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成儿的心思依然难懂,无论怎样他都不高兴,也不知哪来这么多的气好生。以为自己是断袖他要发怒,以为自己要成亲他也要发怒。但我秦琼也不是生来便要受你怒气的。
次日一早,罗成睁开眼睛。醉了一晚,整件事他已经想通了。表哥依然是深慕自己的,只是一直得不到回应,所以心灰意冷了,自己怀疑他的心意着实不该。可他的心中只有我罗成,那成亲不是害了邻居家的女儿么?不妥!很不妥!
吱呀一声,秦琼推门进来,道:“醒了就回去罢。”他方才去辞行,罗艺夫妇知道这次不能再留,命他五日后启程,以便收拾行装。
罗成又想表哥也太胆小了,昨晚我都醉成那样子了,你亲亲抱抱我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会装不知道的,那么守礼做什么?这不是白白浪费一个亲近我的机会么?
眼珠一转,有了个主意。
7、简直像有病
长孙无忌虽然名为“无忌”,其实谨慎小心,简直辜负了这好名字。却有个罗成从小行事便百无禁忌,便是改名叫“罗无忌”也是应当的。正如他所说,只要结果是正确的,所用方法如何真的不重要。
现在他将亲近表哥这件事当成了正确的,不,不是亲近表哥,是让表哥亲近自己,哪怕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
有了想法便立刻去做,找来心腹小厮安排好一切。以践行为名请来秦琼,诚恳地道:“表哥三日后便要回山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成儿想事不周,屡次惹怒了表哥,还请表哥看在血脉至亲的份上,不与我计较!”
就算他不请秦琼,秦琼也要来找他的。临到别时,早忘记他的种种可恶,只觉得还有许多话没有嘱咐完。叹道:“成儿,我怎会与你计较?只是往后万不可轻易辱人,得饶人处且饶人。须知万事留一线,日好后相见,不必将事情都做到绝处!”
罗成暗想这不是胡说八道么?我哪里不饶人了?但听他不再叫硬梆梆的“表弟”而是用了表露衷肠时的“成儿”,很是欣喜。笑道:“叔宝所言极是,成儿受教了!”
接着提起银青酒壶,斟满两个杯子,递了一个给秦琼道:“叔宝若原谅成儿,便请饮了此杯!”
秦琼见他没有顶嘴,笑道:“从来未曾怪罪,何谈原谅?饮酒便是!”一口喝了下去,然后接着说各种人生至理。
罗成则不间断的斟酒。
终于,秦琼丢了杯子俯在桌上一动不动了。再借他十分心思他也不会想到罗成竟敢给自己下蒙汗药!且还不是普通的蒙汗药,而是药力极强又不伤身的难得之药。
罗成花了两日功夫才找到,不然也不会拖到今晚才下手。
那酒壶是把鸳鸯壶,开黑店必备。
秦琼喝的是加了药的烧刀子,罗成喝的是果酒,清醒得很。拉开房门对小丫环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去表哥那边说一声,表哥喝醉了,今晚歇在我这里。”
丫环们全部退了下去。
罗成一把关上门,将秦琼抱到床榻上,别的先不忙,只俯身在他颈间乱嗅,这样好闻的味道,到底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闻够了又去抚摸脸颊,心想前晚不过摸了一把,倒惹出你要成亲的话,现在随便摸,看你怎么办?
然后好整以暇的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不知怎的越看越觉得好看。头发乌黑额头饱满,眉毛英气挺拔,脸庞线条温和,唇形很是漂亮,下唇略满,上唇微翘,不说话也带了三分笑意。身子修长匀称,他情不自禁的用手度量了一下,发现表哥的腰很细,更显得臀丰腿长。
说来好笑,他长这么大还未通人事。以前是父母管得严,怕他小小年纪掏空了身子,后来却是他自负过头,常想我这般人物,定要个绝色天仙才能配得上,庸脂俗粉怎配沾我的身?富家子弟常有的通房侍妾一个也没有,专等着天仙出现。
也就是说他和女子都没经验,和男子更没有。是以人虽药翻了,其实根本没想着做什么,只觉得两人这样亲近表哥应该是喜欢的,也算回报他一番深情了,虽然他是晕迷的,也不能不认账。
一味抚摸。摸到口唇上,觉得分外滑腻,便轻轻揉搓几下,犹豫一会儿低头亲了一口,低声道:“叔宝别觉得我无情。”
发现触感没有想像中的恶心,反而很是奇妙。又亲一口,还觉得不够,在那唇上辗转许久。一手抬着他的下巴,一手搂紧他的腰,狠狠亲吻着,陌生而猛烈的感觉令罗成发抖。心中一个声音狂叫:快停止,你在做什么?你也要变成断袖么?
不,罗家还要靠我传后!
罗成用尽全部的自制力,将自己从秦琼身上挪开,猛然跳下床榻头也不回的奔出内室。
秦琼本以为经过昨晚的长谈,和罗成的关系应该已经缓和了,不料更为严重。以前闹别扭时不过是给个冷脸,加上冷言冷语,这次却直接看不见人了。
连他离开北平也没来送行,说什么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怕见了伤怀。只有姑父罗艺和王府一众属官,包括义子秦用,将他送出城门。
气得罗艺连说回去后要用家法,被秦琼好言劝住。
罗成的心思他早放弃去猜测了,现在只烦恼一件事。
罗成对自己生了气,那他还会不会去山东为阿娘祝寿?若不去就参与不了贾家楼结义!这是很大的改变,会不会导致不可预知的结果?要如何应对才是?一路担着心。
这日到了岔路口,往西是山西,往东是山东。上一世他是先去了山西看望单雄信,这次便也将马头转向了西边。走着走着,忽听一人叫道:“这不是去山东的路,你要去哪里?”
秦琼讶异回头,半晌方道:“你怎么来了?”
白马,银袍,长枪,面如秋月目似寒星,不是罗成又是谁?
冷着声音道:“我去哪里要你管么?”
秦琼皱眉道:“你不会是一路跟着我罢?姑父姑母知道么?”
罗成不满地道:“我又不是三岁儿郎,何须事事禀报父母?”
此时此刻,北平王府中罗艺夫妇正咬牙发誓这次定要重罚这孽子!送叔宝又不是坏事,好好说出来他们也不是不许!偏要一个人留了书信偷偷跑出去!更莫明其妙的是,大家送叔宝出城时他不出现,单等人家走远了又骑马狂追,简直像有病!
秦琼拿他也是无法,尽量心平气和地道:“表弟回北平罢!我要先去山西看个朋友,之后再回山东。”
罗成横眉倒竖:“你朋友可真多!我和你一起去!”
……秦琼看着他发了好一会儿呆,无力地道:“好。”上一世他还能偶尔摸到罗成的脉络,这一世却根本无法猜度其心思。
午时在一茶铺下马歇息,忍不住道:“表弟,你到底想做什么?”
罗成冷哼一声不搭话,挑挑捡捡的用些茶点。这倒不是他故意拿大,而是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跟来。自从知道表哥暗慕自己之后,他觉得神智就不太够用。别说别人,经常连自己也不明白在想些什么。
秦琼无奈。吃完手中馒头,喝了几口茶接着赶路。
两人骑的都是好马,太阳下山时已经看到了二贤庄。
秦琼勒住马,严肃地道:“这二贤庄的主人单雄信庄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便没有我秦琼。罗成,你对我怎样无礼都行,但若对单庄主有半分不敬,我绝不答应!”
罗成不耐烦地道:“我就这么不知礼数么?”
心想我倒要好好见识一番!什么叫没有他便没有你秦琼?!
秦琼认真地道:“我是说真的!”
罗成深吸口气,道“我保证不多说话,全听你的!”
秦琼还是不能放心,又道:“成儿,若不是单庄主相救,我早已死了,也就不能去到北平见你。你若真拿我当自家亲戚,就该看在我的面上礼敬单庄主!”
这意思是将单雄信当做恩人,而将自己当做亲人,而且语气中含着亲昵。罗成转怒为喜,笑道:“二哥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难做!”
他这样一时怒一时喜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秦琼也不以为异。打马向前进了二贤庄,早有望风的跑去禀报。
人还没到门口,早有四、五条大汉迎了出来,远远的拱手道:“秦二哥,我等有礼了!我家庄主出去收账不在家,您请回罢!”
哪是不在家?分明是以为自己认了官亲,不将绿林里结交的朋友当做兄弟了!秦琼并不勒马,笑道:“我来得真是不巧!无妨,我在此等单庄主回来!”
黄骠马在前,闪电白龙驹在后,不一会儿就跑到了二贤庄门前。众大汉哪里追得上?
秦琼下马拍门,无人来应。便提高声音道:“单庄主所虑我已尽知,但你也未免太看低我秦琼!我若是忘恩负义贪慕权贵之辈,一愧天地,二愧生身父母,三愧江湖中看得起我的兄弟朋友!”
无人应声。
秦琼又道:“单庄主,不管到了哪一日,我都视你为兄弟!你若还将我秦琼放在眼里,便请开门一见!”
四周寂静,远处有人探头探脑,但都不敢近前。
罗成不满,道:“人家都给你吃闭门羹了,还死皮赖脸的做什么?走罢!这样的朋友不交也罢!”
大门一下被拉开,显见人早就站在门后。单雄信喝道:“秦叔宝,你不回家看母亲,带了这个人来我二贤庄何意?”
罗成要发火,秦琼上前一步道:“单庄主,他是北平王府世子,燕山公罗成!但他更是我的表弟,随我前来拜会单庄主!”
单雄信冷声道:“公侯王爵子弟,不是我们这等草民可以来往的!”
罗成本待说要不是看在你救过表哥的份上,谁要与你来往?但思及秦琼的叮嘱,不甘不愿地拱手道:“在下罗成,见过单庄主!单庄主救了表哥,也是我罗成的恩人,请受我一礼!”
说着深深弯腰鞠躬。
单雄信反而一愣。他专做的绿林买卖,统领天下五路山头。对各地出众人物都有所了解,北平离此不过五、六天的路,对罗成自然知之甚深。这位公爷别看年岁不大,在北平却是呼风唤雨,行事那叫一个随心所欲,无人敢惹。身份不如他的、武艺不如他的,基本上不会被他正眼相看。
本就因秦琼认了好大一门官亲而心中忐忑。往好里想,秦琼依然和以前一样,一切未改。但自己身为绿林总瓢把子,身负重任,那么多人都将性命交到自己手里,凡事不得不多想一想。秦琼若是变了呢?不认他们这些响马还是好的,若想拿他们当个投名状,一抓一个准,谁叫他们当初太过信任?连家底都告知了。
再得知秦琼竟然带了罗成这小霸王同行,更是决定先疏离一段时日,看看情况再说,秦琼若还是当初的秦琼,自己为今日的失礼上门请罪,若是想用他们向朝廷请赏,那就只当瞎了眼看错了人,来日再见便不讲情面了!
只是就算秦琼不变,他有了北平王这位姑父,在官场上也会走得极顺,步步高升指日可待。为了他的前途,自己这一群打家劫舍的也不能和他太过亲近。
没料到罗成虽然神色狂傲,却还能放下身段,这显然是看在秦琼的份上,由此可知秦琼对自己极为看重,或许来此之前还有叮嘱。
便缓了脸色,道:“小公爷客气了!
话到此时便不好不让人进门,大开庄门道:“进来述话!”
秦琼觉得罗成的表现超乎预想的好,便以目光表示赞许。
罗成看他目中带笑心下一喜,喜过之后又暗暗唾弃自己没出息,表哥不过是笑了一笑,你怎么乐得像白捡了绝妙武艺?
8、不用解释,我知道
三人到了垂花厅,下人上了热茶。
单雄信谨慎地道:“二哥来此可有要事?”若是他独自一人,便可看做纯为探望自己,有了罗成却不一定。
秦琼也知没有事先告知就带了人来不大妥当,二贤庄毕竟不是一般的地方,只是他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此时的绿林将来不是绿林,此时的公侯将来也不是公侯,大家都一路造反了。若能让他们提早认识,互相多些了解,来日去为阿娘拜寿时也不至于产生误会,以致终生看对方不顺眼。
苦笑道:“只是想到多日未见单庄主,便冒昧来探。”
那为何带个公门中人?而且官还不小!单雄信便道:“我这二贤庄虽然简陋,也有些景致可看。小公爷要不要随意走走?”
若是识相的,便知主人这是有些话不方便当着自己的面说,合该主动退避,何况现在主人已经明说出来了。但罗成从来就不知道“识相”两个字怎么写,只有别人识他的相。
笑道:“我知道单庄主是想要支开我,和表哥说些悄悄话。好教庄主得知,表哥和我之间从无秘密,能和他说的,自然也能和我说!”
单雄信又是一愣。官场中人说话办事不是讲究弯弯绕绕么?这位公爷怎么比他们绿林好汉还要干脆敞亮?对罗成的戒心却是降低了不少。
道:“小公爷勿恼,是我说错了话,晚上当自罚三杯!”
罗成笑道:“我脸皮太厚,也该自罚三杯!”
秦琼见他们没有打起来已是谢神谢佛,笑道:“我太过冒昧,更该自罚三杯!”
罗成故作苦恼道:“如此说来单庄主家的酒岂不是要被我们表兄弟给喝完?单庄主可舍得?”
单雄信暗想是谁说罗成眼高于顶的?传言有误啊!不过是有些少年锐气,也不是相处不了!大笑道:“舍得!只要贤兄弟不信我家酒酸,喝多少都舍得!”
又道:“我与二哥年纪相仿,不过是差着他两月,定比小公爷大,小公爷若不嫌弃我便卖个老,叫我单二哥罢!叫什么庄主?便是叫我单二也行啊!庄主叫起来多生分!”
这是在说自己与他生分了。秦琼笑道:“这却不是我的错。单庄主连门都不让我进,哪还敢叫二弟?只怕会被庄客打出门去!”
罗成暗想你就随便编罢!明明是为了防着我!他们应该是极为熟悉的,表哥却只提救命之恩,肯定另有隐情,这单雄信很是可疑!
这次他倒没往秦琼的相好上想,因为单雄信虽然身高九尺仪表堂堂,只论貌像却算不上好,最多中等。连那王伯当都及不上,更别说自己了,表哥只要眼没瞎,总能看出谁更好。
单雄信连道惭愧,直说任打任罚。
当晚设下宴席,也没请旁的陪客,只三个人喝了个烂醉如泥。当然,这是假像。真正醉了的只有秦琼一个人,对单雄信来说,他们只分别了一年多,但于他则是十几年了,十几年了啊!能和死去的兄弟再次相见喝酒,他怎能不醉!
单雄信心中有事不敢多喝,罗成看他们两人越说话越多,提到的好多个人和事都是自己不知道的,光气都气饱了,哪还会醉?
夜深散了席,跟着小丫环去住处。单雄信没那么小气,给他们准备的是个精致的小院子,有正房一间,厢房四、五间,怎么住都由得他们。罗成便理所当然的将秦琼扶进正房,自己也没离开。
拿了湿帕子给秦琼擦脸,边擦边恨恨道:“山东的人,北平和山西都有你兄弟!你倒是说,你哪来这么多兄弟!”
秦琼皱着眉头侧了侧脸,喃喃道:“元冲别管我!睡你的罢!”
他死前几月,时有重病,义子单元冲很是孝顺,每每侍奉于榻前,递水净面无所不周。这单元冲,正是单雄信和玉花公主的儿子。
罗成如雷击顶。睡?有一个人早就能够睡在表哥身边??半晌后一把揪起秦琼,厉声道:“元冲是谁?说,元冲是谁!元冲在哪里?”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