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公子(1)——黄兰淮
黄兰淮  发于:2014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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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迎人的轿子也到了楼下。有三个婆子带了家丁上了四楼,先吩咐家丁搬了箱子,然后就有其中一个体型健壮的婆子背了潋滟跟着家丁们下了楼。另外两个婆子一前一后护着潋滟。

黄妈妈与一众赏菊楼的人都在楼下目送潋滟被婆子背上轿。潋滟转身坐定后向黄妈妈点了下头示意。婆子放下轿帘之后,潋滟方开口:“潋滟这就去了,从此或许不能再见。多谢妈妈的教诲和众位哥哥弟弟婶婶伯伯的担待。”

黄妈妈与众小倌均用手帕捂了嘴呜呜低泣。“我儿好福气!既有幸入得王府,定要紧守府门规矩好生伺候王爷,不要侍宠而骄才是!”黄妈妈感性的说道。

那边,管事的高呼“吉时已到,启程!”队伍就在花炮爆竹声中慢慢动身了。

潋滟从轿内轻启轿帘看了看行于前面的马车,车上那三只箱子并一堆彩礼堆了一座山高。那三只箱子被压在最下面,又用绳索绑了一圈又一圈,十分牢固。

因街上观看的人比较多,队伍行走的十分缓慢。约摸过了两刻钟还未走到街口那官兵哨冈之处。潋滟心中有些着急,怕夜长梦多出了额外的状况。

好不容易行道哨口处,那官兵一听是定北王府的喜,未曾多加阻拦就放了行。那些行李物品也只稍稍看了一眼。

当车轿又开始行动时,潋滟悬于胸口的大石总算是落下一颗。再次掀开轿帘看了看马车,潋滟露出欣慰的笑容。

队伍又行了五十米,正当潋滟放下轿帘暗自窃喜之际。走在前面的队伍又停了下来。远远的,有大批马队朝着这边奔了过来。

“太子驾到!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康王驾到!生人莫近!”

那远远传来的呼喝声令潋滟的心疾速蹦跳起来。潋滟撩起轿帘出得轿来。见自己的队伍已经让人四面围得水泄不通。不远处,那燕太子燕崇北和康王燕崇南从不同的方向打马前来。二人均是一脸的高傲与贵气。

不一会,后面又有人喝道:“定北王到!”只见谢聿桢也骑着马,带着手下挤进了这拥挤不堪的街道上。

潋滟先是看了看谢聿桢,见谢聿桢并不与他对视,直觉这下不好。莫不是谢聿桢临时反悔,反将了他一军?

眼前这三方势力汇集一堂,稍稍不留意,可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潋滟先决定静观其变。他冲着谢聿桢娇笑一下:“王爷等不及潋滟了吗?竟亲自前来接我?潋滟真是受宠若惊啊!”

谢聿桢“哦?”了一下。淡淡的说道:“本王前来可并不是来接潋滟的。”

潋滟脸色大变。这是什么意思?他马上强忍异色呵呵笑道:“王爷可不要吓着潋滟了。潋滟可是收拾停当盼了王爷好久。”

谢聿桢只笑不答。潋滟觉得他笑得极其暧昧:有讥讽也有暗示。

康王燕崇南只觉潋滟娇笑起来惹人心烦。他打马上前绕着潋滟转了好几圈,看向潋滟的目光是咄咄逼人。

“怎么定北王一向自识甚高竟然也会认真起来?先前并未听说谢王爷与你有多深的情谊呀?眼下正是多事秋,需得防范有些小人趁此机会搞怪作乱,弄些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玩意儿出来就不妥了。是不是啊?谢王爷!”他说着还拿眼角瞟了那一堆彩礼箱子一眼。

潋滟心中一凉,知道自己的计划根本已经是被人看透。燕崇南摆明了是早就等在这里抓他与夭红的。他费了心思想的计划还是破了产,只是到底是谁告了他的秘?他下意识地看向谢聿桢。

谢聿桢看向燕崇南一脸平静的说道:“本王日前的确有打算迎此子入府,无奈今日一早迎人队伍派出不久后,家母即派人过问此事,认为迎纳青楼之人有辱王府门风,故让本王随后前来推了此事的。”谢聿桢此时的话无疑是过河拆桥,这让潋滟心中更加忐忑。本以为极其方便之事突然遭遇这种转折。唯一的靠山又临时抽脚。看来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那边燕崇南听了谢聿桢的话冷哼一声,他知谢聿桢纯粹是狡辩,奈何现在他不能与其撕破了脸面,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彤儿!你还不出来?定要本王亲自抓你才肯出来么?”燕崇南突然转过头高声说着。声音虽然严厉却带着许多的宠腻,他在那装满大小箱子的马车四周绕来绕去。很是确定自己想要之人正在眼前。

四周人群先是一阵喧闹,后来在兵士们的维持下又变的一阵寂静,百姓们都盯着康王看,也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只听了康王冲着那些箱子叫了一阵却无半点动静。

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大家还以为是康王或者太子带了人来抢定北王的人,都觉得比那说书的口中的故事还要精彩,不管兵士怎样驱赶,就是没有人要离开,反而越来越多,又将那些官兵们围了个遍。现在的情形倒是官兵们不敢妄动,怕激起群众矛盾引发难以控制的后果。

燕崇南见现场情形越来越乱,不愿再耗下去就真的下了马,貌似要亲自去抓出夭红来。

潋滟在这种气氛下反倒冷静了下来。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康王对他们的行动一清二楚,夭红是逃不掉的了,只是如何才能扳回一成,为赏菊楼留下生机才是。他脑中想到了那个个备用的方案:这原是他准备等到如果夭红被官兵搜到时候用的。他原打算若是不能两全其美,定要牺牲的话,也只有牺牲夭红了。用夭红来换赏菊楼乃至长乐街的安宁。潋滟整理好思绪飞快地扑到了燕崇南的身边,死死的抱住燕崇南的腿向旁边围观的众人哭诉起来:“康王英明!红弟弟就在那最下面的红木箱中,潋滟早已帮康王将其控制在手,只等秘密送往康王府上,康王也知我那红弟弟是何等的刚烈,若不是用此计策拖延住他,恐怕他早就逃得不见踪影了。请康王稍待片刻,待我请他出来。只是潋滟大义灭亲交出了人来,王爷也得实现当初答应了潋滟的事才是?潋滟虽是一低贱小倌,可也深知大燕律法,百姓间背信忘义都被人诟病,何况王族之尊?”潋滟诉的悲惨,哭的更加让人心痛。这番话让众人都以为是康王与潋滟早有预谋的。貌似康王要寻一人,而与潋滟公子答成共识,潋滟公子负责找出此人并交与康王,而康王则答应潋滟公子一个请求。更有些围观的群众听到潋滟口中提及夭红之名,马上天马行空的想象开了。不一会儿,一个关于此件事最精彩的故事就在人群中散播开来。故事的内容竟然跟事实所差无几,不得不让人佩服这平凡人的创造力。只是潋滟的这席话也被那死死躲在箱中不肯出来的夭红听了个分明,他只觉自己浑身冒烟,目赤耳鸣,头都快要被那股气给弄炸开了。只听“砰砰”的作响,他双手双脚一起使力在那箱内踢揣箱门。

燕太子身旁早有人去帮着将那些箱子搬开,露出夭红藏身的那口大箱来。待的绳索松开,夭红“啪”地撞开箱门,火一样的冒了出来。他只拿凤目死盯着潋滟看,银牙紧扣咯咯作响,双拳也是紧了又紧。“贱人!原来你先前对我好都是假的!既要出卖我为何还故意装腔作势?亏我还对你们感恩戴德?呸!我真是瞎了眼了,你如此大费周章莫不是想报复我素日对你的轻视?定要我在你面前丢尽了脸面。呵呵!是我太傻!你本来就心机深沉,不是什么好货色,我却傻的相信你!贱人!贱人!”夭红冲上前去对着潋滟的脸就是几巴掌。打得潋滟跌倒在地,装点华丽的发髻散了一头,手也从康王身上松开了。夭红不觉解气又赶上去踢了潋滟好几脚:“伪君子!卑鄙小人!我与你有何冤仇你竟如此对我?如今我又入得地狱,你可开心?”夭红边骂边手上不停的捶打潋滟,他骂着骂着自己也强忍不住声音哽咽起来。

燕太子这边见夭红疯了般的打人怕他气个好歹来,忙上去抱住了夭红的细腰,“好彤儿!仔细别打坏了自己?若彤儿不解气,等我们以后再好好治他如何?”

康王燕崇南也在一旁附和:“别生气!生气伤身!”

两人柔情蜜意只让那围观的少男少女心中荡漾,却不知夭红却是听得心惊胆寒,连身子都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第九章

潋滟邋遢地卧于地上,瞬间只想就这样死了罢了。被人背叛都比不得此刻的伤心。夭红的恨意透过他的手,他的脚,他的眼,他的咒骂源源不断的传递到他的身上。偏偏这个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安慰他。相反,那个打了人的夭红却是得了两个至高无上之人的百般呵护。

红弟弟!你总是高高在上,什么都不用付出就有无尽的回报。这样的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呵呵!……潋滟心中也委屈,却又不能说出口。只能将快落出眼眶的眼泪又狠狠地逼了回去。

夭红看着潋滟狼狈的模样,心中不免难受了一下。但是想到此人如此卑鄙,一面装好人一面送人入地狱他就觉得撕了这人的脸都不解恨。他倒宁愿一开始就被人出卖或者根本就不要搭救他,也好过这样当街出丑,进退不得。

“潋滟,你记好!我夭红今天在这里发誓:定让你此生不得好过!今日是你将我推入那万劫不复之地,我定要自己所受的苦痛让你加倍奉还!”

潋滟苦笑了两下,他没有看夭红,只是拿眼神看了康王:“康王答应我的事还未兑现呢?潋滟的心愿您还未能帮我实现?”

夭红见自己的狠话丝毫没引起潋滟的反应,又气得五内俱焚“你答应他什么了?快点都给他!既然敢做就要敢当,原就是拿我做交易,我倒要听听是什么东西让他出卖我!”夭红冲着燕崇南大叫大嚷,燕崇南也不见生气的。反而又劝夭红“不要生气”。

“你既然说我答应了你’交出夭红就实现你一个心愿‘,那就说说你要什么吧?”燕崇南一脸不耐烦的跟潋滟说道。他没有去计较潋滟为何临时倒墙角,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卑贱下作之人突然见风使舵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只是他很讨厌潋滟,看到他那张脸就觉得烦。巴不得快点携了夭红离开。

“潋滟所求极为容易,只是王爷府上一男宠而已。他的名字叫繁锦。求王爷将繁锦放出王府,潋滟感激不尽。”这是刚才潋滟盘算着出卖夭红所能得到的最大的好处:既能保住赏菊楼,又可以趁机要回繁锦。

夭红彻底被激怒了。他在愤怒当头,根本没有多想潋滟是如何知晓繁锦身在康王府之事的,更不会想到以潋滟平日里怕麻烦的性子如何在出卖他的这件事上如此大费周折,他只是觉得想他与潋滟一同长大竟不如那一向与他们没什么交集的繁锦重要。人心既如此难测,人情又如此薄凉,还留着他一人坚守世间道德礼仪又有何用?他心中顿时心灰意冷。良久,夭红才一脸木然的对着潋滟说道:多谢你教会了我什么叫’人‘?“说完头也不回的推开人群,自己往正十大街的方向走去。他心高气傲,即使要走也断不会被别人带走。百姓均被他夭矫媚人的脸上那抹阴冷戾气所震慑,纷纷为他让出一条大道。而寡言少语的燕太子则看了一眼康王之后就跟在夭红身后也渐渐离去。康王待太子动身之后,又跟在太子身后上了马,调转马头直追夭红与太子而去。一时间,街上穿着各色兵服的士兵也各自跟着主子有序的离去。只留下谢聿桢一人与他的部属还站在原地。

谢聿桢看了潋滟半晌,”你的胆色不小,倒让你想到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只是你此次得罪了太子与康王,以后可就没那么容易过了!“谢聿桢的口气里还包含了一丝的可惜。

潋滟心中以为是谢聿桢出卖了自己正恨他恨的紧,因此并不搭理他。只自己收拾自己满身的狼狈,勉强站了起来。

“昨晚,巡城御史方玄点了你们楼里素清公子的堂会你应该不知道吧?好像他俩的关系非比寻常哦!”谢聿桢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意有所指的深看了潋滟一眼就招呼着自己的人也离开了。

潋滟一听此话就立即想起了什么。他百般提防却忘了防住自己身边的人,只是现在又怎么样呢?如今不管是谁出卖了他与夭红,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在心里其实早就出卖过夭红了,从他私下做了那个万不得已的考虑开始,他就已经背叛了夭红。只不过抱着试一试看看能不能两全其美的心态,可如今摆在眼前的现实却告诉他:他错了!世间万事并不能面面俱到的。如同他这样——机关算尽却棋差一着。

想着这一连串的事情,潋滟一个人呆立着长乐街的牌坊下。正午火热的太阳光射在他的身上。围观的人也是来了又散,散了又来,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他就在那里站着,身边是他那些充满了讽刺意味的彩礼和花轿。不知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突然直挺挺的一下子栽倒在地,无法起身。不久之后,黄妈妈带了人来将他接回了赏菊楼。

潋滟于当日夜间苏醒过来。黄妈妈带了小童守在床边,见潋滟转醒,忙喂他喝了一回粥补充气力。黄妈妈早已清楚发生了何事,她也以为是谢聿桢出卖了她们,因此她只是咒骂着谢聿桢,并未责怪潋滟分毫。潋滟吃了粥有了一些精神,就让人去叫素清前来。并遣了黄妈妈等先行离开。

素清一会自己带了吃食单独前来,见潋滟要起身忙上前扶住了他。为他在背下垫了一长形背枕,服侍潋滟靠上躺好。

潋滟看了素清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清儿!你、我、夭红、云团与鄞儿虽然平日里并不十分亲厚,我们五人一同在黄妈妈手中学习也算得上是同门手足之谊。我知道你是个心地良善的人,你悄悄告诉我,为何将夭红之事告知方玄?也不枉我为你担罪,替你遭劫。”

素清一听潋滟竟然知道是他告了秘,吓得六神无主起来:“滟哥哥,你不要怪我,我也是被逼的。方玄点了我的堂会,却是带我去了刑部大牢,我挨不住打这才说了出来。只说了夭红藏与搂内并不知哥哥的计划是什么。对不起!哥哥!我好害怕!怕再也回不来了。我不想死……”

潋滟一幅我若有所思的表情。他见素清一直淌泪,就无奈的笑笑:“这话是不是方玄教你说的?你本性老实,怎么也学会了哄骗欺人?唉!你放心,如今我已经认了此事,你就没必要再掺和进来了。只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方玄不是好人,不值得你托付终身。还有,你向来一说谎就抠你的指甲。刚才你说怕挨打而泄密时又抠了指甲了。清儿,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替你背黑锅了,你自己要学会考虑事情才是。’害怕‘不能老被你当作一辈子的借口的!”

素清呜呜哭泣,拉着潋滟的手是颤颤巍巍。他的确是说了谎。那日方玄是曾用了鞭子威吓他,可是真正的原因却是他想讨方玄的欢心。方玄一向爱与他厮混,他也于那日夜的厮混中渐渐地丢了一颗心。那日见方玄说的可怜:什么再有两日交不出人去就会被革职查办,以后不能再与他恩爱缠绵了之类的话语让他一时头脑发热泄露了口风。方玄又百般起誓:倘若素清帮他立功就绝不负他!这些话都让素清昏了头。于是他出卖了与自己生活五年的夭红,又害了一向对他照顾有加的潋滟。只是,错已错了,他一点也提不起勇气主动去向夭红与潋滟认错,他害怕!害怕受罚、害怕吃苦、害怕死亡,更害怕从此再也见不着方玄。

滟哥哥!红哥哥!我真的害怕!对不起!对不起!……素清只在心中一再的自责,希望用那满脸的泪水来洗刷自己的罪孽。

潋滟长叹一口气,推开了素清嫩白的双手。

三月初十一大早长乐街就被一阵马嘶人喝声给搅了安宁。众人纷纷打开窗往外望去,只见方玄带了人马一路横行直冲向赏菊楼而去。有人马上就知晓这是来对付赏菊楼的潋滟公子的。于是,大家纷纷又往那赏菊楼奔去预计看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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