折腰,行事肆意妄为,提倡不正之风,累及青山学院名声受损。
且,院长听闻宁景曾于家乡劣迹斑斑,声名不端,实在有辱其秀才之身份。
特此,昭闻天下,逐宁景出学院,夺宁景秀才之名,今后凡圣贤之地,皆不纳其人!
荆高义当时一看到这份手书,心中惊骇难以言表。
院长这不仅是要昭告所有人,宁景行为不端正,人品瑕疵,被学院逐出,还要剥夺了宁景的秀才功名。
剥夺功名,是青山学院院长才有的权利。
凡是学子,拜入学院,就是院长之徒,承受其师恩。
姜朝十分尊师重道,身为传师授业的师父,青山学院院长有着诸多权利,其中一项就是夺去院中学子功名,哪怕已经被逐出学院,亦能。
凭着这一点,哪个学子在他面前都服服帖帖,毕竟谁也不想辛苦考取的功名一朝被夺去。
而且,被剥夺功名是其一,其二含义,却是亲自被院长逐出了师门,剥夺了读书人身份!
学院学子,哪怕是被逐出学院,依旧是能以院长弟子自居,表明他曾于学院中进学,是读书人之间最常见的自荐之法。
而宁景今后,却是不能再以此自称,他就算空有一身学问,但不被学院承认,其他同样的读书人也不会承认他。
宁景往后,连以读书人自居都不能。
青山学院院长是位宽厚仁慈之人,从未如此惩戒过一人,宁景,是第一个。
荆高义不知宁景这是犯了何事,惹得院长如此严惩,但是,这不妨碍他高兴啊!
他几乎是欣喜若狂,迫不及待的把这件事宣告了出去,他没有急着下山去找宁景,而是一个个去告诉自己的好友,告诉自己的学生,让人一传十十传百,恨不得要整个青山学院的人都知道。
然后,他才带着这大批人马往玉周城而去,直逼望春楼。
平夫子也骑马跟在荆高义身边,浑浊的老眼瞥了难言激动之色的荆高义一眼,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说不出的讥讽。
荆高义自然听到这一声讥笑,但是他一点儿也不在意。
他只觉得自己扬名立威的机会到了。
其实,在此之前,他逐出宁景的理由并不能立得住脚,尤其是齐鹤来借他之名行敛财之事暴露后,害得他也跟着丢了脸,之后宁景被赶出学院,虽然也找了一堆污名掩饰,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详情。
也得亏,宁景只是个没有背景的穷酸学生,连喊冤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事情才没有闹大。
可是,后来,宁景不仅没有一蹶不振,还成了整个玉周城鼎鼎有名的景先生。
不可否认,知道后,荆高义慌了。
他实在有些怕宁景还记着旧事,要来学院喊冤翻案。
现在的宁景不同往昔,他有自己大批的听客,其中不乏有权贵者,会成为其助力,向学院施压,调查当初之实情。
若是事情真的暴露了,荆高义觉得自己都没脸待在学院了。
所以,他决定先发制人,一直于学院中诋毁那景先生,谁批判景先生,他绝对冲在最前附和。
而由于学院本就站守旧派,多的是人看不惯宁景为女子哥儿说话,还讲那些荒诞无稽的话本,所以多的是人仇视宁景,每次荆高义一喊要讨伐宁景,以前夫子的名义训斥他,众人就争相喝彩,捧着荆高义。
可是,荆高义这话都喊了两个多月了,说了不下三四十回,逢人就骂宁景,也没见他真的去,所以久而久之,众人反而对此生厌,背地里嗤笑荆高义敢说不敢做。
这些话荆高义都听在耳里,他心里也是羞愤,可是,真要他去当面收拾宁景,他又不敢。
真当他傻啊,宁景现在啥身份?
那是景先生,大名鼎鼎的景夏,十二花神的芍药花神,他的追随者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了自己。
嘴上讨点便宜就得了,不会真的有人傻到去来真的吧。
反正荆高义觉得自己不是这个傻子。
可是,现在,这个机会主动抵到了他手里。
现在,他拿着院长手书,去收拾宁景,却是名正言顺,大势在他!
今天之后,所有人知道他并不是敢说不敢做,他将踩在宁景身上扬名,竖立他的威信!

侍从过来催了第二次, “鹤先生,该登台了。”
齐鹤来不爽的啧了一声,站起身往外走两步, 又停下,问向自己用的惯的那个侍从,道:“我让你送去的信,送到了吗?”
那个侍从一行礼,道:“回鹤先生, 送到了。”
齐鹤来眉宇间急色不减,道:“那你可见到什么人, 对你交代了什么吗?”
侍从摇摇头, 道:“未曾。”
齐鹤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焦躁,不可否认, 他确实被宁景的那些话影响到了, 一个早上,不管他如何安抚自己, 都是心神不宁,明明外面是万里晴空,他偏偏感觉心头像压了一层重云, 喘不过气。
思前想后, 他还是决定写了一封书信, 让人送去给齐永元,这样心里也好有个底。
罢了, 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快些把今日的书说完, 再去伯父处一行。
齐鹤来打定主意, 这次不管那明先生如何插话,他都不会再被气得拂袖而走。
也真是见鬼了,每次一见到明先生他就忍不住火大,然后就忘了正事,满脑子都是日后他翻身了,定要明先生好看。
齐鹤来面沉如水,哪怕他戴着面具,周身气压依旧低沉骇人,让旁边的人退避三舍,就怕触了这位新晋先生的霉头。
有人不由暗自嘟囔,真想不明白,景先生那般文雅温和的人,怎么收了这么个傲慢跋扈的弟子,而且这位弟子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人之处,全靠话本好,再加上托了景先生的福,才有如今的风光。
不过,这些话他们也只能在心里嘀咕一二,表面上依旧恭敬的目送着齐鹤来去了前台。
齐鹤来登上高台,下面已经乌泱泱坐满了人,而且几乎清一色的女子哥儿,男人寥寥无几。
齐鹤来目光往下一扫,看着那些或期盼或仰慕的眼神,他心里不由一阵得意舒畅,一直以来的烦闷都消散大半。
他终是体会到了冉书同说的,当说书先生的滋味了。
不仅仅是能轻易就得到大把银钱,还被这许多人爱慕追捧,仿佛他就是他们心中的神明信仰,这种种滋味,不是言语能道明,却让人如行走云端,飘飘欲仙。
齐鹤来甚至有一瞬间想过,不如去和他伯父自荐,以后他伯父写话本,由他来说书,让伯父全力扶持他,他也想做一做南燕州第一说书先生,而且这样一来,他也算抢了明先生的机遇,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可是,再一想,说书先生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营生,被人评头论足,为读书人看不起,而且他马上要去秋闱,只要中了,那就是一条康庄大道,何必轻贱自己做这种事。
齐鹤来打定主意,说完这一场书就抽身而走,索性他已经捞够了银子,足他去打点上下,秋闱后还能支持他体面的前往京城。
如此想着,齐鹤来袖一罢,开始说书。
“公元624年……”
二楼雅间内,宁景听着下方的说书声,他转着手中茶杯,垂眸看杯中清澈的茶水荡漾,每每茶水快要溢出杯沿时,都会被回旋的力道荡去另一边,漏不出一滴茶水。
他在等,等青山学院来人。
在台上说书正进入高潮部分,讲到武则天称帝,掌声不绝时,宁景忽而福至心灵,抬眸往窗外看去。
街道拐角处,人群纷纷散开,一队人马直往望春楼而来,前面几匹马一过,后面跟随了不少打扮文雅戴着方巾的书生,紧紧追随而来。
很快,他们就接近了望春楼。
宁景站起身来,目视他们靠近,来到了门口。
这队人马气势汹汹,望春楼门口的侍从察觉到不对劲,在还没有靠近时,就机灵的让人去通知楼里的管事,没多久,却是吴先生走了出来,管事跟在他身后。
荆高义一骑当先,看了看四周,他上次来望春楼还是许久之前,倒是更显风雅华美了。
他骑在大马上,看着周围人都抬头仰望着他,后面的人还在不断聚合过来,已经到来的人都堵在门口,等他一句号令,不由觉得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他虽然是青山学院的夫子,但家世普通,在学院也声望平平,以往最高光的时刻就是他大肆对宁景批判时,旁人投以的赞许目光,何曾有过如现在这般万众瞩目的时候过。
就这一路过来,不少闻风而来的世家少爷都主动打马过来和他打招呼,这放在以前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那些世家少爷心高气傲,家底深厚,在学院除了和他们同样出身世家的夫子和正副院长,他们谁也不会放在眼里,荆高义往日想去巴结世家少爷都没有机会,没想到借着这一次,还在这些少爷面前呈了一次威风。
这不得不让荆高义虚荣之心膨胀到极点,隐隐有种飘然虚浮之感。
他只觉得自己以往贬低宁景是做对了,不然为何院长独独把这个差事交到他手里,肯定是听了他说的那些正直之言,觉得他深有道理,才让他来。
现在只要收拾了宁景,以后谁都知道,他得院长赏识,奉院长之命,处置了鼎鼎大名的景先生。
这么一群人堵在望春楼门口,自然引起围观人的注意,有人连忙询问出了何事,那些跟随过来的青山学院学子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迫不及待的道:“望春楼景先生,宁景,行为不端,作风不良,有辱学院清誉,院长特令荆夫子来处置了他,我等都是过来助阵的!”
“什么?!”
旁边百姓都是大惊,他们听到什么?
这群人过来是想处置了景先生?
顿时,有人道:“你莫不是在胡说八道,景先生怎会行为不端,作风不良,你们读书人会几个词就随便往人头上扣不成?”
“就是!景先生什么人我们这附近的都知道,整个玉周城都能看到,你们这些人不会是上门闹事的吧!”
“他们似乎穿的是青山学院的学子青衿,好像真是青山学院的。”
“某曾听闻,景先生确实是于青山学院进学过,后来好像被逐出了……”
“什么?”
人群众说纷纭,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而来,把茶楼这个清雅之地闹得如同菜市口。
此时,除了跟随而来壮阵的青山学院学子,看热闹的百姓,还有其他茶楼的人也闻讯而来,都想看一看这个大新闻。
沈云开站在人群开外,看着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望春楼,一双剑眉蹙起,眼眸深沉。
“沈先生好。”他旁边响起清澈的少年声音,沈云开侧眸看去,认了出来,是迎夏楼的洛先生。
“洛先生。”沈云开淡淡回了一声。
洛先生的个子不太高,看不到里面的动静,他也是碰巧在附近,听说了有人来寻宁景的麻烦,他受宁景之恩才得了正牌先生之位,一听有关于他的事,自然马上赶过来了。
洛先生垫了垫脚,依旧看不到里面的场景,只能看到一群人骑马堵在望春楼门口,这实在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或者说不给望春楼脸面。
“沈先生可知那为首之人是谁?”不得已,他只能去问沈云开。
沈云开个子高,一眼就看到里面骑在马上的人,道:“荆高义,景先生往日的夫子之一,也是他将景先生逐出学院。”
他自从和宁景合作后,自然调查过宁景 ,知道其和青山学院那些事,也知道宁景是被陷害的。
洛先生一听如此,眼睛微微瞪大,道:“竟是景先生以往老师来此,他若寻景先生不对,那景先生岂不是麻烦了,这可如何是好?”不行,得快些去把楼主唤来主持局面!
望春楼主这些时日大多在迎夏楼,因是新开茶楼,需要他多多坐镇。
洛先生想着,就打算赶去请人。
却听沈云开淡声道:“未必。”
他和宁景长久交道下来,知其绝不是任由麻烦堵上门的人,更何况当初宁景是被冤枉赶出学院的,虽然不知其中隐情,但他直觉宁景不会有事,这更像宁景布的一场局。
人群之外,明先生也赶来此处。
本来,齐永元听闻这事,想过来一并看看,但被一事绊住,明先生就自动请缨代替过来。
明先生看着里面的动静,心里也是焦急万分,他可是把自己前途都压在宁景身上了,要是宁景名声尽毁,答应自己的事还能不能办到,要是宁景落了难,然后拿自己和他暗中合作的事要挟他,他又要怎么办。
若是传了出去,那他这就属于第二次叛主,到时候齐永元肯定不会再用他,其他茶楼也会对他避之不及,他说不得只能背井离乡,去别的地方谋出路。
景先生啊景先生,你万万不能有事,你要是有事,也千万不要把我供出来啊!
就在望春楼门口这条街都要站不下人时,荆高义才姿态矜傲的环顾一周,满意的看着这人山人海的一幕。
他就是故意等人都聚集过来,一起见证他收拾宁景的这一幕。
荆高义不觉得这是为了满足自己出风头的私心,他这明明是按照院长吩咐行事,院长让他宣告出去,那自然是越多人知道越好,这样所有人才知道,宁景此后和青山学院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再被学院承认。
荆高义嘴角止不住上扬,他翻身下马,往茶楼里走去。
吴先生挡在门口,他已经从旁边人嘴里得知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看着荆高义下马走来,自然十分戒备。
吴先生拱手一礼,道:“阁下,此乃我望春楼地界,阁下率众堵门是否失礼,敢问阁下来意,若阁下无礼闹事,就别怪我等以恶客相待。”
荆高义被人簇拥着,下巴微微一扬,他多少是看不起说书先生的,但自持读书人谦逊身份,他还是回了一礼,道:“我乃青山学院荆夫子,奉院长之命而来,非是恶客,请行个方便。”
吴先生脸色有些难看,若荆高义这个普通的夫子过来闹事,他大可直接让人守着不让他们进去,但是青山学院院长不同。
这位大学士地位崇高无比,代表的是南燕州千千万万读书人,若他今天拦了持院长手书而来的荆高义,就是拦了千千万万的读书人,将他们拒之门外,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这些人摆明就是来为难宁景的,吴先生对于宁景有半师半徒之情,有心想要维护,一时之间,就如此僵在门口,不说话,也不让开。
荆高义见此,眼睛一眯,道:“你挡在这里耽搁时间,是想让宁景赶紧跑吗?”来之前,他就得知消息,宁景此时就在望春楼。
他不屑一笑,扬了扬手中锦书,道:“那你算错了,不管宁景在不在,我都会宣读这份院长亲书,他来,还算他有几分骨气,敢于直面千夫指,他躲,也躲不过这些惩处罪名,不过更让所有人看出其懦弱心虚罢了。”
吴先生被他这番羞辱宁景的话激怒,胡须抖了抖,欲要反唇相讥回去,忽然,他感觉自己袖子被后面的人扯了扯,有一侍从附耳过来,对他耳语两句,吴先生一愣,脸上犹豫不定。
好一会儿,他袖子一甩,道:“你等进去罢,里面还有听客,望莫要冲撞了。”
荆高义得意一笑,假模假样拱拱手道:“吴先生明事理,荆某谢过了。”
他此前不是没有认出吴先生,不过是故意态度轻慢,连名字都不称呼一声,现在见其识相,才客气了一句,不过态度依旧高高在上。
吴先生让开了这道口,外面的人顿时鱼贯而入,好歹还给了吴先生一些面子,并没有大吵大闹,有秩序的往里走去。
望春楼里果然还在说着书,台上还站着一位白衣说书先生,脸上戴着玉面具,台下的听客刚刚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这时候大部分都坐在原地,有些无措莫名的看着进来的人群。
进来的人看到台上的说书先生,立马指着大声道:“宁景在那里!”
“荆夫子,宁景在此处!”
“哟,他还在说书啊,真是心大。”
荆高义眯眼看去,穿过听客,看到高台上的白衣先生,他有些微近视,看不大清楚上面人的模样,但是那个身形给他一股熟悉之感。
顿时,他也觉得自己找到人了。
“宁景,见了老师,怎么还不过来!”
台上,齐鹤来看到这么一群人进来时身体就僵了一半,里面大多是他熟悉的同窗面孔,也不知怎的,都一股脑来了望春楼,这群人以往不是对望春楼嗤之以鼻吗?
不行不行,万万不能让这群人看到他在这里做说书先生,要是被他们当众认出来,齐鹤来死的心思都有了。
正想着要不要偷偷溜走,齐鹤来就听到那伙人大喊大叫,还有人指着自己喊宁景。
接着,就是荆高义那句话。
齐鹤来感觉人都麻了,全身僵硬,站在台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回答也不是。
然后,他就看到那些人,在荆高义的带领下,大摇大摆,气势汹汹冲他而来,很快,一群人就包围了台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皆盯在他身上。
齐鹤来嘴唇干涩,抖了抖,欲要说话,但很快闭了嘴。
他和这些人太熟,他一说话,这些人绝对能认出来。
万万不可,被他们认出来!
现场有听客看到这些人来意不善的涌入进来,还无礼的围在台下,对台上的说书先生语出不逊,不由出声道:“你等是何人,如此无礼!”
“围着台子做什么,你们要是也来听书,可自找别地呆着去。”
“这些人好像是青山学院的,他们不是自诩看不上华夏话本吗?怎么一窝蜂全来了。”
场中听客全是女子哥儿,而且半数还是婧院学子,一眼就认出来的人是青山学院的学子,顿时一些女子哥儿脸上露出嫌恶之色,不着痕迹移开些许,避着这些人。
而进来的人群里,有人看到满座都是女子哥儿,竟轻浮的吹了一声响亮口哨,调笑道:“哟,好多小娘皮俏哥儿~有没有缺哥哥疼的~”
女子哥儿顿时错愕,有人一拍桌案,站起身,喝道:“放肆!”
“哪来的登徒子,老娘撕了你的破嘴!”
一句话把现场女子哥儿的怒火全点着了,那说话之人却是隐没在人群里,谁也不知道是谁。
“孬种,敢说不敢出来认!”
听客之中也有冷静之士,看他们围着台下,台上的说书先生被为难的下不来台,便出言道:“诸位为何事而来,为何要围在台下,乱了鹤先生说书的场子。”
进来的人一愣,“鹤先生?”
荆高义正抬眸看着台上的白衣先生,越靠近越感觉熟悉,这时候听他们说什么鹤先生,他问道:“什么鹤先生?这不是宁景吗?”
旁边的学子恭敬的向他解释道:“回荆夫子,台上之人不是宁景,应是其弟子鹤回鹤先生。”
“鹤先生?”荆高义轻嗤一声,道:“什么人都能称一声先生了,宁景也能收徒弟?”
他虽是不屑,但找错了人,他也不欲为难,现在找到宁景为重,于是他一拂袖,道:“走,找宁景去。”
这一下,台上的齐鹤来顿时一口气松下来,心跳都要错乱。
然而,还没等他庆幸,就听到台下有人高声道:“且慢!”
一时,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向那道声音发出之人——平夫子。
平夫子跟过来后一直没有出声说话,低调非常,旁边的人都要忽略他了,这个时候一说话,才发觉他也在场,还跟在荆高义旁边。
荆高义不解道:“平夫子,有何事?”
平夫子不阴不阳笑了一下,看向台上,道:“这个人就是那讲女帝话本之人,果然是宁景徒弟,和他一样大逆不道!”
他看向荆夫子,道:“自古以来,天子为龙,阳上阴下,方为正理,此人胆敢大庭广众之下讲什么女子为帝,实乃阴阳颠倒,紊乱正序,他不是宁景,却比宁景更可恶!我等身为夫子,有教导学子世人之责,怎能让如此之人逍遥张狂,让他妖言惑众,蛊惑民心,今天不如一并处置了他,以儆效尤!”
荆高义一愣,觉得此话有理,他当初听到那什么女帝话本就觉得荒谬绝伦,也是因为这个话本,竟然有人臆想岚、宸二帝为女子哥儿,污了二帝清名,虽然院长会亲自澄清这件事,但往后世人提起二帝,还是会不由想起那些无稽谣言,而这都是这个讲话本之人的罪过!
“平夫子说的有理,此人讲的话本,连带世人胡乱揣测岚、宸二帝,毁二帝之英明,皆是此人过错,不能放过他!”
身后学子一听,也是纷纷附和道:“不能放过他!拿下鹤先生,拿下宁景!”
“拿下鹤先生!”
“拿下鹤先生!”
喊着,就有激进之人直接翻身上台,往齐鹤来冲去。
齐鹤来大惊失色,连忙往后退去,脚下发软,加之他穿的宁景的说书长袍,他身量不及宁景,衣摆太长,一个不慎,竟然踩在衣角上,一下摔倒在地。
台下听客看着这般混乱,焦急大喊道:“来人啊,有人袭击鹤先生,来人啊!”
“保护鹤先生!”
“望春楼的人呢?保护鹤先生啊!”
“你们不准乱来,我让人去报官了!”
无人发现,自始至终,望春楼的护卫都没有出手,只有几个侍从在旁边护着听客的安危,任由那些人冲上台,将白衣先生按倒,制服在地。
实在狼狈。
齐鹤来面具下的脸已经煞白如纸,他被以往同窗压在地上,更让他气愤绝望的是,其中还有两个是他平日的小跟班,当初那个跟着他欺压宁景的赵群也在其中,正一脸兴奋的压在他身上,踩在他衣袖上。
他想大喝出声,让这些人滚开,可是他的喉咙里像有一根横骨,让他说不出一句话,只能透过面具,双目赤红,看着周围的人,看着一步步走上台,走过来的荆高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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