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 by作者:寒鸦/梅八叉
佚名  发于:2023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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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每一个问题都落地有声。
“你想说什么?”
“把唐越彬与车祸有关联的证据给我。”唐彦说。
邱巧嫚的脸色苍白,肩膀颤抖,过了好一会儿,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看向唐彦:“我有个要求。”
“你可以尽管提。”
“除了不用我承担法律责任,当然我也没有什么法律责任。你去查证这些事的时候,我可以提供证词,可是外界不可以有我孩子的照片影像流出。在事情结束后,我希望带着孩子出国,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也没人知道这件事的地方。以及确保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三千……不,我要五千万。”她说。
这是一个在唐彦预料之内的条件。
“我答应你。”唐彦说,“钱甚至我现在就可以转给你。”
邱乔嫚沉默了很久,最终开口道:“好,成交。”
外面天已经黑了,星星在夜色中浮现。
姜危桥和二饼在远处靠着车子聊天。二饼看了看时间:“都这么久了,老板还没出来。他能说服那个女的吗?”
“你要对自己老板有些信心。”姜危桥说着掏出烟来,给了二饼一根,刚点着火,就看见别墅大门打开,唐彦从里面出来。
他连忙把烟扔给二饼,自己迎了上去。
“怎么样?搞清楚了吗?”
唐彦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面前是姜危桥,他显得有些虚弱,勉强笑了笑:“嗯。”
“……我刚看往海边有一条木质栈道,我们去走走?”姜危桥问他。
“好……”唐彦回答。
于是姜危桥跟二饼他们打了个招呼,推着轮椅带唐彦去海边,这会儿天黑了,远处的海岸线隐约有航船经过,船舱里的光,像是漂浮在海面上,恍惚中像是点点星光。
走了一会儿,姜危桥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是唐越彬吧。”
“嗯,是他。”唐彦轻声回答。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慈鑫的股份,为了利益不被切割,为了继承权……为了钱。”唐彦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太现实了。”
“是的。”
于是两个人又安静了下来,直到走到栈道的尽头,唐彦往沙滩上看过去,远处有情侣沿着沙滩走过,留下一串脚印。
“想去沙滩上走走吗?”姜危桥问他。
“……轮椅进不去,会往下陷。”
唐彦说完,姜危桥就已经行动了起来,背对着他半蹲下来:“我背你。”
“这样不好。”
“没什么不好。”姜危桥拍拍自己的肩,“快来,彦彦哥。”
唐彦又犹豫了一下,可是他的的确确想走得再远一些,看看海的深处,于是他伸出双手搂住姜危桥的胳膊,下一刻就被姜危桥带了起来,还不等他惊呼,姜危桥已经牢牢地拖住了他的大腿和腰,让他靠在背后。
他瘦了很多,即便现在比之前胖了一些,萎缩的肌肉不会回来,体重很轻,姜危桥背起来并不吃力,可是走上沙滩的时候,还是深深陷了进去,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远走去。
唐彦回头,栈道和自己的轮椅被扔在身后,越来越远。
此时已经涨潮,海浪漫过礁石,他们没有能走多远,在观海厅附近停了下来。
“仔细回忆起来,那会儿爸妈希望我去读政法可能不是没有原因的。应该是外公授意,事出有因。”
唐彦把邱乔嫚刚才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姜危桥,说到最后苦笑出来:“就为了这个,为了阻挠我母亲回归慈鑫……用邱巧嫚设计,让我父亲陷入流言危机。他发现这还不够的时候,就做了更多的事情,包括一场看起来像是意外的车祸。”
“为了这些身外的东西,很多人会走错路。”姜危桥道,“只是有些人会回头,有些人不会。”
“太荒唐了……真的……太荒唐了。”唐彦反复念叨,他声音哽咽,趴在姜危桥的背上,把头埋入他的后背。
姜危桥能感觉得到他的颤抖。
滚烫的液体顺着他的衣领处渗透进来。
那是唐彦的悲伤,他感觉这份悲伤似乎穿透了身体,钻入了他的心中,让他也难过起来。
“走,我们先回去。”姜危桥背着他转身往回走。
“回、回帝都?”
“是啊。”姜危桥说,“我带你去找唐越彬问清楚。他也到了为自己的错误负责的时候了。”

但是这并不算什么太大的影响。
邱巧嫚愿意为她说的话作证,孩子的DNA她也给唐彦了,有了这个,就可以证明孩子与唐越彬的关系。除此之外,邱巧嫚还给了他几段非常关键的录音,其中有一段是唐越彬隐约提及车祸一事。
姜危桥打了几个电话,回来的时候,航空管制已经结束了,地勤正在通知他们登机。
“我已经联系了相关人,会重启对你父母车祸事件的调查。”姜危桥道。
唐彦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飞机顺利起飞,很快调整航线向着帝都飞去。
姜危桥小憩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发现唐彦没有睡,他看着漆黑的窗外,在那里除了机翼上的闪烁的信号灯之外,什么也没有。
“……你知道就算你不休息,这个问题现在也解决不了。对吧?”姜危桥忍不住问。
“我知道。”唐彦轻声说,“和邱乔嫚聊完,就回想起好多细节。那会儿在医院昏迷,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父母车祸当……提议尽快结案入土为安的人就是唐越彬,我竟然,没有怀疑过他。”
“你一直怀疑谁?唐俊华?”
“是啊,唐俊华有理由来做这件事。二舅……二舅平时都显得很和蔼。在整个慈鑫都对我父母冷遇的时候,是他对我们家施以援手。尤其是照顾提携了我父亲。”唐彦摇了摇头,“他不会承认的,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很多关键性证据都没有保留。想要让他伏法,会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这次不一样了。以前司机只是酒后肇事,如今有间接证据证明他可能参与故意谋杀……这不是一个性质的事。他判了七年,现在还在监狱。在选择积极减刑和重新量刑之间,他一定会乐意争取这个减刑的机会。就算他不想主动争取。查转账记录,查两个人的时间空间线上的交集,我们一定会找到证据……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终会给你一个交代。”
夜已经很深了。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姜危桥把他安置在床上,躺在他身边。
“彦彦哥,真相终于大白,足以告慰父母。”他亲吻了唐彦的额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不要再自责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法律吧。”
这个吻似乎有些魔力。
在他的额头上绽开了一朵温暖的花。
唐彦合上眼睛,心头所有纷乱的思绪都沉淀了下去,耳边响起嗡嗡的发动机声音,关于过去的很多事情,纷至沓来又匆匆离开,但是很快的,失重感传来,随着飞机的起飞,又渐渐被抛却在了身后。
这趟行程,似乎改变了很多事。
但是似乎又什么也没有改变,一切按部就班。
邱乔嫚所提出来的事情,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和唐越彬挂钩,还需要时日去调查。唐彦就算再急,也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事情上。
隆福鑫与云鼎居准备与慈鑫切割的事情成了目前唐彦的头等大事,迷踪这边派出了老乙直接跟唐正初下面的CFO对接,对相关产业进行估值。
老乙靠着多年财务经验外加死缠烂打,硬是把这两个连锁餐饮机构的价格从22个亿的身价,压到了二十个亿,为唐彦省下了两个亿的本钱。这里面还包括慈鑫餐饮的那几层办公楼近五年的租赁合同的免费移交。
这边忙着谈合作,那边慈鑫餐饮的牌子已经换成了唐氏餐饮,中央厨房的区域也画了出来。除了鲁菜系的胡师傅,唐彦又请了一位粤菜系的广师傅来坐镇云鼎居的菜品改良。
但是很快的,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了面前,唐彦的钱就不够用了。
迷踪刚开始良性运转,勉强做到收支打平。
迷踪分店如今在重新装修,准备改为隆福鑫的旗舰店使用,正是烧钱的时候。
隆福鑫在全国有56家分店,云鼎居在全国有83家分店,包含了共计34家加盟连锁店。
按照唐彦的计划,一定要清退这些加盟店,因为想要维持一个稳定的质量,加盟店是非常大的阻碍。光是清退这些加盟店,就是一笔巨大的费用。
况且除此之外,还有15%的店面处于常年亏损,30%的店铺勉强打平,只有近60家店铺勉强收支盈余。
“加盟店要不先别做清退吧。”老乙劝他,“现阶段最重要的还是把这个大盘子吃下来,别资金链断裂什么都不剩了。”
“我考虑过很多次了。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时机了,乘着收购餐饮,把冗余的全摆脱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老乙纠结了很久:“问题是你账面上算上所有的资产,包括不动产,抵押后,也只有一个多亿。慈鑫那个代持股份,除去兑换两个连锁餐饮后,剩下的钱没有这么快到账。除非……你找个人投你。要不你问姜危桥要些钱急用?他多了没有,卖掉韶华的话,估计也能凑个半个亿,救急应付没问题的。”
“姜危桥帮了我很多,你们也是。但是收购慈鑫餐饮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事。在商言商,寻找外部投资商带来的不仅仅是金钱的附加,还有关系的结盟,资源的利用……”唐彦说,“您也知道,医者不自医。在寻找投资人上,也是这么个道理。单纯的投资关系,是一个比较好的开始。”
老乙有趣地看着他侃侃而谈。唐彦有些局促起来:“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你有没有发现……你这段话里,其实已经把和姜危桥之间的关系看得不那么单纯了?唐老板,你想过姜危桥和你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吗?”
老乙的问题如此单刀直入,让唐彦几乎无法闪躲。
他只能转移话题。
“……实际上我已经有人选了。”
老乙把圈子里有能力还不怕慈鑫还对唐彦有信心的投资人都筛了一圈,愣是没找到合适的对象。
“这事儿也不容易,慈鑫餐饮l的情况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况且这会儿投你,多少有点跟慈鑫作对的意思吧?谁愿意蹚这摊浑水?”老乙问,“连我都不认识。”
唐彦笑了笑:“嗯……一个勉强算是朋友的人吧。”
裴文杰的名片,在张北酒庄就被姜危桥抢去了,一直没给他。
今天姜危桥又没来迷踪,说是有事出去了,于是唐彦只好给他打电话。
姜危桥一口回绝:【不行。】
唐彦毫不奇怪:【为什么不行?】
【他那个人名声差,就是个玩咖。你要是去找他,万一他要你这样那样,那样这样,你能同意吗?】
【你想太多了。】
【你找他不如找我,我难道没钱吗?】
唐彦叹气:【……这不一样。】
姜危桥:【这怎么就不一样了。你现在需要一个人给你花钱,但是你不想要我给你花钱,你只想让裴文杰给你花钱,你——】
唐彦承认:【他比你有钱。】
【你变了,你嫌贫爱富。】姜危桥控诉。
【在投资的环节,我确实会嫌贫爱富。】唐彦说。
电话被挂断了。
唐彦愣了一下。
老乙摇头:“哟,被挂电话了。哎呀我的天……今天是唐总您生日吧?姜危桥就挂了你电话?”
唐彦沉默了一会儿:“嗯。”
“啧啧啧,姜危桥这个憨憨。他是不是忘了你过生日了?”老乙说。
唐彦又沉默了片刻:“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生日了。”
自从那场车祸后,他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过了片刻,姜危桥的微信弹了出来,唐彦打开,里面是裴文杰的名片照片,接着一个电话号码发了过来。是裴文杰的电话号码。
挂了唐彦的电话,姜危桥气鼓鼓的转身在车上一阵乱翻。
二饼等人看着他在一个角落里拽出了裴文杰那张皱巴巴的名片。姜危桥掏出自己那张韶华娱乐会所的纸迷金醉金光闪闪的名片,跟裴文杰的摆在一起,语气危险地问车里的众人:“我和他的名片哪个上档次?”
“他……”二饼带来的律师刚要开口就被二饼压住了脑袋,被迫改口,“他、他的名片怎么比得上姜哥的名片?叫什么,裴……文杰?给您提鞋都不配呢。”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按照唐彦的嘱咐,给裴文杰的名片拍了个照微信发给了唐彦,还生怕唐彦自己记电话麻烦,又给他把裴文杰的电话打出来发过去。
众人:……
姜危桥心情舒爽,对律师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你这个律师很会说话,不知道在哪家律所高就?”
律师看了一眼二饼:“以前跟亮哥混的,现在……现在还是跟亮哥混。”
“我已经金盆洗手了。”二饼面无表情地提醒他。
“哦对对。”律师连忙改口,“现在自己混,和亮哥无关。”
二饼:“……你这个转折也太生硬了吧?”
此时他们正在帝都天河监狱外等候,又过了十来分钟,到了约定的探望时间,姜危桥带着律师下了车,进了监狱,递交了证件和材料,就被提前联系好的狱警接了进去,找了个探视单间。
很快的玻璃那一侧的另外一扇门打开,项刚就被狱警领了进来。
他头发剃光了,只有寸长,面容看起来有些凶悍,进来也不坐下,看看两个人,发现都是生面孔,很警惕。
律师先开口:“项先生,这位是姜先生,我是他的律师。”
“你们想干什么?”
“电话里跟你说得很清楚。”姜危桥道,“我想供养你的女儿出国读书。”
项刚狐疑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无缘无故就要供我女儿读书?”
姜危桥耸耸肩膀:“你应该懂我说什么?一笔交易。”
项刚警惕起来:“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要问问唐越彬去。狱警,报告,我们聊完了。”
狱警呵斥:“坐好!”
姜危桥笑了:“我可什么信息也没透露,你怎么就联系到了别人身上?唐越彬……这名字好耳熟呀。”
律师接腔:“慈鑫的唐越彬总裁,分管慈鑫很多业务。”
“好奇怪,慈鑫的唐总,怎么和你一个卡车司机有关系呢?”他质问项刚。
项刚自知失言,脸色有些难看,愤愤坐下,盯着姜危桥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一笔交易,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关于当年那场车祸的真相,我供养你女儿出国读书,不止如此,你的家人还可以作为陪读一起出国。”
“我该说的四年前就交代了。我那天喝酒喝多了,酒驾。这就是真相。”
姜危桥笑了笑:“我猜当年唐越彬盯上你,是因为你曾经所在的货运公司是慈鑫一个长期合作方,他挑中你,原因特别简单,因为你曾经就有偷窃的前科。后来又年龄大了,有家有口,比起什么也没有的人,你有更多顾虑,很容易被他拿捏。妻子有病,等待肝脏移植多年,就在车祸一年后到了器官捐赠。女儿成绩平平,后来考高中的时候,却因为某次竞赛成绩优异,破格了某重点高中。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你入狱后,那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无人关心后续的事情。”
项刚瞪他:“你胡说什么?”
“唐越彬一定曾经找你面谈过。”姜危桥侃侃而谈,好像这些事情就发生在他眼前,“他宽慰过你。告诉你有前科的人就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连跑长途拿的提成都没有别人高。甚至给了你一笔钱,应急的钱。你没想到受到这样的人的理解和垂青,特别感动。然后一步一步就进了他的圈套。”
项刚有些不安起来,他想站起来想说这样子的问询是不合规的,可是狱警不为所动,似乎没有听见姜危桥说出来的话。
“于是某一个晚上,唐越彬又约了你出来,在一个没有人会怀疑的地方……甚至就是在货运公司的某个房间里。他对你推心置腹,他说他必须要除掉一个人。只要你帮了他,你家里所有的一切问题他都会帮你解决。”姜危桥看着他,“而你要做的,不过就是喝足够的酒,然后开车冲出去,事后在监狱里守口如瓶就好了。你早有预感,你查过了,交通肇事死一个人,也就判几年。你又不是没蹲过监狱,再蹲个三四年,妻子的命就能保住、女儿的未来也能有所期盼。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就在那个晚上你们一拍即合。”
项刚还能保持一定的平静,他咬着牙冷笑了一声,“别瞎推测了。没有证据的脏水不要乱泼。我就是喝醉了,出了车祸而已。”
“你是喝醉了,那天晚上,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会在那个时间点在那个路口出现,因为他们从唐正初的府邸出来时闹得很大,而他们必须赶往生日宴会现场。你给自己买了两瓶茅台,一顿猛灌。然后踩着油门就冲了出去。唯一你失算的是,唐越彬连你都骗了。车上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你要在监狱里待七年,可是你就算愤怒也不敢乱说。唐越彬现在掌握着你的妻女,他可以要人杀阮尚霖和唐诗岚,当然可以找人把你妻女安排得明明白白。”
“唐越彬有没有说过他为什么想杀阮尚霖?”姜危桥突然问。
项刚愣了愣。
“他没说过对不对?”姜危桥道,“你还记得当时阮尚霖绯闻事件闹得轰轰烈烈吧?当时里面的主角之一,神秘的孕妇,其实就是唐越彬的情人,孩子……也是唐越彬的。”
“你说得话有证据吗?”项刚惨白着脸问他,“没有对吗?”
姜危桥笑了笑:“你这是在监狱待久了,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吧?”
“什么意思?”项刚问。
“项先生还不知道吗?”律师恰到好处地插话,“他的这个情人,已经找到了。并且愿意出面指认他为孩子的父亲,且策划了阮尚霖唐诗岚夫妇车祸一案。根据她的指认,检察院已经准备把这个按键发挥公安局重启调查。”
项刚听完脸色已经发灰:“胡、胡说!是我酒驾!就这么简单,我酒后肇事!”
“看来你也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啊。也对,酒后肇事才判几年。如果我刚才所有的推测都是真的……那就是唐越彬作为雇主买凶杀人。律师,你给他解释下,在刑法里,买凶杀人的凶手怎么量刑?”
“刑法没有买凶杀人罪,买凶杀人其实只是故意杀人罪的一种表现形式。被雇得实施杀人行为的人既是故意杀人罪的主体,又是雇凶人的杀人工具。从刑法上来讲,雇凶人与行凶人都是故意杀人罪的主体。”律师这个时候显得敦厚可靠,看着项刚的眼睛真挚地说,“虽然刑法中也有规定故意杀人罪会根据情节恶劣程度来进行量刑。但是从过往案例可以肯定,买凶杀人绝对是死刑,因为主观恶意更大,对社会危害性也更大。很多案例在一审就已经判定为死刑。”
“当然,你也可以上诉,找找人脉妥妥关系,二审改判死缓还是有比较小的可能性的。未来在监狱积极表现,争取死缓变无期,无期变二十五年有期……出来也才六十八九岁。”姜危桥笑了笑,“你觉得以慈鑫的财力和资源会不会找最好的律师,甚至不惜疏通关系,把你钉死在绞刑架上呢?”
项刚再也没有刚进来的淡定了。
他瘫在座位上,嘴里反复念叨:“我是酒驾,是酒驾。你们、你们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你敢保证吗?”姜危桥问,“你真的敢保证四年前你们滴水不漏?每一次的见面都没有人见到?你的记忆不会遗漏什么吗?”
项刚崩溃了,他大喊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还是我刚才说的话,做个交易。”姜危桥道,“我安顿你的家人,让他们避免被唐越彬操控。你告诉我真相,未来上了法庭,你也能得到态度积极的评价,争取减刑。”
“你……说的是真的?”项刚问,“真的吗?”
“当然。”
项刚内心还在激烈挣扎。
姜危桥看他这个样子,站起来说:“我时间宝贵,特地来一趟给你个机会你还不争取。过两天案件重启了,你就是嫌疑人,怎么积极自首什么的都没用了。走吧,律师,咱们走了。”
两个人走到门口,项刚猛地站起来。
“等一下!”他说,“我同意!”
姜危桥看了律师一眼,坐了回去。
“说吧,听着呢。”
项刚也豁出去了,一咬牙道:“我有那天晚上唐越彬找我撞人的录音。”
“哦?”姜危桥来了兴趣,“你还有这个觉悟?”
“对,这事儿太大了,怕未来真的说不清,我琢磨了一下就带了录音笔。音频我传网盘里了,谁也不知道,唐越彬也不知道。”项刚说。
他看了看狱警。
“自己人,你说吧。”姜危桥道。
项刚也没仔细想为什么狱警会是自己人,只觉得姜危桥真的一手遮天啊,狱警都能成自己人。于是也没多想,把网盘帐号密码给了他。
律师在外面记了下来。
项刚又把唐越彬和他密谋的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总体来说和姜危桥推测得大差不差。
这事情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十拿九稳了。
走的时候姜危桥还不放心,叮嘱他:“到时候庭审,你戴罪立功,做个证人啊。”
“那是当然。”项刚说,“我一定积极争取宽大处理。”
等出了探望室,法院、检察院,还有公安机关都来了人,在外面等着。
姜危桥笑起来:“阵仗好大啊。怎么都来了。”
“因为这个事情太大。涉案人员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公安局的刑警廖远说,“怎么样,给你的时间,够不够项刚说实话?”
姜危桥把录音和记录在纸上的账户密码给他。
“都在这里了。”他说,“剩下的事情,就只能靠政府了。”
唐彦和裴文杰在幻跃的办公层聊完关于投资的部分,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六点钟。
于是裴文杰起身送他离开,等电梯的时候,裴文杰问他:“迷踪的菜……好吃吗?”
“下次有空你可以来尝尝看。毕竟你已经是我的投资人了。不少人很喜欢。”
裴文杰耸耸肩膀:“我对吃这件事……说实话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那你为什么投资我?”
“看人吧。”裴文杰道,“能从这么大的打击中恢复,还愿意做一些大事的人,想来未来的气运应该不会太差。”
“原来如此。”唐彦看了一眼时间:“我告辞了。”
“这么早?”裴文杰诧异,“不出去玩玩吗?”
“玩?”
“我有一家常去的酒吧,那边的年轻人都很热情。”裴文杰邀请他,“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富家公子,是他们最喜欢的对象……你应该放开一些,多散散心。”
唐彦哑然失笑:“不,我不去了。我得回家。”
“回家。”裴文杰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真羡慕有家可回的人。”
唐彦没说什么,只是再次笑了笑:“告辞。”
他从电梯里出来,大堂里有不少人都拿着手机在交头接耳,能认出他的人甚至会多看他几眼。这让唐彦有些困惑。
等轮椅驶出大门,熟悉的MPV早就在那里等待着他。
姜危桥靠在车门那里。
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怎么了?”唐彦直觉有事。
“你没看新闻?”
唐彦摇了摇头:“跟裴文杰聊合作,没来得及。”
姜危桥打开手机直播软件,慈鑫总部大楼外,正在有主播激动的直播:“各位,各位!这里是慈鑫总部,我正在慈鑫总部外面给大家直播。刚才唐越彬有警察把他铐走了。就在刚才。”
唐彦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看向姜危桥。
“唐越彬已经被刑事拘留。”姜危桥笑着对他说,“……彦彦哥,生日快乐。”

于是在唐越彬被捕后,唐彦第一次看到他,就是在这次的庭审上。
他身着裁剪草率的监狱服,上着镣铐,被法警押送进入简易法庭,坐在了被告人席位上,与庭审席上的公诉人遥遥相对。
这次开庭没有公开。
唐彦作为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列席。
开庭前姜危桥问:“要我推你到原告席吗?”
“不。”唐彦说,“这段路……我自己走。”
案情陈述环节结束,核实证据后,就进入了辩论环节。率先开始的是,公诉检察官与辩护律师之间不算激烈的拉扯。
证据确凿,事实恶劣。
几乎不会有悬念。
唐彦思考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情绪。
他应该是愤怒而憎恶的。
这四年来,他设想过无数次这一刻。
将凶手绳之以法。
可是实际上在这一刻,当他知道唐越彬就是这个凶手后,感觉最多的是荒唐。
“唐先生。”公诉人他旁边小声提醒,“审判长要求你发言。”
唐彦回神,轻声说:“好。”
然后他抬头,看向被告席上的唐越彬,这时候的唐越彬看起来有些苍老和惶恐,与平时西装革履的他多有不同。
“在我的记忆中,二舅唐越彬是个很儒雅温和的人。我的家庭并不被外公外婆还有各位舅舅认可。但是只有唐越彬,在我父母结婚的时候积极站出来支持,在我父亲进入慈鑫工作后,也给予了很多帮助。带着他学做生意,学做管理,搞企业,手把手地教。连我父亲都说,唐越彬帮了他很多,是他半个师傅。我父亲,竭尽全力,也回报了这份帮助。
“在唐越彬被刑拘后,我受到了来自被告律师的请求,希望获得谅解,以便在庭审的时候可以从轻量刑。理由是,他曾帮助过我父母很多,对于车祸中我父母致死,我残疾的事情,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早就有了悔意……而我们终究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不应该这样赶尽杀绝。他的请求很卑微,只要活着,活着就行,无期,甚至是死缓,都可以。我拒绝了这个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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