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遥微微张嘴，声带略为沙哑：“唔……不是。他是朋友。”

纹小刀思量片刻，而后也跟着叹气：“你呀，是抵抗不了别人对你好。他对你热情些，你就狠不下心！”

“……或许。”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还有怎样？他是朋友，而且我也很喜欢这个傻瓜朋友。”

“如果他向你告白，你怎么办？”

“到时候再算吧。”清遥苦闷地望向天空，在这个太夜的晚上，月亮早已看不见了，星星出奇地少，整个天空黑蒙蒙的宛如黑画布，将远方山脉的轮廓都彻底淹没。

“希洛他……他恐怕是那种，别人不提点他，连自己爱上了人都不知道的超级大傻瓜吧。”

如果希洛祈对自己的感情没那么钝感，如果希洛祈真的对他抱有超出朋友的情榡，如果希洛祈醒悟到自己心中的感觉……到时候，那个温和的男生会有什么举动，清遥完全无法想像。

暂时——保持现状吧。

美丽的朋友表象。

＊＊＊＊＊＊

跟路泉约会的第二天也是个晴朗的好天。

祈洛希一觉醒来，脑里立即上映约会的回忆幻灯片：独自坐在咖啡厅偷看他的路泉，在散步时一直送他白眼的路泉，小口小口吃着冰淇淋的路泉，全神贯注地练习加密解密的路泉，在时装店橱窗顿足凝望的路泉，被黄昏红纱披住的路泉……品味着记忆的角落，心头满满的，喉咙却乾得很。

抱着快泻出嘴巴的甜蜜感，他跑去洗手间刷牙洗脸，镜中的自己朝气勃勃，容光焕发。

来到饭厅坐下，父母用非常压抑的声音跟他说早安，他觉得有点奇怪，但并未多追问。

当他咬下第一口多士后，祈家妈妈十分造作地轻咳一声，打开话匣子：“小希，今天还会跟你那位朋友约会吗？”

祈洛希毫不讳言答：“我会跟他在网上保持联系。”

“你什么时候会跟他第二次约会呢？”

“我不知道。”祈洛希无法掩饰自己的失落：“我约他今天再出来，他不要；约下星期同一个时间，他又说不好。他只跟我说晚点再见，不用急。”

“是吗……”祈家妈妈在这边对儿子微笑，转过头向另一边责难：“老公！你们男人怎么会比女人还难约？”

一直专心地装作看报纸的爸爸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妈妈啊，我、我哪知道？每个男人都不同……”

“你没用！”祈家妈妈气鼓鼓地说完，又笑眯眯地望向自家的宝贝儿子：“小希啊，下次带你朋友来家里玩吧！”

“带回家吗……”

“嗯！有需要的话，爸爸和妈妈可以随时撤退，让你们小俩口独处！在事前说一句，我会多买个枕头给你们。”

“妈妈！这太操之过急吧！”

“这叫有备无患！”

父母二人为了儿子的美好未来又吵起来了，祈洛希没好气地看着这对天天都要吵架的夫妻，低头慢慢把自己的早餐吃精光。

十分钟后，当祈洛希放下空杯子时，两老忽然又停止了吵架，四只眼睛闪亮亮地射过来，让他全身一定。

爸爸说：“儿子，想要一个人就要往前冲，他不肯见你，你要主动出击。”

妈妈说：“无论他怎么耍脾气不肯跟你第二次约会，你都不要放弃！就算他说‘我不爱你’你也不要气馁，那只是害羞的任性话！让他变成没了你就不可！”

没了我不可？祈洛希听得一头雾水，变成“没了我不可”的朋友到底是怎么样的朋友？尽管心底有无数困惑，但祈洛希很爽快接受了两老的建议。

即使路泉第三次说出“我不爱你”，他也绝不罢休。

下次还约不到路泉就主动出击，直接跑到他出没的地点吧。

＊＊＊＊＊＊

希洛祈上线后，便收到房东纹小刀的短讯：

“约会玩得高兴吧？加油，把清遥拐到手吧。”

这显然是封奇怪的短讯，他们约会的事为什么被别人知道了？再讲，清遥是他的男宠了，哪有什么拐不拐的？

他回了一句“我不会让别人拐走清遥”，然后看看四周，亚沙正在舒服地睡觉。这孩子从诞生起直到被宙斯抢走以后都十分爱睡，清醒的时间比一般AI短些，敢情是病气属性所致。

希洛祈像爸爸一样为亚沙盖好被子，这时他又收到纹小刀的第二封短讯：

“这一句真有霸气呵！我不会要你向小南负责了，后援会那边我会帮忙，大前提是你好好待清遥，不准变心。”

越来越莫名其妙了。对清遥好些？提起佑南、后援团又是怎么回事？

希洛祈无力地坐在竹椅上，尝试组织这两封短讯到底暗示了什么，前方的空气却多了些半透明的色彩；只消一次眨眼，黑色的男孩子便凭空出现，坐落在他的大腿上，让他感受到重量。

他赶紧伸出双手，把男孩轻轻搂入自己怀里，免得跌倒。

“哟，希洛，早安呢。”犬耳男孩笑眯眯地挥舞左手，手腕处的银色手环也随之跳跃，绽放星辉之光。

“早安。”希洛祈提起鼻尖，感觉到对方毛茸茸的犬耳朵搔到自己了，“你上一次在这个位置下线吗？”

“对喔。所以在剧本里下线，一定要挑个没有敌人的地方，否则一上线就会被抓住。”

“像现在这样？”

“嗯。”

“那我今天瞄准你的下线位置，明天也能把你抓住吗？”

黑发的男孩没有回答，他用一个漂亮的旋身挣脱了主人的环抱。门外阳光斜进，照出他一如以往的笑脸，黑色的眼瞳也泛出温柔的笑意。

31. 最强小攻的传说(节1)

希洛祈存够点数升级了。

他留下已经Lv 2的亚沙在家睡觉，跟随清遥前往主线剧本《十之二》的入口——据说是位于神秘洞穴之内。位置是第一外区和第三外区的边界，从纹小刀的度假村出发，最直接的路线当然是进入中央，越过人潮最多的剧本区和商店区。

希洛祈与小男宠并肩走过时，一堆路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两人，有些女生还抓着同伴的衣袖说“真的在一起耶！”、“传闻是真的吗？”。本来迟钝的少年并未在意，他根本不发现别人的八卦对象是自己，不过偶然听到一声“希洛祈”，他惘然回头，却看到大家全闭上嘴巴，脸庞全撇向另一边。

这下子，希洛祈再迟钝也起了疑心，竖起耳朵偷听，却听得迷迷糊糊的，只知道是跟自己和清遥有关。

他靠着小男宠，低声问：“他们是不是在聊着我们？”

小男宠流星大步往前走，一派逍遥自在：“也许吧，我也听不清楚喔。”

“你不是有五感增幅吗，不是可以加强听力？”

“我的熟练度不够，五感增幅要到Lv 6才能在吵杂市场里过滤出特定谈话内容呢。”

看样子是没办法了。希洛祈望向地砖垂头叹气，与此同时，他的肩膀正巧跟左方公告板的“希洛祈跟男宠约会！！！”的红字大标题轻轻擦过。

在大街行走还蛮顺利的，没碰见南佑祈后援团的人出来阻挠。在几十分钟后，他们终于穿越嚣闹的内区。沿着外区的路与指示牌前进，跨过鲜花盛绽的野草原，凭着脚下小蓝花所砌成的箭头图案继续走。

最后他们抵达一个小瀑布，各种颜色的花瓣随着水流冲下瀑布，在下方的水池翻滚、升起，许多都停泊在岸边，宛若一片片小船。

清遥从中挑了两块红色花瓣，将其中之一交给主人：“含着，我们要进入瀑布里面。”

希洛祈听从指示，并乖乖跟随老前辈身后，只见清遥的双脚涉入池水中，屏住大气走近瀑布。男孩伸手一探，瀑布的激流刮过他的指尖，手指瞬间往下一曲，彷佛要折断。后面的新手还狐疑这是水流所产生的折射影像时，老前辈就把手抽回来，皱着黑黑的弯眉猛地搓手，好像很痛。

看样子是出问题了吧。

希洛祈放开花瓣：“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我不一样……”清遥低头观察在脚下飞溅的水花与花瓣，弯腰捡起一片如樱的白色，含住，再次重复刚才的动作。

神奇的是，清遥这回没缩手，反而是如巨鲸的瀑布分开了，有如一块巨石将往下俯冲的急流一分为二。希洛祈往两道水流中间查看，瀑布背后果然是空心的，有秘道。

仍含着花瓣的清遥比了个手势，叫主人跟着试。

“我也要用白色的？”

清遥摇头否定。于是希洛祈有点不安地把红片置入两唇间，食指在气势磅礴的激流下轻轻一敲——手并未弄湿，也没感到痛楚，水流却自动分开了，跟清遥相同。

他想了想，他用红色、清遥用白色，大概是普通玩家跟转生玩家的差异吧。两人把手伸得更开，形成门状，足以让他们深入探究瀑布后的真面目。

希洛祈知道瀑布后的洞穴正藏着《十之二》的入口，但他没想到的是，洞穴内也是一湖水，可站立的空地只得包围着湖的一个脚掌那么大的狭窄通道，失了平衡大概会掉进水里吧。

这个隐蔽得过份的湖正是《十之二》的入口，跳下去就能进入剧本。《十之二》跟《十之一》不同，从今以后的主线剧本就是多人剧本，因此必须事先确认玩家的上线时间以作配合。

手续跟申请腐女公会的那些剧本一样简单，两人输入时间后就一同离开，现在只需等待短讯通知。

时间尚早，他们决定先回去内区商店街购买道具。在路途上，清遥仅向他说明《十之二》的发生时间、环境、登场NPC和两、三个通关重点，剧情方面啥都不讲，以免影响精彩度。希洛祈边听边点头，开始像个认真的玩家一样思量哪种道具跟自选技能比较适合这次的战场。

回到熙来攘往的大街道，心思也从主线剧本回到《X Online》的周围，正想寻找卖便宜道具的地方，希洛祈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

在T字路口前方的一块怀旧式卷动型的留言版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一个跟人头差不多高的红字大标题，好像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希洛祈的约会对象是传说中的小攻？！”

下面还有字型较小的橙色副标题：

“弟弟冷静表示：‘我哥是受，不意外’”。

31. 最强小攻的传说(节2)

“哟，昨天还没有这个新闻呢。”

相较之下，高手清遥的反应可谓淡若云烟。他好像个完全不干事的旁观者，在路人们的注视下漫步来到留言板前，望向这则热门新闻旁边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个拥有黑色头发、黑色眼睛的男孩子，从精灵的脸貌以至娇小的身型，无一不像清遥。他站在一个圆形的擂台上，笑容可掬地跟《X Online》的吉祥物兼网管X先生握手。

希洛祈看了看旁边的犬耳男宠，再比对留言板上的照片，这两人无疑有着九成相像的外貌，但是，气质相差甚远。

相中男孩一手抓住X先生火红的手臂（如果那称得上手臂），一手高举，迎向天空。那灿烂的笑容好像要将自己的所有快乐都分享出去，灯光打在他的侧脸，让人想起阳光与海洋，温暖又有动感。

如果清遥的一言一行让人联想到狡黠的男生，那么照片之人，无疑让人想到天真澜漫、未经人事的海边男孩。

希洛祈再度望向留言标题，困惑越深：这个长相跟清遥一样的男孩，就是“传说中的小攻”？

于是他跟着男宠阅读第一则留言。其实这不算留言，而是新闻速递，名为八哥儿的玩家彷佛是个报导员，用充满恶质娱乐周刊的文句发表他的新闻稿：

“近日有关希洛祈的新闻真不少，先是‘希洛祈上了向日葵’的未确定消息，接着是‘风尘剑客对希洛祈的宣战被彻底无视’，后来又经希洛祈的AI亚沙爆料，‘希洛祈跟另一个男宠清遥甜蜜约会了，而且，关系不止是游戏里，还延伸到现实世界’！

各位，八哥儿经过一整天的侦查，终于得到清遥的线索！”

这位八哥儿写了几句就结束第一帖。下面有两、三帖立即骂他不说重点，发了帖就跑，评定这是不正确的行为。到了第四帖，八哥儿又回覆了：

“对不起楼上！因为刚才被家母大人赶出去吃晚饭！现在请容我继续报导！

清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现时他的一切皆是谜，根据在剧本里碰见他的几位匿名玩家的讲法，清遥是个黑发黑眼、大概十三岁的可爱小男生，偶尔会戴上黑色犬耳。别看他是个正太，他玩的全是高H系剧本，最喜欢精神虐待别的玩家。

虽然想查证清遥是不是正太鬼畜攻，但是他的身上恐怕有‘封印之符’，导致任何人都查不了他的深入资料。”

希洛祈无害地眨眨眼，把脸贴近留言：“那个，你会虐待别人？”

小男孩立即摆动他比布娃娃更柔软的一双犬耳，可怜兮兮地说：“希洛主人，你不觉得我更像被虐待的吗？”

“不觉得。那么，你是鬼畜攻？”

“伪受。你忘了吗？”

除了外表还有哪个地方像受？希洛祈在心里吐槽，目光还是离不开这串新闻，这串会揭示他所不认识的清遥的新闻。

“由于各种资料都查不出，清遥的‘封印之符’看来已经有相当程度罗？我从而猜测，清遥要么是从某处捡到高等道具‘封印之符’，要么他是个真正的高手！

后来，我发现了一件很震惊的事！

在《X Online》里戴动物装备的玩家比较少，会整天穿戴更加寥寥无几。我四出寻访，发现黑犬耳、黑发、黑眼的全黑玩家非常非常罕有，问过几位资深的老玩家，他们大多表示自己不认识清遥，不过，他们提到从前有个非常厉害的高手——他的名字，叫青（右图）。

他们认为，用“非常厉害的高手”也不够形容，青应该是整个游戏里最强的无敌小攻。

对于“青”这个人，认识他的人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可爱善良的男孩，有人说他是极恶的家伙，没有统一答案。不过他有一句口头禅：

‘我的目标是把我的种散布到全世界的小洞洞！’

厉害吧？攻气十足！

青似乎鲜少在公众地方出没，但每年的盛事——大挑战剧本，他绝对是最突出的人物，他年年都是冠军。遗憾的是，在一年多前，他就消声匿迹，胜利者庄园的排行榜也抹去了他的名字，因此现在只有老玩家知道他的存在。

同样拥有黑发、黑眼、黑犬耳、脸容可爱的特征，希洛祈的恋爱对象清遥，跟传说中的最强小攻青是不是同一个人？因为时间紧迫，我未能深入考察，更多的消息有待大家提供……”

慢慢消化完这一段，希洛祈回忆起从别的玩家打听回来的青的传闻，跟这段新闻内容完全吻合。

或许，清遥真的是青的转生？两人名字的音韵也相同……

下方还有作者八哥儿的留言，希洛祈将卷轴推下去，以求获得更多情报。

31. 最强小攻的传说(节3)

“当我得知这消息后，恰巧遇上南佑祈，追问他对整件事的感想。

意外的是，南佑祈让我看到了他真正像个弟弟的一面：他没有愤怒或者嫉妒，他对于哥哥的约会感到非常好奇，还直言分析，希洛祈是个不懂得约会的笨蛋，只懂得跟着别人去约会，由男宠清遥邀约的可能性相当高。当我提及清遥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小攻，他还若无其事地点头，表示哥哥是受，一点儿都不意外，还一口咬定只要希洛祈不是面对诱受，他肯定是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