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 by作者:寒鸦/梅八叉
佚名  发于:2023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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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转移了视线,一直盯着唐彦看,过了好一会儿,唐彦回头的时候,就瞧见姜危桥在看他,愣了一下。
“在想什么?”姜危桥问。
“在想那场车祸。”唐彦叹了口气,脑子里浮现当时的一些情形。
那天应该是集中了所有不好的东西在一起。
那天他生日,本来准备邀请姜危桥出席生日会的他确认了姜危桥并不爱他,整个人的状态都非常糟糕。
前一天就有娱记爆出了他父亲与某个怀孕女性出入宾馆举止亲昵的照片,在这一天早晨冲上了热搜。
父亲因此被大舅紧急叫去家中问话,本应该各自去会场的父子两人于是一起去了唐正初府邸,不出意料父亲受到了大舅的斥责,甚至要求他净身出户。
两个人心神不宁地上了车,又在迷踪接上了状态不怎么好的唐诗岚。
开始只是沟通。
但是很快这种沟通成了争执,进而变成争吵。
父亲说:“你要相信我。”
母亲说:“我信任你,可是公众不信任。”
唐彦在后排说了一句:“你们不要争了,好吗?今天我过生日。”
然后是巨大的冲击,每一根骨骼都被移位,碎玻璃像是针一样的刺穿每一寸皮肤,痛苦在一瞬间产生又被身体自身的应激机制压抑了下去。
接着再醒来……一切都变了。
就好像是命中注定,阴云压抑的那一天,终究会发生些什么。
唐彦说完后,沉默了下来,他看着远方,又似乎什么也没看,沉浸在了那段记忆中,反复轮回,成了走不出去的克莱因瓶。
车上的人都安静了。
过了片刻,姜危桥才打破这片安静:“之前只在媒体上看过一些报道,这是第一次听你说起详细的经过。”
“我一直怀疑,安排车祸的人是大舅。”唐彦道,“毕竟他那么像外婆,冷酷不近人情,对慈鑫如此看重。母亲去世,直接抹去了一个继承人,他的获益最大。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他。他更像是一个不知道怎么表达爱意的中国式家长。”
“那就剩下唐越彬和唐俊华了。”姜危桥说。
“是啊。”唐彦叹了口气,“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在想是不是我想多了,可能没有这么回事。可能真的只是一场车祸。也许我坚持我父亲没有背叛我的母亲也是个笑话,也许这就是真的,只是他不承认。”
“我不认同。”姜危桥说,“你作为他们的孩子,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也是对这件事情最了解的人呢。你的直觉,可能才是真相。”
“你说得对。”唐彦对姜危桥笑了笑,停顿了一会儿,他忽然又说,“姜危桥,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吃过的那碗板面吗?”
“怎么能不记得?”
“我想做迷踪。”唐彦说。
“好。”姜危桥道,“我们一起做迷踪。”
“如果想做好迷踪,就不能仅仅只做迷踪。”唐彦说,“我想走得更远一点,餐饮业要走得更远一些,能吃得起迷踪的也不过那么一小撮人,料理不应该是永远是高高在上的。我想给更多的人提供饭桌上的服务。做连锁餐厅、做中央厨房,让业变得可以复制,降低成本。要做大家都能吃得起的美食。”
侃侃而谈的唐彦如此迷人,姜危桥好像看到曾经的他,贪婪地瞧着,目不转睛。
“是个宽广的蓝图。”他说。
“再远一些我还没想好,也许由餐饮开始,往综合体的方向走,做国内的连锁综合体,从而得到获客渠道,不再被商业地产商拿捏咽喉。”
“这是你想做的事情吗?”姜危桥问他。
“是的,我想试一试。”说完这个话,唐彦便似乎下定了决心,他继续去看窗外。
姜危桥想接他的话。
他想问:“你的这个未来里,有我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脸没皮的他突然没有勇气开口。
于是他就只能这么看着唐彦。
车已经出了八达岭。
远处闪烁的灯光就是帝都。
路灯的光从车窗微微泄露进来,为他勾勒出一种朦胧的光边,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柔和且圣洁。
姜危桥忽然想到了那首叫做《断章》的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唐彦于他,何尝不是一场曾经异常真实又被他荒诞错过的美梦?

迷踪的财务总算是整理好了。
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账目算了个一清二楚,老乙整个人累瘦了一大圈,到后半程都想撂挑子不干了,还是在姜危桥继续给他涨房租的威胁下这才坚持着把活儿做完。
账目清晰,一一对应,不光是这四年来的情况,还有十来年的账,大大小小都给补上了。老乙还发挥了他作为高端财务人员的素质,综合迷踪的情况完成了详细的经营报告,对接下来迷踪要走的方向提供了切实可行的依据。
“感谢乙叔,要不是你,这个事情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有进展。”唐彦说,“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奖金、工资还有股份,我都同意。”
老乙想了半天,看了姜危桥一眼:“我也没别的要求……就,就给我把房租降了呗。”
“乙叔,您完全可以住到公司附近来。公司给您承担房租。”唐彦顿了顿。
“你不明白,我就想住那个小区。”老乙有些伤感地笑了笑,“我跟我老婆当年就在那个出租屋里结的婚。人老了,不想搬走。”
难怪姜危桥怎么给他涨房租他都不肯走,这事情上姜危桥有些不太地道。唐彦看了姜危桥一样,埋怨的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
“哎呀,你看你,跟Boss告我的状。”姜危桥说,“我是那么不厚道的人吗?呐呐呐,给你。”
他早准备好了一个文件袋塞到老乙怀里。
老乙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他住的那套出租屋的不动产证,一惊:“你这是?”
“算奖金。回头找个时间咱们去过户。行不行?”姜危桥笑眯眯地说。
“你把房子送我了?”老乙还在发呆。
几百万的房子说送就送?
“怎么跟个复读机一样。对,送你了。”姜危桥道,“最开始买的时候就打算送你的,但是我有个要求。”
“你说,什么要求我都同意。”老乙道。
姜危桥看了一眼唐彦,这次他没再称呼林涛的绰号,反而是很认真地说:“林先生,我希望你跟迷踪绑定。”
“我可以跟迷踪签订一个长期劳务合同。”林涛说。
“不是这种。我相信唐彦也希望是更深度的绑定。”
“是的,真正可靠的财务专家难寻。”唐彦把话题接过去,“因此我希望您成为迷踪……不,成为我的合伙人。不管您还有多少债务,又或者还有其他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我想请您出山。”
林涛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他笑得十分愉快。
“唐总,我已经出山了,托了姜危桥的‘福’,早就准备跟着您干下去了。”林涛上前握了握唐彦的手,“您的条件,我同意。”
关于迷踪财务团队的重建,林涛又提了些想法,但是总体上这个财务大后方终于算是尘埃落定。
唐彦忍不住松了口气。
等林涛走了,他去看姜危桥,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吧,BOSS。我对你从来没有遮掩。”姜危桥热情如火,还附送了一个飞吻。
“那我问你这四年来都做了什么,你会如实回答?”
“我那天都和你说了。”
“不,你没说。”唐彦道,“你只是告诉我车祸发生之后你做了什么,可是这样的回答本身就有逻辑漏洞。你积累一笔极其可观的财富,学了芬兰语,还自己开了一家娱乐会所,买下了我母亲心爱的古董家具,找到了林涛这样的财务大拿,在别人没有办法请动他的时候,甚至能让他甘心给我当了一段时间司机。”
他描述这些事,普通人可能拼尽全力都没有办法实现。
可是姜危桥却在短短四年内完成。
“是不是还有更多的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唐彦问他。
“你可以慢慢发掘。”姜危桥说。
“到底你这四年经历了什么。那天在酒庄你看似说了,可是其实你什么也没有说。”
“比如?”
“比如你哪里来的这些钱?”唐彦问他,“新兰亭?”
“我在新兰亭最大的金主就是你。你知道我赚多少。”
“那你的钱从哪里来?”
“有个投资人给了我一笔启动资金。”姜危桥犹豫了一下说,“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姓名。我做了不少生意,韶华娱乐会所是销金窟没错,但是这里面最赚钱的其实是古玩交易。当初为了寻找唐诗岚女士流落在各地的古董家具,这方面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中途也顺手买进卖出了一些古董玩意儿,其中有几件赚了不少钱。芬兰语也是那时候学的,不只是芬兰语,我英语和日语也都还可以,多好谈不上,聊个天谈个心还是可以的。”
姜危桥轻描淡写一段话,只揭露了他这四年来的一段小小经历,可是已经如此跌宕起伏。
“神秘的男人是不是很有吸引力。”姜危桥凑到他耳边问,“是不是被我吸引得神魂颠倒。”
唐彦:……
“我就是一本你还没有翻阅的书,每一页都写满了爱你的字眼。等待着你的探索,等待着你的抚摸。”他得寸进尺,抓着唐彦的手就按在自己的胸膛上,胸肌确实强健,但是那也抵挡不了他的风骚。
唐彦:……
“说出来,宝贝儿,你马上就能拥有我。”姜危桥的声音里充满了欲望,就差咬着他的耳朵摩挲了,再配上他那身穿着暴露的行头,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正经地方的正经人。
“……你少压着嗓子说话,烟嗓太多了真的很油腻。”唐彦真的忍不住了,劝他。
姜危桥愣了一下:“我油腻吗?”
唐彦点点头。
他回头问正进门的二饼:“我油腻吗?”
二饼耿直地说:“又油又腻。”
“……你这个月奖金没有了。”
“我又不归你管。”二饼跟他说,“唐总才是我老大。”
把姜危桥气得差点炸毛。
“什么事?”唐彦问二饼。
“是这样,楼下来了几个从分店来的食客,对咱们的菜色挑三拣四的,认为菜品质量下降。我打电话问了分店现任经理,那几个人前两天去分店吃饭就已经闹了一通,现在又来了总店。他们不肯走,说要见经理,我出面他们不认,非要见老大,还在闹。可能只能请您下去一趟了。”
二饼是个很稳重的人。
自从当了领班之后,把整个店面团队维持得很稳定,除了一些不好好做事的,大部分人都还算服他。
店里很多顾客的小摩擦都被他挡了下来,可以收连黄理全部分工作都兼任了。
如今为了几个客人特地来找唐彦,说明一定是他解决不了的情况。
放在以前,唐彦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会见,遇到这种问题,都会请黄理全出面。久而久之,很多人甚至误认为黄理全就是老板。
所以二饼也有些不太确定,看了看姜危桥,又补了一句:“要是您不方便,我再下去说说?”
“不,我去吧。”唐彦说,“这本来就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这会儿正是中午客流量高峰期。
唐彦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西装,从穿衣镜里确认自己的打扮得体,姜危桥在他身后问“紧张吗?”
“不紧张。”他说,然后补充,“是假的……其实挺紧张。你第一次去包厢卖酒的时候紧张吗?”
“紧张。还有点害怕。”姜危桥道,“做服务业,尤其是酒童,似乎就低人一等。进去包厢,他们有些人根本当我不存在,还有些人,用奇怪眼神打量我。”
“什么样的眼神?”
姜危桥想了想:“刻薄、鄙夷、厌恶、不耐烦……或者另有所图。”
“和我在公共场合的感觉类似。”唐彦说,“我在酒庄里时,就有这种感觉。”
“没事,习惯了就不紧张了。”
他有些好笑:“我以为你要安慰我,或者劝我回去,自己下去帮我解决。”
“我是可以,但是你不需要。”姜危桥道,“甚至这辈子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以帮你这么解决。可是你不是这么想的。”
“我想自己面对。既然都做好决定了,就应该去面对。”唐彦顿了顿问。
“是啊,所以我安慰不了你。”姜危桥道,“如果真的紧张,就去面对吧。”
“好。”
在电梯里下楼的时候,就已经隐约听见了争执声,像二饼说的,动静并不小。
他从电梯一出去,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转移看过来。
那些眼神甚至比在酒店里时更不加掩饰。
在酒庄时,他的身份是唐正初的外甥,没人敢轻视他。而现在,就算他再有钱,也不过是一个饭店老板,是需要对付费的客人负责的。
于是他感受到了这些不加遮掩地探究目光。
视线像是有了实体,妄图从他的外表、衣着,还有双腿上得到一些信息。
好奇、刻薄、鄙夷、幸灾乐祸……
有那么一刻,他确实很想退缩。
可是下一秒,他已经按了轮椅的前进键,从电梯里走出去,陌生的人群分开。
闹事的客人正在结账台处跟二饼争执。
“一顿饭要小一万,竟然这么难吃,我不管,马上把你们老板叫过来赔礼道歉!”
“我就是迷踪的老板。”唐彦说,“客人要见我?”

“我就是迷踪的老板。”唐彦说,“客人要见我?”
那几个人回头来看,年龄都不算小,大概是四十岁的中年人,穿着大褂子,手腕上戴个串,看起来多少都有些沧桑。
其中一个还略微有些秃顶。
如果说姜危桥的油腻是他故意作出来的。
那这几个人的油腻就是由内到外浑然天成的。
“你?”带头的秃顶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多少流露出不满意的神情,“你能是老板?”
“是我。”唐彦问二饼,“客人是哪个包厢的?”
“是立秋房的。”
“咱们回房间聊吧。”唐彦道,“这里人多。”
“呵,回去说?”秃顶双臂往胸前一抱,倨傲地说,“怎么地,做的饭菜难吃还不敢当着大家讲出来?是不好意思吗?”
这会儿是吃饭的高峰期,大厅人流逐渐聚集,秃顶这话一说出来,议论的人就变多了,这几个人不像是来吃饭的,倒像是存心来挑事儿。
“我建议还是回去讲。”姜危桥忽然一笑。
秃顶看他:“你又是哪位?”
“我是哪位不重要,重要的是解决问题对不对?无论是道歉……还是退钱,甚至是给赔偿。”姜危桥把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那大庭广众之下,当老板的都不能太服软吧?毕竟今天给你赔了钱,明天可就要给其他人赔偿的呢。”
他说完这话,秃顶顿时犹豫了起来。
再看姜危桥,笑吟吟的,好像没什么敌意,人畜无害。
秃顶想了想,说:“那、那就回包厢。”
唐彦把轮椅摇开一点:“您这边请。”
一行人进了包厢,那几个人往位置上一坐,就不客气道:“来吧,聊吧?打算怎么赔偿我们?”
姜危桥推着唐彦进来,就听到这话。
果然是来骗钱的。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给了底气,敢来迷踪骗钱。
“客人贵姓?”唐彦问。
秃头道:“免贵,姓王。王浪。这几个都是我兄弟。”
“王先生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也没什么特别不满意的,就是你们这个饭菜真的太难吃了。”王涛大大咧咧坐下来,拍桌子道,“你们那个分店,忽悠我充了一万块钱,一顿饭就吃了两千。难吃极了,我兄弟就说来总店吃了试试结果我们四个人吃饭,八千多一顿饭。你们那个菜都馊了,还吃出了头发,把我恶心坏了。”
饭菜里有没有头发,这事情说起来很难追究,但是食材坏没坏倒是可以立刻尝出来。唐彦瞥了一眼桌子,刚才上的菜都摆着,鲍鱼、佛跳墙、龙虾为主材的菜品都吃了个精光,并不像是“馊”了的样子。
剩下两道清淡一些的前菜被戳了几筷子。
唐彦到桌子前拿起餐具,舀了一勺松露蛋羹。
叹息一声。
即便他不想承认,可是……比起之前李心思时代的迷踪,如今的料理确实差了几个档次。
他放下餐具,说:“但是既然王先生对迷踪的菜品不满意,这顿饭菜就由我来支付,您之前充值的一万元也返还给您。耿亮,去给客人把卡里的钱都退回来。”
二饼答应了一声:“我现在就去。”
“怎么,这就完了?”王涛问。
“您还有什么意见?”
“再赔偿我十万块钱精神损失费。那根头发可不是白吃的。”王涛道,“我录了视频了,你们如果不给钱,我就发到网上去。”
王涛坐在那里,大有不给钱老子就闹得天翻地覆的意思。
唐彦愣了愣:“王先生,我们这边后厨对质量严格把关,不可能存在菜品出现馊了或者有头发的情况。您要这个补偿费,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过分吗?”王涛身后有个人开口说,“我吃了你那根头发现在还想吐呢。不给钱我们马上就出去闹。”
唐彦看看那个人,再看看王涛,逐渐明白了过来。
“所以你们是想来讹钱?”
“你什么意思,你说我们讹钱?”几个人嚷嚷起来,“我们是讹钱吗?是不是你该给的。”
“你们这个,也太拙劣了吧。”唐彦说,“这是勒索,我们有监控记录,可以直接请你们去警局。”
“你叫警察来看看。信不信警察来之前我把你这一饭店客人都闹得吃不下饭?”王涛再也不装了,哼了一声,“你可以想办法整我们。生意也给你弄臭了。为了十万块值当吗?”
唐彦皱眉,还要与理据争,就被按住了肩膀。
他侧抬头,就瞧见姜危桥冲他眨了眨眼,然后问王涛:“你拜哪个码头的,大哥是谁?”
王涛愣了一下:“你还懂这个?”
“看着像是老油条,作风很青涩嘛。”姜危桥点评,“最近还敢跑来迷踪找事儿的,怕不是刚下海的愣头青?”
唐彦都没听懂他说什么,可是对面的王涛明显不安了起来,连坐姿都收了一些。
“你、你谁啊?”他问。
“我是谁不重要。”姜危桥说,“重要的是你们要有麻烦了,大麻烦。”
“你什么意思?”
“懂事儿的就赶紧给你们大哥打个电话。”姜危桥道,“迟了就晚了。”
王涛愣了好半晌,他才将信将疑地站起来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出去。拨号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可是接通了电话,气焰就瞬间消失了。
然后给对面小声嘟囔了几句。
接着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串高声怒骂。
王涛愣了:“哥,可是我就是……”
接着又是一串怒骂。
然后挂了电话。
王涛脸都白了,回头跟几个哥们儿说:“大哥让我们等着,他亲自过来。”
于是几个人面面相觑,干等了二十分钟,气氛实在有些尴尬,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一个穿着黑色大褂,头更秃的中年人快步进来。
王涛等人连忙站起来喊“大哥”。
黑大褂给了王涛脑壳子一下:“你他妈行啊,跑来这里威风。”
王涛捂着脑门子委屈坏了:“大哥你怎么不给我撑腰啊!”
“快他妈给姜先生道歉!还有唐老板。还有你们几个瘪犊子。”黑大褂又给了他一下,“还撑腰,你知道这是谁吗?!”
王涛等人哭丧着脸鞠躬:“对、对不起。”
黑大褂黑脸一变,充满了谄媚,从怀里掏出包软中华来,给姜危桥递烟:“姜先生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新收小弟不懂事。”
姜危桥婉拒:“你们道上的事儿我不懂,这事儿你跟他好好解释。”
他回手一指,二饼正好从外面进来。
黑大褂一愣:“耿哥?您、您在这儿呢。”
平时和和气气的二饼打量了一圈,笑了一声:“啊,原来是你的人?”
黑大褂一抖。
“耿哥,这事儿我真不知情啊!我早就招呼了,谁也不能来迷踪惹事儿的!”黑大褂快哭了,“他们几个新来的,我也不知道他们这么蠢!说谁挑拨你们来的!”
黑大褂又狠狠踹了王涛一脚,王涛膝盖一软扑通就直接跪下了:“是、是黄理全。他说这边好讹钱,老板怕事儿,一讹一个准。我们就来了……我也是猪油蒙心了。”
说着还给二饼磕头。
二饼补了一脚,不耐烦道:“给我磕什么头,给老板道歉!”
王涛又去跪唐彦。
“磕头是要折寿吗?”姜危桥批评二饼,“说了你们这些道上的毛病少带出来。”
二饼:“哦对对,忘了。那怎么办?要不……”
他抹了抹脖子。
王涛“哇”地哭了出来,磕得更卖力了:“不要啊!大哥,饶命啊!我有眼无珠!我不知天高地厚!我、我给迷踪再冲一万……不!五万会员卡。”
“我觉得这个逻辑还算成立。”姜危桥点头。
唐彦:……
“光这样还不够。”姜危桥还有点不满意。
“您说!要干什么,上刀山下火海只要留我一命!”王涛哭得稀里哗啦。
“文明社会有文明人的办法。”姜危桥道,“送警察局。把黄理全供出来,一劳永逸。”
最终的结果是黑大褂纠送他的小弟去了警察局。
二饼兢兢业业地去当他的领班了。
姜危桥哼着歌,心情不错地推着唐彦上了楼。
“二饼……我是说耿亮,什么来历?”唐彦问。
“他啊。”姜危桥想想,“你就别打听了,反正金盆洗手了已经。只要他在,邪门歪道的遇见迷踪都得绕着走。”
金盆洗手。
邪门歪道绕着走。
“你早就安排好了吧?”唐彦问他。
“什么?”
“重建迷踪的计划。”唐彦问。
“怎么可能。我对迷踪一点兴趣没有。”姜危桥说,“我只对你有兴趣,宝贝儿。”
唐彦感觉自己对他拙劣的调情已经免疫,完全可以无视这种障碍直接继续自己的话题。
“真的吗?绰号老乙的司机是财务大佬,绰号二饼的领班是道上大哥,我猜要不是孟沉不好惹你早就给他起绰号了对不对。所以说,小甲是个什么来历?”
姜危桥一脸无辜:“他谁也不是,就是个没拿到看护证的小看护。”

小甲一脸无辜:“我谁也不是,就是个还没拿到看护证的看护。”
他说这话的时候,老乙正把车开回了东山墅,唐彦刚坐着升降机落到平地上的时候,就听见小甲这么说。
关键是小甲表情的确很真。
他垂着头,垮着肩膀,沮丧地说:“我真的太没用了,考了一年多都没考下证来。哪里像姜哥,学霸一样。听说看了三天书就考下来了,呜呜呜呜……”
老乙乐喷了,问姜危桥:“你那证是假的吧?中关村找人做的?”
“你怎么瞎说呢?”姜危桥看他。
“这个官方学名叫康复治疗师,不是相关专业的也考不了,还得有工作经验。三天你能考下来吗?”老乙点了根烟,“我还不知道你小子满口跑火车?”
“我可真不是跑火车,我真有。”姜危桥从怀里掏出一个本本,打开来一看,左边印着“卫生专业技术资格”,下面盖着保障部和卫生部的印,右边写着姜危桥的名字和身份证号,下面写着康复医学治疗技术(初级),拿证日期就在年初。
老乙目瞪口呆。
“怎么样?”姜危桥骄傲。
“什么怎么样。正常人谁会把这种证随身带着啊?!”
“反正就是不要污蔑我。”姜危桥收了证,对老乙小甲挥了挥手,“你们可以下班了。”
临走的时候老乙恳切地对唐彦说:“老板,这种人你留着玩玩就好,最好把他始乱终弃。”
“你那房子还没办过户呢我收回来信不信?”姜危桥说。
老乙一脚油门就开着车带小甲走了。
姜危桥挺得意,回头问唐彦:“今晚吃什么?”
唐彦没忍住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克制,几乎无声,可是眼角已经带上了笑意,连嘴角都勾了起来,于是本身显得有些疏离的他,像是融化了一般,依稀露出了大学时的模样。
这样的唐彦,如今鲜少能够看见。
像什么呢?姜危桥想。
像是天光乍破时的湖水,从灰白色中挣脱出来,被涂抹上了鲜艳生动的色彩,让人瞧见了就心生喜悦,见到了就想据为己有。
姜危桥弯腰吻他。
这还不够,他按动了轮椅上的升降键,轮椅在他操控下把唐彦上半个身子托高,于是勉强能像彼时,唐彦还不曾残疾那时一样,面对面的亲吻。
“今晚吃什么?”他又问。
唐彦眼神潋滟,嘴唇被他一通亲吻得也有了血色:“你什么饭菜也不会做,何必来问吃什么?”
“那不一样。我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又或者干脆不出去了……”姜危桥啄了啄他的唇,“今晚吃你。”
有些什么事情,在张北酒庄里那一晚后,已经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这样的关系,却说不上来……距离似乎更近了一些。姜危桥得寸进尺,在没有人的地方说着各种各样让人发腻的情话。
“不,我可以——”唐彦已经警惕起来,刚要拒绝,下半句话已经在心怀不轨的某人亲吻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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