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枪口冒着烟，米卿络的思维已经固化了。

疼痛，是在路黎和莫言冲上来之后才感觉到的。

大片的鲜血染红了纯白色的地毯，无力的倾颓而下。米卿络的世界里只剩下对面路驎决绝的目光。

“我们结束这种互相束缚的关系吧。米卿络。我们之间从来没有爱。”

米卿络天旋地转，只看到路黎给了路驎一巴掌，路驎好像是哭了，又好像没有。莫言在自己身边止血。

你说，我们的关系只是互相束缚。

你说，我们之间从来没有爱。

我不信。

可是我不能收手了。我要赢，赢了，你就会回来了吧。

人心是贪婪的。我们从来都是一味的说着，自己想要这个，想要那个。我们为我们的贪婪和欲望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是为了某某某。”

多好听。我们却忘了。那个某某或许根本不想要我们给他的任何东西。

米卿络被送进了医院里。

雨还是没有停下来。

路驎跪在地上，手里的枪掉在了旁边。酒红色的头发依旧妖娆，气势逼人。

“是你的错，是你的错。我已经给了你一次机会，为什么要背叛我第二次。”路驎语无伦次，双手撕扯着酒红色的发。

“现在好了，我们什么都不是了。我对你开了枪，开了枪啊。”

路驎的声音由喃喃自语，最后变成了无声泣泪。路驎不是路黎，所以他不会像路黎那样歇斯底里，他不断压抑自己，撕扯头发成了最好的宣泄。

“路驎，到底我们谁才是最可悲的？”路黎同样跪了下来，从背后将弟弟轻轻搂住。

搂着路驎，感受他的不安和压抑的痛苦。路黎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结束这场悲剧。

深夜。莫言回来了。

“怎么样？”

“放心，没打在要害的地方。已经渡过了危险期。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就算是彻底完了。”

莫言拥抱着路黎。不敢想象，清醒后的米卿络和路驎会成为怎样的敌手。

“路驎休息了吗？”“还没有，他一直在发呆。”

这种时候，身为哥哥却不能帮弟弟解开心结，路黎很是自责。

“没关系，路驎会想通的。”

“可是他会受伤。他不是我，我会哭出来，他不会，他从小就很倔强。我怕……”

楼上。路驎又洗了一次澡。湿淋淋的头发没有弄干，还在滴着水。

该死的雨，还是没有停。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却燃起点点火光。

是路驎又在烧照片。一张张的照片，那些不管美好或是悲伤的记忆，都快要化为灰烬。

一屋子的烟。地上的枪路黎已经代为保管了。地毯也已经换成了崭新的，依旧是纯白色。没有了血渍。留下的只有那浑厚的一声枪响，那声音回荡在耳边，让路驎无法按下心来。

路驎清楚的知道，那一枪自己打“死”了谁。

那个会无休止纵容自己的米卿络，那个总像影子一般跟着自己的米卿络，那个笑着对自己说“你想要我便给”的米卿络。

以后，他们真的什么都不是。

形同陌路，分道扬镳。

再也不会有任何情分可言。

37. 魔王觉醒日

自米卿络中枪事件后，路驎整个人安静了不少。这倒吓坏了路黎，俗话不是说，暴风雨前的宁静吗？一直不吭声，不见得就已经放下了，想开了。

所谓宁静，或许才是真正的可怕。

早上的餐桌上，依旧是莫言的爱心早餐。

路驎照例一起床就出门了，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派出去尾随的人也回复说，二少爷并无异常，除了每日到公司上班，几乎就直接回家了。

“今天，路驎是不是穿得特别正式啊。”

路黎现在被莫言娇惯到，就连每日穿的衣服都是莫言亲自挑选搭配。

“有吗？”莫言把手里拿着的一件绛紫色衬衣，一件深紫色长款风衣，丢给路黎。示意路黎穿上。

“可是，他今天好像总是哪里怪怪的。”

“是你疑心了，人家路驎不是说了吗，今天有个会要开。所以才穿得比较正式吧。”

“是吗？”

＊＊＊＊＊＊

莫氏的办公楼内。前台小姐依旧光彩照人。对面的酒红色头发的男子，妖异中有些深不可测。

“我可不可以见见米卿络呢？”

“对不起，你有预约吗？”

切，最烦的就是预约这一套。你又不是国家总统，至于吗！

“不如这样吧，你给米卿络挂个电话，就说路驎找他。”

“好吧。”

那边已经接通了。米卿络自从挨了路驎一枪之后，就彻底脱离青阳，名正言顺进入莫氏，现在是行政部门的主管。

得了特赦令，路驎就直奔米卿络办公室。

米卿络就坐在办公室里。还是那么喜欢阿玛尼。总穿一个牌子的衣服，让人觉得他这个人有些偏执。

“呦，你还真是坐享清福了呢。”路驎进了办公室就脱掉了西服外套，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衣。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

“你都不问问我的伤势吗？”米卿络给了路驎一杯水。

“你这不好好的吗？难道要我再给你一枪，以此来证明你还活着？”路驎抬头，用满是嘲讽的话反击者米卿络。眼神里却是那么失落。

“我们有必要这么剑拔弩张吗？”米卿络看见路驎的眼神就已经心软了，路驎永远都是他的软肋。

“我们有必要那么故作亲密吗？”路驎的声音带着哭腔，尽管他一直都很倔强。

沉默，米卿络明白了，路驎此番前来，根本不是为了和好。甚至可以说是来宣战的。

“我来只是想和你说明一件事，九爷不好对付。你好自为之。再斗下去，你会死的很惨。”路驎一口气喝掉了那杯水。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不用你来提醒了。九爷已经开始行动了。”

米卿络回过身，去取东西。路驎很赞赏似的开始夸耀办公室的装修简洁大方。甚至在办公室里闲闲的散步。

米卿络把一纸文书拿给路驎看。那是一份报表的复印件，路驎看不懂。不过，傻子也猜得到，这份报表应该是莫氏的被抓住把柄。

“这是什么？”

“财务报表。”

“哈？莫氏的这种东西就这样给我看，没关系吗？”路驎笑的不怀好意。

“这东西是九爷交给莫启彰的。那你说，我还怕给你看吗？”

米卿络其实是知道的，路驎看不懂这张表。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他太了解他。

“行了，再说下去，咱两就又成了敌对关系了。今天我就这样吧。先走了。”路驎拿起西服外套，打算重新穿上。

“你还是比较适合简约类风格的服饰。不要再穿正装了。”米卿络盯着路驎的背影，无限留恋。

“你没死，真的很好。”语气里，那种悔恨与庆幸充分透漏了说话人的心情。

米卿络惊愕。

路驎临走时的话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很想追出去，问个究竟，可是这是莫氏的公司，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昔日的恋人走出办公室。

路驎坐在车里，戴上耳机，清晰的听到米卿络的声音，“秘书，今晚的会取消吧。”

没错。路驎在米卿络的办公室里安了窃听器，不过是微型的。当时，米卿络转身去拿那个报表的时候，路驎就借机把窃听器按在了办公室桌子下面。

“哼，米卿络，接下来，我们来看一看到底是谁会输。”

路驎转眼间就换了一个人。车里的他笑的无比残忍，他是真的想把米卿络置于死地了。

是你逼我的，逼我用这等手段。是你选择了放弃我，就不要怪我。

如果你和莫言一样，为了自己的爱，可以放弃一切，我就和你离开青阳。

我在青阳的留恋，本就只有哥哥而已。哥哥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所爱，我自然也不会为了青阳而追究你的通敌。

是你把我本就计划好的未来，我们的未来，生生的毁掉了。

那么，你的未来就由我来毁掉吧。

38. 将军or 反将

已经进入二月了。

万物开始复苏。这座空寂了一个半月之久的城，又有了最可爱的活力。

鸟儿不畏寒冷站在枝头，尽管瑟瑟发抖，却依旧歌声撩人。

莫启彰站在二楼的窗前，靠着身旁花纹繁复奢华的大红色帘布。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院内，一辆再熟悉不过的黑色凯迪拉克驶进大门，停了下来。

打开车门，先是一双黑色皮鞋，修长的腿，挺拔的身姿。

莫言感受到楼上人的注视，稍一抬头，就看到了莫启彰。

莫启彰看着一直令自己骄傲不已的儿子，即使到了现在依旧是不失王者风范的气度。心里一阵酸涩。

从另一扇车门走下来的人显然不受人的欢迎。莫启彰在心里无比憎恨这个把自己儿子抢走的男人。明明不过是个下作之人，自己儿子却为了他，与自己反目。

路黎穿着紫色毛料大衣，修身休闲裤，高帮靴。

那张清秀天真的脸，纯洁无瑕的眼睛，还有可爱的小孩子脾气，无不令莫言为之沉沦。

路黎挽着莫言的手臂，两人优雅的走过花圃，登上台阶。

门前早有侍者相迎。

三个人僵持在客厅里。路黎甚至连外套都没脱下。扯一扯莫言的手臂，莫言会心一笑。

“爸，这次回来，是因为小黎有话对您说。我就先走了。”

莫言的语气疏离的好像陌生人。

固执如莫启彰，是不会主动留下儿子的。

“九叔让我转告您，独立区是不会让给您的。至于sugar，那种不道德的生意，九叔早就不打算插手了。之前的余兴节目，劳您费心了。接下来，就要开始上主菜了。希望，莫氏和青阳都可以尽兴。”

路黎饶有兴致的偏着头，仿佛这一场关乎几千员工的强强对决，全然与他无关。

莫启彰强压下对路黎的憎恨，那双老奸巨猾的眼睛，闪动着算计。

“恩，我也等着九爷的主菜呢。毕竟九爷是我一生的对手了。对手如果太早认输，就失去了游戏的意义了。请将我的话转达给九爷。”

短短几十分钟，等在外面的莫言却像是经历了几个世纪。

他的父亲，他再了解不过。不知道路黎和父亲会不会有太大的摩擦。

路黎出来了。一言不发。

“主菜吗。”路黎叹气。

这场战局，九爷似乎从未真正放在眼中。九爷有任何安排也从来不会告诉路黎，相反，路驎则是一直参与其中。

黑色凯迪拉克平稳的行驶着。路黎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

【莫氏财阀大手笔，出动巨资收购编号85土地】

【急购土地，莫氏有何动向】

“所有的电视新闻都在播报同一条消息，九叔，这样下去，会对青阳不利。”路驎笑得很痞。看不出是不是在真的担忧。

“这不是很好嘛。莫氏既然有钱，就让他们去买好了。就当是做慈善喽。”

“莫氏已经连续购进三块闲置土地，粗略计算的话，如果再没有利润回收，加上不久以后sugar生意的被查出，莫氏将一蹶不振。”

“莫氏似乎不知道自己接手的sugar生意是一个烂摊子呢。在独立区，政府管不着，如果sugar不慎流入正常生活区，莫氏会被追究法律责任吧。”

“三块闲置土地是用来赞助三甲医院开分院的，如果开分院的计划泡汤了，莫氏的财政亏空，大概会把莫启彰逼死的。哈哈哈。”

坐在首位的九爷满头银丝，闭目养神。

这具看上去已经衰老无比的身体，浑身上下却在散发着威胁。

“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呢。九叔。”

杯子里的锡兰红茶，有着原始静谧的悠远香气。配上最新烘焙好的黑森林蛋糕，这些人远远看上去，只不过在享受轻松的茶会。

“去问你的哥哥，傻孩子。”九爷笑的深不可测。

路驎的记忆里，只见过一次九爷生气，那就是在路黎出走的时候。剩下的十多年里，九爷就像是披着一张面具一样，永远都是微笑。尽管那些微笑的含义不尽相同。

夜晚到了。

整座城重新陷入黑暗中。

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里都躲着一只魑魅魍魉。

若从高空看下来，恢弘灯火的独立区是一颗随时变换色彩的琉璃。点缀在这座城的最东部。它是最得意的贵妇，悠闲地矗立，从不过问，那些卑微丑陋的生命。

一家高级会所内。

路驎约了自己的哥哥。坐在对面的哥哥，清澈的气质显然与这里奢靡的气氛不相符。恍若出水的白莲，在污泥中摇曳生姿。

“是吗？九叔让你来问我，接下来怎么做。”

路黎点的是马提尼，晃动着杯身，鸡尾酒的颜色晶莹发亮。

“恩。我不明白，你始终没有参与整件事情，九叔怎么？”

“九叔需要最后一击。”

“最后一击？”

路黎的目光转向黝黑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格外遥远。

“路驎，你知道怎样才能照亮黑夜吗？”

“哥，你想说什么？”

“只有太阳啊。只有太阳才能够照亮黑夜。”

“哥！”

“因为啊，太阳是从黑夜的身体里穿透的。夜幕最浓的时候，却也孕育了最锋利的剑。”

路驎始终没有想明白路黎话的意思。但还是回复了九爷。

谁知，九爷听后，长嘘一口气。“终究还是这个孩子明白我的意思。”

39. 最后的最后

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他是我父亲。

路黎，你怎么会，怎么会！

“不是的。”

路黎惊叫着睁开双眼。原来是梦。

二月十日。雷阵雨。

“好烦哪。明明说是雷阵雨怎么下了这么久还不停啊。”

路驎抱怨道。手里把玩着M1911A1式军用手枪。路驎拿走了枪，路黎其实很反对。可是目前这种局势，路驎的工作太危险，确实需要东西防身。

几日前。

【莫氏出现财政危机，破产岌岌可危？】

【莫氏入股医院，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莫启彰涉嫌走私违禁药品，已被拘禁】

莫启彰因为遭受打击太大，而住进了医院。莫言从那天起就再没有回来过。

家里又只剩下了路黎和路驎。

路驎每天都在忙着处理青阳的事情，还有镇压莫氏的反扑。

一切都如九爷的算计。最终胜利的依旧是九爷。

只是在这胜利的背后，牺牲了太多人的幸福。这份胜利，是建立在无数家庭失去工作岗位，失去经济来源的的基础上的。

相比之下，路驎失去了米卿络，而路黎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和莫言关系的再度破裂。

接下来要做的，还有很多。青阳接管独立区，众多企业面临改革，公司内部大面积裁员。

每一个决定都会伤及无辜。

九爷只是坐在最高处，俯瞰那些微不足道的生命罢了。

世界是一条食物链。而在这座城里，九爷俨然成为了食物链的顶端。不断侵吞，不断膨胀。而周围的人不过是他的棋子，任其摆布，操纵。

自己有这样一个杀伐决断的叔叔，路黎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憎恶。

二月十五日。

医院里。莫启彰虚弱不堪。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路黎手里捧着百合，面无表情。

“你该开心了。祸害。你不仅毁了我，也毁了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