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果报(生子)上——静兮妖三
静兮妖三  发于:2014年0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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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息心从发现师父尸身后就昏然觉得自己如坠梦境,一直浑浑噩噩没能理清头绪。抱着陆子疏,被动的与人四唇交接,他也头重脚轻,察觉不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慧空上前拉他,他就下意识挪动脚步,跟他往外走,衣袖却给另一个人牢牢攥住。

下意识回望,对上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内中有他读不懂的情愫波动。

“你还没有给我答复。”

慧空同时也怒了,这名陆世子当年不由分说把他们疼爱的小师弟带走,说是回府进修,谁知道是不是安置在府里充当仆役下人使唤。看小师弟在他面前张口结舌,一副整个人傻掉的样子,这八年来不定受了这骄横少爷多少脾气呢!

“息心,我们走,不要理他。”慧空也是个执拗性子,一火气上来,哪里还管陆子疏的世子身份,攥过晋息心的衣袖就要把人往门外推。

门外有八王府的侍卫把守,哪里那么容易让慧空把人带走,当即拦阻在两人面前寸步不让。

推推搡搡间,忽然听得过廊上又是一阵喧哗,竟是了空长老带着其他几名资深长老,匆匆忙忙朝这边走来。

慧空便扯了嗓门叫了声:“长老,息心在这里。”

了空脚步在息心禅房前停了下来,面色古怪,看了看拦阻在门前的八王府侍卫,再看看给慧空紧紧攥住衣袖的晋息心,眼神又转向他身后,不知何时已悠悠闲闲倚到榻上,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不相干的陆子疏身上。

“这里是息心的禅房?”了空问得也古怪,他手头有块琥珀色的物事,乍看像玉石,晶莹剔透,却散发着莹莹幽光,又似夜明珠般。

陆子疏的目光移到那块琥珀色物事上,眼见那光芒由微弱转为清晰可辨的蓝光,隐隐传来嗡鸣之声,便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慢条斯理打开折扇,轻轻扇动,掩去自己眼底设计的神采。

晋息心眼神也逗留在那块稀奇之物上,不明了空所问何意,他颔首:“是,此处是息心禅房,了空师父,听说有办法找到月陇杖了?”

了空面色更沈,与身后几名长老神情难看的对视一眼,一言不发越过息心身边径直入了禅房,六个人二话不说就在禅房中翻找起来。

错愕的站立在门口,这时连侍卫也不喧哗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盯视着长老们翻找的奇异举动,慧空原本攥着息心衣袖的手,不知不觉间也松了开来。

安静的空气中只听得到窸窸窣窣翻找声响,片刻后,了空轻呼一声,一手推开墙壁上一处暗格。暗格移开,琥珀色物事的光芒顿时更盛,几乎要盖住整间房去。

与此同时,暗格里也燃起一道朱红色绚丽光彩,与那奇异玉石般物事散发出来的蓝色光彩交相呼应。

一红一蓝,应和得天衣无缝。

了空手掌中托着从暗格里取出的一柄长过丈许,雕工苍劲的棕褐色禅杖,禅杖周身给朱红色异彩包围,杖身上行云流水的两字“月陇”清晰跃入在场众人眼底。

顿时一片鸦雀无声的死寂。

了空长老沉重的开口:“……为何原本在住持房中的月陇杖,会出现在你的禅房里?”

他另一手还托着那块玉石,玉石的光芒在见到月陇杖后越发盛放璀璨,他缓缓道:“这块冰心琥珀,是指引月陇杖方向的唯一线索,但由于月陇杖素来保管严密,故典籍不见记载。晋息心,你若是知晓有冰心琥珀的存在,只怕不会如此大意将之藏匿在自己房中罢?”

晋息心在这间禅房落住多年,从来不知墙壁上竟有一个暗格;关于月陇杖和冰心琥珀,更是闻所未闻,——了空质问他,他自己却又如何知晓这其中关键?

他如坠冰窖,手脚慢慢冰凉起来。目光牢牢锁死在了空手中两件物事上,张了张口,却是大脑嗡鸣,心头阵阵发寒。

“我……息心不知……”

“了觉不日就会圆寂,届时住持之位与月陇杖自然会是归落你手;你却连这最后几日的时光都不肯等待,非要强行杀人夺杖不可?”了空大喝,眸中是压抑不住的沉痛,“息心,我们真是错看了你,了觉也错看了你!”

“杀人?师父是天命已到,自行归入轮回,我……”

一封已打开的信笺被了空掷于他脚底,晋息心迟钝的低身去捡,摊开看来,正是师父了觉的笔迹。

“我们在住持放置冰心琥珀的密室中发现了这封书函,你还有何话可说?”

陆子疏停止了摇摆折扇,透过半掩扇面,清楚看见晋息心原本茫然的神情,渐渐变得不敢置信,其后更是指尖微微发颤,死死抓着那封信笺,用力到指节都泛起青白来。

他自是知道那封信笺上写着什么,那信是他调包的,了觉原本准备的信函上一五一十写着的是晋息心身世与前世那段古老的纠缠。而如今他用妖力篡改了内容,那封洁白信笺上只有七个字,是——

“晋息心,杀人夺杖。”

陆子疏细细端详着晋息心的表情,前世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人面上的错愕、悲痛、苦涩、受伤,十几种复杂而悲凉的情绪,交织在他面上,形成苦痛难言的黯然神色。

真是美,陆子疏在心中低叹,原来,你也会露出这样受创至深的表情,原来你在尘心不动的那张面瘫脸外,这般痛苦着的样子,也让我如此怦然心动。

发颤的指尖抓不稳纸张,晋息心松开指间,任由那写有判决生死七字的信函飘然落地。

了空和其他长老均冷冷逼视着他,那些他自小看惯的熟悉慈祥面目,此刻陌生得好似异邦人,叫人看不清仔细。

晋息心哑着嗓子,嘴唇发干,他涩涩挤出几个音:“息心……无话可说。”

慧空急了,蹲下身去捡那张纸,边说:“息心,你不可乱认啊,这种事认了就没有反悔余地——你……”说话间已看清纸上字迹,如此熟悉,那七个字拆开来拼起来,指向的都是同一件无法抵赖的事实。

于是慧空也冻结住,蹲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抬眼望向自小疼爱的小师弟。嘴唇翕动,无法开言,神色间却也分明是不得不信了。

了空又等了片刻,晋息心却像是束手就缚一般,垂着头一言不发。

“晋息心,你犯下弑师夺宝重罪,霖善寺不能容你。来人,将人押到寺后,待长老会合议做出处置——”了空话没说完,就听得一个声音冷冷插入,“本世子在此,谁敢动他?”

老和尚猛然回身,果然看见那不容人忽视的一抹华丽紫影,自榻上移下地来,折扇轻摇,锐利目光冷冷聚集在他面上。

了空只觉这名年仅15的少年,容貌出奇的妍丽,而气势却俨然比刀锋还逼人凛冽,虽是含笑而立,不过数步远的距离,却迎面一股泰山压顶的气魄。

不由得握紧手中月陇禅杖,微微变色:“陆世子,这是霖善寺自身寺务,还望世子不要插手。”

陆子疏眼神中有淡淡笑意,薄唇微启,却是放肆的言辞:“晋息心是本世子的人,只有我可以处罚他。还是霖善寺想拿全寺僧侣性命来同官府为敌?”

此话一出,不仅了空,所有霖善寺的人都面色一变。八王府权倾朝野,是举国皆知之事;当年了觉同样是迫于陆瑱佑名头,不得已让晋息心给陆王府的人带走。如今这小世子日渐长大,不仅不懂进退,反而愈加恃宠而骄,变本加厉的猖狂起来。

了空脸色大变,“陆世子,晋息心杀人夺宝,即便官府捉去也会治个重罪,你身为高官显赫之后,自当明了此中道理,莫逼敝寺……”

“他不会杀人,你们不信,我信。”陆子疏美目冷凝,“今天我要将人带走,你们若有能力阻止,便尽管放手过来。”

话落音,紫衫微动,已掠至晋息心身前,牵了那始终垂眸呆立之人手心往外走。慧空等人一阵骚动,急急上前,陆子疏动作快疾,已将人拉出门外,身后所有王府侍卫团团围上,堵住慧空他们出门的空隙。

了空在房内念了声阿弥陀佛,扬声:“息心,你便逃得了这一时,亦逃不过一世,我等不会就此甘休。”

手心下牵着的人身形一僵,陆子疏立刻转过回廊,但了空后一句话还是清清楚楚落入两人耳中:“今日起,霖善寺将你除名,自此佛门中再无晋息心此人!”

第二十章:前尘如梦

涓涓流淌清水的河边,陆子疏轻轻拍打木然恍神的人脸颊,轻唤:“晋息心,回神,我们离开霖善寺很远了。”

手腕忽然给抓住,他没握稳锦帕,湿漉漉帕身掉落在盘膝而坐的人身前。晋息心抬眼看着他,握着他手腕站起身来,没头没脑道:“我要回去,子疏,你自己回京城罢。”

陆子疏也跟着他站起身,皱眉:“你现在回去,霖善寺那帮老秃驴求之不得,只怕山门还没踏入就给乱棒打死。”

“那也是我的命,我必须查出师父过世真相,不能让他老人家含冤而死……”拔步要走,陆子疏哼一声,侧身一步挡在他面前,一手揪住他衣领:“我不准。”

晋息心急道:“我是被冤枉的,那字迹虽是出自师父手笔,但其中一定有隐情,我必须查出来!”

陆子疏又哼一声,心头想我当然明白你是被冤枉的,冤枉你的那个人就是我。

他没好气的揪着他衣领更紧,身子前倾,与他大眼瞪小眼,两人面颊几乎要贴到一块去。“你傻了啊,了空他们现在火头上,会让你接近你师父遗体?我费尽千辛万苦把你从霖善寺带出,为的就是避过一时风头,等到他们没有戒心了再潜回去探寻真相不迟,你这样飞蛾扑火,眼巴巴的往网里跳,你是嫌辜负我的苦心不够吗?”

又揪紧一些,暗地里用了几分真气,晋息心只觉得脖颈被活活窒住,呼吸困难。

陆子疏质问那脸涨得通红的少年:“你要送死,我宁可让你死在我手上;莫忘了你还要对我负责,吻了我抱了我,说甩手走人就想甩手走人吗!”

四周守卫的侍卫和一旁正在收拾马车的袭烟,发现自己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话题,纷纷目光游移着,悄悄把脚步往外围挪去,只求世子不要发现自己的存在。

“子疏……你先松开……咳咳……”要被勒死了。

陆子疏威吓着:“在我允准前,你哪里都不准去,一步都不能离开我身边!”

两人对峙间,晋息心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今日发生的一切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师父的意外身亡,镇寺之宝突然出现在自己房中,那封纯属诬告的信笺……霖善寺定然发生了什么一时难以让人看透的事件,而自己身处的正是阴谋的漩涡中心。

他必须冷静,了觉师父对他寄予厚望,期冀他有朝一日能够成为沉稳果决、独当一面的真正佛门子弟,无愧于天地苍生。他不能被突如其来的这些事情乱了心神,他必须懂得分寸。

晋息心垂了眸,努力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把手掌覆上陆子疏揪住自己衣领的手背,将之拉落。

“子疏,多谢你,我冷静下来了。”

陆子疏端详着他,原本有些狂乱激动的眼神,如今已变得平静下来,面色也好看了一些。

是真的冷静下来,还是只是做做样子敷衍他?

试探着再刺他一刀:“你已经给逐出师门,短期内,不要再想这些事。”

晋息心眼神一抖,陆子疏几乎要同情起这个一天内接踵遭遇几轮重大打击的家伙,他像霜打茄子那般颓废萎靡,那句除名之言显然狠狠的重创了他。

成佛有什么好,不让你成佛,你陪着我逍遥快活,只羡鸳鸯不羡仙才是正道。陆子疏捏了捏他脸颊:“晋息心?”

“……我明白。”

晋息心忽然伸出手臂,紧紧揽住陆子疏腰身,后者反应不及,竟是陡然吃了一惊,莫名的脸颊烧烫起来。

晋息心把头埋在他肩窝,嗅着陆子疏发间熟悉幽香,闷闷的说:“子疏,只有你相信我,这份信赖和尊重,晋息心没齿难忘。”

……谁要你没齿难忘了,谁说是信赖和尊重了,晋息心你这笨蛋到底有没有弄清楚我之前说的要你负责是何含义?

难道一定要我咬牙切齿的跟你说出“我喜欢你”四个字,你才懂得话里话外真正的感情?

陆子疏哭笑不得,发了狠劲,死死捏着晋息心揽在自己腰身的手臂;晋息心不退不避,任凭他把自己手臂掐得青紫通红,只是一径把头埋在他肩窝处,手臂反而收得更紧。

慢慢地,肩窝处传来一点细微的濡湿感,陆子疏猛然一惊,要去掰开那人脸庞看看,晋息心的力气却远超过他,压着他肩窝不放。

——罢了,为了这点小事,竟然也能感伤到落泪。晋息心,你这世果然不成气候,换做前世那个冷情冷面的你,这些委屈,只怕连让你微微皱眉的资格都谈不上。

陆子疏在心头将前世今生判若两人的处事方式做了个对比,暗暗鄙夷了一下。但不知为何,却也随着那人宣泄情感的流泪,而慢慢觉得了心尖上传来悸动的疼痛。

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处一点点揪疼他最深处的柔软。

这一世的晋息心,竟然会流泪,竟然会靠在他肩膀上,像孩童信赖母亲一般紧紧抓着他,放任自己流露出最脆弱最人性的一面。

一点,都不似那个冷冰冰不近人情的臭和尚。

掐着人手臂的手慢慢松懈了力气,陆子疏反手同样抱住晋息心腰身,心中五味杂陈,只反反复复默念了当年与他定下那个赌约,——“当年是吾年幼,便不由分说的爱了汝;如今汝年幼,易地而处,汝会爱吾么?”

汝会尽释前嫌,与吾重新来过,尝这一回人间烟火么?

******

由于白昼间与晋息心两人在河边拥了太长时辰而侍卫丫鬟们无一敢上前打扰,回京城的路上尽管紧赶慢赶,依然还是耽搁了入城时机,一行人只能在城外野店里打了尖,再草草的寻了个简陋客栈住下。

好不容易找到的那间客栈远离官道,人烟稀少而年久失修,客栈迎风旗上破烂了好几个口子,看着像是给虫蛀坏的。

陆子疏在马车里打帘外望,看见这客栈潦倒外形后嫌弃了好久,终究还是因为方圆几十里外再无第二家客栈可供选择,不得不下令停留在此过夜。

客栈前连喂马的马槽都堆满了枯叶污水,马厩狭窄得容不下两匹马转身。店家屁颠屁颠跑出来牵马,硬是把那十几匹骏马塞到了柴房后院里。

搓着手,眉开眼笑的对一眼看上去就是这行人领头人物的陆子疏鞠躬作揖:“这位公子,本店服务周到,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本店还有几间上好房间,小的可以领公子爷去看。”

所谓的三楼上好房间,比起楼下两层来只不过是不漏风、不渗雨罢了,陆子疏眼角瞟到床榻上铺垫的床褥还有暗黑色污渍,当下脸色就黑了一半。

左挑右拣,勉强选了最东头那间相较而言干净整洁稍许的雅房,将马车里放置的白狐裘垫拿来铺在榻上,又在房里燃了旃檀香,差人前后左右细细打扫了一个时辰,陆子疏才拉着晋息心的手进了房。

这时天际已然全黑,几点星子亮闪在夜幕之上。

知道陆子疏素来挑剔,晋息心特别检视了房间一番,确认桌面、墙角、床底均无落尘蛛网后,正要跟着陆府下人一同出房,陆子疏攥住他的手却没有放,说:“那些房子都太邋遢,今日你同我睡这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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