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洛希的伤势似乎很严重，很多医生都认为他救不回来了，但路医生一出手，他就好了。

几个月后祈洛希完全治愈，弟弟总算放了心。

然后，弟弟变成了小大人的模样，经常挡在哥哥身前说要保护哥哥。

祈洛希仰望绿叶间透过的明媚阳光，把回忆道出来：“……大概因为那场意外，我弟才会这么黏我吧？听妈说，我弟以前不是这样，也没有那么强势。”

路泉眯眼：“听你妈说？”

“嗯。那次车祸令我失忆……”

说到这儿，连祈洛希本人也露出困惑的表情。

听妈说，他从前比弟弟更帅气可靠，在学校活跃于多个团体，朋友甚多，意外之后却变成弟弟的跟尾狗，不大爱说话，还因为反应太慢太呆而被嘲笑过。有时候祈洛希会怀疑一切都是父母的美丽谎言，他只是个被抛弃的孤儿，无父无母，但翻看相册，听着弟弟给他说往事，他又无法否定自己的过去。

路医生大义凛然地说，这是用过去的一切换取活下去的机会，这样子值不值？祈洛希想到自己的幸福家庭，毫不犹豫答了个“值”字。路医生笑了，清雅的笑颜温和动人，比起电影里的妙手神医更有魅力与气质，祈洛希也笑得满足。

“所以，你爸爸真的很厉害，我很喜欢路医生。”

“是吗？”

“嗯。没想到你就是路医生常常挂在嘴边的儿子呢。”

回想完毕，祈洛希回复平常的笑脸，路泉则不以为意，随着一段谈话的告终就把脸扭向别个方向，硬是要跟祈洛希保持距离。

以他们的脚程，很快就把公园兜了两、三个圈，其间没有说话，但祈洛希的心却满满的。虽然是两人第一次网聚，他并不觉得尴尬，一切就像游戏里那么自然平顺。不一会儿，他像个体贴的小情人，先叫男朋友坐下，然后跑到不远处的小店买了两杯冰淇淋回来。

“喜欢哪只味道？”

“巧克力吧。”

祈洛希把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递给黑发少年，自己没尝一口，却全心全意地看着路泉咬冰淇淋的姿态。路泉似乎有把喜欢的食物放到最后品尝的习惯，胶匙先挑起雪白的地方，巧克力跟曲奇的部份尽量不碰。

祈洛希知道游戏里的清遥是很可爱：娇小的正太身型，圆圆的黑眼睛，常常用可爱的姿态戏弄他，语调忽高忽低的……但现实的路泉也好，更好。

好像更可爱些、更惹人照顾些。

看来是感受到那热情的目光，黑发男生停下嘴边的动作：“怎么了？”

祈洛希笑嘻嘻的：“路泉。”

“怎样？”

“路泉。路泉。路泉。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呢。好像……一个隐世的清泉，要偶然的路过者才能喝到……”祈洛希兴奋地向自己一指：“我就是那个偶然的路过者吧？”

路泉狠狠地挑起一匙巧克力片，冷言道：“垃圾比喻。”

“我觉得很贴切……啊，路泉，那边。”

“嗯？”

“你的手……”

果然是春天吗？连冰淇淋都融化了。祈洛希眼睁睁地看着一滩甜甜的雪白色泻到路泉的手指上，路泉一手拿着胶匙，一手捧着冰淇淋杯子，白色的液体沿着手的曲线滑下，快要掉到长裤上，甚是狼狈。

作为男朋友的祈洛希当仁不让，他把自己的甜品放在一旁，接下来的行动不是拿出纸巾，而是趁混乱贴近路泉。

他捉住路泉的手，瞄准溶化的白色，张嘴，一口气地含过去——

好甜。还带着淡淡的巧克力味道。

他感觉到路泉的手颤了，缩开了，但他的嘴巴像强力浆糊般黏过去，再含上一口，把残馀的白色甜液都舔走的同时，他发现路泉果然有点瘦，手背带有骨感。

他再咬一口，不但尝到冰淇淋，还尝到路泉的味道。

在祈洛希还陶醉在这偷袭的甜蜜当中，路泉已经把手空出来。

甩一甩手，挥掌，再重重地朝那无礼的嘴赏了一掌。清脆的巴掌声响遍了公园小径。祈洛希慌忙回到原位，吃痛地摸摸嘴巴，别说嘴唇顿时肿了，门牙竟然都麻麻的。

“好痛……”

“祈洛希，你最好别乱碰我，我非常讨厌。”

路泉冷漠地斜瞄了无礼者一眼，接着跟祈洛希保持了二十厘米的安全距离，自个儿继续吃他的巧克力冰淇淋了。

祈洛希纳闷地咬咬牙，用极低的声量喃喃说：“再熬一巴掌可以继续吗……”

要是被路泉听到肯定会把他打个死去活来。

29. 两人的恋爱暗号(节1)

《X Online》第一层大广场，亚沙道出希洛祈正在跟清遥甜蜜蜜约会后的5分钟。

场上的多数玩家在听完八卦后就马上回神，空闲的腐女们则互问关于清遥的事，很多人都不知道谁是清遥，但冰果一说到“黑色的犬耳正太”，大家又回过神来，显然正太就是比较受人注目。

场上恢复得最慢的是今天的主角风尘剑客。他显然是个情绪不太稳定的邪气攻，当初在酒吧听到会长向日葵跟祈洛希接触后就气得变成暴力狂带头捣乱，现在听见希洛祈风流快活的消息就单手抓着脸，本来就阴沉的脸越发见黑，嘴角还呢喃出数千字的诅咒：“希洛祈去你的你不得好死你一辈子都没爸没妈没祖先没儿子众叛亲离孤苦一生一事无成当穷光蛋沦为乞丐……”

不堪入耳的咒骂使最接近他的亚沙跟宙斯都忍不住用手指塞起耳朵，无奈万分。

直到场外有些后援会成员按捺不住地呼叫“副会长！”，风尘剑客才从诅咒中回神。

“好！我明白了，希洛祈去了跟自己的男宠清遥约会，还在现实中发展顺利，是吧。”

洪亮的声线让众人的焦点回到广场中央。烈日当空，在众目睽睽之下，风尘剑客扬起左手。这是一个手势，一个副会长对会员们所下的指令，围观者中随之有十三、四个人从石凳上站起来，个个挺直身，朝向他们的司令。

风尘剑客清了清喉咙，朗声向南佑祈后援会的会员、以及在场的所有人宣布：“众所周知，我们亲爱的南佑祈有个十恶不赦的哥哥，他叫希洛祈——”

他刻意停顿，阴沉的双眼快速扫视小丑广场上的人群。

“本来，希洛祈是南佑祈最重视的人份上，他应当是我们的朋友，可惜他的种种行径都为人不齿。莫论他现实里到底怎样对待我们小南，他在跟小南结婚后的行为才是最可疑的。小南当初的结婚有点硬来，不过，如果希洛祈不爱小南，就应该跟小南离婚；如果他的心只有小南一个，他更不应该继续跟自己的两个男宠有所往来，还在剧本里跟别的男人乱抛媚眼。”

大义凛然的话令中立派的听众都有所动摇，偏向认同希洛祈的不是。在场所有人并不知道南佑祈离家出走，拒绝跟家人作无谓的联络，害得希洛祈只能维持结婚关系，好让他能够随时确定弟弟的状况。

失去真相的一部份，当事人希洛祈又去了约会，言论与观点很自然偏向唯一的发言人身上。

风尘剑客沿着小丑石像健步走了半个圈儿，说：“今天我约祈洛希的目的，就是要跟他说清楚这件事，但今日他不来，我唯有单方面解决。现在我宣布：我们后援会的所有成员，以后若是在剧本里发现祈洛希——绝对不要客气，直到另行通知。以上！”

十数声的兴奋的“是”在广场响起，馀音回旋到上空，久久不散。其后风尘剑客离开中央的石像，跟几个会员低声交谈。

其他玩家等了一会儿，见戏已散，便带着最新消息离场了。

亚沙缓缓站起来，暗地疑惑：“不要客气”是什么意思？那个南佑祈后援会过往做过什么事？

宙斯还坐在石凳上，咬着烟枝的样儿很明显在陷入思考的世界了，女生那边则围成小圈子，作为Lv 1的冰果举起手向腐女前辈请教。亚沙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干脆配置“五感增幅”技能，稍微听听那边的讨论。

“……我猜后援会要在剧本里强暴希小攻！啊……那样他就变成希小受罗。”

“呵呵，不一定会做到这种地步喔。”

“是吗？我很少打听这些那些团体的事！”

“嗯……你想想，会加入这种后援会的人是抱着什么心态呢？”

“超超超级喜欢南佑祈。”

“呵呵，不一定喔，你仔细想清楚。”成熟得好比桃红色兰花的女性站起来，姿态宛如花朵盛开，话语温婉动听：“真正超超超喜欢小南，喜欢到想把他独占的人，才不会加入后援会，跟别人分享喜欢小南的心情吧。会里的人大多数只是小南的好朋友，而且是爱玩爱闹的一批。”

“呜呼呼！原来是这样！”

“那你想想，一群爱玩的人们，会怎么对付伤害好朋友的人？”

绑着双马尾的女孩自转了一圈，忽然眼睛发亮，击掌点头。

“哟，他们大多是南佑祈的好朋友，他们跟希小攻不是情敌，所以最好的报仇方法是以牙还牙，对不对？”

成熟的美女笑而不语，她甩着长发率先离开，任凭女孩在身后八卦地嚷着也绝不开口，卖弄关子。

亚沙抱着怀中的剧本攻略本细想，如果只是以牙还牙，大概不用担心了。那个南佑祈只是仰慕希洛祈却失恋，以牙还牙，即是令希洛祈尝尝失恋的苦头。

如果别人能离间主人跟清遥的关系，那肯定是非常美好的事吧。

亚沙看了看仍在广场上的风尘剑客与会员们，继而无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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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两人的恋爱暗号(节2)

在公园吃完冰淇淋后，祈洛希跟路泉还聊了不少事情。他们年龄相同，祈洛希认识路泉的父亲，而且他本来就是个好奇宝宝，话题自然源源不绝。

“……跟路医生分开住吗。一个人住没问题？”

“我都一个人住了几年了。”

“那么，到了暑假，我可以过去你那儿睡几晚吗？”

祈洛希笑得单纯无邪，却只惹来路泉带着淡淡怒意的白眼。

“既然一个人住，你的厨艺应该不错吧？”

“我只懂得弄最简单的炒饭跟面。”

“那么，有空我过去跟你一起炒饭吧，我想吃吃看。”

祈洛希依然像个天真的傻瓜在笑，路泉这回连白眼都懒了，只从鼻孔喷出热呼呼的气。

两人在公园里时走时坐，不知不觉便到了午饭的时间。祈洛希带路泉回到他们相遇的FanticPool咖啡厅，这回二人坐进店内的两人座位，应该不会被陌生人搭讪吧。

路泉点了D餐，祈洛希看看对面的人，刻意点了一模一样的D餐，连饮品都一样是巴西咖啡。送来的午餐是炸鱼柳跟薯蓉汤，份量不多，或许路泉就是天天只吃这种份量才会瘦。

祈洛希切下一块鱼柳，伸出叉子，把鱼柳块送到路泉嘴边：“吃吧。”

霎时间，邻座传来女生们小小的欢呼，甚至有男顾客吹起口哨支持。在这个科技进步、人民思想开放的世界里，同性恋纵然还是少数群族，但早就被大众接受了，不存在任何歧视。

祈洛希显然没发现周围的声音是朝着自己发出的，只把鱼柳推得更前：“来。”

黑发的少年尴尬地左瞄右瞄，退后身体，几乎要拔腿逃出店外似的：“祈……祈洛希！难道你没有常识的？”

“什么？”祈洛希耐心地阐述自己的常识：“我认为你瘦了点儿，应该吃多点。快吃吧？”

路泉握着咖啡杯的手有点抖，深浓的棕色震出一圈圈的波纹。

“如果在游戏里，你应该会很快吃了吧？为什么现实里就那么害羞？”

厚脸皮的人果然是无敌的。

路泉的忍耐力终于抵达临界点，他把头向前倾，一下子把眼前的鱼柳咬过来，绝望地呻吟：“祈洛希，这样你满意了吧！”

“那个，汤也喝一喝……”

祈洛希刚伸手迈向汤匙，就被路泉捷足先登，抢掉他的汤匙喝他的汤，还连喝了好几口才罢休。祈洛希看着这样的路泉，很满意地笑了，接着取回被用过的汤匙，静静地呆了一阵子，提起小口薯蓉汤，舌头往匙子舔舔。

味蕾似乎传来了巧克力冰淇淋的甜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用餐过程轻松而愉快，祈洛希每咬了三口就会停下来，先喝点饮料润润喉，再来跟路泉聊东聊西，学校啊、学业进度啊、空间的喜好啊、朋友等什么也不缺。路泉显然不太喜欢多言，也不喜欢跟人眼神接触，往往听完一个问题，瞟祈洛希一眼，然后才低着头说出不足十个字的答案。

“几乎不会。”

“为什么？你不喜欢烧烤吗？”

“……我没什么朋友。”

好像有点丢脸，路泉无力地放下刀叉，缓缓啜了口咖啡，双眼闭合，沈没在那苦浓的味道中。

祈洛希理解地点头，他感觉到路泉是不喜欢跟他人交流的类型，这种人本来就不会有多少朋友，所以不去烧烤、不去野餐、不会像其他年轻人一样成群结队四处玩。但是，这种人所结交的朋友肯定是最亲近的、最值得珍惜的吧。

祈洛希认真地说：“朋友不多也不要紧，你身边还有爱着你的人吧，好比路医生，还有我。下次我带你一起去烧烤，打壁球、网球也可以。”

对面的黑发男生没有回话，他垂下眼睑，肩膀微微缩起，以双手抱着暖烘烘的咖啡杯。

午餐在没有意外下平安结束，但难得的网聚，他们当然不会一下子就说再见。再点了另一杯饮料后，路泉将身体放松到椅背上，安静地观赏FanticPool咖啡厅墙壁的海洋投映实况，黑发黑眸隐隐反射出海蓝色的彩光。他就像懒洋洋的海狮，半阖着眼随时会睡着似的，看得出他经常泡在这家咖啡厅，习以为常了。

祈洛希则托着腮，眼碌碌地观赏路泉，偶尔想到新问题才小声发问。

两人继续你一句我三句心不在焉地聊着，话题讲到《X Online》时，黑发少年才茫然醒来，将专注力放回网友身上。

“……你刚刚说什么？”

“呃，我想，明天可以申请玩《十之二》了吧？”

路泉放下杯子，口吻淡得似是没有感情：“希洛，你还要玩下去吗？”

29. 两人的恋爱暗号(节3)

“呃？”

“你不是属于那里的。你已经找到你弟，你的目标就在眼前。你没想过主动进攻，把你弟接回家？那么你以后都不用再玩那个游戏了。”

这番话听起来就像不欢迎他继续玩《X Online》，路泉在拒绝两人的游戏同伴关系。祈洛希按着胸口，歪头忖度：这种失落感是怎么回事？

不过路泉说得对。他去《X Online》是为了弟弟，不是别人。

他也无意继续玩下去……游戏里好事不多，坏事却接踵而至。无缘无故跟弟弟和黑悠成了夫妻关系，遇上宙斯这种欺负新手的大恶霸，迫不得已跟向日葵发生关系，进了酒吧被恶言相向，连GM都欺负他。如果不是弟弟强迫他留下，他早就跑了。

自己是为了弟弟而已。

“可是，我怎么带弟弟回家？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路泉低头，手指玩弄起包裹颈部的丝质围巾：“你去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