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池俊美的脸生生被?扯成了悲伤蛙,云清觉得?好玩,又伸出拇指往两边扒拉了一下他的嘴角。
若是?军中将?士看?到这幅场景恐怕当场就?要给云清念一段往生咒,贺池却动?也不动?地任他摆弄,嘴里含糊不清地应道:“去池县。”
云清这才放下心来,又把他放了回去。
按照原书?剧情,延国入侵便是?在明年夏天。
这三年里,他们做了火炮,制了弩箭,铸了长刀,府库粮仓满溢,山中武器齐备。
云清让崔鸿做的大船也快要完工,他此次前来,便是?要和贺池一起去池县和崔鸿商讨战术。
他们做了所有能做的准备,接下来便只能尽人事?以听天命。
今岁入冬以来,京城突然便时兴起来一种棉衣,里面絮了一种叫做棉花的东西,十?分暖和舒适。
以前贵人们冬日里都是?穿锦衣狐裘,平民百姓才会穿中间夹着?芦絮或柳絮的纸衣御寒,可今冬传入京中的棉花却很快受到了人们的追捧。
有了它,贵人们冬日里能穿的衣服种类终于多了起来,可以做出各式好看?暖和的绸缎衣裙,也能填充出柔软舒适的锦被?。
普通百姓也终于能穿上棉衣,盖上棉被?。
本来平价的棉花,便这么进?入了达官贵人的家里,甚至进?到王府、进?到皇宫。
晏王府中,一名管事?跪在地上,向上首的男人禀报打听到的情况。
“禀王爷,小的打听清楚了,这棉花正是?从宁州传来,还有这两年极受平民百姓喜爱的月和布,也是?从宁州而来。”
贺澜手中摩挲着?钱佑才最近一次送出来的情报,半晌才温文尔雅地勾了勾嘴角:“可真是?我的好八弟。”
竟是?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成了成了!”
男子边往外跑边大声喊, 平日里总是轻声细语的人,激动得连嗓子都喊劈了,活像被捏住脖子的鸡。
苏木刚走进?院子,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跑出来的小王大夫拽了个踉跄:“苏大夫, 小鼠都活了!只死了一只!成了, 我们做成了!”
他?激动得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苏木却在第一时间抓住了关键信息,眼睛倏地亮了。
他?顾不得计较小王大夫差点把他?的新衣服扯坏的事,不用人拉拽,已?经?快步往屋子里跑了过去。
这三年以来,苏木一直在带着人制取青霉素, 从最开始偶然救活一只小鼠让众人都欣喜若狂开始,到?后面发?现死亡的小鼠比救活的小鼠更多而大受打击,他?们一直没有放弃。
他?们失败了无数次,没想到?就在所有人都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竟然意外地成了。
房间里放着一排笼子,里面都是用来试验药效的小鼠,苏木走到?笼子前仔细看过去, 除了一只看上去状态不对, 其余的全都活蹦乱跳。
苏木开心地戳了一把离得最近的小鼠,转头对依然满脸激动的小王大夫道:“去联系医馆吧,看看有没有病人愿意试药。”
小王大夫闻言也终于恢复些许冷静,他?强抑着激动应道:“是。”
十月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云清也早早地换上了厚衣, 可岳州却是比宁州温暖得多, 越往池县走,气候便越发?温暖。
随行的护卫去买了夏衫回来, 做好的成衣自然不如府中定制的合身,即使如此,穿在云清身上却也显得风度翩翩,俊逸非常。
贺池恨不得跟他?长在一处,却被嫌热的云清赶回了自己马上。
他?从后面纵马追上云清,开口调笑道:“这是哪家的小公?子,生得这般俊俏。”
云清转过头看向贺池。
他?想,贺池这张脸实?在是很适合做花花公?子,不冷着脸时,俊美锋利的眉眼配合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不但不显得油腻,反而很有几分勾人沉沦的危险气质。
云清看了半晌,直到?贺池脸上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时才伸手去捏他?的脸:“不许学?这种腔调。”
贺池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握进?掌心,收起装出来的表情,乖乖点了点头。
云清收回手未果?,转头看他?,贺池却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没有理会他?的视线。
两人此行没有做过多遮掩,岳州知州去年通过崔鸿牵线,暗中投靠了贺池,因此他?们到?岳州也不用再像之前一样诸多顾忌。
云清挣了两下便索性随他?去了,他?松了缰绳,任由马儿?慢慢溜达,反正下一个落脚的城镇就快到?了,今日也赶不了更多的路。
护卫们跟随两人多年,早已?习惯了他?们王爷在王妃面前不同寻常的一面,也早已?熟练掌握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本领。
云清闲闲地看向两侧的农田,田埂上还有没收干净的棉花秸秆,有村民正在将其捆束在一起,放到?扁担两头挑回家去。
由于岳州和宁州的关系改变,岳州今年也种了棉花。
棉布自从三年前被黎风禾卖到?江南后,很快便在平民百姓之中风靡起来,行商们蜂拥而至,棉布也被叫做月和布慢慢传开。
在开始售卖的第一年,棉布一直供不应求,直到?第二?年吉州也开始产棉以后,棉布的产量才跟上。
也正是因为产量的关系,月和布坊一直没有卖棉花。
今年岳州开始种棉后,有了多余的产量,黎风禾才把这件事安排上,棉布只有平民百姓会买,棉花却是贵人们也能?用上的东西,再加上前面又有月和布打响招牌,棉花一开始便卖得极好。
如今进?入冬季,到?布坊进?棉花的行商越来越多,布坊这两个月的进?账也十分可观。
三年前,谁也不相?信这个十七岁的少女能?将布坊做起来,而如今,大把的商人求着捧着想和月和布坊的何老板合作。布坊的收益也成了王府各项进?项之中最大的一头,黎风禾做得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云清想起黎家外祖在黎风禾到?宁州的时候便写了厚厚的一封信寄来,黎风禾以为是要数落她,躲得远远的,云清拆开信,信的开头写到?:我们黎家女儿?,若想成就一番事业,便随她去,不必养成只待攀折的娇花。
她终究是做到?了。
“清清,到?了。”
云清回过神?,看向不远处的城门,轻轻应了一声。
到?了池县,崔鸿亲自来迎。
几年来,从盐池的合作,到?私下造船,崔鸿和宁州的关系越发?紧密,他?们不需要再互相?虚与委蛇,直接去了书?房议事。
要达成他?们想要运兵的目的,需要的船队规模极大,不是池县的船厂短短三年能?够造出来的。
崔鸿之前和贺池商讨之后,采取了贺池的建议,他?带着人伪装成海寇,找到?机会后便去打劫其他?海寇,一时之间竟缴获了不少船只和物资。
崔鸿也不得不叹服,论起歪招,贺池和他?娘亲简直是一脉相?承。
有了这批船只,再加上船厂造的新船,以及岳州知州可以调动的船只,便能?组建一支可以运载两万人的船队。
崔鸿道:“船队的事交给我,只是边防营的人不能?动。”这是之前便商量好的,边防营的人担负着守护要塞的重任,不能?调离,贺池的云清自然知道他?们的重要,崔鸿能?安排船手辅助,便算是帮了大忙。
大部分的事在之前便已?定好,两人这次前来便是要做最后的确认,没多久便商议完毕。
崔鸿仍以为这只奇兵是为了攻进?京城准备的,在他?看来,有了这只奇兵,贺池的胜算至少增加了三成。
他?看向对面的贺池,认真问道:“王爷战胜之后,能?不能?把王妃这些年的功劳好好给‘那位’说一说?”
贺池瞬间反应过来“那位”是谁,他?顿了顿,点头应道:“有机会的话?。”
商议完后,崔鸿被手下请走,云清摆摆手示意不用管他?们,崔鸿也不多客气,将管家指给他?们后便径自去了营中。
云清让人提前做了晚膳,和贺池用过之后便一起出了府,往海边走去。
贺池一路上有些沉默,云清心下叹了口气,他?之前并?未把崔鸿对于程昭从未宣之于口的感情告诉贺池,可崔鸿在贺池面前却毫不掩饰,贺池何其聪慧,定然是猜到?了。
他?大概也能?猜到?崔鸿的心理,他?压抑得太久,那次在云清面前暴露就像是一个口子,他?迫不及待地想找寻和她有关联的所有事物,他?帮贺池,不是在乎功名利禄,所以他?在贺池面前也不做掩藏。
他?无所求,所以无所惧。
“要是母妃没有进?宫就好了。”
贺池低低的声音传来,云清捏了捏他?的手,没等?云清说出安慰的话?,贺池继续道:“可程家依然难逃一劫。”
“他?该死。”
压低的嗓音中掺杂着浓重的恨意,云清知道,那是他?心里一直过不去的坎。
他?伸手握住了贺池的手,温和轻缓的声音却显得无比坚定:“为忠臣鸣冤,为功臣列传,让卑劣者受到?应有的惩罚,王爷想做什么去做便是,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贺池无声地回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两人已?经?走到?了海边。
夕阳西下,云层被染上红霞,竟是完美复刻了三年前云清画给贺池的那一幕。
贺池抬头看去,果?然美不胜收。
他?转头看向云清,那双眼睛盛满了漫天晚霞,显得那么温柔,那么瑰丽。
他?抬起手想要触碰,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人声。
“公?子,买一串贝壳手串吗?”
贺池转头看去,就见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娘正热情地看着他?,他?正要拒绝,便见大娘的目光转向了云清,目露欣喜地道:“公?子,你又来我们池县了!”
云清自然认出了这是三年前卖风铃给他?的大娘,却有些意外大娘竟然还记得他?,他?笑着应道:“是,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大娘眼睛都笑得看不见了,嘴里夸道:“像公?子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可不多,我自然记得。”
不待云清回话?,她紧接着道:“公?子的娘子这次可有一起来?公?子之前送给娘子的风铃她可喜欢?”
贺池本来站在一旁等?云清和她说话?,在听到?娘子两个字时脑海中瞬间涌出了无数个可能?,他?一边想着云清不可能?背叛他?,一边拉扯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大娘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陷入茫然,……风铃?
云清瞥了他?一眼,笑着应道:“他?很喜欢。”
大娘高高兴兴地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说着她又转向贺池:“这位公?子可需要买串手链或是风铃送给娘子?”她热情地展示着篮子里的货品,“公?子也听见了,这位神?仙公?子买的他?娘子可喜欢了。”
贺池看着满眼笑意的云清,磨了磨牙,应道:“买,我看看。”
大娘看到?又有生意,高兴得很,连忙给贺池介绍起来。
贺池低头看了看,挑了一串海月壳做的手串。
贺池把钱递给大娘,然后便握住云清的手套了上去。
“这……你们……”大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贺池抬手握住云清的手:“这就是我娘子。”
冷白的肌肤配上绚丽的海月壳,很是好看,云清见贺池蠢蠢欲动地瞄着大娘的篮子,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是他?让大娘也给他?拿了一串最大的,套到?了贺池手上。
这是一串紫色的贝壳,大娘做的时候不小心做大了,本想拆了重做,家中女儿?却说可以卖给胖一些的姑娘,她便留下了。
谁知胖一些的姑娘没遇到?,倒是遇到?了一个如此高大的男子。
大娘收了云清的钱,一脸欲言又止地走了,云清看着贺池手上艳丽的紫色贝壳手串,难以抑制地笑了起来。
贺池低头咬了一口他?的鼻尖,恶狠狠道:“谁是娘子?”
云清捂住鼻子,露出来的桃花眼笑成了两弯月:“唔……谁收了我的风铃谁就是。”
第88章 回京
池县气候温暖, 风景秀美,实在?是一个冬日小?住的好地方,贺池和云清却没有多留, 和崔鸿商议好正事后又待了一天, 便踏上归程。
延国?传来消息, 挞窟部落近来异动频频,恐怕很快就会动手起?事,等骨索占领王庭,随时都有可能向大瑜发起?入侵,他们需要时刻做好准备。
回去?的路程显得异常短暂,仿佛只是一晃眼, 郭渡县的城门便近在?眼前。
一行人在?郭渡县停留,过了这一晚,贺池回军营,云清回封宁,又是不知几个月的分别。
云清推了推赖在?他身上不起?来的人,贺池闭着眼睛,岿然不动。
云清被他气笑了, 伸手端着他的脑袋往上抬。
掌心的耳朵突然动了动, 云清觉得有趣,正想松开手看看,便听到房门被敲响,暗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子,有急报。”
云清低头看去?, 贺池已经睁开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 云清道了声?“进?”,贺池同时坐起?身来, 恢复成了平日里严肃的模样。
暗卫呈上密报,贺池接过来一扫,然后便紧紧皱起?眉。
他将密报递给云清:“宫中下旨,皇帝思念亲子,让本?王进?京过年。”
贺池嗓音冷冽,带着讥嘲。
自他离京起?,四年半的时间里,京中连一句话都未曾捎带来过,如今突然说思念亲子,让他入京,实在?让人发笑。
云清扫过密报,对暗卫道:“皇帝只召了王爷一人吗?可有探查到他为何?突然召人进?京?”
暗卫低头拱手道:“还有一道旨意发往平州,我们的人暂时没有查到原因。”
平州,便是平王的封地。所以这次的诏令并?不只针对贺池一个人。
云清点了点头,示意暗卫退下。
门被合上,云清看向贺池:“王爷怎么看?”
皇帝这几年明面上对这两?个儿子都不管不问?的,如今突然召两?人进?京,其中定有内情。
这几年来,云清知道的大部分消息基本?都已告诉贺池,贺池自然知道,皇帝真正属意的储君人选就是贺泓,知道这个消息时,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意外,反而只觉得豁然开朗。
皇帝曾经对他的那些?似是而非的偏爱,模棱两?可的赞赏,也终于?找到了原因。
他只是个靶子罢了。
这一次召他回京,不知道是否也只是一个为贺泓遮掩的幌子。
云清伸手去?揉他的眉心:“别想了,等暗卫的消息吧,明日你去?营中安排事务,我们后天动身。”
贺池捏住他的手,表情缓和下来,点头应了。
云清刚回到封宁,便得到了青霉素研制成功的好消息,他大喜过望,将苏木和协助他的大夫全都重重奖赏了一遍。
云清出手阔绰,众人全都欢天喜地。
苏木的高兴却十分纯粹,他一开始来到大瑜游历便是想精进?医术,如今他制出了能克制毒邪入体的药,对于?他来说便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庆功宴上,苏木对来敬酒的大夫来者不拒,乐呵呵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他喝的是甜甜的桂花饮,按道理是不怎么醉人的,奈何?他之前从没喝过,这次又喝得太多,等宴席结束后,众人发现不对时,已经问?不出他的住处了。
即使已经醉了,苏木看上去?依然十分正常,只有眼神?显得有些?滞缓,有人跟他说话他便对着人笑,看上去?一骗一个准。
这次庆功宴只有他们这些?一起?制药的大夫,云清出钱,在?望月楼包的宴席,没有其余人在?。
他们之前大多数时间都一起?歇在?庄子里,因此?都不知道苏木的住处,正打算放弃送苏木回家,把他带回庄子里,门口却突然有人道:“交给我吧,我带他回去?。”
众人看过去?,只见来人是一个身着红衣、长相十分俊美的男子,他把手里的酒坛随手放到桌上,便径直走到苏木面前,伸手去?扶。
他们不认识程樾,自然不敢随便把人给他,直到程樾出示王府令牌,他们才放下戒心。
程樾拉了一把苏木,苏木一动不动,稳如磐石。
程樾低头和他对视,苏木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程樾叹了口气,蹲到苏木面前,毫不费力地把人背起?,离开了望月楼。
深夜的街道十分冷清,不见其他行人。
清风拂过,不知吹起?谁家院子里的桂花香,飘飘绕绕地飞进?程樾鼻尖。
苏木也像是被风吹得清醒了些?,从他肩膀上抬起?了脑袋。
程樾嗓音疏懒,似乎也带着一分醉意:“醒了?”
他倒也没有停步放人,身上的人轻飘飘的,这点重量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也不想拎着个走不稳路的醉鬼,背回去?反而省事。
半晌没听到回话,程樾以为他还晕着,没有听清,便也不和醉鬼计较,继续往王府的方向走去?。
突然,一只手抚上他的头顶,带着疑惑的声?音也从他身后传来:“阿婆,你今天怎么没有戴花?”
程樾身体紧绷,他顿住脚步微微侧过头,语气莫测:“你叫我什么?”
苏木被风吹了吹,脸上的红晕散了许多,只有眼尾还带着淡淡的红,完全看不出喝醉酒的模样,他歪头凑到程樾面前,说话时带着浓浓的桂花酒香:“阿婆,你怎么变样了?”
程樾:“……”
程樾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发酒疯的醉鬼,开始后悔揽了这个麻烦上身。
程樾半晌没有回答,苏木又看向程樾头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阿婆的花掉了,所以才变样了,我马上去?给阿婆摘花,阿婆戴上就变漂亮了。”
他咬字黏糊,说话的语气腔调也像小?孩一般,程樾看着他清澈的眼底,猜到了这是小?苏木和婆婆相处的场景,无声?地叹了口气,绷紧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眼见苏木就要挣扎着下去?,他加了些?力气把人固定住,顺着他哄道:“家里有花,你回去?就看到了。”
苏木眨了眨眼睛,认真理解了一下他的话,才又乖乖地趴回他背上。
他眼睛亮亮的,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一会儿说要去?给阿婆摘花,一会儿说要去?给昨日捡回来的小?狗治伤。
程樾时不时应一声?,他便能自顾自地说下去?,和别的醉鬼不太一样,有些?傻,也有点可爱。
没过一会儿,程樾便听见耳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一阵风吹来,苏木整个人都缩了缩,程樾加快脚步,向王府走去?。
云清回到封宁后便开始着手安排离开的事。
宁州的各项事务可以放心交给白忱溪,经过这几年,封宁的官员对他再不敢像之前那样排斥质疑,再者,他知道白马山的秘密,若他们在?京城遇到什么意外,他也能做出对应的安排。
他们这次离开,不知祸福,自然要把王府亲卫全部带上,宁州大营便交由柳全负责,若有紧急情况,可由白忱溪进?行调动。
苏木和程樾自然是要带上的,阿舒得知云清要回京城,连忙也要跟着。
他这几年帮云清打理产业,做得井井有条,已经有了管家的风范,月和布坊的事他也时常帮忙照看,因此?云清并?没有带他去?做随从,只让他顾好王府的产业。
阿舒已经不是之前只知道哭鼻子的小?书童了,他懂得孰轻孰重,云清需要他做什么,他便全力去?做,因此?他只一再叮嘱元福公公不能让云府的人欺负了他家少爷,元福公公前几次还耐着性子记下,后面直接看到他便扭头就走,把阿舒气得不轻。
两?人花了几天把封宁的事交代完毕,宫中的旨意便送达了封宁。
此?时已是十月下旬,离过年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他们必须尽快动身。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云清和贺池在?封宁百官的恭送之下,出发前往京城。
而暗卫调查的结果也在?同时传了回来。
马车里,云清看着手里的情报:“看来这次召见,贺泓才是那个幌子。”
贺澜的人之前找人打听过棉花的事,他若是察觉到月和布坊和宁州有关,定然会怀疑钱佑才传给他的消息的真实性,进?而对贺池起?疑。
而他的处理方法便是直接让人把这件事透到了承安帝面前。
月和布坊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以承安帝多疑的性子,这件事也已足以让他对贺池升起?疑心。
果然,宫中没多久便下令让贺池进?京过年。
这也算不上什么错处,承安帝这次召他们入京,打的应当也是敲打震慑的主意,只是后面,恐怕就会让人盯着他们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在?一开始决定做这门生意时,便没打算藏着捂着,现在?被发现,他们也并?不慌乱。
只要不被皇帝发现要紧的事,借着由头直接向他们发难,便还有回旋的余地,延国?入侵或许就在?明年,他也来不及再做什么了。
更难缠的反而是贺澜那边。
贺池从背后圈着云清,他看着纸上的内容,冷冷道:“阴魂不散。”
云清道:“他把我们调离封地,恐怕他的人也已经准备好,就等着趁虚而入。”
之前有钱佑才在?,贺澜以为能掌控住宁州的消息,现在?被他发现不对,以他谨慎多疑的性格,必定会再派人到宁州探听消息。
贺池道:“阿樾知道该怎么做。”
宁州现在?已经是铁桶一块,还有白忱溪坐镇,贺澜算盘打得很好,却注定会落空。
贺池说话时的吐息吹在?云清耳朵上,云清嫌痒地蹭了蹭他,打开了另一份暗报。
这份情报是负责监视郑鸿熙的人传来的,郑鸿熙一直以来都十分谨慎,在?贺池派人盯着他的前两?年里都没有什么可疑的动作?,直到这两?年,才让他们找到了一点端倪。
他果然和骨索有联系。
他们仔细查过他的身世,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只是中间经历过战乱,那时发生了什么根本?无人知晓,这些?年他步步高升,手中的权势越来越大,就算真有什么,恐怕也早已被他抹去?了。
因此?他们也一直没有找到能扳倒他的证据。
郑鸿熙这些?年来一直是坚定的纯臣,不参与皇子们的争斗,极得皇帝信任,若他们贸然行动,不但有可能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波及他们自身。
而随着骨索准备开始动作?,和郑鸿熙的联系也比之前更加密切,这也佐证了骨索对于?大瑜的野心。
看清暗报上的内容,云清挑了挑眉:“他和沈时予吵了一架?”
贺池低头去?看,原是郑鸿熙让沈时予去?贺澜那里偷边防图,沈时予不愿,两?人便吵了起?来。
由于?沈时予是郑鸿熙的亲信,贺池的人一直盯着他,因此?一年前他在?萍州和贺澜的事自然也被暗卫报给了贺池。
贺池当时并?没放在?心上,以他对贺澜的了解,他定然不会投入太深。
可今年沈时予调回京城后,两?人竟然又纠缠到一起?,贺澜向来为了权势不择手段,没想到竟会动了真情,让自己生出一根软肋来。
因此?云清说起?贺澜会因为沈时予中毒将边防图交给郑鸿熙的事时,他也没有太大的意外。
只是云清也不能确定,这件事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原书中贺澜明年开春被陷害入狱,才有了之后沈时予舍命相救郑鸿熙趁乱威胁的事,可现在?因为他们的干预,贺澜的势力和贺源平分秋色,被陷害入狱的事便不一定会发生,既然如此?,那后面的事还会发生吗?
他说不准。
他也只能让人盯紧这几个人,以便在?事情发生时及时阻止。
只要没有边防图,延国?南下便没这么容易,他们也能有更多的反应时间。
越往北走,气候便越来越冷,随着衣裳越穿越厚,京城也终于?要到了。
瑞王府一行终于来到京城。
马车里?点?着炭炉,云清靠在贺池身上打盹,被贺池用大氅包裹得严严实实。
车轮不小心碾到石子颠了一下, 云清从睡梦中惊醒, 却觉得舒适温暖得一动不想动。
贺池低头贴了贴他的脸, 云清脸上也睡出了一层薄薄的暖红,肌肤柔滑细腻,像一块上好的暖玉,贺池没忍住又蹭了蹭。
云清终于被他闹得清醒过来,睁开眼?懒洋洋地问道:“到哪了?”
贺池道:“马上进城了。”
云清掀开车帘,古朴高耸的城门果然已经近在眼?前?。
上次这?样看城门, 还是他们离开京城的时候,时隔近五年,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他们又回来了。
大太监德如已经提前?候在城门处接引,他笑容满面地向两人行礼:“陛下已经在宫中等候,王爷王妃这?便随奴才进宫吧。”
贺池让元福先回王府归置打理,他们的马车则是向皇宫的方向行去。
平州离京城近了许多,平王于七日前?便已入京, 今日进宫觐见的只有他们二人。
殿中点?着龙涎香, 承安帝坐在上首,笑着地让两人起?身,又给?两人赐座。
承安帝比起?五年前?显得苍老了不少,眼?角的细纹多了不少,头发也已花白?了半数, 他看着贺池, 表现?得便如同一个?许久不见儿?子的慈父般,殷殷关?切道:“朕看着池儿?像是又长高了, 这?几年过得可还好?”
贺池应道:“过得很好,多谢父皇挂念。”
承安帝叹了口气:“宁州清苦,委屈你了,只是当时你牵扯进那件事里?,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盼着你不要怪朕……”
贺池表情不变,沉稳应道:“是儿?臣做错了事,怎么会怪父皇呢?”
当年那个?肆无忌惮的小霸王似乎已经被磨平了棱角,承安帝看着贺池,又看了看云清,有些欣慰地道:“看来朕给?皇儿?指的这?门婚事算是指对了,眼?见着是比原先沉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