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洛祈退回原位，装傻说句“对不起，我忘了”，然后直入谈话的正题：“嗯，我对你的事蛮好奇的，你以前说过，有个‘神’令你变成穿越者的体质，对吧？”

“对啊！”

“那个‘神’是怎样的？”

菲小飞昂头望向天花板，冷不防地打了个颤：“他是全世界最恶的神！他什么东西也能够变出来，什么事情都能够改变，活人会被他轻易拈死，死人会因他一个弹指而复活。那个神还常常对我说，我是在他手下一次又一次活过来，可怕不可怕？”

“蛮可怕的。那个神叫什么名字？”

“管子盼！”

不是叫杜蕾斯吗？希洛祈把这个第一次听见的名字默念了几遍，听起来挺像真实名字。他进一步追问：“他长得怎样？”

“长得像大变态！看起来跟你一样年青，不过一举一动都像色老鬼！”

应该没错了，GM中只有杜蕾斯才是变态——虽然希洛祈所知道的GM只有杜蕾斯和X先生。他傍在墙边，又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对你？我是指，把你变成这种穿越世界的体质？”

“变态的行动没有理由，对不对？”

“呃……没有什么线索吗？”

“线索？”

“例如……你第一次遇上他的时候，他说过什么？他有没有说过奇怪的毕业专题？”

“没有毕业专题，他一跟我打照面就说：‘对不起，我爱你，所以要给你封印’，你说他恶心不恶心？”

“咦？”

“他说：‘终有一天，我会解开你的封印，回来接你。在那以前……我会让你四处旅行！’。这是你说的线索，是不是？你猜‘封印’会不会是指我的奇怪体质？”

希洛祈瞠大双眼：“呃？也许吧……”

菲小飞的发言比从前更加天马行空了，宛如动画里的幻想世界：以前是穿越，现在再加个封印，晚点会不会再来个勇者、魔王与圣剑呢？

不，再认真想想吧，菲小飞是他的朋友，应该不会骗他。希洛祈咬咬牙，迅速把现在所得的资料消化为有用的情报，再生出几个重点疑问。

第一、菲小飞是玩家吗？

第二、GM对菲小飞的态度明显是不同的。为了作弄希洛祈，GM搬出“Complete H Once！”的通关事件，还将他和向日葵推入《十之三》番外的斗兽场；相较之下，菲小飞至今一直是一个人时空旅行，GM还说爱他。

第三、GM的目的是什么？上次对他的戏弄单纯是心血来潮吗？对菲小飞所作出的“封印”又是为什么？

为了爱？

——想得到世间最浪漫完美的爱情吗？想得到世间最真摰纯洁的爱情吗？想得到世间最火辣激烈的爱情吗？

《X Online》游戏包装盒的标语。

——大家来《X Online》是因为寂寞，小南来《X Online》是为了寻找爱情，那个在现实里绝对不可能实现的爱情。

黑悠夹着烟枝对他的挑衅。

——这个地下游戏的真正名字叫《Cross Online》。这个代表Cross的符号，意味着人与人之间的Cross over喔。

星空下，清遥含笑跟他解释《X Online》的名称，还有人与人之间的缘份。

过去关于《X Online》的描述逐一浮现，使希洛祈眼睛一亮。

对啊，《X Online》就是这样的一个游戏吧。名叫杜蕾斯还是管子盼的那个全知的“神”，敢情是为了爱才留下吧。

他所爱的人是菲小飞？

希洛祈慢慢将视线撇向房间里那位外表平凡普通得不像玩家、不像AI的男生，忽然发现，男生正一脸愕然地流泪。

36. 朱华篇：线索(节1)

两串泪水往下巴蔓延，化作圆珠，把无袖背心弄湿。怪异的是，泪水的主人好像在疑惑“眼泪是什么？”，手忙脚乱地用手背擦眼，只是眼泪擦也擦不乾。

希洛祈下意识地摸向裤子内袋——没有。现实里他会随身带备纸巾，游戏里却不可能。

他不自在地双手插入空空的口袋，问：“你、你没事吧？”

菲小飞高速眨眼，泪水不断掉：“我的眼睛坏掉了？”

“呃？”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那个神，身体会变得很奇怪，好像发病！我猜是神大幅改造了我的身体，你认为是不是？”

希洛祈搔搔脸珠，蛮认真地答：“呃，我猜，你以前是不是跟他有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

“那个神说，他喜欢你，不是吗？他为什么会喜欢你？那应该是你们以前见过吧。”

虽然也有一见钟情的讲法，不过似乎比较适用于俊男美女身上。像菲小飞这种相貌不起眼，个性又怪怪的男生，应该是经过一番相处才会到达喜欢的地步吧。循着这个思路，有些谜题便迎刃而解。

希洛祈灵机一触，把想到的事情尽说出口：“你跟他以前可能是恋人？他是你那个连长相都忘记了的恋人。他说的‘封印’是指你的记忆，以前的记忆没了，你才认不出他，也记不得他跟你以前的关系——”

“STOP！够了、够了，我的眼睛已经很痛苦了你还要令我的脑壳爆炸！”菲小飞的五指在脸上乱擦，整张脸湿湿的，不知道那是泪水还是鼻涕：“……噢！希洛朋友，你肯定没爱过人，对不对？”

“呃？”

希洛祈的心猛地砰碰，脑内化作真空。

菲小飞远远指着他的鼻尖说：“如果那个极恶的神跟我曾经是……恶，情……情侣，他干嘛要封印我的记忆？我绝对不允许我非常非常喜欢的人忘记我，如果我做什么都引不起我非常非常喜欢的人的注意，我宁愿干些事让他讨厌我，绝对绝对要他把我记得牢牢的，你懂不懂？哎，你肯定不懂！”

爱一个人有必要搞得这么轰烈吗？可是心念一转，这个未懂恋爱的男生得到更有力的假想：“这不是更贴切了？那个神故意给你穿越时空的体质，故意惹你讨厌，其实是想令你注意他、记得他……”

“吼——！希洛朋友，你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你说的话很有误导性，你知道不知道？出去出去，你这个被神派过来的卧底！我不要看见你！”

菲小飞一举从床上起跳、降落，猛地推向希洛祈的背脊，把他赶出房间。

当房门“啪啦”关上时，希洛祈感觉到自己的背部骨头异常疼痛，简直要断裂似的，在旅馆木椅上坐了会儿仍未见好，干脆下线结束一天。

＊＊＊＊＊＊

希洛祈进入《十之二》的第三天，疼痛消失了，上苍也带给他一些好消息。

玩剧本前清遥提起过，若是他来到德赛雅城，会在广场的公告板贴出一份空白的寻人广告。身为负责维持社秩序的见习骑士希洛祈清早前来检查，理所当然把空白寻人通告撕下，往后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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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经过加密的讯息，真正内容是：“SOUTH”。再看看前页寻人通告的贴出时间，看来清遥是昨晚下线时才到达城内。在南方吗？希洛祈微微一笑，把清遥的的纸条像情信一样折好，收入口袋。

第二个好消息，是他终于打听到朱华花的消息。

本来他只打算去城南旅馆查探清遥的下落，在旅馆顺道问了关于朱华花的事，老板回答不知道，倒是一个年迈的老伙计却凑上嘴：“哦，你说……朱华花？”

希洛祈忙不迭地点头：“是！请问你知道吗？”

老伙计一边抹着桌，一边慢吞吞地说：“那不就是……啊，是哦！在公爵大人府邸里种的。”

“你是指费朗迪公爵？命的父亲？”

“是啊！那……不就是红通通的花吗？老早在十多年前没了！”

原来这老头儿以前是费朗迪公爵的宅邸的仆人，当然看过那几乎与整个山上平原融为一体的红色花海庭园。花的真正名称叫撒拉曼，不过下人们觉得这名字不好记，就用了一个俗名，朱华。

对于朱华花的一切，这位伙计也不太清楚，只道那个鲜红的花园在一场大火下全部烧光光了，之后也没再种。

36. 朱华篇：线索(节2)

希洛祈打听完后立即去书店查找百科全书，看了几本，才从《不再存在的植物》里找到撒拉曼之花的资料：那种花有着妖精般的百片红翼花瓣，微微向外卷曲，高贵又妖艳，如同渗入了鲜血的红水晶。神话中这种花由鲜血提炼而成，每一朵都装载了人的灵魂。一旦烧毁，等于将一个人的灵魂完全祭献，是大罪。

这无疑是让人不安的叙述。然而最令迟钝的希洛祈感到不安的，还是“这种花已经绝迹”这句陈述。看来命．费朗迪是从仆人口中得知朱华花的存在，打算找来送给父亲；然而花没了，又如何完成“取得朱华花”的任务呢？

好不容易才找到线索，最后却只得出“找不到”这种答案。希洛祈重重地盖上书本，不禁气鼓鼓的。玩主线剧本需要这么多情报量，一点儿都不好玩。

……虽然在竞技场上跟别人打斗、在城里逃来逃去、最后还得跟向日葵H的《十之三》番外困兽篇，他也全然不喜欢。

踏出书店之时，希洛祈意外地发现那个平凡的男生又登场了。今天的男生看起来跟平常有点儿不同，过往他是精神奕奕的，好像一头神出鬼没的小怪兽不断问东问西，但今天，他的神态显得很疲累，活像生病了。

他凝望书店对面的一对小男女，两人俨然是情侣，男人在逗弄女生的发饰，低声在她耳边甜言蜜语几句，再倏地把女人从后抱住。小恋人笑嘻嘻的互双握手，相当幸福。

希洛祈放轻脚步踏出门外，唤了声：“菲小飞。”

对方拧过头来，没精打采地点点头。

这模样好像随时会倒下来的，希洛祈走到他旁边，伸出半只手以备随时扶稳他：“你怎么了？”

“你在装蒜，对不对？你昨天诬蔑我跟神是恋人，我是绝对不会认同的！”

希洛祈搔搔头：“呃，你还在烦恼这个？”

“对，很烦恼！我一直在想，有什么方法可以证明我跟神没有情侣关系？”

“证明？”

“我自己无法证明，我想起他就会飙泪。”菲小飞揉揉有点泛湿的双眸，再次望向不远处的小情人：“我要找出知道我和管子盼关系的人，问出我和管子盼的关系。”

“谁会知道？”

“我不知道。”

这不就等于毫无线索嘛？结果菲小飞在街上乱逛瞎问，最后沦落到盯着小情侣发呆？

在春风下，那对情侣哼着粉红色的歌儿小步跑开，跳进排满木箱的小巷，消失在视线外。菲小飞这才把心神抽回来，又抹抹泪汪汪的双眼，脸朝着希洛祈的相反方向说：“欸，希洛朋友，你现在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对了，你知道什么地方有朱华花吗？”

“撒拉曼之花，又名朱华花，对不对？”

希洛祈瞠大眼睛：“你知道？”

“希洛朋友，你肯定忘了，我是时空的穿越者，世界的玩家，这是我第35次来到《十之二》！撒拉曼之花的所在地有三处，第一是公爵的山上城堡The Springs，第二是命的房间，第三是红军的秘密种植场。”

“咦？命有？”

“他有。为什么没有？”

命拥有朱华花，却要士达为他寻找，还刻意说自己不知道朱华花吗？真是耐人寻味，似乎有些阴谋。不过，士达找不到朱华花，顶多是永远留在德赛雅城，不得到首都当他的正式骑士而已。

以此作为捆绑士达的手段也不错。

“那么，我去哪儿比较好？红军的秘密种植场危险吗？”

“你如果不是红军的人就很危险。你是红军吗？”

“那么The Springs呢？”

“危险。”

“三个地方哪个比较安全？”

“唔？The Springs吧！怎么了？”

三选一，看来这就是分歧点吧？在这晴朗的好天气下，希洛祈问一句“公爵城堡在哪里”，菲小飞答一句“我带你去”，分歧点又增多了一环。

两人一起从城内跑往城外山上，路途不短，机会难得。从刚进游戏开始认识菲小飞，直到今天才是第一次的两人远行。不过菲小飞毫不在乎希洛祈这位朋友，不多跟他聊一句，像个失忆症病人一样四处抓路人问：“你以前有没有认识我？你知道不知道管子盼是谁？”

那边的男生在问，这边的希洛祈也不甘示弱：“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色犬耳的男孩子？黑发黑眼，看起来非常可爱的。”

他显然没考虑过清遥会为了掩人耳目而脱掉犬装备。

在城内拖了近半个小时，希洛祈才拖着菲小飞走出德赛雅城，为完成他的通关事件迈进新一步。

37. 朱华篇：红花飘飘(节1)

The Springs位于达亚克山峦，是一座从山腰就能够眺望观察，位于宽阔大草原的城堡。据说在城堡百里之外有一道清泉，园丁每天都会从那儿淘出充满了天然灵气的泉水，为花圃浇水施肥。

为了方便出入，城堡与城镇之间有平坦的螺旋状斜坡，让马车顺利通行。斜坡另一边有道延绵的石阶梯，偶尔看到一个干净的淡棕色木椅，让人联想到公爵散步累了便坐在上面的情景，写意万分。

菲小飞一点儿都不客气坐在木椅上，喘喘气，开始闲扯：“希洛朋友，你为什么想去有撒拉曼之花的地方？”

希洛祈也跟着坐下，俯视眼底的一片翠绿：“因为……我的任务是取得朱华花。”

“什么？”菲小飞猛然站起来，狠狠地瞪着希洛祈：“你为什么要拿撒拉曼之花？那种花这么邪恶！……我知道了，希洛朋友，你想用撒拉曼之花去做坏事，建设邪恶的魔法阵，是不是？过份！我识错你了——”

希洛祈立即摇首以示清白：“等等！呃、我不清楚花的事情，也不是要拿它来做坏事。它为什么邪恶？”

菲小飞顿下脚尖：“你不知道吗？”

“嗯。”

“真的不知道？”

“嗯嗯。”

“真的真的不知道？你不是想用这个来骗我吧？”

“没有！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那好吧！希洛朋友，我告诉你。”菲小飞夸张地张开双手，然后坐回原位：“撒拉曼之花很稀有，你哪儿都买不到，因为这种花的肥料是人血！”

这惊悚的答案让希洛祈一时回不过神。

菲小飞续道：“公爵为了自己的私欲，收集人血，培育蕴藏着魔力的撒拉曼之花！你说他邪恶不邪恶？”

“呃，那是什么私欲？”

“让爱人复活！”

“啊……”

这还真是无法让人动容的普通剧本：为了让爱人复活而投入疯狂的实验，事到如今还在为此努力。多看几遍动画都猜到，公爵应该是反派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