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得.滴墨承画——hakie榠柃
hakie榠柃  发于:2014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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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林家上下还没人起来,军队上就派了一队警卫过来急寻林清烙,在他隔壁的林清逸自然被惊醒,起床拢了件搭载屏风上的衣服摸索着走了过去。

林清逸一出现在林清烙门口,所有人都是一僵,房间里极为安静,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清逸。”林清烙挡开为他穿衣的仆人,几步走到林清逸面前,“部队里有事,我必须赶回去看看。”

林清逸微微抬了抬下巴,勾了个浅笑出来。松了拢着衣服的手去摸林清烙墨绿戎装上还没扣好的扣子,抻着衣领处的风纪扣一点点往下,将每一粒扣子都扣好,又拉了林清烙的手为他扣上袖口处三枚圆润鎏金的袖扣。

最后,仔细地拂了拂衣服,才低声开口:“别以为我是个瞎子什么都不知道。北城里硝烟的味道越发浓重,上海大半个城市已是沦陷于列强手中,另一边也尽数成为蛮夷之人盘中的肥肉,北城……”

林清逸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虽时间紧迫,也不忍心逼两兄弟告别。

“清逸,”林清烙又仔细望进林清逸无法看见但依旧清亮的双眸中,“放心,我会回来的。”林清逸嘴角勾了勾,暖暖一笑:“我放心,等你回来。”

兄弟两人错肩分别,十几个警卫也鱼贯而出,经过这个清瘦的军统弟弟身侧时,都不自觉地俯首示意。等人都散尽了,林清逸才又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再上床睡觉,而是坐在红木雕花大床的床边,安静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八点多,林夏才领了仆从进屋伺候他洗漱更衣,

隐家一清早送来了正式的请柬,早餐用完,露云竹带着林清逸一道儿在后花园漫步消食。“清逸,娘亲明白。清烙一去是凶多吉少。可他是个军人,是个男人,该是站在那个位置。”

露云竹今年只有三十五岁,林清烙为林泽原配所生,不过幼她十岁,两人相处起来倒更似姐弟,“清逸,北城已是退无可退。清烙,亦是退步可退了。”

林清逸静了许久,也缓缓开口道了句:“我知道。”

这三个字有多重,只有林清逸和林清烙真正明白。

19、全身而退

“把那件新制的白衣取出来吧。”林清逸挡开了侍女手中天青色的衣服,向衣柜的方向抬了下下巴示意,林夏会意,由柜子最顶端将竹纹压花飞鱼浮绣的盘领白衣取下来:“少爷。”

唤了一声,林夏便着手为他穿上,再仔细添了件同样月白的轻薄披风,将细银搭扣扣好,才扶着他家少爷出了房门。缘灭也换了铃铛在一旁跟着。

昨天一整天都没有林清烙的消息,只有北城外越来越重的硝烟和血腥味道,,都让林家人不寒而栗。

“清逸,”林泽笑笑迎了过来,将自己家小儿子由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不错,林家的面子和你哥的气度都没丢。”林清逸暖软一笑,接过仆从手中可掩了半面的面具戴上。

一行人进了黑头车,前往隐家。

大红的门脸和灯笼,都喜庆的不得了,林泽和露云竹也是一身的红,所以当一身雪白的林清逸走进大厅时,所有人都免不了一阵私语,而他本人却至若惘然。

周锦秀没见着林清烙,自然明白其中缘由,松了挽着隐家老爷子隐炎的手,笑盈盈地大步迈到他面前:“林家二少爷果然出落得漂亮,只是今天怎么不见林家大少爷呢?而且二少爷这一身,穿到我家爷爷的寿宴上,怕是不合适吧?”

林清逸早先虽为人冷漠,但也绝不会如此咄咄逼人,现在更是不会:“周家小姐?我哥哥戎马未归生死不明,所以如果周家小姐觉得不妥,这寿宴,我可以不参加。”

“锦秀,来者是客。”隐漠远远看见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的,连忙走了过来,“林清逸是吧?请进请进。”林泽和露云竹这才几步赶上来与隐漠客套起来。

林清逸只觉得人多烦闷,取了杯热饮独自坐在大厅一侧的露台上去了,隐轩刚一上露台的青瓷地面,林清逸念出了声:“隐家公子吧?”

隐轩“嗯”地应了一声,自站到他对面才觉得上次【柳成典钰】所见的怪异是为何。“你的眼睛……”原本花旦的眉眼该是最为灵动,可现在雅逸公子的双眼只让人觉得心头空落落的痛。

“瞎了。”简单回了一句,林清逸语气平淡地想在讨论天气一样,隐轩急得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瞎了?”林清逸也没想抽回自己的手,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正是隐公子您命人用淬了毒的银针硬生生刺瞎的吗?”

这一句话,对与隐轩来说如晴天霹雳!

“我,我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隐轩心里着急,握着林清逸手腕的力道也不自觉地收紧,林清逸这才用力挣了挣:“放开。”隐轩不仅没放,反而是将他又往自己面前拉了几分:“我隐轩敢作敢当,说没有就是没有。”

听语气他也是气到了极点,抬手要去摘那个甚为碍眼的面具。林清逸也反应极快,伸手挥过,堪堪挡开隐轩的手:“这张脸已经毁了,还请隐公子留几分尊严给我,那便感激不尽。”

隐轩根本不听他说,手腕一翻绕过林清逸的手臂就要再摘那面具,林清逸一个后仰躲过后,被攥住的手腕也硬是用力一拧、挣开了隐轩的手。

林清逸紧退了一步又一个侧踢逼得隐轩也退了一步,才收势站定。“隐公子,过去你对我的种种羞辱,我都不想再计较。我为你以身养玉只当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今生以此相报答。”平顺了呼吸,林清逸又正了正衣领,轻声开口:“至此,你与我再无相干。”

痛。隐轩只觉得心口处痛得无法抑制,好似生生将心头肉剜去一块儿:“我不要。”一步靠近,隐轩再次伸手拉住了林清逸的手腕,“你说你是上辈子欠了我,哪一个玉环又怎么够还?”隐轩现下已是彻底乱了方寸,他被心口的痛逼得只想留住林清逸,却不知说出的话只能让两人的关系更为疏远,“还是说你刚才那些不过是场面话?什么前世今生。只是你林清逸害我隐家不成而编的借口?!”

话一出口,隐轩便觉得不妙,甚至已准备好生受林清逸一耳光,可半天不见对方反应。

他不好开口在说什么,两人只得这么僵着。过了好一会儿,林清逸才气若游丝地应了一句:“旁人都在奋力与你的生命纠缠,唯有我舍弃所有只愿换个全身而退,为何?你偏偏不能成全我?”

“我就是不许!”刚平息的怒火又提了起来,这句话隐轩几乎是吼了出来,他听到林清逸要逃离他的生活便觉得一阵怒火由腹腔一路烧到大脑。二话不说手上一用力将人扯了过来,抬手就去了他脸上的面具!

可正是这一眼,隐轩如同被一盆凉水当头淋下一般!那是个极为丑陋的痕迹,在眼下占了大半张左脸。

林清逸没有挡,只冷冷的开口:“看清楚了吗?这也是你隐公子干的好事,你没有在场瞧着人家给我烙上去怕是心有不甘吧?”这话说的刻薄,隐轩却找不到话反驳。

手中面具掉到地上也不自知,反而松了拉住他腕子的手颤抖着想去抚那个疤。林清逸狠狠退了一步,竟一脚踏空到露台之外!

20、北城空袭

隐轩心惊,刚想伸手去救,林清逸却先被人抱着腰搂下了露台,来人的脸上还有几分疲惫,下巴上的胡茬也冒了头。这些,林清逸都看不见,他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自己腰间圈着的手臂是那么熟悉而有力。

“哥。”低声喊了一句,林清逸觉得整颗心都从喉咙里回到了自己的胸膛,脚下却是一软,如果不是林清烙护着这下怕是直接要摔到地上了。

一句话也没说,林清烙弯腰拾起底下的面具,用衣袖仔细擦干净后给林清逸戴上,又为他理了理衣服和耳边柔软的发丝,拉着他冰凉的手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大厅。

向父母告了假,林清烙领着林清逸和林夏、缘灭先行离开了。

林清烙坐在黑头车里才觉得松了一口气,拉过林清逸的手握在手心暖着,慢慢地开口:“我还怕你处理不好有个什么闪失。”林清逸被我住的手用了些力回握了一下,叫他放心,背倚着靠背浅浅睡去。

从林清烙离开他就没有休息过,如今人已回来他的心也放了下来,才觉得困倦。到了林府,林清烙挥开上前帮忙的侍从,自己将已睡熟的林清逸拦腰抱着送回了房间。而他自己简单洗漱后换了身军装又出了门。

林清逸这一睡,可就到晚饭的点儿才起来。林夏守在门口,缘灭在床边趴着也没有人喊他,林清逸自己换了身衣服,洗漱后便听得下人说大少爷还没有回来。

绕到后厨要厨子给装了些吃的在可保温的硬木食盒中,要亲自送到军统府上。林夏晓得阻他也没用,只得认命地安排了司机送他家人性的小少爷上街。

北城已失去原本的繁华,有些人卷了箱子拖家带口的逃出了城外,大街上有一半的店门都关了,余下一半也是没个做生意的样子。

林夏想林清逸看不见也好,省得还要再多为林清烙担心。

“林夏,北城……”林清逸突然开口,又顿了一下,“北城能保住吧?”很轻的一个问句,轻得林夏几乎都没反应过来,车就到了军统府的门口,士兵认了出来也没拦直接放了行。

“林夏,”林清逸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食盒,“你们就在外面等我,缘灭同我上去。”林夏往前跨了半步张口还想说什么,被林清逸的背影震了一下,也就没再坚持。

方才一瞬间,林夏几乎以为小少爷要飞散成烟了,大约是阳光太强晃了双眼吧。

一路跟着警卫上了四楼,在右边走廊的尽头停住了,警卫正要报告、林清逸先他敲了敲门:“清烙。”简单的一个称呼,屋内原本坐着的四、五个将领一下子全站了起来,嘴边儿上的人连忙伸手开了门。

“我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可你们也不是铁人,总该要吃饭的。”说着,林清逸随着缘灭走到了林清烙身边,将食盒放在桌上层层展开,饭菜、甜点、汤都一一摆了出来。林清烙笑着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文件放到了抽屉里,抬手招呼大家:“来来来,先吃些东西吧,这估计还有的议,也不急这几分钟。”

在座的几位都松了口气,拖着凳子都围了过来,林清逸取出筷子交到林清烙手里,自己则退到了他座位后面,仔细地给他按着肩颈。

缘灭乖顺地趴在一边,眼睛一转不转的看着自己失明的主人。

突然!所有人都觉得房子猛烈地一震,连缘灭也支起身子警觉地看着门的方向。“空袭!空袭!!”急急地有人边冲上来边喊,连报告也没说直接冲进了门,那个警卫嘴巴一张一合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众人已经不需要听到了。因为,在军统府对面大酒店上正绽放了一朵小小的蘑菇云。

“空袭!日军空袭!!”下作的一个将领大喊一句,“快!快保护将军进防空洞!快!”林清逸根本来不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林清烙一把将他推到自己身边副官的怀里:“衡毅,保护林清逸!有半点差池你提头来见!!”

衡毅大喊一声“是”,将林清逸像抗面一样一下就扛上了肩头,第一个冲出了房间。“你们几个,分别去资料室将红色文件全抱下去,我收拾办公室的东西,一会儿在防空洞集合!动作快!”其余几人还想说什么,被林清烙这么一吼,也只能领命离开。

办公室的东西并不多,只是放得极为分散,而且还有巨大的沙盘要毁掉。林清烙收拾东西时才发现缘灭并没有跟着林清逸离开,而是留了下来看样子是想帮自己。

“缘灭,窗边的大沙盘毁了,快!”林清烙边收拾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向缘灭指挥了一句,金光的大型犬真的一跃而起扑向了沙盘。东西收拾到了一起,林清烙一声唿哨缘灭便紧跟着他跑出了房间。

防空洞的入口在一楼左侧走廊的尽头,此时几个副官、参谋和林清逸都已被安排到最安全最坚固的地方,可迟迟不见一身戎装的林清烙!

与对面炮火连天的声音相比,防空洞里静的让人害怕。

“轰!!!”

极响的一声巨响惊到所有人,林清逸从声音大致能断定这枚炮弹几乎是准准的落在了军统府里,而没有泡出来的人……

防空洞里响起了一声类似于野兽的呼喊“将军!”,撕心裂肺地让人听得想吐,是守在洞口的士兵发出的!

林清逸一下冲了出去,速度之快横溢根本来不及阻止:“你TM别给我乱跑!”他紧跟着跑了出去,还不忘在后面大骂一句。

长长地通道中,林清逸不断地撞到人,又不断用手粗暴地将人推开,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清冷优雅。

21、孤立无援

隐轩一家不知是不是好运,只炸毁了他们家一处无人居住的小花园,别的没有任何损失。隐漠正在安抚大伙儿,突然有人冲了进来:“老爷,老爷,这次重点轰炸的是林家和军统府……”话还没说完,一旁坐着的隐轩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拎起那人的领子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那个,林府被炸了,军统府也……”隐轩也不等他把话说完,将人扔到一边立刻冲了出去,连备车都忘记了,直接一路跑去了林家。

目之所及,都是逃难的人群,只有隐轩是逆着人流在跑。他真的是怕了,怕再也见不到那人,怕十天九地间再没有一人叫做“林清逸”。哪怕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也好,再也无法同他讲话也罢,只要他好好地活着,就足够了。

隐轩脑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莫名其妙的,由心底而生的想法。

满目疮痍。隐轩在看到林府时只想到了这个词,曾经繁华美丽、古香古色的林府,现在只余下大片大片被烧焦的树木和被炸飞的石头。

“清逸。清逸?林清逸!林清逸!”隐轩呆了一下,嘶吼地冲进了废墟,他不知道林清逸房间的位置,只能大约分辨出后院的方向。

隐轩不要命一样跪在废墟上用手开始扒,不顾不管,嘴里一边念着林清逸的名字边不断挪动双膝在石头、泥土里翻找着。原本在一边帮忙的从各个铺子赶来的邻家仆从们都惊得停了手,愣愣地看着这个隐家公子疯了一般寻找。没人敢上前和他说话,生怕被他的怒气波及到。

“哥?哥?”从防空洞跑出来的林清逸勉强凭着感觉躲在一边,询问的声音被炮火声盖住,背靠在墙上,他用右手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虎口,用疼痛感强迫自己冷静。

林清逸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钟,也许是一个小时,飞机低空飞过引起的轰鸣声已远得听不真切鼻翼间只能闻到硝烟、尘土和……血腥的味道。

“哥?清烙?林清烙?”试探着伸长手臂在前面挥了挥,林清逸才用鞋底呲着地面迈出一小步,“哥?”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回应。林清逸有些慌了,大步向前迈了几步双手拢在嘴边大喊了一句“林清烙!”

还是没有回应!“林清烙!!”林清逸几乎是带着哭腔嘶吼出来的,他也分不清楚方向,只能凭着感觉向一个方向跑。但只跑了几步林清艺脚下一崴,人就从一侧重重地摔倒在地。

林清逸双手撑地想努力站起身来,耳朵突然一动,竟听到了一声犬吠!带着点哽咽又极其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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