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得.滴墨承画——hakie榠柃
hakie榠柃  发于:2014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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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亲眼看见,隐轩绝不相信林清逸已经死了,就算是亲眼所见,他知道自己恐怕也不会相信。

有时候,隐轩觉得自己就是个灾星!如果不是自己,或许他林清逸还会好好地在【揽月楼】里当他的花旦,而自己也能和周锦秀没有任何芥蒂地成婚、生子、天长地久在一起。

“啪!”整齐划一的声音,“将军!”林清逸是摆足了架子,一对上挑的丹凤眼一一在这些副官、参谋的脸上划过,目光相交却在对方眼底留不下任何痕迹。

看清楚看分明了,林清逸才抬手,有力地回了个标准的军礼。“都坐吧,坐下说话。”大家都依言坐下,将帽子统一脱下放在左手边的桌上。

“这次空袭,日寇明摆着是要我林清烙的命。原因不外乎有三,一,我们一直不同意日军和平进驻北城;二,北城的老物件有四分之一都握在林家手里,可这些东西就算毁了,林家也不会交给他们;最后,是要在除去我的同时,给北城别的当家的看个样子,所谓杀鸡儆猴,就是这个道理。”副官们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咳咳,咳…咳咳…”林清逸猛然抬手捂住嘴咳了起来,剧烈得甚至弓起了身子。林夏还没来得及反应,衡毅已先他一步半跪在轮椅边轻拍他的后背,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一口血被咳了出来,衡毅及时将手里的白帕送到林清逸手中才没有让血滴到军装上。

“将军!”“将军!”有人吓得起身要去扶他,衡毅抬手阻了他们几人的动作:“将军没事,石板伤了肺和喉咙,只要不太过疲惫调养一段时间便好了。”几人这才安定下来,重新坐回了位置。

这段说辞是问情早先和林清逸商量好的,刚才也是林清逸硬生生逼自己咳得吐出血来。呼了几口气,林夏又送过茶来让他漱口,清了口中的血腥味。林清逸才继续说:“这次空袭应该是他们对北城总攻的前奏,但我们一定要抢在日寇之前!大家回去准备一下,桐童,你即刻给里本三郎发电,说我今天晚上去他们在北城外的驻地。”

桐童是去年参军的一个青年,主要参加文书工作。所谓的准备大家心知肚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今晚恐怕有一场硬战要打。

等人都离开了,林清逸才将双手交叉在一起,放松身体靠在轮椅的椅背上:“林夏,你去,把隐轩请来,我有事儿要拜托他。”

林夏惊了一下,不过没有任何异议,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衡毅,”林清逸抬头,意外地是笑眯眯的看着被他点到名字的副官,“今天晚上你陪我去,只有你,陪我去。”

“你疯了。”陈述的句式,衡毅皱眉看着这个笑得一脸温婉的孩子,面无表情但目光无惧。

林清逸摇了摇头,轻声说:“对,我是个疯子。而今天晚上,”目光对上衡毅的眼睛,“我要背水一战。”衡毅没有多说,而是走到林清逸面前,慢慢地单膝跪下,双手握上林清逸冰凉而骨骼分明的手,“我答应将军保护你,但是,”猛地!衡毅手上突然发力,力道大得林清逸的手骨都有些变形,“如果你让军队受到丝毫伤害,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惨。”

林清逸回了一笑,微俯下身子,在衡毅耳边说道:“有内鬼。”很轻的三个字,却让衡毅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25、只欠东风

隐轩几乎是冲进林夏给他指的房间,有一人穿着白衬衣、墨绿军装裤背对他坐在轮椅上,面向窗外看着什么。

“林清烙!”一下冲了过去,隐轩粗暴地将轮椅转了半圈,双手死死地抓住衬衣领子将人提了起来,又重重地抡到一旁地上。狠狠地一脚揣在了他的侧腰上:“你真不是个东西!林清逸呢?!他人在哪儿?说呀!!”不解恨,隐轩又狠狠地踢了他好几脚。

衡毅和林夏同时冲进房间,衡毅仗着自己的身手直接用小擒拿手锁住了隐轩,迫他单膝跪在地上。林夏也连忙将身穿军装的林清逸抱了起来,安置在轮椅上坐好。

林清逸这才有机会开口:“隐轩,你再这么胡闹,本将军就让你连清逸最后一面也见不上。”冷冷的一句,却让隐轩立即安静了下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清逸。

“你们俩先出去。”两人不放心地又看了几眼,才相继退了出去。跪在地上的隐轩不屑地站起身,拍了拍膝头的灰,同样冷冷地看向林清逸。

“清逸的死完全是个意外,日本人的目标是我。”林清逸转动轮椅,背对着隐轩,努力回忆着哥哥对他的态度,“今天晚上是他的葬礼,我希望你可以代替林家去送送他。”

“那你呢?”隐轩粗暴地接了话,语气里是满满的讽刺和不屑“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林清逸同样冷冷地回答。隐轩冷哼一声,径直向门外走去,半推开了门,还不忘送他一句:“林清烙,你根本不配做他的哥哥。”

不过短短的几分钟,林清逸只觉得像是有几生几世那么久。他一直不敢面对隐轩,不是他林清逸胆小,而是他怕自己会失控、会抑制不住地哭出来!

他真的好怕,怕到心底发酸发痛。

“怎么样?”衡毅第一个冲了进来,但当他站在林清逸面前时,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坐在轮椅上暖笑看着他的林清逸,泪流满面。

衡毅临死前所回忆的便是那个面容,只想到一句话可以形容:面如桃花柳如眉,梨花带雨色无双。美到让旁人也想哭泣的模样。

“清逸的事而已,都安排好了。”没有去顾及脸上的水汽,林清逸正经的冰凉口吻与他的外表意外违和,活像两个人重叠在一处。

衡毅去准备晚上的事情时,进来的人是一身红衣的温情,严肃地让人害怕。“清逸,你真的想好了吗?”

林清逸回以一笑,温润优雅:“你是指哪儿件事?我?或者他?”问情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林清逸背后,同以前一样圈住他:“我怕,怕等到的是你,死亡的消息。”

拍了拍问情的手臂:“若我死了,便把我的骨灰撒到北城的护城河内吧,让我可以永远保护着这片城池。”

“清……”没敢叫对方的全名,问情的声音却已开始哽咽。

这边隐轩回家翻箱倒柜终于在衣柜最下面找到了那件墨黑的衣衫,他只穿过一次的衣服。衣服上的金线掐牙和手绣的领边因长久无人关照而有些黯淡。

“夜光!夜光!”大吼了两声,夜光才连滚带爬地从一楼跑了上来:“怎、怎么了少爷?”隐轩一挥手臂将衣服塞到了夜光手里:“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今天晚上九点之前把衣服改成单层带内衬的,外边瞧着半毛钱也不许换!快!”

夜光不知道今天自家少爷是发了什么神经,但也只能应承着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九点之前一定送过来。”夜光退出房间还不忘将门带上。

隐轩看了看满柜子的西装革履,突然觉得心底发凉,凉的发痛。好像胸口被捅了个大洞,风“呼呼”地往里灌一样。这种感觉他其实并不陌生,当时在牢中没有看到林清逸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隐轩深吸了口气,向后猛退几步才堪堪坐到床上,往后一仰便躺到了上面。

林清逸这边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房间里除了林清逸没有别人,而他面对着极大的穿衣镜一动不动。

“哒哒。”门外是礼貌的敲门声,“将军,大家都准备好了。”“好,我马上出来。”扬声应了一句,林清逸再次抬手摸了摸右边的咬颌骨,整理下腰上的皮带,最后取过一旁军装外套穿上,将镀金的扣子一颗颗扣好。

“将军,”看着对方出了门,衡毅机灵地将墨绿的大衣给他加上。

一路走到楼下,本来营业的一楼大厅只坐了前几排,除了副将外,还有林家铺子的各个当头带着几个伙计。

林清逸在下到最下面一层楼梯的时候顿了一顿,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不过瞬息之间,连跟在他身后的问情都觉得一阵凉意。

“各位,”林清逸踏上平时拍卖时的舞台,声音低而沉稳:“此次一别,可能不会再同各位见面了。身后诸事我已安排妥当,只为背水一战为吾弟和死难的北城百姓讨回公道!”

不过几句话,被林清逸说来分外陈恳,投手顿足间皆为肺腑之言,令人动容。早前他已向林夏布置了所有事情,军队这边也交由衡毅下达给各位副官、参谋们。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26、明修栈道

“少爷,你这口袋里放的是什么?”在给隐轩收拾换下来的西装时,夜光摸着他的上衣口袋问道。隐轩又正了正改后玄色金边掐牙的长衫的领子,才转过身去看夜光,而后者已将口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是一个白色的蜡丸?

隐轩走近几步接到手里,刹那身体就震住了!因为,他在蜡丸上摸到了一个字,很简单的一个字:逸。

如获至宝!隐轩坐到桌边切开蜡丸,其中藏的是一方不大的丝帕,上面满满都是蝇头小楷。门外催了几次,隐轩都不为所动。夜光也不敢打扰他。

丝帕上的东西隐轩越看越惊心,直至浑身发凉,僵硬地转过头,半天才问了一句:“看明白了吗?”探头过来的夜光也同样地僵硬地点头。

“好。”隐轩深吸了一口气,将丝帕叠好交到夜光手里:“你拿着东西去安排,有人不同意的,”隐轩又用手帕包了个东西塞到夜光怀里,“你知道怎么处理。”

塞到夜光怀里的是把手枪,市面上还极为少见的极小型手枪。只这一点,夜光便明白了,此次不成功便成仁。

在夜光外出奔波的时候,隐轩已坐在了车上干完今晚葬礼的地方,是个极老的义庄,连名字也不曾听过。

【降谪】。

这地方只有一个特点,距离城门极近,而且同日军主力所驻扎的城门又是最远。虽然早先林夏说过会是外邦人来答礼,但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外邦人”竟然是前些年同林家最不对盘的隐家少爷,隐轩。

林清逸这边也依约来到了日军驻地的防线外,车里除司机外只有三个人。林清逸,衡毅,和今天早些时候林清逸点名带出来的参谋:许进吉。很平凡普通的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除了个子有些矮外没有任何特点,衡毅也很奇怪。

林清逸是被衡毅抱下车安置在轮椅上的,他本就消瘦且面色苍白,这样跟显得他弱不禁风,丝毫看不出是个叱咤风云的将军。

防线内已有人带着十几个警卫快步走来,明晃晃的探照灯从他背后打过来倒是极有气势。

“林将军真是胆识过人,只带着两个人,敢来大日本皇军的驻地,在下委实佩服。”迎出来的自然是里本三郎,穿着军装连走路也如同机械一般。

林清逸嘴角带着一点点假笑,回握上里本三郎伸过来的手,意料之中,他突然加大了力量。林清逸的手骨互相摩擦几乎能听到声响,摆明了是要给他个下马威。

衡毅刚想说什么,被林清逸在暗处示意挡下。

林清逸一只是带着笑的,手上也没有丝毫动作,任凭里本三郎用力。半天,里本三郎松开他的手,脸上的笑意明显强了两分。“里本将军愿意亲自出来迎我,胆量也十分惊人。”不软不硬的一句话,里本三郎笑笑没做回应。

等三人被引进所谓的宴会厅,里本三郎才重新露出了笑容,并更为狰狞:“林先生,不知您酒量如何?今日一天也为赴约没好好吃东西,还请赏脸与我们共进晚餐。”

林清逸今天一整天几乎都是呆在问情特别安排的房间里,竟然远在城外的日寇还能知道他一天都没进食……衡毅现在才明白林清逸所说的“有内鬼”是什么意思。

表情未变,林清逸依旧是笑着应答:“那就谢谢里本将军了。”说完,挥手让衡毅将轮椅推到了桌边,原本这个位置便缺了把椅子,又是在上宾的位置,一看就知晓是专门为林清逸留的。

就算是顶着林清烙的名头,林清逸还是坚持他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而且他又吃得极少,这一顿“鸿门宴”下来几乎都是里本三郎和他的总参谋土择言在说,胖的人安静吃着。

“咳咳,”土择言擦了擦嘴站起身,按照日式礼节鞠躬,“大家,今天最后一个,贡品,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特色。”向后一抬手指,后门立刻被打开。一个巨大的推车被推了进来,“如果译成汉语,大约就是:美丽的女体。”说完,他还自认幽默地笑了笑。

推车上巨大到惊异的盖子被打开,而盖子下的,赫然是一个光裸的女子!而在她光洁平滑的腹部上放置了一些食物切片,一小部分熟食,大部分则是日本料理中最为常见的生鱼片。

这个女子别人或许不认识,但林清逸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周锦秀!!就是她带着隐轩的指示要人扎瞎了自己的双眼!

看到女子熟睡的脸那一瞬间,林清逸拿着筷子的手有一点收紧,瞳孔也有些微的收缩。这些动作虽笑,但还是让一直观察他的土择言敏感地看到了。

冷笑一声,土择言笑着开口:“看样子,林将军认识这个人?”

衡毅愕然,连忙去看坐在自己身边的林清逸。而此时他已恢复常态,放下筷子轻声说道:“自然认识,隐轩的未婚妻,弄瞎我弟弟双眼的女人。”

这下就轮到里本三郎脸色难看了。“那今天还真是感谢李本将军,如果不是您,也没办法将她从隐家重重保护中找出来。”

“哪里。哪里。”尴尬地回了两句,里本三郎气得在土择言的膝窝狠踹了一脚。

27、暗度陈仓(上)

“那不知道林将军希望我们如何处理周小姐呢?”里本三郎向后示意了一下,有礼貌地问道。林清逸一笑,取过桌上的筷子:“美食当前,林某当然是先大块耳朵。”

衡毅和许进吉皆是惊异,没想到林清逸竟然会这么无情?!但接下来林清逸的动作可就吓到了所有人。

拿着象牙筷子的手苍白而骨节明显,猛然用力竟硬生生将它们折断了,手腕翻转断了的一头向下。林清逸一下子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几大步迈到周锦秀身边,手起,砸进了她左侧的胸口!

里本三郎也因为受到惊吓向后退了一步,鲜血从女子的胸口心脏处喷涌而出,一下就染红了四周雪白的布和美味的食物。

林清逸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松开了握断筷的手在一边惊呆了的厨师身上抹了抹,回头够冷冷地命令道:“将尸体包了扔出去,看着就恶心。”

林清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重新坐回轮椅上。“没,没想到林将军的身体恢复得如此之快。”里本三郎动动僵硬地舌头,面带菜色。

他本来想用周锦秀要挟林清烙,接过反被林清逸吃了一卒 ,确实让人不可预见。里本三郎看看满地满桌的鲜血,没有丝毫胃口:“林将军,鄙人还为您准备了精彩的节目,请到后面来观看。”

林清逸扬眉,用衡毅递过来的筷子送了块溅上血迹的寿司到嘴里,仔细咀嚼后又用染了血的酒送了下去,才淡然地开口:“那便有劳里本将军带路。”

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人!

里本三郎和土择言看完他这一系列动作后只觉得毛骨悚然,这个一身血迹还吃得如此自若的男子,在他们眼中如同恶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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