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和宜这次手段只能说拿捏了柳二哥想不劳而获还贪婪的心理,一举将人推下火坑,落得如此下场。
宁景不关心这些,在他看来,以恶治恶,有时候却是最解气最爽的复仇方法。
到此,家中之事结束,他又要回玉周城了。
时入十一月, 万物降霜,天下皆白。
宁景在家中滞留了两天,便不再呆了, 和赶来的冉书同准备一同回玉周城。
冉书同这次过来,提了不少溪水城的东西,还特意买了新鲜鱼虾,也是有心。
他身上也换上了新衣冠,整个人精神抖擞, 一扫以往隐隐的颓废之气,可见这次拿回去那么多薪资, 家里条件改善, 诸事都顺遂了。
所以说,何以解忧,唯有赚钱。
宁景驾着车, 看到冉书同神神秘秘交给了自己夫郎一个锦盒, 也不点破,等着他回来, 再一甩鞭子,在家中人的注目下缓缓离去。
“打算何时定下来?”宁景含笑问道,他知按冉书同的性格, 若不是下定决心求娶, 是不会做出随意赠送礼物的举动。
姜朝不比华夏现代开放, 未婚男女之间都是克制守礼的,除非中意人家, 才会送或收礼, 这基本代表了定情之举。
冉书同沉默了一下, 缓而坚定的道:“等明年阳春三月, 我必折桃花,携春风,备三书六礼,前往鱼璃公子家提亲。”
“善。”宁景轻笑一声,道。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冉书同这个速度,宁景还是挺欣赏的。
离开村里,宁景直奔平遥城而来,他这次为两件事,一为接渡汪慧淑前往玉周城,二为劝说明先生。
这些时日,宁景一边在忙自家那些事,但也没有放松对明先生的盯紧,而一切也如他想的那班发展。
明先生那些事情传出去后,经过半个月的发酵可谓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姜朝交通不发达,人一生估计也只在这一片地方转悠,圈子就这么大,发生一点动静传播起来的速度可不慢,尤其是这种不光彩的事。
往日和明先生较好的说书先生或话本先生现在一个个对其敬而远之,就算有人没有做的那么难看,表面笑吟吟,其实暗中也防备着这人,毕竟没人会想和两面三刀的叛徒交好,不然哪天反手给自己一下,谁吃得消。
明先生现在的处境就是困兽,目前还能维持体面,但落魄是迟早的事情,除非他不做说书先生,转行去别的行业,或许会好一些。
但是,转行何其困难,说书先生算是一份轻松钱多的活计,明先生做过这行,再去做别的,苦巴巴做更多的事赚更少的薪资,怎会甘心。
而且,就算转行,他做的这是背叛东家的事,若有人想针对他,可以说他做什么都不会长久,不会踏实。
明先生有心搬家离去,只要跑得远,这些污点就无人知道,可是他也有顾虑。
背井离乡是一种冒险,到了外面谁知会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周围举目无亲,而且在外想安家,花销将是极大,不是他现在能冒险的,他的银子可是用一点少一点。
这天,明先生正在家心烦意乱,心里盘算剩下的银钱够去做些什么生意,不若买两个铺子出租,这样日后收租总有个保障,就算日子清贫了一点,但好歹不会饿死,也是一条持续发展的路子。
可在他这样想时,就听到一阵莺莺燕燕的娇笑声,一看是自己两个美妾回来了。
这两个美妾都是双十年华,娇俏明艳,好若二月春花,身上也是华服貂绒,满头珠翠,看着好不富贵。
明先生喜好美女子不好美哥儿,他正妻侍妾都是女人,妻子是他年少糟糠,曾也有浓情蜜意,但他发达后有了家业,难免会有人送上美妾,妻子也逐渐年老色衰,明先生干脆都接了下来。
他正妻素来简洁,但两个美妾喜奢华,一看身后跟着的侍女手里捧着的首饰成衣,就知今日肯定又去一掷千金了。
往日如此,明先生也只会笑呵呵看着她们,调笑似的责怪两句,毕竟他做说书先生的,一场赏金下来就足够平常人家一年吃喝,养两朵富贵花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是,如今再看她们,只觉得往日悦耳动听的笑声如此烦躁刺耳,她们脸上的胭脂都透着一股腻人的味儿,在美妾贴上来撒娇之时,明先生猛的一甩袖,喝道:“都滚!都滚!家中什么情况还不明白吗,还如此铺张浪费,不懂节制,下次再让本老爷看到你等从外回来,就把你等都发落了,别回这个家了!”
美妾顿时惊作鸟兽散,掩面哭哭啼啼的离开了。
明先生坐在堂前,扶额叹息,该如何是好啊!
就在这事,有奴仆过来禀告道:“老爷,外面有人求见。”
明先生抬眼,沉沉道:“何人?”
“那两位公子未报名姓,只自称来自玉周城。”
瞬间,明先生脸色一动,眼中似惊似疑。
宁景独身虽侍从进入院中,这是城里一间二井院子,规模不小,景致宜人,想来购置这样一处房产也是花销不少的。
而且宁景发现,明先生这人好享受,奴仆不少,铺张不小,这样的人是绝对无法忍受粗简生活,会拼了命的抓住荣华,这样一想,会出卖望春楼也不奇怪了。
随着人进入厅堂,宁景看到了一位三旬多,蓄着美须的俊逸男人,气质缥缈出尘,很有几分卖相。
他曾听人评价这位明先生,气明神秀,谪仙之表。
这倒是没有夸错,可惜,得不配貌,其哪怕把姿态摆的再足,眉宇间还是流露着浮躁世俗之气。
宁景走进厅堂,向明先生执了平辈之礼,道:“见过明先生。”
明先生摆着架子,淡淡看着宁景,也不回礼,抬了抬下巴示意让他落座,慢条斯理的道:“不知阁下何人,来寻某何事啊?”
宁景坐下,轻轻一笑,直言道:“自然是来助先生重回玉周城说书的。”
此言一出,明先生脸色一变,神色不由认真起来,上下打量着宁景,见这位年轻人样貌气度皆是绝佳,丰神俊朗,温文儒雅,似是那圣贤口中最值得称赞的谦谦之君子。
他的心一提,不由抱了几分期许,嘴里却道:“哦,阁下莫非在说笑?非是某不信任,而是如今某身上流言四起,有阴险之人在外毁我名声,着实可恨,导致某被同行误会,现在处境不妙啊。”
他自然不可能承认外面那些传闻是真,而且现在也并没有流露出有力证据,只要他不认,别人也奈何不得他。
却不想,他这话一出,这位姓名都不报的年轻郎君却是一声嗤笑,直言道:“明若华,你将望春楼先生的话本故意偷卖给踏雪楼这事,莫非真的以为无人有证据么?”
宁景这下是直接揭了明先生的底,直呼大名不说,将他犯的事情也摊开了。
明先生脸色猛的一变,羞恼起来,当面被揭穿和打脸有何不同,他站起身,喝道:“哪来的蛮子,如此无礼!来人,送客!”
门口的侍从进来,准备请人离去,宁景却一点也不慌张,笑了笑,道:“明先生,一步棋走错不可怕,就怕你从此畏缩,错失良机,我既然知道你的身份和那些事,就有法子助你走出困境。”
“只要你答应与我合作,我不仅让你重回玉周城说书先生之列,还能帮你‘洗’清身上那些‘冤屈’,明先生,你不如好好想想。”
“若想好了,就在门口点三炷香,自然有人过来告知你如何做。”
说罢,他起身离去,反正也不急于现在逼明先生做出选择,他来这里就是想看看和这位明先生合作的几率有几分,现在一看,此人可以作为棋子布入踏雪楼中。
至于他说的法子,自然也是有的,只要明先生助他查清踏雪楼的底细,日后就可想方设法为其正名。
宁景从明先生处出来,上了马车,察觉后面有人跟着,就在城中绕了两圈,将人甩开,再往衙门后院而去。
汪慧淑拜别父母孩子后,就乖乖来衙门等待入狱,却不想一直被关在后院的柴房里,她甚至怀疑不会是衙门关人的地方满了吧,连柴房都拿来关押人了。
不过如此也好,至少柴房看着还挺明亮。
然而,没多久她就被人放出,从后门带出去,一眼就看到一辆眼熟的马车,以及旁边的人。
“弟……宁秀才。”她张了张口,换了个叫法,上来行了一礼,也没有多奇怪,以为宁景是代替柳静秋过来看看她。
宁景微微一笑,让出身,对汪慧淑道:“嫂嫂,上马车吧,随我们去玉周城。”
“啊?”
第130章 话本借鉴
直到跟着到了玉周城, 汪慧淑也是一脸懵,要不是知道宁景肯定不会对她做什么,她真的以为遇到人贩子了。
宁景没有把人带到自己住的地方, 一来于礼不合,二来他没想让汪慧淑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就让冉书同带着去租了个房子住,
接下来,只要帮忙打听个活计, 将汪慧淑安顿好就行了。
宁景休整了一夜,第二日就回了望春楼。
白先生已经提前回家了, 楼里只有吴先生和江先生, 宁景与他们打过招呼后问了下最近有何事发生。
望春楼目前一切顺遂,与以往唯一不同是楼主立下的新规定:望春楼不拒来客。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只要是客就可以进望春楼, 不论男女哥儿。
望春楼主倒是言而有信, 说到做到。
他顶住多大的压力暂且不谈,这个规定推出后望春楼的生意确实更上一层楼, 还曾发生过一位不知名女客人包场三天,让任何人进场听书的奇谈。
宁景听两位先生对此事啧啧称奇,也是听了有趣。
江先生笑道:“本来那位尊客还想拜见一番景先生, 可惜景先生不在, 尊客颇为遗憾, 因其不是玉周城人士,只是路过此地, 下次不知何时能再来。”
宁景浅笑了一下, 道:“有缘会再见的。”
接着, 吴先生又介绍了一下楼里新来的两位客卿先生, 一位杨先生一位刘先生,招他们的速度很快,毕竟望春楼客卿先生待遇比其他地方都好多了,熬一熬还有前途,比如洛先生,小小年纪就已经是正牌先生,令他们好生羡慕。
而在过年期间,这些客卿先生都是不能离开的,要随时准备补位,不过他们也乐得如此,每补一场就是好多银子。
楼里的事说完了,自然要提到对手的。
据江先生所说,踏雪楼这些天还真发生了些“趣事”,其中不得不提起一个人——沈云开。
这些天,踏雪楼为了凑齐四位说书先生,不惜到各个茶楼挖人,可惜因为之前名声臭了,而且有眼力见的人都知道他们得罪了县令大人,皆是推拒不敢去,但是重利之下还是有勇士跳槽过去了。
玉周城除了望春楼和踏雪楼两大茶楼,第三就是如梦楼,踏雪楼挖了望春楼的先生,自然也不会放过如梦楼的,而且被它挖走的还是正牌先生之一的赵先生。
有了这个赵先生,加上之前请来的两个和望春楼过去的楚先生,四位先生便就凑齐了。
可是,变故也来的很快,那位赵先生登台第一场,便和沈云开撞本了!
准确的说,是沈云开公开撞的赵先生,一样的话本,前者说书水平完全碾压后者,场场爆满,反观赵先生,便是踏雪楼拼命给他热场拉人,都比不过,还被人嘘声,脸面都丢光了。
本来,一个话本再怎样两位说书先生讲,也不可能差的这么远,但是他们俩话本都是悬疑色彩的,还带了惊悚题材,沈云开非常巧妙的用了倒叙和插叙的讲述方式,并且让听客不会听得迷糊,反而一环套一环,引人入胜,欲罢不能。
而赵先生棋差一招,他的说书方式太过平白直叙,钩子远不如沈云开的多,让人听了如同嚼蜡,瞬间高低立判。
发生了这种事,自然引得不少人猜测纷纷。
沈云开是鱼卿席徒弟,但是没有在踏雪楼说书,而一直在如梦楼,现在踏雪楼再招人,却招了赵先生而不要他,所以不少人猜测,沈云开如此做就是嫉妒作祟,故意针对赵先生的,也以此向踏雪楼展示自己的水平,便是吴、江二位先生也是如此认为。
那位赵先生再三被沈云开这样羞辱后,直接撂担子跑了,后来又来了一位,同样被沈云开逼走了,一直到现在踏雪楼还缺着一位先生。
“想来沈云开对这个位置是势在必得,只是这手段太激进了,现在外面不少人都传他小肚鸡肠,心胸狭隘。”江先生道。
吴先生抿了口茶,摇摇头,道:“随他们闹去。”只要不祸及望春楼,这两个茶楼斗起来,不过就是当戏看。
只有宁景在听到这个事时,意识到这是沈云开帮了自己的忙。
明先生还在犹豫中,若让踏雪楼四位先生稳定了,再想把明先生插进去就难了,而且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巴巴凑过来,难免引人起疑心,就算混进去了,人家也不信任。
沈云开现在这个举动倒是合情合理,外人都以为是他觊觎着这个位置,没信心顶住沈云开压力的人,还真不敢上,不然就等着丢脸吧。
看来,明先生那里还需加一把火。
宁景眼眸一眯,一道暗光一闪而过。
讨论完这些,三人开始商议这个月讲什么话本,楼主提要求了,要喜庆,要轻松,得符合过年的氛围。
特点吴先生,不准再讲鬼故事。
吴先生表示他突然想休假了。
这自然是玩笑话,两位先生也有自己专用的话本先生,每年都会提前给他们准备好话本,不像这次婧院盛会这般充忙,才来找宁景帮忙,这次宁景准备好自己的话本就行。
宁景想了想,敲定了《欢天喜地七仙女》。
这个话本他早便想讲了,剧版的七仙女中他觉得这版是最有意思的,七位仙女性格分明,七段姻缘各有特色,基调欢快,拿来贺岁刚刚好。
除此之外,宁景觉得既然是贺新春,不如再配点音乐,岂不妙哉。
他心里想着嘴里哼了两句,倒让旁边两位先生侧目。
“诶,这调子挺悦耳。”江先生直言道。
吴先生也点头,但两人都没有多问,说书先生会两首曲子不奇怪。
宁景收住心思,顺口就向二人打听起哪里有适合汪慧淑的活,他只说是家中一个亲戚想找活做,妇人家,不喜抛头露面,托他打听一二。
说到这个,吴先生便道:“你便让她到我那华夏堂里做事吧,最近又收留了不少孩子,正好缺个洒扫煮饭的帮手,薪资我不会亏待了的。”
宁景行了一礼,道:“那多谢吴先生了。”
随后,宁景想起听风楼苏先生拜托他的事,便将准备把《花木兰》等话本给平遥城一家茶楼说的事告诉了两位先生,两人也是没有意见。
主要是话本主权不在他们手里,宁景想给谁给谁,和他们打个招呼是礼节,而苏先生态度也非常好,大家有商有量,何乐不为。
既然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宁景便起身告辞,回家准备他的话本去了。
没两天,城里人就都知道景先生回来了,顿时一个个翘首以待等景先生登场,还有人期待景先生能再说一次《洪荒万历》,讨论热烈不以,直到望春楼前张贴出来,众人看去,不由疑惑。
“《欢天喜地七仙女》?”
“七仙女是什么?”
“某上次听景先生说书似乎提过,七仙女是玉帝王母的女儿,是天庭的七位公主。”
“景先生何时说过这个,在下怎么没听过?”
“景先生每次讲话本都有点不同,许是你听的场和某不是一场。”
“原来如此,那这话本在下要好好去听听了,这也太有意思了。”
而没多久,这个消息就传到踏雪楼这边。
踏雪楼主低眉顺眼在旁边等候着,齐永元写下《欢天喜地七仙女》几个字,拿在手里反复琢磨,眉头紧锁。
这些天他不仅将那位景先生的所有华夏话本都了解了,甚至分析了每一个话本的优缺点,作为一个话本先生,仿写话本不难,只是靠这几个字,他确实猜不到。
他点了两下桌子,一把将纸拍在桌上,对被吓了一跳的踏雪楼主道:“果真盗不了那景先生的话本?便是偷不出来,看个大概告诉我也行。”
踏雪楼主苦着脸,道:“小的办不到啊!自从明先生被发现后,那些先生对话本都是不离手,小的安排进去的人用尽办法也偷不来,还差点被发现了。”
他说时眸光闪烁了一下,很快垂下眼帘。
齐永元来回踱步了一下,道:“本想仿写了话本,与那景先生同日对台说书,我且不信我改写的话本比不过他手里那个,到时候任那些听客比较,现在偷不来,那就只能晚一日出稿,不过应该也无事,那些听客也不会计较这个先后。”
“岳定舟,待那景先生说书,你且第一时候把稿子给我送来,等我出稿,立马安排先生过来,第二日就登台,知道吗?”
踏雪楼主诺诺道是。
时间一晃,宁景回来首次登台,他一袭白衣,墨发半披,白玉折扇玉面具,一上台,台下就是齐声道,“景先生好!”
他回身,对台下行礼,道:“诸君好。”
第二天,在宁景说完了第二场下台后,他就接到消息,踏雪楼今天楚先生讲的话本,题材和他一模一样,但是细节不同。
侍从将记录来的话本呈给宁景,他接过来一一翻看,眉梢一挑。
这是,被“借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昨天的第三章!
第131章 制以奇招
宁景没想到, 他还有被“借鉴”的一天,而且对方速度很快,只要宁景讲过, 第二天楚先生就能讲个八九不离十的话本出来。
并且对方还十分“投机取巧”,比如宁景讲七位仙女,楚先生讲的仙女仙君都有;宁景讲紫儿遇到董永,红儿和厨神,黄儿和金吒, 楚先生则把配对打乱一下,紫儿遇厨神, 红儿配董永, 如此类比,疯狂打擦边球。
说像,那肯定像, 说对方抄话本, 也不能直接判断,各人还有各人的看法, 最多称上一句“借鉴”。
只是这种做法十分恶心人,明眼人一眼能看出楚先生的话本就是照着七仙女写的,但是又没有确切证据去揭发他, 只能做到心里明白, 但是实际行动上拿对方没办法。
而且踏雪楼一点不以为耻, 反而出去大加宣传,许多挤不进望春楼的听客听说踏雪楼也有七仙女的话本, 就抱着听听看的想法去了踏雪楼, 然后一听, 还真有些意思
如此, 就被踏雪楼留下了许多听客,可谓是无耻但赢麻了。
若换别人遇到这种事,绝对要被膈应,然后急得跳脚,宁景却是神色平平,反而有些若有所思。
这是他讲七仙女的第四天,故事快要讲完了,也被踏雪楼“借鉴”的差不多了。
此时,他正和吴、江二位先生在枫园的房间里喝茶闲聊,他们平时不说书或者等待登台的时候就在这里休息,没事可以聊聊天,互通消息,或者询问别的先生自己刚刚在台上表现如何,互相交流学习一下,所以有事没事就聚在这里。
而望春楼除了他们和楼主能进枫园,其他人是不准进的。
“真是好不要脸,这样抄话本的,简直恨不得直接把景先生搬去他踏雪楼说书得了!”江先生恨声道,他是个急性子,遇到这种事比当事人还急,若旁人看了,说不得要以为他才是被借鉴的人。
吴先生叹了一口气,道:“要是可以,踏雪楼还真想把景先生搬过去。”
他看向宁景,道:“这件事,景先生如何看?若是想论个对错,我等都会帮着景先生,这事必要去讨个说法,不能让其等无法无天。”
江先生也连忙道:“对,今儿是景先生七仙女最后一场,那明天就是楚太初的最后一场,我等到时候直接上门去和他对峙话本,他不给个我们交代,绝对让他下不来台!”
吴先生仔细一想,却又摇摇头,颇有顾虑道:“还是不太妥当,若是到时候楚先生一口咬死他没有听过景先生的话本,他没有‘借鉴’,我等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反而还会被其污蔑是我等眼红他这几天的人气,落了下乘。”
这几天楚先生的话本确实火爆,热度仅次宁景,甚至每场人数隐隐压过当天同台的吴、江两位先生,这可让其人好一番得意。
吴先生道:“不如,还是让楼主去和踏雪楼主交涉,这事说到底他们不光彩,当众撕破脸容易闹得更僵,激化矛盾,不易解决,让楼主私下去警示一番,禁止其等再做类似的事,同时向景先生道歉补偿,这件事也就解决了。”
江先生听了吹胡子瞪眼,气急道:“吴先生啊吴先生,你就是手段太温和了,才会被人蹬鼻子上脸,这样处置此事,楚太初那伙人不痛不痒,反正已经名利双收了,就一句赔礼然后补偿几个臭银子,这件事就揭过了?!”
“有了这次,必有下次,索性次次先偷了然后过来说句不好意思,反正我们也计较不了,对吧!”
吴先生被江先生一顿说教,也知自己方法太柔,连连汗颜,道自己思虑不周。
在他们讨论时,宁景一句话未言,确实这件事不好处理,两位先生说的法子都有遗漏之处。
江先生手段激进,打上门去确实听起来解气,但是若楚先生死活不承认,他们也没有办法,反而容易把这件事搅浑了,有理变得没理,或者变成半斤八两,各打五十大板的结果。
这十分得不偿失。
而吴先生的法子,怕是对方最希望的,这就是纵容他们继续行此无耻偷盗之事,他们名利双收,小小私下道个歉,赔点银子算什么,代价太轻了。
宁景把玩着白玉折扇,清冷的白玉沾了体温后触感似温非温,似冷非冷,润泽如美人肌肤,莫名让他想起柳静秋吹了冷风后的脸蛋摸起来就是这个手感。
思绪偏了一下,又缓缓拉回,宁景将折扇放入袖口,淡笑道:“此事,我倒是有另一个想法。”
见他说话,吴、江二位先生停止争论,看过来,“景先生请讲。”
三人稍稍凑近,缓缓商议起来。
踏雪楼。
楚先生下了台往后院走去,他昂首阔步,满面春风,觉得人生得意莫过于此,离开望春楼加入踏雪楼,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见了望春楼主,他徐徐然见礼,接过望春楼主递过来装赏金的盒子,感受到里面沉甸甸的分量,脸上笑意傲气更甚。
旁边其他两位先生见状,艳羡不已,只恨不能以身替之,本来他们以为做这种事绝对要被听客唾骂,为了爱惜所剩不多的羽毛,都推拒了,把楚先生推了出去。
楚先生开始的时候还骂骂咧咧,觉得这些人要害自己,但在看到话本后立刻发现这事不简单,说不得他捡了个大便宜,结果真如他所料,三天下来,他风头直起,一追当年鱼卿席。
至于做这事道不道德,他才不在乎,若是在乎那些脸面,他就不会主动投奔到这个声名狼藉的踏雪楼了。
只是,他有些忧心的道:“楼主,明天某便要说书完结,那望春楼的人果真能忍得住不过来找茬么?”
望春楼主冷笑一声,道:“来便来,你不承认不就行了,反正这种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难不成还能报官抓你?”
一听这话,楚先生心放到肚子里,笑道:“是极是极!再说这借鉴又不能算抄,他景夏能讲仙子,某为何讲不得?他们若敢来,某就说他们是眼红某这些天的人气,只准他们讲,不准某讲,好一个霸道野蛮!”
踏雪楼主继续道:“若他们选择私下解决,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到时你乖乖跟我过去赔个礼,拿出一部分赏金送过去,这事就算过了,你得名又得利,岂不美哉。”
楚先生连连称是,又小心翼翼问道:“那若是如此,下次景先生又说书……我们还如此做么?”他的手摩挲着盒子,尝过这样的甜头,极难不再想。
望春楼主瞥了眼他脸上的贪婪之色,心里虽然瞧不起,嘴上却道:“为何不做。”
这事做不做也由不得他,但他知道齐永元是不会放弃的,而且齐永元改话本确实有一手,望春楼那边这回极可能吃个闷亏,而且往后也甩不掉这头吸血虫,一直被寄生其上,趴着吸血。
楚先生顿时大喜,对着踏雪楼主点头哈腰,希望下次这种事还能让他来。
旁边两位先生对视一眼,眼中皆是算计和不甘,这种好事,凭什么都让楚先生霸占了过去,他们也想分润一二!
他们愿意来踏雪楼当说书先生,自然也不在乎名声,只为利来,而现在做这种事情不仅不会挨骂,还能名利双收,至于说书先生的道德人格,谁会在乎呢?
在踏雪楼三位先生争夺下一次“名额”时,时间一晃三天过去,竟然无事发生。
望春楼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先生们依旧照常说着话本,宁景说完一轮话本后直接休息两天,似乎对这件事一点儿也不在意。
这都不禁让关注这件事的人怀疑,莫非他真的如此“大度”?
甚至还有人见到这个情况,心思顿起,请来了话本先生,照着七仙女继续改,自己也想尝一尝这个“甜头”。
如此,又是三天过去,望春楼正牌先生都歇息了一轮,再次登场说书。
景先生——《欢天喜地七仙女》
吴先生——《天外飞仙》
江先生——《天仙配》
看牌子的听客都差点认不出“仙”这个字了,搞不懂这些先生在搞什么把戏,怎么就突然感觉望春楼“仙气飘飘”起来了。
与此同时,如梦楼那边也传来,沈先生要讲《天地姻缘七仙女》了,迎夏楼洛先生要讲《七仙女之凡尘如梦》,还有全德楼的昊先生《七仙女之夺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