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得.滴墨承画——hakie榠柃
hakie榠柃  发于:2014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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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成。

菩提本无树,明镜本无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林清烙没时间同隐轩一起失神,他先看了牢房又仔细分辨过地上横着的三个男人后,断定三人还有气,只是因为被硬生生扭断了四肢筋脉而昏死了过去。

“拖去宪兵队的牢里!”林清烙离开时,只在隐轩耳边留了一句话:“早晚,你会后悔的。”

语气狠戾地犹如最寒的古刃,开膛破肚而不费吹灰之力。

16、恍若隔世

林清烙在回林家的路上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在黑头车的后座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没乱半分。但林夏知道这正是气到极点,林家两位少爷皆是如此,越是生气呼吸越平顺、越要去笑。

在门口散了军队和宪兵队的人,林清烙进了院门直冲书房。以外的,林泽和露云竹已经睡了,在桌上留着张便条,只一个字:安。

字,林清烙再熟悉不过,在军队这些年,每个月都会受到两、三封自北城来的信,封儿上边是这种独具一格的字体。不是单纯用心就能练出来的,是写过太多太多后由心而生的一种清冷字体。

这十天九地间只有他林清逸会写的字!

因为太过熟悉,所以林清烙再多看一眼便发现了字中透着三分虚弱。林清烙全身皆是筋骨一松,一下子竟软到了地上。门外的佣人听见动静也不敢闯进去,因为书房是【林府】的禁地,除了四位主子,谁也不能进去。

林清烙在地上坐了片刻,才吃力的爬了起来,出了门只留一句“好好休息”直接被用人扶回了房间。

只要那人回来,一切也就好办了。

半月后,林清逸才可下床走动,两个月后只勉强到林府花园内活动活动筋骨,直至四个月后,方可如常人一般生活。

原本他在男子中就算清瘦,一通折腾后,已越发瘦到令人让人感到恐怖的程度,每日也只在早间喝些粥、汤,之后就全靠药吊着一条命。

林家上下看在眼里,却没有人敢多半句是非。

如果说林清逸原来只是为人冷淡,但至少还算是个人,现在……只能算是具会走路、或说话的骨架。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从隐家地牢逃出来的,他也从不说自己遇到了什么,只是就这么过着日子,无悲无喜。

这一天刚入了夏,天气还是乍暖还寒,林清逸同林清烙一道去参加一个古董拍卖会。林清烙只穿了两层单衣,而林清逸不仅是穿了三层厚锻压花拢袖小高领的长衫还加了成薄的披风,以三环三对金扣在领口处互相咬合住,让人看着都生汗。

林清烙微偏了偏头去看自己闭目养神的弟弟,原本白净的脸上多了道疤痕,烙铁所致的疤。本是个辱人的字眼,被养病时发疯的林清逸生生用五指挖了许多道。字儿是看不清了,徒留下些让人作呕的疤。

林清烙是伴着他养病的两人之一,也只有他和林夏知晓林清逸是如何于绝望中重生,这伤,犹如一枚徽章,让人生厌却心痛。

“是不是变丑了?”被人盯得有些不舒服,林清逸开口询问,保持着后靠的动作眼睛也没有睁开。林清烙心头一紧,拉过他放在座位上冰凉的手捂着,轻声应道:“谁敢说我弟弟丑,本少爷便割了他的舌头给缘灭加菜。”

缘灭是林泽怕儿子无聊给他买的狗,洋品种,通体金黄、独独肚皮上有一片柔软的白毛,别人抚了便会恼起来。一口尖牙看的就让人心颤,而现在这狗却乖顺地如同兔子一帮,坐在林清逸脚边,身子靠在他的左腿上。

狗买回来时林清逸双眼上的纱布还没有拆,它便如同孩童似的粘着林清逸,引他吃饭、喝水、用药,也会冲没见过的生人乱吠。但被林清逸一拍脑袋便没了声响。

性格刚烈、又凶狠的一只狗,林清逸偏偏给它取了个如此宁静的名字:缘灭。

名字是取自佛家的《造塔功德经》——诸法因缘起,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

林清逸笑笑没有说话,坐直身子拢下披风,又由着林清烙帮他顺了顺耳边的碎发。张开双眼,直视前方,却是什么也没看,该说是……什么也看不到。

缘灭也知道自己家主任到地方了,支起身子冲着门的方向立着。

到了【柳成典钰】,门童一眼认出了林家的车,连忙快走几步迎上去开了后门。最先窜出来的自然是那只健硕的大狗,尔后是带了半张面具的人,双眸清亮但无神。

林清烙从来另一侧下车,紧走几步赶在门童之前扶住了他:“我们家二少爷目不能视,从来都是大少爷照顾的。”林夏自副驾驶下来,按下身子给缘灭脖子上用软羊皮带子松松的挂了个青铜玉珠盘龙铃,声音清脆如同玉珠落盘。

林家二位少爷公开在这种场合露面自是不多见,也有两人让【柳成典钰】添色不少——隐轩和他的未婚妻,周锦秀。

大家闺秀,水灵灵的女孩,但同坐在二楼雅间切正巧相对的林清烙,一眼就看到女孩白皙手腕上的玉环!林清逸敏感地感到哥哥扶他的手一紧。

“哥,回去坐吧。”他没问为什么,只是转身背对着天井。缘灭用鼻尖蹭了蹭林清逸的侧腰表示亲近。

拍卖会准时在8:30开始,最开始展的不过是些小件儿,林、隐两家人都看不上眼。他们在等,等下半场拍卖的两样东西。

一是一枚眼珠大小的珠子,材料不明,名为“琉璃含叶珠”;另一件是一只发簪,样式简单由琥珀三雕三刻而成,上书其字已经模糊不清。

林清逸历来是过午不食,只是摸着缘灭匐在他膝头上毛茸茸的脑袋,偶尔品一口茶。

“我想要这个。”突然开口,林清烙忙回头去看自家弟弟,确定他是要楼下所展的一把已不余多少扇面的玉骨折扇。

林清烙一扬手,后在一边的侍童连忙拿来按铃放在桌上,林清逸伸手在桌上摸索到铃后却不急,等楼下争了一会儿,才按了下铃。

楼下的小户们一见楼上的大主顾门启了手,便知道没什么可争的,纷纷住了手。

但这时,林家对面的雅间也响了按铃,林清烙不悦地抬眼看去,周锦秀戴着玉环的左手正按在铃上,眼神讽刺。

17、柳成典钰

林清逸显然也听到了,冷冷一笑说道:“没想到还有人同我一样喜欢这些东西。”因是面具覆了眼眸下大半张脸,话听起来也有点不清不楚,但无损这句话中的凉意。

林清烙没应,站起身走到了栏边,有意无意地挡住隐轩看过来的眼神。那件事后,这是林清逸第一次痛隐家的人遇上,明知道自己弟弟已看不见那几张恼人的脸,他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林清逸又按了两次铃,所展的残品价格已提高到了三千大洋,周锦秀最后又按了次,四千大洋。林清烙突然发现身后没了声响,回头去瞧,林清逸偃旗息鼓般闭着双眼后倚在靠背上,而缘灭将头枕在前爪上也伏在他膝头闭目养神。

林清烙几步走了回去,俯身一手支在桌上轻声问道:“怎么不按了?不过几块大洋而已。”还没答话,下面就已经宣布那东西归了隐家。

过了九点,上半场就算是告一段落,个家伙吃些点心休息休息,或是点算着自己的余款。

隐家这边也要了些清茶和糕点,隐轩陪周锦秀慢慢吃着,脑子里却在想旁的事情。方才同样坐在二楼雅间、与自己隔了个天井相望的绝对是林家,而一直戴着面具的一定是林清逸。

自那之后,隐轩也只是听说林家找到人了,从未见过。这么想着,门外有人敲了门:“林家二位少爷说想见见您和周小姐。”

“让他们进来吧。”他还没回话,倒是周锦秀先开了口。语气中是难掩的狠辣。自从她知道林清逸被人救走后,脾气就变得有些奇怪,只要是牵连到林家,她便冷嘲热讽,完全不同从前的样子。

“隐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林清烙同林清逸一道进了门,缘灭乖顺地紧跟在后面,不声不响。

“不知两位过来,有何贵干?”没让落座也没奉茶,周锦秀直冲冲的语气让隐轩都皱了眉头。这次开口回话的是林清逸:“周小姐,下半场两位可有看中的东西?”

“这么问可就不妥了吧?”周锦秀将茶盏放在桌上,语气生硬,“可从来没有客人见这么互相询问的,还是林二少爷怕一会儿付不起钱?”

“【琉璃含叶珠】和【简雕琥珀簪】我是势在必得,周小姐也一定会同我争,只是我们林家的价怕是以您这个寄人篱下的身份开不起的。”语气平淡,林清烙的语气间满满都是火药味,“所以没必要折腾的两家都不愉快。”

最后这句话,是说给隐轩听的,说完,兄弟俩人拎着缘灭退了出去,动作干净利落。

“啪!”周锦秀气得抬手将茶盏击到了地上:“轩,这两件东西我一定要!好好搓搓林家的锐气!”

“锦秀,”隐轩伸手拉过女子的手,“又何必同他们一般见识?你不是喜欢那个【白釉三体转心瓶】吗?我给你把那个拍下来。”其实隐轩也很奇怪,以那人的性格又怎么会这样说话?再是不奈,林清逸之多不说话,也不会允得旁人这么夹枪带棒地说话。

周锦秀眼眸一闪,狠狠一别头:“不!转心瓶我要,珠子、发簪我都要!!”隐轩空出一只手翻看着两件东西的价格,一看之下他便知道这两件儿是林家关照过店家的,不然起价不会如此之高。

林清烙说得没错,周锦秀只是暂住在家中,自己未过门的媳妇,用这么高的价格买两件名不见经传的物件,家里是不会允许的。

“锦秀,”隐轩将单子放在她面前,“东西的价格是林家关照过的,我们真……”“我不管!东西我一定要!就算搬空了隐家我也要争这口气!”

“锦秀……”隐轩这才觉得同女子真的是有理说不清,“怎么你就一定要和林清逸争?他同你从未见过面到底哪里惹到你了?”这句话彻底惹毛了周锦秀:“你还敢说?你当我养病在家就什么都不知道?”隐轩一听也来了脾气:“我要是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儿,活该我隐轩天打五雷轰定!”

他为了周锦秀,用林清逸养玉差点取了他的姓名,隐轩是在不知到底是为什么。

“你又何必那么说她?不过是个没长大女孩罢了。”回到自己雅间的林清逸在缘灭的指引下坐回了位置,从桌上去过刚倒出的热茶喝了几口,林清烙一撩衣摆也坐了下来:“我是替你不值当。”

林清逸藏在背后的嘴角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因果报应而已。大地是我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该是我来还她。”叹了口气,林清烙没再多说。因为他知道,对于现在这个弟弟,说了也是白说。

休息了半个小时,下半场是要开始了,各方都落了座,这是三楼一个未点灯的雅间窗户被开了条缝隙,里面红衣闪过,只感觉一阵肃杀。

二楼的林清烙像感觉到了什么,猛一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缘灭也支起了身子,之由林清逸淡淡地抹了几下它的耳朵,安抚着。

【简掉琥珀簪】的起价是一万两,银子。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以银两计价可都是被人关照过的,也就不去争。

因为北城五家做得极大的古董商都不是好惹的,到了最后只剩下隐家和林家还在争着。

“七万五千两。”林清烙冷笑一声正准备加价,林清逸突然准确地伸手拦住:“算了,别让隐轩难做,让给她吧。”这么一阻,下面已经开始倒计,不用说东西自然是归了隐家。

“他不是说我竞不到吗?我偏要天天带着这簪子,早晚气死他!”周锦秀跑到想要的东西自然喜上眉梢,说话也不注意了。

“周小姐可是好狠的心肠,隐公子也真是财大气粗呀。”进门的人一袭红衣,不是长衫也非西装,竟然货真价实的真袖长袍的古装。而身穿这衣服的人,自然是北城独一无二的主儿:问情。

【柳成典钰】的店主,亦是北城五大古董商之一。

18、退无可退

拍卖的最后,店家突然取消了【琉璃含叶珠】的竞拍,大伙儿虽然觉得可惜但也没有办法。在北城,有两个地方不能、不允许乱的。其一是陈玉升的【揽月楼】,其二便是问情的【柳成典钰】。

将要散了的时候,门童进了林家雅间,邀请两位去后堂一叙。

“清逸,好久不见。”跨过不爽的缘灭,问情结结实实的将林清逸抱在怀里。“问情。”其实两人只是在幼时有过一面之缘,稍大一些林清逸又专攻戏曲,之后一直在【揽月楼】当他的角儿,这一个“不见”,可是有十年之久了。

引得两人坐下,奉茶,又给缘灭切了些半熟的精瘦肉,问情才将放在桌上的木盒送到林清逸手里,“东西,给你留着。”说着抬手摸了摸一直紧闭的双眼,“这么没的一双眼,可惜了了。”

林清逸摸到盒子的搭扣,打开。绛红色的织锦缎上所放的,正式取消拍卖的【琉璃含叶珠】,在西洋水晶灯下熠熠生辉。

知道对方看不见,问情还是不自觉的开口问了一句:“美吗?”没想到林清逸竟点了点头:“极美的。”

他们这种人,一生中所见的东西委实良多,昂贵精致的东西数不胜数,可,能担得起林家二少爷一个“美”字的,怕是只有【琉璃含叶珠】了。

“问情,”林清烙收回放在自己弟弟身上的视线,道,“这算是我们林家欠你一个人情,如果有需要,林家上下愿倾力而为。”问情一笑,捻了捻长及腰际的头发:“我只有一个要求,杀了隐……”

“问情!”他的话还没说完林清逸就猛然掩上了盒子,厉声喝道,“如果是这么个要求,我宁愿不要珠子!”病愈后,林清逸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几句怒斥下的问情连忙改口:“玩笑,玩笑而已。他死了我也没什么好处不是?别气别气。”

林清逸冷哼了一声这才将盒子递给立在身后的林夏,拍拍缘灭的头站起了身:“今天太晚,我们不打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说完人便走了出去。林清烙简单客套了几句也连忙追了出去。

回到家里,露云竹急得已经快用高跟鞋踩穿家中的波斯地毯了,见小儿子跟着缘灭进来立即迎了上去:“宝贝儿怎么样?东西买到了吗?”

林清逸顿了一下,还是如实摇了摇头:“簪子和一把折扇被隐家买去了,问情倒是将珠子特地给我留下了。”

露云竹听了一半,一双凤眼挑了起来:“又是周家那个不要脸的?好!好得很!”

“什么事?把我们美人儿气成这个样子?”说话的是闻声赶来的林泽,抬手搂住妻子的肩头揽进自己怀里,“美人别气美人别气,给为夫说说?怎么回事?”边说林泽边将露云竹想后面儿卧室引,还不忘向力林清逸使了个眼色。

“少爷,”林夏一手拿着盒子,一手举了张便签跑了进来,“隐家留了张便签在门口。”

林清逸偏了一下头,张开手将便签接过后,用指腹细细拂过那几行字,才轻声问跟来的林清烙:“哥,纸上写的什么?”

“他说后天是隐家老爷子的八十大寿,希望你可以去。”林清烙扫了一眼字条,轻声应道。“是吗……”叹气一般的问句,林清逸将便签细细收好,向林清烙的方向展颜一笑:“哥,你会陪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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