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历来善于察言观色,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叹了口气说:“这位公子您是慕仰‘禅’的名气来的吧?唉~~可惜啊~~~”
龙悟心中一个不安立刻追问:“出了什么事?”老鸨一脸嫌恶状:“说来也真是晦气得很,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禅拉扯大,也就盼着他为我招财进宝,可谁知这本儿还没捞够,这人到被阎王招去了……”她的话嘎然而止,因为那眼睛,龙悟盯着她,那眼神令她有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冰冷无情的瞳孔却在一瞬间变得漠然。
龙悟转身离开,木然的骑上马,一步步往城门走去。
好安静……为何我听不到任何声音…………
翌日清晨,越青等人在燕城外五里处找到卧地不起的龙悟,众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也是一月后,在期间龙悟高烧不断,直至回到京城惹得龙颜大怒,下令若治不好太子的病就让所有的御医提头谢罪。
腊月飞雪,转眼已是冬至了。
东宫在这几个月来根本没有半点松懈的时间。‘华龙王朝’的储君,他们的太子——龙悟的病仍是时好时坏,御医诊断的结果让人不禁颜汗。
心结。
世上最难治的病之一,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可找不到源头也就除不了病根呀!最让御医们头疼的事,太子对自己出宫后的事绝口不提,问侍从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冬日的阳光射在人身上会感到一阵刺骨的凉。
白玉雕切而成的栏上龙悟就越身坐在那儿,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大衣却还是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自嘲的勾起嘴角。病了好些时候了,若不是从小练得一身内力护体恐怕早就归西了。
原来他对自己的影响会如此之深…………
有时在朦胧中他会听到一阵阵悦耳的琴声,是那样的空灵绝响,潺潺动听,细听之下竟会觉得有人在低唱,隐约清醒,然后恍惚间他看见了他,仍是一如旧往的青衣墨发,他的周围有跳跃的火星,瞬间便掩盖了他…………这才发现,是梦。每夜都会如此惊醒,冷汗不止,唯一能让自己按新的只有腰间那把不离身的匕首,抚上那颗玉石仿佛触摸到他温良如玉的双手。
“皇儿,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呆在外面?!”龙悟闻声站了起来,转身一躬,朗声道:“儿臣参见母后,请恕孩儿未能远迎。”
前来的妇人不过三十出头,衣着华丽威严,再加上凤冠佩鬓,珠钗琳罗,可这一切都还压不住她天生丽质所散发出的夺目美艳,柳眉凤眼,桃色红唇,这天下第一美人之称只能为她所有——‘华龙王朝’的皇后‘徐雨嫣’。
徐雨嫣扶起龙悟,眼中全是怜惜,叹声道:“是本宫叫他们别通传的,怕吵着你休息。”
龙悟余角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越青,看样子他是和皇后一起来的,龙悟已猜到七八分母后来此的目的。果不其然,片刻后,皇后将他牵进内室,待令人燃气火炉后,她温声说:“悟儿,你今年也过弱冠之礼了,母后想为你主门婚事。”
心一阵抽痛。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皇后继续往下说:“对方是秦丞相的千金,闺名秋儿,本宫见过了,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知书达理,能言善辩,那模样也是惹人怜爱,你一下如何?”
成婚……成婚后是否能让我忘了他?让我不再想念他?让我不用在尝相思之苦?
让我断了对他的爱…………
“全凭母后做主。”看不到母后宽心的微笑,看不到越青眼底划过的叹息。
只听到自己的心跳。
龙悟的病渐渐有了好转,全国上下也都在议论着太子求婚的传说。
话说太子染病期间,秦丞相的独女-秦秋陪同父亲进宫探病,原来在生病的时候决不见客的太子,无意间听见一阵优雅的琴声,被那声音吸引,走出寝宫就看见那弹琴的人,几乎是同时太子就爱上了秦秋这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传说是这样,可真实却无人知晓。
龙悟的确是被琴声吸引了,他也是如众所说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
那琴声与他的竟会有相同,他以为是他回来了,他以为是他在抚琴。
可他看到的不是他。
是名女子,将会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他的禅真的不在了………
* * *
夜未央,正是众人熟睡之时。
可这时的一国之母‘徐雨嫣’却辗转难眠。
白天她无意中看见龙悟腰间所佩的匕首时,心中‘咯’的一下。在越青告诉她那名‘小官’的年龄,样貌时,她就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在看到那匕首上所嵌的玉石时,她几乎失声惊呼,好在多年的定力并未让她失态。
她深吸一口气,所庆幸的事,那人已经死了,再加上龙悟只要与实力庞大的秦家结了姻亲,他太子的地位将稳如盘石不可动摇。
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天色皇上也不会来了…………
徐雨嫣轻敲了一下床边的石壁,那石壁突然从中裂开,往里一看,才发现是一条极其隐蔽的暗道。
徐雨嫣整理了一下衣着,手持油灯,缓步走了进去。
门又悄悄的关上了。
天降至明。
昨夜无眠之人却还有一个。
雪越下也大。
龙悟的心越来越冷。
华龙王朝昭和四十一年,深冬庚寅日。
昭和皇帝——龙震翔宣告天下——太子龙悟与秦氏千金于明年六月择吉日完婚。
皇宫西侧的楼阁顶上站着一个银发人,他唇边勾勒出满意的笑容。
一阵风过了后,却又不见了身影……
(五)
酹玉山是座圣山。
从来没有人怀疑过这句话的真实性。相传这山上住着神仙,山脚下的村民们都一直坚信不疑的每日膜拜这位世代守护着他们的山神。
这座山上的确有仙,不过不是神仙。
幽静的山林,鸟语丛生,人迹罕至。
远处传来‘轰轰’的流水声,看来附近一定有一座雄伟的瀑布。
顺着瀑布而下很快就会看到一处幽潭。潭水不深可也是清澈无比,潭水中空无一物,就连水草都不曾长有,可在这时潭水中心仰卧着一位少年。他静躺于水面上,墨色的发丝随意飘荡于水中,精致的五官不得不让人想起‘沉鱼落雁’之说,最令人费解的怕是那比女子还要娇媚的容颜下却是不折不扣男儿身!
“这才春分,老躺在这潭刚化的雪水里不凉么?”从岸边传来带有少许责怪的话语让原本闭目养神的少年懒散的睁开双眼,扬起泡在水中的双手往下一划,整个身子飞出水面,就如出水芙蓉的仙子般。
这可是上乘的轻功啊!
只见那少年扑向岸边伫立的银发雪衣之人,将自己的身子整个挂在他身上,眸子中全是动人的温柔,好似撒娇般的说:“我都在这儿等你两天了,却不见你出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银发人宠溺的摸了摸少年的头:“禅,我不是说过最近我会在深山里闭关不出吗?你老往山上跑许老伯他们会担心的。”说罢又轻轻挥袖招来微风渐渐吹干禅那身早已湿透的青衣。
禅吐了吐舌头,乖乖的从银发人身上下来,抿嘴笑道:“许老伯他们都知道我是被‘您’这位山神给他们送去的‘儿子’,又怎会担心我在你的地盘上出什么事呢?再说了我都好久没有看到你了~~~”
哭笑不得的看着贴在自己怀里禅,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问:“好了,别玩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一下就被看穿了心事,禅红了红脸小声的说道:“许老伯说过几天带我去山下的城镇去走走,可你说过我不能离开酹玉山的范围……”
“你想出去看看吗?”银发人柔声问道。禅不可否认的点了点头。
银发人一笑,说:“去吧,我大概会有四五个月不能陪着你,出去走走也好,让你安分几个月的话一定会憋出病来~”
“你…你胡说!我才不会呢!”禅胀红了脸不悦的闹着。
一把将禅圈在怀里在他耳边低吟:“快去快回,别让我担心……”银发人停了停又继续说:“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能去京城!切忌!”
禅乖巧的卧在他胸膛上顺从的点着头。
“我会尽快恢复元气开关出来陪你的……”轻轻挑起禅丰盈的下颚,深深的吻住那两片娇嫩的唇瓣。
日落时银发人才依依不舍注目着禅下了山,心里始终无法平静……
他不是别人,他就是那个曾经是燕城第一花魁——禅的侍童。
现在的他还是他,名字也没有变——“莜”这个用了几百年的名字。
不同的身份……
他非人,他是仙,但不是神仙,而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狐仙!
那日他带禅离开燕城,却不料刚出宅院不远就看见有人纵火,心想应该是冲着禅来的,他也就将计就计制造了禅和自己已死的假像。
他用法术封印了禅以前的记忆,又将他托付给自己守护山下的一对老来无子的许氏夫妇。他还花了点心思让禅了解到自己真正的身份,好在禅不但没有畏惧自己相反的还和自己越来越亲近,不得不承认之所以这样做都是为了一饱私欲——他爱他。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为了能在禅出生后就一直保护他,自己甚至立下誓言不再运用属于狐仙的力量……可上次为了禅破了誓言,害得自己元气大伤只好静静休养一段时间。
闭关前再次望瞭望山下的村庄。
希望在他不在时禅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 * *
“爷爷~快看~~”禅一个劲地往人群里钻,他觉得有好多好多新奇的东西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孩看到什么都会兴奋半天。
许老伯一直都特别疼爱这个神仙赐给他们二老的孩子,这次带他来城镇也是万事由着他。
“禅儿……爷爷有点儿累了,我先去前面的茶楼等你,你逛完了就到那儿找我啊!”许老伯乐呵呵的说着,看到禅这么开心他也乐得欢。
禅一听连忙应声,想许老伯年纪大了也不好老陪着自己东晃悠西晃悠的,也就独自一人去了。
* * *
还有几个月就要与秦秋完婚了……
心绪不宁就是龙悟近段时间的所有感受。
听了秦秋的劝告到了这个边疆小区来换换心情。她总是说我是因为公务繁忙才会弄得疲惫不堪的,可摸心自问——也只有自己知道最终的原因。
不过来到一个宁静的小镇情绪多少还是平静了点儿…………
这里不同于京城的压抑——这里没有秦秋的存在……
这里不同于燕城的繁华——这里也没有他的影子…………
* * *
“放开我爷爷!!”刚从外面进入茶楼,禅就看到几个彪悍的汉子拉着许老伯的衣领。他想也没想就上去打开那人的手。
那几个大汉不满正想扬手打人,却在看清禅的面貌后硬怔怔的停了手。
好一个绝色佳人啊……
禅极度讨厌那几个人盯着自己的眼神,连忙扶起许老伯准备离开。
“诶~~等等~~怎能说走进走呢?这老头撞碎了我们的家传古董,不赔上就想走吗?”几个人挡住了禅的去路。
“没……没有!我没有啊!是你们自己撞过来的,怪不得我啊!”许老伯连忙解释。
“你们究竟想怎样?”禅插话说道。
只听到那几个大汉淫笑几声道:“这好办,美人你只要跟我们回去玩儿几天抵债就成了~~~”接着又放肆的抚上禅的脸颊。
禅皱起了眉头,他历来就特别反感和除莜以外的人有肌肤上的接触,那人的行为让他极度不悦,挥起衣袖随手扇了那人几个响亮的耳光。
那人捂住红肿的脸,气得咬牙切齿:“妈的!狗痒痒的不识抬举,还敢打老子!兄弟们上!”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禅的轻功虽了得,可又不能丢下许老伯一人逃走,其它的功夫又只懂皮毛,再加上两手难敌四拳,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的禅很快落了下风。
寡不敌众。禅已经逐渐支持不住了,一个不稳眼看头顶已经劈来一掌。
一个身影窜了过了,还未等周遭的人回过神,是听到禅的一声惨叫,只见许老伯已经躺在了血泊中了,看来是刚才为禅当了那凶险的一掌。
禅冲过去抱起徐老伯哭喊着:“爷爷…爷爷……您不能有事,禅儿现在就带您走………唔……”话还没说完背部突然受到剧烈的创击,想不到冷不防的吃了一招。
那个出击的莽汉一把粗鲁的提起禅将他抱在怀里大声说道:“走吧!兄弟们回去快活去了!”话音刚落,他只觉眼前一花腹部猛地一疼就倒在了地上。
越到他面前的玄衣公子稳稳得接手将禅圈入怀中,手竟会有经不住的颤抖。
那群大汉愤怒的朝他大喊:“浑蛋!敢管我们的闲事!报上名来!!”
这看到那人狠狠地瞪着他们,但嘴角却荡着微笑。
不是他又会是谁?
命运终究不是能改得了的。莜却忽略了这点。
(六)
远处的酹玉山中,正在冥思疗伤的莜不知觉得心神晃动了一下。
体内立刻热血沸腾。
心中暗叫不好,急忙收敛心神以免走火入魔。
缓缓睁开眼睛,额上还不停地滴落着汗水,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莜这才松了口气。
不到一会儿他又收了收眉。一向在修炼冥想时为了避免走火入魔,他都会进入休克的无意识状态。而刚才从内心深处传来的不安却让他慌了手脚。
莫非是他出事了?
硬生生地摇了摇头,随即立刻加快了复原的速度,力求尽早离开这里,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 * *
那是一个满天飘舞着落叶的傍晚,巨大的参天梧桐树下有一道挺立的身影,夕阳直射在他前方,让自己看不清他的样貌。那人沉默不语却又转身走向离自己更远的地方,任自己如何追赶还是不能接近他分毫。
泪一下子就滑落了。
心,是怅然的……
莜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
而只有自己知道——只有在那个梦中他才会有眼泪…………
阳光透过窗棂照入房内,显现出一大片灿烂。
怀中的人轻皱柳眉,似乎不满这打扰到他熟睡的光芒。
龙悟静静的注视这一切,他撑起衣衫希望为他挡住那些‘不速之客’。不料却惊醒了那只贪睡的‘小猫’。
禅及其不情愿的睁开了疲惫不堪的眼睛,在那双黑溜溜的眸子中倒映着一个陌生的房间。
这里是哪儿?
疑惑了一会儿,忽然脸色大变,翻身想要下床。
“爷爷!您在哪儿?”脚还未及地身子以往后倾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耳边传来一个略微低沉却又充满魅力嗓音:“别担心,他没事……”
这时,禅才注意到房里还有他人的存在,他会转头却在看到龙悟相貌的瞬间感到一种天翻地覆的恐惧,脑中不停的‘嗡嗡’作响。
禅的身子开始颤抖,一张小脸苍白得可怕。龙悟立马察觉不妥,连忙唤来房外早就找好的大夫来为他把脉。
大夫看了看脉象并不觉有异象,便说:“这位公子本就是受了些皮外伤,但并不大碍,恐怕是受了惊吓才会使思绪混乱,老夫先开几副安神的方子,多服几日自然就会没事了。”
龙悟将药灌入禅口中后就点了他的睡穴。
他真的失忆了…………
早先从那个姓许的老头口中得知的荒唐事却也变得真实起来。以他的说法。禅是在几个月前被‘酹玉山’的神灵送给他们的孩子。
时间是相对吻合的,禅出现在‘酹玉山’下是正好是得知他‘死讯’的几天后。可令龙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口中所说的‘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