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如烟----其娈
  发于:2009年01月14日

关灯
护眼

我胡乱给他套上衣服,便把人打横抱起,转身出门。自我进门来,除最开始王爷半嘲带讽的说了两句话和安华发出的一声痛呼外,再没有人发出过声音。王爷自始至终带着半明不暗的笑容,安华像个木偶一像任我摆布。我的出现显然带给了他震惊,王爷说有人在外等他时,他自然会认为是他的下仆,又或者他根本没有听清王爷说的是什么,所以他起身穿衣却一点不觉得意外,可他没有想到会是我,更没有想到我会在窗外看完了整场的疯狂性爱,所以我出现时,他完全惊呆了。对于这个,我多少有点意外,侍寝的男宠一般在完事后都会留到天明才离去,而安华却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的起身穿衣,显然他以前也是每次完事后便离开,从不在这留宿的。
枫华园寂静得只剩下虫子的鸣声,宫灯发着幽幽的惨淡的光。安华僵着身子任我抱着。我突然想到他的身体那么的轻,似乎比我抱过的女人还要轻。他到底要把自己虐待成怎么样才能安心。我似乎又看到了他坐在王爷身上疯狂的自虐的扭动他那细小的腰肢。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他的声音从我怀中转来,幽幽冷冷。
“嗯。”我轻轻地应了一声。
“那时候我还小,爹爹娘亲还有哥哥都那么爱我宠我,家里的人都非常喜欢我,总是拿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过来讨我开心,于是我自然地觉得什么好的东西都应该是我的。有一天,三弟拿了一个小琉璃娃娃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那种琉璃娃娃十分别致,是他舅舅从关外给他带回来的。我的东西,什么都比弟弟的多比弟弟的好,可是我却没有这样的一个小琉璃娃娃。其实呢,我也不是那么想要,比这好的玩具我有好多呢。就算是弟弟的娘,也向来把好的给我,剩下的才是给弟弟的。可是他拿着那小娃娃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那样得意洋洋,我看着就来火,于是我冲上前去一把枪了过来。想必三娘从来是教他让着我的,弟弟向来就怕我,可这娃娃他太喜欢了,所以这次他不依不侥了,哭着闹着地缠着我。于是我也来气了,把那小娃娃举高,狠狠地摔在地上。弟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一听他哭就慌了后悔了,可是那琉璃娃娃却已经粉碎,再也没有了……”
他轻轻缓缓的说着,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而我抱他的手,却慢慢紧了。
他突然冲我娇媚一笑,一只手抵在我胸前:“放我下来。”他声音不高却很是坚定,抵在我胸前的手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就着幽幽的灯光,我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眼睛十分明亮,可脸却在半明半暗中,似虚如幻。
“安华……”我轻轻的叹息着,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下了地。
他低着头,把我弄得乱了的衣服重新整理了一下,便转过身向前走去。他的脚还在打颤,每走一步都十分缓慢吃力,却始终把腰挺得笔直。我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安华走得很缓慢,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他所住的冷香阁。冷香阁的门前亮着一盏灯,持灯人的身影在摇晃的火光下显得纤细而瘦长。
“公子!”持灯的少女惊呼,忙跑了上前,双手扶着安华。手中提着的灯落了地,烛火一下子便烧上了灯笼。在他们身边越烧越旺越烧越旺,而后又慢慢熄灭,最终我们都隐于黑暗之中。
“烟华,让你久等了。”安华说着回过头来,向着我说:“多谢孟公子送我回来。孟公子请回吧。”我看不到他脸上神情,只觉得他此刻竟是抚媚的。
我定定看着他。他扶着烟华站在那里,似乎我不离开,他便不会进去。我看了他很久很多久,可最终我还是没有狠下心来,于是我转身缓缓走开。我静静听着身后的动静,身后的他想必并没有看我,却也没有进院,直至我走出很远很远。
我知道,我就算再返身回去也是无剂于事的,他已经决绝地回绝了我。心中明白却还是放不下,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有生而来的第一次失眠了。
安华说那个故事,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我便是那样的人,我自己知道,王爷知道,而现在,安华也知道了。
王爷今天所做,也只是拿了个琉璃娃娃在我面前晃悠罢了。可安华毕竟不是无知无觉的琉璃娃娃,他既然明白今天之事,既然明白了王爷与我的思量,也知道了我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男宠,想必,他也就有了自己的计较。依安华的个性,他比琉璃还要坚硬却比琉璃还有易碎,而他是不介意把自己摔个粉碎的。如果他能遇到一个珍惜他的人,把他小心温存地捧在手心,想必他的伤痛也会被慢慢抚平,他会比现在更加明艳百倍。可惜,他遇到的是我,一个带着复仇之心接近他的人,一个会因为自己没有而把别人的宝贝摔碎的人;一个就算拥有了,也会害怕失去,觉得不如亲手毁了才好的人。
那天晚上,我半夜爬起,在安华的房外一直站到天明。他睡得十分不安宁,眉头一直紧皱。翻来覆去,踢被子,手脚乱舞,不断摇头,像是被梦魔驱赶。
天明的时候,我回到自己的院子,在床上躺好,等着下人们进来侍候我起床。
丫环为我梳头的时候,我突然听到“铮”的一声。
安华那里离我这里也有一段距离,琴声传不了那么远,所以如果真有声音,也只有我一人能听到,根本不能向谁确认。可是,我却很肯定,那是安华在摆弄那只风筝。
吃过早饭,我便去幽华楼看书。说是看书,其实,我看的是白月,每次看到他,我都会出奇地感到平静。
可是这一天,断断续续的琴声,时而铮铮时而低鸣,让我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我装作不经意地放下手中的书,用散漫的声音说道:“是谁在弹琴呢?”
小季抬起头来,侧耳仔细地听了听,便笑着说道:“哪里是谁在弹琴,估计又是安华在放风筝玩儿呢。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小烟拿着前些日子王爷送他的那只大蝴蝶风筝,跟着他去找秋河呢。”
“哦?”我装作好奇地侧着头。
“这风筝倒是这两年才兴起的玩儿,就是把琴弦安在纸鸢上,放到天上风一吹便响起来了。”白月柔声解释。
“这么有趣?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事,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吧。”我兴高采烈的提议。
“那些小孩子的玩意,有什么好看的!要去你自己去,看不到我们正忙着吗?”小季不耐道。他平日就最看不惯安华持宠生娇,娇纵任性。
白月微笑着搁下手中的笔:“十三公子进府还没到一月,府中上下还不曾熟悉,身边也没跟个人的。还是我陪你到园中走走吧。”
“下个月就是陆太师的寿辰了,王爷要你准备的礼单,你备好了吗?王爷今天就要过目的。”小季不悦道。
“都已经备好了,就等王爷回府过目呢。至于其它的事,还得请四公子,多多担待着。”白月客气地说。
小季看我一眼:“出门的时候让小厮跟着,有什么事也有人照应着啊。”
“谢四公子关心,只是我在家自在惯了,不习惯有人跟着。”
小季看着我,似乎想到了什么,无声地叹了口气:“慢慢也就习惯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公子们走都那里都跟着小厮,是用来摆气派显身分的,这是王府的规矩,并不容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进了王府的门,便要守王府的规矩,再谈什么自由自在?而这种不自由,更多的还不是这些外在的因素,更多的是心的疲倦,心的不自由。
“他也是还不习惯,等过些日子也就好了。”白月陪着笑为我解释。
一边走着,白月一边体贴地为我介绍园中的各个景观并细心询问我的生活起居。已经好久没有人对我如此的关怀备至了。我心中暖暖的,似乎又感受到姐姐温情脉脉的注视。
只是这种温情并没有持续多久,绿蝶湖边欢乐的笑声,吸引了白月的目光。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安华正引着风筝步步后退,目光直直地看着天上。
“小安,当心!”白月惊呼,关切之情溢于脸上。
安华回过头来,见到白月更笑得分外灿烂,脸上露出两个酒涡,十分可爱。
“白哥哥怎么有空来啊,今天不用去书阁当差么?”
“小安,别离湖边那么近,也别倒着走!”白月急急地走过去。
“没事,秋河哥哥看着呢。对吧,秋哥哥?”安华转头冲秋河甜甜地笑。而不巧的是,我的出现让秋河羞涩地红了脸。听到安华叫他,才如梦初醒地回头冲他尴尬笑笑,于是安华又格格的笑了起来。白月皱起了眉。而自始至终,安华又如第一次见面那般连看也没看我一眼。
“白哥哥,你看我放的风筝多高啊。”安华笑够了,又抬头去看他的那个风筝。引着线后退着跑了起来。“你看,它还会弹琴呢,多好玩!王爷送我的风筝呢,前几天老是下雨老是下雨的,害我都没机会放呢。”
别人或许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妥,可我却觉得他的动作很刺眼,很不自然。想起昨晚他受的伤,怎么可能今天就能又蹦又跳呢?他就这么喜欢和自己过不去吗?就这么不能容忍自己的一点安逸么?我越想越气,可又发作不出,只暗暗地握紧了拳。
后来我才知道,每次王爷传侍,第二天安华都会特别精神特别兴高采烈地到处去串门到处去找乐子。所以公子们自然会认为他在炫耀自己的荣宠,久而久之,大家都厌烦他,都不待见他。而秋河却是个例外。别看秋河见着我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羞涩模样,但他却是个十分善解人意的人。安华的无奈,隐忍,痛苦与自虐,他似乎都能明白。其实安华并不是个难而明白的人,只是利益相冲,大家都不往那方面想罢了。
安华玩得兴起,不断地拉扯着手中的线。风筝时上时下,时高时低,时而回旋。风弦“铮铮”鸣叫。
“白哥哥,我发现啊,只要控制得好,这风筝也是能奏出曲子来的。你听,宫、商、角、徵、羽,五音我都拉出来了,只要我好好练习,一定能奏出——”安华话没有说完,风筝发出一声刺耳的铮鸣,便斜飞出去。
我缓缓地合了下眼,手指微动——我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安华回头瞪了我一眼,又迅速转开:“讨厌,秋河哥哥怎么办,又断了呢?”
“落哪里去了?”
“好像到那人院子里去了。”
“要不要找回来?”
“不要了,真是的,谁要去那种霉气的地方!”安华说着,赌气地把手上的线圈用力摔在地上,跑到秋河身边去了。
明明伤得那么重,明明昨晚还连走路都吃力的,今天就非要这样又跑又跳,折腾自己,你才安心么?
我转过身,急急地走了起来:“我去找回来。”
白月喊了我一声,我只当没听见。
安华在我身后喊着:“你别去,你找回来也没有用,落到那种霉气地方的东西,谁还会要!”我走得更是急了。
安华口中的“霉气地方”便是他亲生哥哥华年现在的住所。
华年本是住得离我最近的,他的霜华院位于王府的最西方,其实,是王府的“冷宫”,就在我的对门,可他从来没有踏出过那座小院。我不止一次地依在自家门前看着他冷冷清清的总是闭着的大门发呆。我很想让他看看我这张脸,看看这张在王府中引起不小恐慌的脸。看看这张与那个和他刻骨相爱却又因此惨烈死去的女子一模一样的脸。我一直在猜,他看到我会是怎样的反应呢?惊慌,恐惧,痴迷,还是含情脉脉?
进王府之后,我有好几次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住我对门的人”,他们都会慌忙扯开话题,忌违莫深。看来,她与华年的事,已经成了王府的禁忌了。这也难怪,作为高高在上的王爷,如果自己的宠姬与男宠生出了感情,怎么可能不像受了奇耻大辱般大动干戈?王爷大动肝火的结果就是她死了,华年被打断了脚毁了容貌迁住霜华院,而自他迁入之后,便再没有出过那个院子。王爷大动肝火的结果是所有人到再不敢提起那两个人。所以以后才进门的九公子,十公子,十一公子,十二公子,对此事也只是知道一些表像罢了。
如果说,王爷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华年,或是把他赶出王府的话?我想,在这一点上,我和他是同一种人,如果我所爱的女人背叛了我,我也会杀了她,却会留下那奸夫的性命。我不会再给那女人伤害我的机会,所以她必须死;而我更不会好心的让他们生死相随。我要让这个男人在我眼前受罪,生不如死。我要让她在地下也不得安宁,也会因我而痛苦难当!所以,华年必须活着,他们必须阴阳相隔!
当我走到华年的门前,我远远的便看到了挂在门上的那只紫色的大蝴蝶风筝。这扇门,两年来,从来没有人进出过,或者说,从来没有人多看过一眼,所有人都忘记了,它是一扇门,一扇用于出入的门。
我一把把那纸蝴蝶扯了下来往地上一丢,便大力地拍门。华年没有开门,我拍得双手红肿,刺骨的痛,那扇两年没开过的门不知摇落了多少的灰尘。我觉得自己像是从土堆里出来的,满身满面的土灰。门不是华年开的,是我踢开的。我已经染了一身的灰,惹了一身的火气,不在乎再染一身的霉气。摇摇欲坠的门摇落了更多的灰尘,我就是隔着这样的一层厚厚的灰暗看着那个灰暗的男子。这就是那个在姐姐的信中完美出尘,如神般存在的男子。
他的头发没有梳起,黑亮的自然垂下,长长的刘海遮去了半张脸。而那半张露在日光下的脸,却很年轻很平静也很美。像一只残破了半边翅膀的,美丽的蝶。可惜,半边的翅膀再华丽,也不能让他飞上美丽的花枝,他只能静静地,悲情地躺在尘土之中。
华年的眼睛在灰暗的天地中熠熠生辉,如明珠般闪亮却温和,那是我见到过的最美的眼睛。而那眼睛看着我时,没有惊慌,没有恐惧,没有痴迷,甚至没有情绪。
“我听孟姑娘说过,她有一位双生弟弟,与她,长得十分相像。”
他的声音从灰朦的天地中,婉婉转来。
《移居图》是前朝最负盛名的画家王曦所作,描写前朝名相葛如携带家眷入山隐居的故事。画面上以山水为主体,重山叠岭,飞瀑流泉,丹柯碧树,溪桥潭水,茅亭草舍,一派深秋山林佳境。此画构图繁复,布置精妙,笔法灵活生动,用色鲜艳明快,山石皴法用湿笔、细笔短皴,纯用水墨,仅于树木人物、屋宇处施以淡赭、花青和红色。前朝未年,局势动乱,艰多名画都在战火中失落。这一幅《移居图》是王曦晚年所作,由于创作于乱世之秋,竟无年款,却是难得一见的稀世之宝。我第一次见到之时,简直激动得不能自已。王爷说,想不到孟楼主也有这么感情流露的时候。
可是此刻,我的虔诚之情已经深藏,当我执笔细细临摹时,我的心一片清明。无论对王曦有多少景仰,对《移居图》有多少敬崇,都不会有人,看得出一分一毫。
珠帘流光,金兽消香。王爷坐在对面,悠闲地喝着美酒。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王爷闲闲地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飘向我的眼神却是情意绵绵。水气迷朦的凤眼,说不出的惑人。
我画完最后一笔,轻轻把画笔搁下。抬头浅浅的笑:“王爷,可是有些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啊。如斯美人,得之,夫复何求?”王爷昂头喝尽杯中残酒,举手投足之间,洒脱放逸,风雅潇洒。如此人才,令多少名媛淑女,芳梦回转?只是不知为何,他却至今未娶。很难想像,这世上能有人让王爷生出“非她不可”之情。所以这事,多多少少让人起了好奇之心。人人都说,王爷风雅洒脱,文才武略,风华无双,实在难有人能相配,由于王爷也不可能纾尊降贵,委屈自己,所以至今独身。这个说法,我是不赞同的,王爷野心太大,为了巩固势力而以婚姻交换,并不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妻子”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摆设罢了。他后院美人众多,都能任他为所欲为,而对于那些个名家闺秀来说,这些个风流韵事,往往并不屑理会的。所以如果家势相当,这个女子又是端丽温善,王爷不娶,倒是怪的。
所以,我冷冷的笑了:“只怕没有哪位美人,能当得起王爷的‘夫复何求’呢。”我本来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我总是习惯于把暧昧的气氛搞乱。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