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得.滴墨承画——hakie榠柃
hakie榠柃  发于:2014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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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林清逸假装尴尬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军装,“这一身恐怕是不尊重日本远道而来做客的艺妓们,还请允许我和我的副官简单沐浴后换身衣服。”土择言连连点头:“当然,当然。”立刻挥手指挥侍卫,“送林将军去房间,快。”

站在门外的几个侍卫匆忙走了过来,其中有一个人就要去推林清逸的轮椅,却被衡毅一把挥开,自己握住轮椅的把手向后院走。几个侍卫也不好来硬的,只能一前一后地跟着。

“啪!”里本三郎气得直拍桌子,嚷着自己的母语直骂,无非是说林清烙这个人没人性没情义。土择言也十分生气,日本人在别人的土地上这样自然可以理解,但作为一个在他看来如此有血有肉的中国人,林清烙的做法确实让他们不知所措。

“将……”衡毅刚关上房门,一个称呼还没喊完,听到背后重物倒地的声音,回头一瞧着刚刚还坐在轮椅上气定神闲的林清逸已连人带轮椅摔到了地上。

“将军!”压低声线喊了一句,衡毅紧跑几步将人撑了起来,让他坐在椅子上。林清逸还没坐稳,猛地向左一侧腰张口就吐了起来。因为门外又日军把守,不能发出声音,林清逸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搅到了一起,肠胃互相拉扯扭曲地疼痛。

开始是食物,之后只能是一口口墨绿腥苦的胆汁。到最后实在没东西可吐,林清逸一压胸口,硬生生吐出一口鲜红的心头血!

衡毅在一边手足无措,只能半蹲下身轻拍着林清逸的后背。刚才他有一瞬间也被面前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孩子唬到了,以为他真得那么冷血无情。

“你刚刚在恨我。”完全是陈述的语气,林清逸用袖口抹了下嘴,轻声问道。

衡毅大力地摇了摇头,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去握林清逸的手,而林清逸一抽手连忙躲开:“刚刚沾了血,脏。”一刹那,衡毅开始鼻腔发酸,为面前这个脸色病态但依旧笑得风轻云淡的男子。

“你放心,伤了几条命,我赔。”林清逸又扯开几分笑容。“将军……”这一刻,衡毅才是发自内心的。

“去洗个澡吧,一会儿还有得折腾。”林清逸手臂用力,勉强站了起来,用像面条一样的双腿向后面的浴室走去。

里本三郎给两人准备的都是日式和服,本来衡毅是不想穿的,林清逸笑他无聊,不过是件儿衣服,何必如此计较?当横溢再次推着林清逸出现在后院简单搭建的小舞台前时,土择言脸上划过一个不明显的狞笑。

“两位请上座。”林清逸看了眼开口的里本三郎也没客气,直接和衡毅坐到了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啪。”里本三郎和土择言几其他人都落了座。突然,响起了一声林清逸极为熟悉的声音,照相机的声音!

敏感的偏头去看,林清逸果然在舞台一侧发现了一个人正举着照相里,另一只手举着灯。土择言笑笑向林清逸解释:“请不要介意,只是我们里本将军想留念,留念。”林清逸用眼角扫了一下,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可就是感觉十分怪诞。

第二天一大早卖报的小童像疯了一样叫卖着、来回奔走。而今天的头版头条则是一张图片。北城将军林清烙及其副官衡毅正穿着大和民族的衣服和日寇坐在一处看表演!

而照片中的人,现在被关押在了日本驻军的牢房里。

28、暗度陈仓(中)

隐轩坐在自家的客厅,手中的报纸已被揉成了纸团,刚印出来的油墨染了一手。

客厅内停了一口棺材,里面躺着的是名女子。周锦秀。曾经美丽的身体已被捅得千疮百孔,而致命的正是心口上的一刀!

周锦秀的身体天生与常人不同,平常人的心脏是在左边,而她的则是长在右边。送棺材回来的是一名林清烙的参谋,许进吉。据他所说是林清烙乱刀捅死了周锦秀,又因为他拒不投降还要杀了他。亏得用了假死才逃过一劫,连同周锦秀的尸体一并被扔出了日军驻地才得以逃生,并带回了周锦秀的尸首。

本来隐家是没有人信的,国仇家恨,没有任何一个理由可以让林清烙归降,可今晨送来的报纸……

别人不明爱,隐轩可明白得很!

因为铮铮铁骨的林清烙早已死了!照片上的人,是那个软弱无能的戏子,林!清!逸!

隐轩一言不发,扔了报纸就冲回自己房间,他要证明,证明林将军的死。证明北城、北城的军人没有屈服!也不会屈服!

当隐轩冲进房间的时候,脚步渐慢了下来,因为他的房间里……多了个人。

掩上门,隐轩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站在窗边的,是【柳成典钰】的店长,问情。依旧是一身血红,美艳到不可方物,可在隐轩眼里只觉得让人生厌。

问情转过身,目光有些冰凉地看着他,轻声问道:“你不信林清逸?”“哼,”冷笑一声,隐轩答道:“照片,还有白纸黑字都印得清清楚楚,你让我怎么信他?”问情目光一僵,没有再问。反而是隐轩接着说下去:“更别说锦秀的死和送她回来的人!都可以作证!”

听到这话,倒是换了问情冷笑:“你宁愿信一个刚认识的人,也不相信林清逸?”

“自古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而他林清逸,连个卖肉的娼妓都不如!”

一甩袖子,问情打碎了窗台上放得一个小小的、有点破损的花瓶,而这个花瓶,是隐轩在【清雅别院】的假山边上唯一找到的东西。

话不投机半句多。问情走路带风地冲出了隐轩的房间。对方也不在意,在书桌下的夹层中找到了那方写了真相的丝帕,也冲下了楼。

他的父亲和爷爷还呆坐在客厅,“父亲,您刚刚看见问情出去了?”没想到隐轩一僵:“问情?怎么可能?他从来不踏出【柳成典钰】半步。”这下换隐轩脸色苍白了:“可,可刚才……房间……”隐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比划了几下就放弃了。重新攥起丝帕,“我出去一趟。”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清逸已经忘记是第几次被冰凉的盐水泼醒,渗到鞭子造成的伤口里却已痛到麻木。后脚踝上的筋骨被小指粗细的钢管穿透,被人抽出再大力捅入时,双脚抽搐,那种疼痛根本无法形容。

林清逸眨了眨眼睛,费力地去看架在自己对面电椅上的衡毅。对方也是只剩下条短裤,现在好像是昏迷了过去。

“昏过去了好呀,混过去就不知道痛了。”里本三郎用马鞭的扫尾怕打了几下林清逸的脸,笑眯眯地问道。

而林清逸回他的,不过是一个笑。

骂了一句,一边的侍卫一拳砸上了林清逸的肚子。痛……本来平滑的小腹上被划开了许多条口子,而这些口子里又被插入了小段、小段的竹片,在他的小腹上硬生生做出了个日本国旗的样子!

里本三郎挥手,阻止了卫兵的拳头:“林将军不愧是条汉子。我再问一遍,你的军官,参谋团和军队的人,都去了哪里?说!”

长久的沉默,同之前无数次逼问的结果一样,得到的只有沉默。

这次不同的是,土择言走到林清逸面前,缓慢地展开了一份报纸,上面巨大的照片正是做完拍的那张:“林将军,”怪异的汉语,让林清逸听得就恶心,“你已经是个叛徒。北城,没有人,再会相信你。”

“那又如何?”从昨晚就没有开过口的林清逸突然厉声问道,“我为我的国家,我的人民做了什么,我自己清楚。”看着面前僵硬的几张脸,林清逸突然笑了起来,温雅地如同北城四月的风。

“中国有句古话,人在做天在看。还有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随他这句话还没说完,身上又挨了好几下鞭子。用鞭子的当然是气急了的土择言。

“一个晚上!半个白天!什么也没问出来!”办公室里里本三郎已经气得掀了桌子,“一个小小的北城,半年时间还没有打下来?!”土择言也十分苦恼,如果再无进展恐怕他们都要以死谢罪。

“将军,我还有一计。”里本三郎一听这话,向土择言挥挥手示意他靠近点儿说话。

北城之内,一份加印出来的报纸如同纸片一样洒满了街头巷尾,又是一张照片,这次照片上没有人,只是一方被展开的丝帕,上面写满了漂亮的小楷。

照片旁是誊写的书信内容。

展信佳。

兄长林清烙已于日前死于日寇空袭之下。北城不可一日无主,军队不可一日无将。我林清逸生于林家而未中华之儿女,再次家国存亡之际,原替兄长担下北城之责。

城在我在。城亡!我忘!

晨里照片中的将军并不是林清烙,这一点让北城人民又燃了希望。本来有些人怀疑,但看到信末林清逸常用且独此一家的墨竹画时,也就不再有理由不信。

隐轩坐在自己房中,仔细算着有多少人可供自己使用。可惜的是,林夏在报纸上的消息出来后,就带了各个铺子的当头来了隐家,并承诺全权由隐轩调度。

29、暗度陈仓(下)

“林将军,我知道您是硬骨头,我敬重您是条真汉子。那我就从您的手下着手,你看如何?”林清逸被去了身上的刑具绑在木椅上,而他的面前则是被扒去所有衣服捆在了十字架上的衡毅,坚毅的脸依旧,只是多了些胡渣和乌青的眼袋。

“林将军,您还是什么也不愿意说吗?”土择言装模作样地又问了一遍,得到的,自然是林清逸的沉默。

“嗵!”一边的门被打开,进来一位身着白大褂的日本人,他手中还捧了个小小的铝盒。

凌迟大约是中国历史上最恐怖的几种刑法之一,不仅仅是对于受刑的人,连一旁看的人也会觉得无法忍受。

当精致的手术刀片下第一块衡毅胳膊上的肉时,林清逸额角已有大滴汗珠滑下,顺着弧线优美的脸颊滑到下巴,声音清脆地落在了衣服上。

当一整条手臂被割得只剩下骨架时,衡毅已昏过去、又醒来了许多次,而林清逸则一直瞪圆双眼盯着,一双桃花眼几乎要撕裂开来,却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好像已坐化死去,只有一双眼睛偶尔眨动。

两方面都在比,比先到了谁的底线。里本三郎在等林清逸崩溃,而林清逸,则在等这一切的终结。

让隐轩倍感奇怪的是军队,林清烙的军队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但日军主攻开始的时间不会再拖,隐轩不知道林清逸和衡毅都将什么消息告诉了日本人,但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与此同时,林夏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隐轩房间的书桌前,目光死寂。

隐轩并没有安排事情给他,他想他能明白林夏在想什么,自己家中唯一的当家背叛了国家,还是他跟了十几年的少爷,其感受可想而知。

由北城内富商集结而成的民兵军队已在加紧准备,将平头百姓送到城外保护起来,而北城的守卫也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加强,还有不停的训练。

失去正统军队的支持,隐轩早已没有必胜的把握抱住北城,可他必须保住!

抬头环视了一圈在书房内依次落座的各个商户,隐轩放下笔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大伙儿知道林清逸假冒林清烙林将军向日寇投降的事了吧,还有衡毅的叛国……北城,危在旦夕。”

“诸位为北城所做已是倾尽全部,我隐轩保证,誓与北城共存亡!”时间紧迫,大家互相之间又交代了几句,除了隐轩和林夏其余所有人都带着家属先行离城。

北城早已人人自危,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们能做到如此已属不易。

问情扶着手中黄花梨所雕的木盒,第一次锁紧了眉头。一只手神经质地去摸自己额心的图腾。猛然,他站起身大步向门外迈去。

隐轩着实不知这个神出鬼没的问情到底是怎么进来自己房间的?!跟着他的林夏反而松了口气的样子,完全不惊讶。

“我用这个东西,换林清逸的一条命。”将木盒往桌上一放,问情厉声喝道。这般咄咄逼人的气势倒是让林夏觉得熟悉,好像……盛怒之下的林清逸。

隐轩扯了扯领带坐在了床上,冷笑道:“现在不是我要他的命,是北城、北城人民要他的命!”林夏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狠狠地咬住了一口银牙。

问情抚了抚盒子,不在意隐轩的话而低声说道:“这里面有五片,最后一片则是当日陈玉升当着你的面封了给林清逸的,现在在林夏身上。”叹了口气,问情仿佛被抽离了什么一般,“至于如何保住北城,你去找陈玉升,他自然会告诉你。”

说完这一段话,问情径直转身从窗台上跃了下去!隐轩惊得忙从床上跳起来去看,几步迈到窗台边儿向下张望:“喂!问情!”

“他不会有事儿。”方才一句话没说的林夏走了过来,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像极了平日清浅的林清逸。隐轩转头看向他,一脸的不可思议。

林夏并没有看他,而是从一直没离身的包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用绸缎仔细包裹的东西:“这是第六片。”说着将东西塞到了隐轩手中,“去问陈班主吧。”说完,也转身离开。

隐轩现在恨不得揪着林清逸的领子问个明白!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拎着木盒愤愤地跑到了【揽月楼】之下冷冷地看着,而门已从里面打开。开门的竟是紫云衣。一身淡紫色的高开衩旗袍,头上挽着古髻别有风味:“班主知道你来要,请进。”留了个门,紫云衣扭着细腰先上了楼。

没办法,隐轩只能跟上。【揽月楼】内的装饰没有任何改动,只是桌椅上落了层灰,隐约可见几分落寞。

引得隐轩到了三楼一个看不出任何特别的门前,紫云衣还没敲门就听见陈玉升在屋内开口:“小云,忙你的去吧。隐公子请进来。”

这个房间也很普通,只是没有灯,甚至连电的迹象都没有。

“坐。”直到陈玉升开口,隐轩才发现在阴影中藏匿的陈玉升,他苍老了许多,本来卑躬屈膝的模样也完全没有了。

陈玉升也在圆桌边坐下,将隐轩拿的木盒放到面前,极简单的搭扣,只一下就能打开来了。

木盒内分上、下两排,各三个玉牌,但第二排中间的位置却空缺着。

“哎……”叹了口气,陈玉升枯老的指尖滑过一块块玉牌,“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用看到它们了,没想到……”伸出手到隐轩面前,“拿来吧。”

皱了下眉头,隐轩还是将一直放在口袋内的东西送到了陈玉升手里。

之后所看到的,隐轩终其一生,也不会忘记。

30、流离失所

整整三天两夜,连衡毅都因为凌迟之刑彻底疯癫时,林清逸依旧撑着双眼冷冷地看着,而他整个人却如同死尸一般,全身发青唇色灰白。

里本三郎和土择言早已对从他身上得到消息这点完全失望了。因为,林清逸也已经疯了。在剐光衡毅左臂和双腿的肉后,林清逸突然冷笑一声随后,漂亮的桃花眼瞳孔涣散开来,变得死气沉沉。

疯掉得林清逸失去了价值,那件特别刑室内只留下两名日本士兵和医生、衡毅、林清逸。而士兵和医生也在第三天夜里执行完凌迟后离开,只留下一地碎肉和依旧被绑在椅子上的林清逸。

门外,落了一把不会再开启的大锁。

因为是里本三郎战败了,仅仅七天,隐轩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方法竟然生生挖除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河!而整个北城被护在其中,城墙四面本来被作为装饰的巨大吊桥也真正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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