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往事 眼看着霁明和华康郡主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霁月觉得自己简直要在这椅子上坐不住了。 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儿? 看着毫无关系的两个人怎么总让人有种不可言说的联系? 霁月恨不得自己飞奔上前尾随在那两人身后看个明白,奈何他是坐在主座上的皇帝,多少也还要顾着舒太后和谢贵太妃两人之间的掐架情况,实在没有办法分身再去看那些个八卦。 突然之间,他灵机一动,朝边儿上一直站着随侍的夏全招了招手。 夏全走了过来,俯下身靠近霁月,只见霁月嘴巴张张合合说了些什么,紧接着他抬起身朝门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从大殿后门溜了出去。 从霁明站起身走出去的一刻开始,他就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在跟着他。 至于是谁在跟着他,听听脚步声他也能猜出来个一二。 顺着瀚海轩的外围走一段路,绕过一个小回廊,霁明来到了一处他熟悉又陌生的小花园。 小的时候,他把这个地方当作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毕竟这里人少,绝大多数人都会忽略这个地方,每当他有不开心的事情时总会跑到这里自己解闷儿。 在小花园中心的一个小亭子处负手站定,他也没转过身去看身后那个人一眼,只是说道:“郡主跟着我做什么?” 一路上一直小心翼翼的华康郡主先是一惊,复又松了口气,她走上前两步,望着霁明的背影,眼神复杂:“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不告而别?”霁明念出这四个字时语气颇有些玩味,“本王才刚刚回京,怎么就有不告而别这茬事儿了。” “你别装了!”华康郡主似是对霁明这种态度很是不满,她提高了些声音,“那时在澜溪镇,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霁明两根手指捻了捻,又收入袖中,半晌儿才说道:“郡主是记错人了吧?本王……未曾去过澜溪镇。” “你胡说!”霁明这话一出来,华康郡主似是更生气了,“一年前我随同兄长去西南边陲之地,路遇土匪与兄长走散,恰巧遇见了一个名叫齐明的人,出手相救,我和他一起在澜溪镇待了三天两晚,等我想要把他引荐给我的兄长时,这个人居然消失了,你说是为什么呢?庄王殿下。” 霁明轻轻笑了一下,悠悠开口道:“郡主这……听起来像是一个话本故事,内容还挺不错的,不过本王实在无心听这英雄救美的故事,郡主还是,同想听这故事的人讲去罢。” 华康郡主见话说到这份儿上,霁明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忍不住大叫一声:“霁明!” 被直呼姓名这事儿,霁明还是头一次遇见,他微微转过身,眼睛睁大了些:“郡主是想让来往的宫人都看见郡主这副模样吗?” 华康郡主登时蔫儿了下来,她整个人通红了脸,但眼神中仍透露着愤愤不平:“那还不是因为有些人明明相识,却非要当做不认识?” 霁明彻彻底底转回身,朝华康郡主的方向走了两步:“本王不大明白,就算本王与郡主之间曾经相识,可郡主难道不知道,太后娘娘以及你们舒氏一族和本王之间结怨颇深吗?” “这个我自然明白。”华康郡主面露不屑的表情,“可那又如何,那时姑姑和父亲他们长辈之间的事情,与我何干?” 听见这番言论,霁明不由暗含嘲讽轻笑一声道:“郡主真是天真,你们舒家与我为敌,难道郡主就不是舒家人了?若他日出现不可调和的利益纷争时,郡主也能置身事外?” 华康郡主反复捏着衣服袖口,过了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自然不会管他们之间那些事。” “怕是郡主本人也身不由己。” 华康郡主不欲与霁明在这件事情上绕来绕去浪费时间,她跳过话题,开门见山道:“所以你承认,那时在澜溪镇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你喽?”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霁明觉得再遮遮掩掩也没什么意思:“是我又如何?” “那日你为何不告而别?” “郡主是听不懂我的话么?”霁明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本王与舒氏想来不对付,遇见郡主本就意外,况且那日遇见土匪这样的意外之情,即使换个人我也会尽到救助之力,为何要告诉郡主我离开,或者去见你的兄长?” “兄长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华康郡主没忍住,提高了声音,紧接着又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声音又低了下来,“就算是你们之间有误会,看在你救了我的份儿上,兄长也会多多少少给个面子的。” “呵。”霁明的笑声满是不屑,“本王用得着令兄给面子不成?” “我不是那个意思……”华康郡主一脸焦急,她想和霁明解释清楚,但又想不好该如何措辞。 “郡主什么意思,本王也不想知道,但本王要提醒郡主一句,这里是皇宫大内,不是澜溪镇,我也不是什么齐明,所以还望郡主自持,不要做出什么惹得太后娘娘注意出格的事情才好。” 华康郡主脸上一阵红一阵绿的十分精彩,她手握成拳头,捏得紧紧的,仿佛想要一拳打在霁明身上才好。 “庄王殿下说话未免太过分了些吧?我想报答殿下的这份恩情,殿下不领情也就算了,何必还要冷嘲热讽一番让人不痛快?” “想要报恩便也不必了。”霁明又朝华康郡主走进了两步,一下之间,两人离得极近,他俯下身在华康郡主耳边说道,“只是恰巧遇见出手相救罢了,郡主大可不必冒着被太后娘娘发现的风险,追到此处一定要问个明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倘若一开始知道你是舒家的人,本王可能连救郡主的心都没有了。” 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华康郡主颈边,按理说天寒地冻,与人离得近会暖和一些,可此刻对于华康郡主来说,却仿佛整个人坠入冰窖。 霁明直起身子,面无表情与华康郡主擦肩而过,走出了三四步后,他停了下来,并未回身,只是盯着前方的蜿蜒小道说:“郡主想明白了就快些回去罢,免得太后娘娘再让宫人费劲找你。” 宴席快到结尾时,华康郡主才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了瀚海轩。 她这个样子,一眼就被舒太后看了个明明白白,舒太后并未说什么,直到回到康宁宫,才将自己的侄女叫到了暖阁。 “今日宴席过半的时候,你去了哪里?怎么去了如此之久?”舒太后手里拿着个话本子翻着看,没有抬眼看向华康郡主,只是把问题抛出去,等着对方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我嫌殿里热,就跑去外面吹风了姑姑……” “哦?”舒太后颇为闲适的翻了一页书册,“可哀家却听人说,你跟着庄王一起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华康郡主听见庄王二字,顿时慌了神,她本想能蒙混过关,却忘记了自家姑姑哪是如此好骗的人。 “我……我只是碰巧遇见了庄王。” “碰巧?哀家看着可不像是碰巧。”舒太后把手中的话本子给扔在了案几上,又抬头看向自家侄女,眼神里透露着不悦,“一前一后出了瀚海轩,又失魂落魄的回来?他跟你说了什么能让你一晚上神魂不安的,那可真是好大的能耐。” “真的没说什么姑姑。”华康郡主有些着急,她也知道姑姑与庄王不和,更怕因为自己私下偷偷去见庄王而惹得姑姑不快。 “罢了,谁没年轻过呢。”舒太后悠悠说着,“一年之前你兄长去西南之地处理官办商务,你非闹着要一起去,结果在那边一个镇子遇了土匪,被一好心人所救,其实所谓的好心人,便是现如今在你眼前的庄王吧?” “不……不是……我……”华康郡主下意识想反驳,可真实的事情,哪里留给她反驳的余地。 “所以说,那日庄王来哀家宫里请安,你一眼认了出来,便想追着他报恩?” 华康郡主沉默片刻,终是点点头:“侄女确实有想要报恩的心思。” “怎么个报恩法?” “侄女……”华康郡主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一般道,“侄女对庄王殿下一见钟情,想要用这辈子来报庄王大殿救命之恩。” 此话一说出口,整个暖阁中寂静万分,连呼吸声都变得微弱起来,也不知道就这样僵持了多久,舒太后的目光在自家侄女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几遍,而后突然用手狠狠拍了一下案几道:“看来真是哀家和你父兄把你给惯坏了,这样的话你竟然也感说得出口!” 华康郡主吓得一个哆嗦,但话既然已经出口,她又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侄女不懂,为何说不出口?侄女多多少少也明白我们舒氏和庄王之间的关系,若是因着侄女这件事,能消了庄王其他的心思,变做一家人不是更好吗?” “婼婼啊婼婼。”舒太后叫着华康郡主的闺名道,“哀家早说过了,你是要指给皇帝,做中宫皇后的人。” 作者有话说: 霁月:怎么吃瓜又吃到我自己头上?
夜色渐深,正值冬季,天寒地冻。 夏全正在狭长的宫道上快步走着,呼吸之间吐露出的白气,也像他带着风的步伐一样,跟着飘向空中。 在那个隐秘的皇宫一角,他将庄王和华康郡主之间的秘密听了个七七八八,饶是让他怎么想,他也想不到庄王和华康郡主这两人之间竟还有一番故事。 听够了墙角的他并没有急着回到瀚海轩,因为他深知此事说大也属实算不上什么大事,但要是说小,也绝对是足够让小皇帝听了感到惊讶的事情。 夏全一个人在外面原地打转思量了很久,等到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回到瀚海轩时,瀚海轩内只剩下善后的宫人们,而今日的那几位主角早就各回各的寝宫休息去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天寒地冻的黑夜里,他还要忍着冻提着个随时都能被风吹灭的灯笼,马不停蹄往小皇帝寝宫走去的原因。 寒风灌进狭长的宫道,夏全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脚下的步子比之刚才更快了一些。 突然之间,没等他看清,一个黑影横冲直撞地从宫道一侧的宫门处冲了出来,直直撞在了他的身上。 夏全一个踉跄,失去了平衡,整个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连带着手中的灯笼也被甩了出去,本就快要灭掉的烛火这下子彻底熄灭了下去。 “哎呀。” 撞倒夏全的人发出一声惊呼,听起来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天寒地冻,这下衣袍上又被地上的积雪染湿了大片,就算夏全平日里脾气再好,此时此刻也面露不悦道:“哪儿跑出来没规矩的?不知道若无大事,不可在宫里奔跑么?” 黑暗中的人影动了动,过了半晌儿才回道:“哎?是夏公公吗?实在不好意思,奴婢确实有急事儿,误撞了公公,还请下公公见谅。” 成日里和宫女太监打交道打多了的夏全一听对方的说话声,便觉得有些耳熟,他拍打着袍子手扶着地站了起来,又在黑暗中好好打量了一番,有些不确定的问:“你是华康郡主身边的小岚?” “正是正是。”黑暗中的小岚虚扶了夏全一把,“实在对不住夏公公,郡主刚才和太后娘娘拌了两句嘴跑了出去,这大晚上的,奴婢得赶紧找到郡主才行。” 联想到家宴时华康郡主和庄王之间的事情,夏全顿时敏感起来,他故作“明白”状,又颇为好心般的询问道:“郡主这又是怎么和太后娘娘拌嘴了?这天寒地冻的,要不我和你一起寻一寻郡主吧?” 小岚摆了摆手:“不劳夏公公这么麻烦,郡主每次心情不好去的都是那些个地方,奴婢一找一个准儿。” 话说到这儿,小岚顿了一下,似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不要同夏全说,只是她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奴婢知道夏公公是自己人,便也和公公提前透个底儿,太后娘娘是打算把郡主嫁给陛下的,郡主大抵是害羞,又不想离家,这才和太后娘娘闹了起来。” 若是说今晚得知华康郡主和庄王之间的事情,已然让夏全吃了一惊,那么此时此刻从小岚口中听到的这件事,无疑让他的下巴直接惊的掉了下来。 其实若单单拿出太后娘娘先把华康郡主嫁给小皇帝这件事情来说,他也觉得合情合理,毕竟太后娘娘迟早要归政于皇帝,那么选一个本家嫡系的女孩做皇后,就是再好不过可以保证舒氏一族在权力中心做棵常青树的方法了。 但前有华康郡主和庄王不为人知的往事,后又有太后娘娘要将华康郡主赐婚给皇帝,这两件事加起来,要是皇宫里多几个人知道,怕是可以当成几年都聊不完的谈资。 听到这里,夏全再也无心帮小岚找什么华康郡主了,他拱了拱手,还算镇定道:“既然小岚姑娘还有急事在身,我便不在这里多打搅姑娘了,这积雪未化,小岚姑娘去寻郡主的时候要多加小心。” “多谢夏公公。” 夏全抵达皇帝寝宫时,霁月正在寝宫内拿着一本书册乱转着。 见到夏全进来行礼,霁月忙将书册随手扔到一边,大殿里的宫人早已经全被他支了出去。 “免礼。”没等夏全开口说话,霁月便急不可耐挥了挥手,“怎么说?庄王和那华康郡主之间确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夏全被小皇帝迫切的语气给问的愣了一下,而后才又反应过来说道:“陛下切莫着急,容奴才给您细说。” 待夏全将庄王与华康郡主之间那一番话重复了个七七八八,霁月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朕就说,看着他们两人之间的感觉就不对劲,尤其是华康那小丫头,眼神藏都藏不住,没想到他们二人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出故事。” 夏全看着霁月激动的神色颇为无语,他暗暗想着,若是要让这小皇帝知道后半段发生的故事,他们这位皇帝陛下怕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一脸激动了。 “陛下。”想到这里,夏全打断了霁月的喋喋不休,“奴才今晚在来的路上还碰见了华康郡主身边的女侍。” “嗯?”正处于兴奋中的霁月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是那女侍也知道她家主子和庄王之间的一些故事?” “这倒不是,奴才听的是另一张事情。”只见夏全不紧不慢回答道,“听郡主身边的女侍说,太后娘娘有意将郡主嫁给陛下做皇后。” 听见这句话的霁月仿佛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他还乐呵呵着准备接话,转念一想又感觉到哪里不对,直到他口中絮絮叨叨重复了一遍夏全说出来的话,这才掉了下巴:“什么?你说太后要将华康那小丫头指给我?” 夏全努力憋着笑,他微微低头,仿佛不敢直视霁月一般:“确实如此,这是华康郡主身边的女侍亲口告诉奴才的,好像为了这事儿,郡主还同太后娘娘拌了嘴,大晚上跑出了康宁宫。” 霁月属实没想到本来只是想凑个热闹看看庄王和华康郡主之间究竟有些什么,没想到这热闹凑着凑着,竟然凑到了自己身上。 “这样联想起来,也难怪华康那小丫头听见要指婚给我会同太后她老人家拌嘴。”冷静了片刻后,霁月说道。 “依奴才看,华康郡主对庄王殿下是有些情意在的,不过庄王殿下那里……奴才倒是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么?”霁月头疼不已,“这天天过得怎么像是画本子里的主角儿一样。” 夏全在一旁听着,低低笑着。 “好了,时辰不早了,朕也该歇息了,明儿和后日还有一堆事情要做。” 夏全闻言走上前,服侍着霁月脱下外袍,换上寝衣。 “对了,大年初一接受外臣们的朝贺,你明儿一早给兰府递封信过去,就说朕请兰夫人进宫陪陪太后,另外,叫定安一定要跟着一起来。” “奴才知道了。” 庄王和华康郡主以及华康郡主同自己之间的事情,被霁月藏在心里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憋到大年初一,一大早接受完外臣朝拜,又御赐下去了一些东西,霁月迫不及待跑去了上书房的暖阁。 进暖阁时,兰亭早已等候在殿内,看见霁月就这么风风火火的进来,他不紧不慢行了个礼道:“拜见陛下圣安。” 霁月脱去外面的披风,随意挥挥手示意兰亭不必拘礼,待两人一前一后坐下,他急不可耐说道:“朕这几天遇见了些大事儿。” 兰亭闻言眉头一挑:“敢问陛下是何等大事?让陛下能如此着急召臣进宫。” 此时暖阁内只有霁月,兰亭以及夏全三人,他看了一眼夏全,压着声音说道:“太后的亲侄女华康郡主和我那位大哥庄王之间有一些纠葛。” “哦?太后娘娘的侄女和庄王殿下之间……”一时间兰亭对这两个人背后的关系势力做了一番梳理,而后不确定的说道,“敢问陛下,他们二人之间能有什么纠葛?” 霁月有些激动,也顾不得什么帝王形象,直接拍了一下大腿:“他们二人在西南的时候见过。” “在西南时见过?” 霁月又看了眼边儿上的夏全,示意夏全将昨晚两人之间的对话再重现一遍。 等夏全讲完了所听到的内容,兰亭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这么说来,太后一党的郡主爱慕上了北党堪称首领人物的庄王殿下?”兰亭紧促着眉头说出了这句既是疑问又非常肯定的结论。 “确是如此,朕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两边势力斗争这么激烈,居然在这中间有人搭起了感情这条线。” “既然如此,那陛下岂不是有好戏看了?”兰亭笑着说道。 “朕是想看戏,关键这事儿接下来的走向,让朕没法这么悠闲的看戏下去。” 兰亭笑意盈盈看着霁月想说又想卖关子的表情,顺从的说道:“还有什么事儿引得陛下能如此烦心?” “太后要将华康郡主指给我做皇后。”
第29章 急报 兰亭自诩活了这么大,很少有失态的时候,可当听见小皇帝那句“华康郡主要当皇后”的话时,他刚端起茶盏的手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有些烫的茶水漫了出来,洒在了他的手背上。 还是夏全眼疾手快接过了茶盏,兰亭小声道了谢,掏出一块手帕擦去了手背上的水渍,稳了稳才开口道:“太后娘娘她……要将郡主许给陛下做皇后?” “千真万确。”霁月觉得兰亭听见这事儿反应和他一样大,不知怎么着便松了一口气,“可朕一直将华康那小丫头当妹妹看,暂且不提这小丫头到底是不是爱慕我那大哥,就我自己都过不了把妹子变妻子这一关。” “可若是太后娘娘执意如此,陛下怕是也没什么旁的方法阻止吧?” “所以说!”霁月有些激动的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朕这不就召来定安你,让你想想有什么好的法子解决这桩事情。” “……” 兰亭沉默了一下,这是皇家私事,他能想出什么好的法子来? 看着哑口无言半晌儿的兰亭,霁月便知道,这次就算是人人夸赞聪明的兰定安也救不了他这个可怜人了。 想到此处,霁月面带失落,甚至露出一些可怜状,低声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以往的霁月总是没有事情恨不得搞出些事情来,眼下露出一副可怜状来,倒让兰亭不太习惯。 不过不习惯归不习惯,兰亭倒也心生一丝怜悯,觉得这小皇帝命实在太苦了。 “陛下这样想想,便是太后娘娘不将华康郡主许配给您,也会有别的郡主嫁与您做皇后。近来朝堂几股势力纷争越来越多,庄王殿下归京,原本一直处于下风的北党自然风光了起来,太后娘娘若想要把持着权力,就必然会将舒氏的女子嫁一个进宫来立为皇后。” “为何?”霁月有些摸不清头脑,歪着头问道。 “北党起势,于太后娘娘而言自是不好,可陛下别忘了,朝廷不止后党和北党两派,还有支持您的那些大臣们,这个节骨眼上,这些老臣们站在谁那边,谁自然就会手握胜算。” “所以说,太后她老人家将华康那丫头嫁给我,是在向这些老臣们示好?” “大抵可以这么说。”兰亭肯定的点点头,“如今后党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而支持陛下的老臣们虽说多年来韬光养晦,究竟也没有了当年的风光,如此一来,太后娘娘想要稳固自己的权力,将后党内部不和的声音压下去,再击败北党,就需要这些老臣们的支持,而在官场混迹了一辈子的老臣们自己也清楚,凭他们的一己之力,目前做不到全然能保全陛下,这样一来……” 霁月不等兰亭把话说完便接话道:“这样一来,华康就成为了太后和那些老臣们的交换筹码,有了华康稳坐中宫,太后就不用担心手中的权力会丢了去,而拥护朕的那些老臣们,也能暂时松口气,让朕不至于被庄王替代坐了这皇位。” “确是如此,所以说,若是太后娘娘真存了将郡主嫁给陛下的心,陛下这婚事,怕是非此不可了。” 霁月的表情有些痛苦,平日里虽说不规矩的多了些,却也是在旁人面前或多或少端着些架子的,现下他再也不想顾着那么多,只是抬起手狠狠揉着额角:“这都是些设么事儿?!这皇帝朕不当也罢!” 兰亭失笑:“陛下这孩子气又起来了。” 霁月恨恨的抬起头,没好气地说道:“若是你父母给你安排一桩不合心意的婚事,你会如何?难不成坦然面对?一辈子和自己压根儿不喜欢的人待在一起?” 兰亭思考了一下,微微笑着说:“臣此生大概不会遇到如此棘手的问题,若是没有遇见心爱之人,臣就是终身不娶,想必臣的父母也不会说臣些什么。” 霁月正是头大,兰亭还有闲情逸致往这小皇帝身上火上浇油,引得霁月好不耐烦的挥挥手。 “不过话说回来,陛下往后的日子,怕是不止华康郡主一人。” “什么?”霁月眼神里充满惊恐,“除了华康那小丫头还会有谁?” “自然是前朝许多权臣的女眷们。” 霁月泄了气一般,一脸的生无可恋:“朝堂争斗干那些女眷们什么事儿?还要一个个巴巴的给朕送过来。” “陛下试想一下,天底下有什么事情不是图一个利字?只不过每个人追求的利不同而已。但大多数人追求的利,无非就是在陛下之下的权力,若要想这权力稳固掌握在自己和整个家族手里,最好的办法就是当陛下的姻亲,就如同当年的舒氏一样,将太后娘娘嫁了进来,这么些年来,大梁有一半的权力,都掌握在舒氏一族手中。” 霁月眼瞧着兰亭淡淡笑着谈那劳什子“利”和“权力”,心底里突然冒出一串声音。 那你呢?你辅佐朕又是图了什么利? 霁月虽这样想着,可话到嘴边变成了不着边儿的:“幸亏你们兰家嫡支就你一个孩子,若是你要有个妹子,他日等太后还政于朕了,朕岂不是还要再封个兰贵妃出来?” 兰亭听着小皇帝不着边际的话,属实觉得有些好笑,他拱了拱手说道:“臣谢陛下赏识,但臣家中并不善于此道,陛下也用不着想封什么兰贵妃了。” 这时的霁月仿佛哪根筋搭错一般,话说到了这里本就可以结束这不着边际的话题,可他偏偏鬼使神差又多嘴说了句:“没有妹子也不打紧,若是你们兰家不介意,朕将你封个兰贵妃也未尝不可。” 这话说出来,霁月的脑子才转了过来,他简直想要咬舌自尽。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封兰定安为贵妃?他自己简直疯了吧!都怪那些个话本子,小时候先生说的果然没错,话本子这种东西得少看,不然净看些有的没的,把他整个人都给带偏了。 此时与霁月对坐的兰亭心中大感诧异,他反反复复想着小皇帝平日里的举动做派,觉得小皇帝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断袖”的癖好。 难得的,兰亭接不上话,让气氛变得如此尴尬的霁月责无旁贷的随便扯了个话题,试图将刚才自己没过脑子的举动给抹去。 “不过话说回来,华康那小丫头不是爱慕我大哥吗?若是我大哥同样也爱慕华康的话,保不准儿朕不就不用和这小丫头片子大婚了!” 兰亭抬手拿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茶水,顺便遮住了唇边的笑意:“陛下觉得这可能吗?郡主就算不嫁给您,也绝不可能嫁给庄王殿下,贵太妃与太后娘娘之间的事情臣略有耳闻,就算太后娘娘同意了,贵太妃也不可能同意,因此,郡主与庄王殿下绝无可能。” 但凡了解这其中爱恨纠葛的人略微想一想,也知道他们两个有多么不可能,可霁月实在没想出其他可以转移的话题,好不容易说了这么一个,没谈两句便被谈死了。 正当室内的气氛显得更加尴尬的时候,外间的门咚咚作响起来,来者仿佛异常焦急。 夏全去外间打开了门,将来着引了进来,是一个小内侍,霁月觉得有些眼熟仿佛是在哪儿见过,可一时片刻却又想不起来。 “奴才拜见陛下。” 小内侍朝霁月行了个大礼,便慌慌张张抬起头来。 “什么事儿让你如此慌张?”霁月问道。 那小内侍并没有直接说话,而是看了眼兰亭,复又看向了霁月。 霁月扭头看看兰亭,又看看跪着的那名小内侍,今天怎么都觉得不太好使的脑子,在此刻终于开始正常运转了起来。 “哦,你直接说便好,兰公子并非外人。” 那小内侍点点头,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开口说道:“镇远大将军发来急报,狄戎……狄戎南下攻至渡口了!” 作者有话说: 咸鱼(不是)作者表示,国庆节一定会多更的!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