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子本来想要就此作罢，可是在阳光的照射下，莱恩的胸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好像是项链的吊坠，又好像是什么金属制品的光泽。

莱恩知道络腮胡子在看自己的项链，故意走近一些。

“你是……”络腮胡子脸色刷白，向后退去，反射性的拿出藏在腰间的枪。

莱恩的脖子上挂着一张金属牌子一样的东西，大约只有成年人两个指甲盖的大小。金属牌子上雕刻着一些很复古的花纹，很类似于那种欧洲古老家族的家徽。

“对哦，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你知道了很了不得的事情呢。不能再活着了。”莱恩就是那种可以笑着抹杀别人存在的邪恶人士。“不过你放心吧，我不是来找你索命的，我可不是杀手。”

络腮胡子不可察觉的长出一口气，可是手中的枪依然举着。

“你能不能和我谈一谈呢。关于那件事情。我可以保全你的性命。”

络腮胡子已经没有了拒绝的余地，莱恩的手里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把匕首。STRIDERAJAX–MANTRACK2。和巴菲特一样的匕首。

同样的匕首，只是巴菲特和莱恩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莱恩没有巴菲特那么认真的要置你于死地的架势，可是却让人觉得他是更加不会顾虑生命的人。

枪与匕首的对峙，怎么看都是枪支的胜利，可是莱恩就是再一次令结局改写。

一个小时后，莱恩带着络腮胡子来到一家咖啡馆。位置很偏僻，甚至是阴森的可怕。

莱恩示意络腮胡子冷静下来，他自己则率先点了一杯冰红茶。

到了咖啡馆，却在喝冰红茶，莱恩似乎只是很执着于冰红茶这种饮料。并没有太多的阴谋。

络腮胡子的腰间的枪随时都可以拔出来，他不相信自己会败在面前这个品味像女人的男人。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络腮胡子的脖颈上感觉到一阵微小的刺痛，之后眼前就晕了。跌倒在地。

“亏你能把他骗到这里来。”刚才的侍者站在络腮胡子的背后，扶了扶眼镜框。

“也没什么，不过是他自己太笨了。”

看到牌子后知道我是什么人没有对我开枪，是因为你有懦夫的仁慈；

枪与匕首的对决，你是赢家，可是你却再次犹豫，放下武器。是因为你没有背负人命的觉悟；

来到咖啡馆，我不看点餐菜单，就要了冰红茶，这很明显是暗号，你却浑然不知，是因为你还不够聪明，没有能改变自己命运的力量。

所有的一切，我不过是利用你的恐惧心理钻了一个空档。

不是我太聪明，而是你太愚蠢。

“我有时候怀疑，你是不是更应该改行去做杀手啊。”

侍者招呼旁人把络腮胡子抬走了。

莱恩停住了即将离去的脚步，回头说，“我不过是个律师。”

4.孽缘

那个时候。

巴菲特还只是一个有些厌世，有些浮躁的文艺小青年。

莱恩也不过是个钻研法律，了无乐趣且生活放纵的暴躁男人。

在巴黎街头的那一次打架，让两个人都深深把对方的衰样子记在了脑海。

在巴黎的第二次相遇，是在位置偏僻的酒店里。

不用说，来这种地方的大概都是有某种需求的罪恶分子。

巴菲特嘴里叼着烟，他刚学会抽烟，是和一个认识不久的男人学会的。不过，巴菲特早就不知道那个男人现在死到哪里了。

那个衣服还没有穿戴好，就起身离开房间的家伙。匆忙的好像是把女人肚子搞大一样惊慌。巴菲特实在是对这种对象没有多少记忆。虽然自己当时还是很受伤的。

莱恩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一丝不苟的打理自己。学法律大概都是都是这种怪胎。纵使是在刚清醒之后，莱恩都是衣冠楚楚，没有泄露任何倦怠。

巴菲特迎面走来，眼带挑衅。莱恩自动无视掉，若是因为打架再次被带进警局，那就真是自己不想混下去了。

狭小的电梯，密闭的空间里，把本就压抑的气氛酝酿的像是发酵一般醇厚。

“你原来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呢。”巴菲特面向莱恩出言不逊。黑色的头发睡得乱糟糟，可是说话的时候，阴损不留情还是一样不含糊。“我还以为像你这种衣冠楚楚的‘君子’是个禁欲主义者，不对，可能是不得不禁欲吧。”

莱恩好歹也是个体格健硕，拥有高大身材的健康男人，被巴菲特藐视至此，简直是怒发冲冠。

换做别人也就算了，许是命盘不对吧，只要是巴菲特说的话，莱恩听起来就是格外刺耳，无法遏制的想要出拳相搏。把巴菲特打倒在地，竟成了强烈到，可以和赢得官司一样热切的愿望。

在电梯里，两人终究还是继续上演了龙虎斗。毫不相让。

巴菲特单薄的身材意想不到的敏捷灵活，莱恩的格斗自然也不是盖得。

“叮——”电梯到了。

莱恩略占上风。巴菲特被莱恩狠狠地踹了一脚，那一脚位置拿捏得刚好，再稍下一些，巴菲特就真的一辈子都要禁欲了。

第二次见面，巴菲特被莱恩好好地教训了。

“果然那个时候，莱恩你这只蠢驴还是单纯的可爱呢。”巴菲特坐在阳台上，地毯被他抓得发了毛，下意识的捂着肚子，好像还是可以感觉到莱恩那时候的那一脚，踢得有多疼。

“你应该庆幸，我那时候没有匕首或是枪，否则我早就解决掉你了。”莱恩坐在座椅上，合作这么多天以来，这是莱恩享受的最好的待遇，至少巴菲特请他坐了，给他煮了咖啡。

“我都没怪你那个时候踹我。”

“我不是也没怪你没有把全部的情报给我吗？”

莱恩笑的很职业化，灰色的瞳仁看不出心机。

“什么意思。”巴菲特从地毯上站起来，阳台的落地玻璃窗开着，呼呼地风吹进来，亚麻色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

莱恩放下咖啡杯，“我还是比较喜欢冰红茶。”咖啡的味道太苦涩，我宁愿喜欢冰红茶的甜中微苦。那种包含在甜味的表象下的苦味，像是陷阱一般。

“喂，你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吗？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不该谢我吗？”

巴菲特邪笑着站在阳台上，夕阳的余晖打在身上，很美好。

“不要得寸进尺。巴菲特，我已经把钱付清了，你该满意了。”

“你以为情报这种东西就真的只值那么些钱？”

这种针尖对麦芒的场景，在两个人的身上已经上演了无数次。永远都不能心平气和，这大概就是孽缘。

莱恩不回答，朝阳台走去，松开领口的领结，灰色的头发自然的垂下来。

他来到巴菲特身边，巴菲特依旧放肆的笑。

“啊——”巴菲特的声音被卡在喉咙里，莱恩有力的双手掐着巴菲特的脖子。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我倒是真的希望你去死吧。”

有时候，见面不投机，真的是够令人头疼的。这种恨对方恨到咬牙切齿的真是少见。

“我真是后悔在巴黎的时候，竟然会和你这种人发生关系。”

巴菲特已经脸色酱紫，但却没有丝毫挣扎。任由莱恩掐着自己。只是那双像猫一般晶莹透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莱恩。

莱恩看得入了神，在巴黎那一夜，好像巴菲特也是这样看着自己。那双如同猫儿一般的眼睛，诡异的猜不出他的心思，嘴角的弧度永远都是定格的残忍。巴菲特就是这样用他的那张脸魅惑了自己。

手里的力气递减，最终松开了。莱恩失笑，自己在那一刻竟会讨厌这个人讨厌到想要了断他。可是却又矛盾的下不了手。

巴菲特跌倒了，在那里呼呼的吸着氧气。莱恩若是在迟疑多一分钟，巴菲特就必死无疑了。

“为什么不杀了我，既然这么讨厌我。”巴菲特是肯定句。因为他猜得到那个原因。只是不愿说出来。

“祸害留千年。”莱恩没头没脑的说着。

“拜托，这句话原来不是这个意思啊，不会用就不要乱用啊。”巴菲特依旧调笑道。

莱恩走了。公寓里只剩下了巴菲特一个人。

莱恩说，他要走了。三天后，回巴黎。

巴菲特说，慢走不送，希望飞机可以坠毁在地中海美丽的海底。

莱恩说，我们大概不会再见面了。

巴菲特说，这句话，早在几年前，你就说过了。最后还不是会再见？

脖颈上，依旧残留有莱恩手指的温度，清晰温暖。还有骇人的印子。

5.爱是毒

【我不想活下去了。】

【为什么】

【因为，我的秘密太多了，我已经承受不了了。】

【是吗】

【你呢，活着不痛苦吗】

“活着不痛苦吗？”巴菲特看着聊天对话框里，那个名字叫“秋水”的人，发过来的话，在座椅上呵呵的笑着。

“我当然不会觉得痛苦。还有那么多的人我没有见过，还有那么多的时间，等着我去消磨，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人，我怎么会觉得痛苦！”

【痛苦啊，每一个人都因为不同的事情而痛苦。】巴菲特顺着“秋水”的思路说下去。

【我想见见你，我需要朋友的帮助。】

朋友吗？巴菲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说过这个词了，朋友这种词汇，从来就没有出现在巴菲特的心里。他早已经失去了信任的能力。

【可以哦。】

【我怀孕了。可是……】

【可是？】

【我的男人不希望这个孩子出生，可是我是多么盼望着这个孩子，我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孩子吗？

这个社会不知从何时起，不需要“年轻”了。

拥挤的人口，让心灵扭曲掉。“年轻”成了一种负担。一个“年轻”降临，带来的必然是上一代的衰老。

【是吗？】

秋水没有了反应。巴菲特看着屏幕，肆意在脑海中羞辱了这个可怜的女人。

“为什么要这么贱？”

“不被期望的孩子，生下来也是一种罪恶。”

“父母总是图一时的风流快活，带来了下一代。可是下一代，一出生就不被祝福。这是父母的罪过。”

【在吗？】秋水试探性的问着。

【在哦。可以哦，来找我吧，我住在S城。】

【我也是在S城。】

【那更方便了。我期待你的孩子降临这个世界。】

期待他来到这个污浊的世界。看到你们卑劣的手段，听到你们罪恶的声音。

“你就不能正常点吗？”莱恩一进入老旧的公寓，就看到巴菲特笑的阴暗。

“不要你的教训，蠢驴。”

为什么莱恩会有巴菲特公寓的钥匙呢？

因为莱恩说，两天后就会飞巴黎了。不想再住没有人气儿的酒店了。

因为巴菲特说，他需要一个每天帮他买菜的帮佣。而且不想提供任何费用。

于是乎……

“怎么样，逛超市你还满意吗？你这煮夫。”

“煮夫？”可惜了，莱恩虽然中文很好，可还是没有境界高到可以理解这个拼凑而来的“煮夫”，是为何意。

“去吧去吧，别在我面前乱转。”

巴菲特那种毫无戒心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他和莱恩已经相处得很好了一样。事实上，昨天的黄昏时分，莱恩都在试图用自己练过格斗的双手掐死巴菲特。

莱恩摘掉墨镜，走进厨房。很难想象，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双手会把厨房糟蹋成什么样？

“买个菜，有必要带着墨镜吗？”巴菲特跟进了厨房。实际上，他已经后悔了，把莱恩收留到自己的家，感觉上，怎么想都是自己引狼入室。

莱恩洗菜的动作意外地熟练，麻利干脆，颇有律师的果断风格。

“明明是白天，有必要把窗帘合上吗？”

是中午十一点。外面的阳光温暖的快要融化人心。巴菲特却固执的把满屋子的窗帘合上。

“要你管，啰嗦。”

巴菲特自讨没趣。只好重新整理资料。

＊＊＊＊＊＊

一天后，地铁站。

一个美艳的女人，穿的无比富贵。可是那种深深的疲倦不是珠光宝气就可以掩盖的。

巴菲特是情报贩子，看到女人，径自迎上去。

“秋水？”

女人惊讶地抬眼。那双含情默默的眼睛，确实是招人怜爱。只可惜，巴菲特没有兴趣。

最能吸引他的，莫过于“人”本身。其余的美貌，财富，统统都是虚空。

女人有些尴尬。但却也是落落大方。

“我是巴菲特。我的真名。”

有些人，明明是最邪恶的恶魔，却偏偏有一张善变的天使脸孔。明明阴招损招样样出，却还能伪装的滴水不漏。

巴菲特那张在早春的暖阳里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脸孔，简直是给了秋水最好的安慰。

“抱歉，我的名字我忘记说了，我叫……”女人脸色酡红。

“没关系，反正我了解你的心情不好。”巴菲特总是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展现自己的男性关怀。

＊＊＊＊＊＊

晚上十点钟。巴菲特带着一身的香水味道回到公寓。莱恩面色冰冷的看着巴菲特。漆黑的客厅里，莱恩安静地坐着。

巴菲特直接冲进浴室，开始洗澡。

哗哗的水声伴随着阵阵呕吐声，那种要把所有东西都吐出来的声音，让莱恩好奇。

“喂，公主病。”

“喂，别装死了。”

“喂喂的叫谁呢，我叫巴菲特，在巴黎的时候就告诉你了。蠢驴。”

莱恩不自觉的笑了。懂得骂人，就说明他还好好的活着吧。

“爱是毒。”

“啊？”

巴菲特终于都吐干净了。天知道，他有多么讨厌和女人这种生物打交道。简直是折磨。那种丰满的肉体，过多的香水气味儿，都让人作呕。

“不要去爱别人。因为爱是毒。会把你腐蚀掉的剧毒。”

莱恩不知所以。

“并不是只有恨才能产生伤害，爱更是如此。喂，蠢驴，我今天是不是开始和你一样的聒噪了。”

浴室里的巴菲特笑的无力苍白。浴室外的莱恩坐在地毯上，一字不漏的听着巴菲特的自言自语。“爱是毒吗？没有爱过的你和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6.如此绝境

“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是不是就是为自己的男人，生育一个孩子呢？”

“这要看这个女人爱不爱这个男人。没有爱的结合，是一种折磨。”

莱恩优雅的嚼着牛排，然后巴菲特就……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看我的问题还没有你的牛排来得重要。”

莱恩自动选择了忽视。

有些问题，根本就不需要回答。身为一个律师，莱恩有权利选择缄默。

说实话，巴菲特现在的说话语气简直和一个家庭黄脸婆没两样。总是在抱怨莱恩不好好听自己讲话，永远都会无比受伤的说，难道我还不如你的牛排重要吗？

这种无知且愚蠢的问题，令莱恩怀疑先前那个阴损黑心的巴菲特，难道还有人格分裂这种危险的病症。

还好，下午的飞机。马上就要回巴黎了。懒得计较。

“记得刷碗。”

“喂，混蛋，你给我站住。蠢货。”

……

机场里，到处都是人群。中国这个国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莱恩带着墨镜，坐在长椅上，看了一眼机票。脑子里却意外地出现了那天在阳台上，巴菲特被自己掐着的时候，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像猫一样，闪烁着隐秘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