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禅(chan)
(楔子)
它是一柄剑,一柄邪剑,一柄被五方天帝竭尽全力封印的邪剑。
千万年来日升月落,物换星移,陪同它的只有一个用来锁住它可把力量的剑鞘。
鞘是玉鞘。玉乃天地间纯净灵气所汇成,故此五方天帝用它来镇住那柄邪剑。
“为什么要将我锁在这里?为什么要让我的光辉埋没于此?”剑时常如此呐喊。
“有什么关系呢?有我在这里陪着你啊。”鞘总是这样回答。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剑想离开鞘的束缚,而鞘只想陪着剑。
直到凡界天下大乱,群雄四起,割地为王,掀起的血雨腥风直达天庭,那股来自人间的邪气让沉寂了数万年的剑蠢蠢欲动。
它离开这里的时候终于到了。
“你若要离开就一定会震碎我,即使这样你也要走吗?”鞘的声音有些悲伤。
剑没有答话,沉吟片刻便剧烈的晃动起来。
鞘闭上双眼,让自己看不到剑的离去。
身体破碎的痛楚远不及心中的悲痛。
(一)
家破人亡,他流离失所,被卖到窑子里被迫接客时,他——禅(shan),才六岁。
从小就天资过人,出类拔萃,身为皇帝唯一的子嗣,毫无悬念地登上太子之位,享尽万人奉承时,他——龙悟,刚满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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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里人群来来往往,人们的眼光总会瞟向西阁楼里几个显眼的影子。
远远看过去,原来都是些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个个长的俊秀不凡。可要说最引人注目的一个,那就是坐在最里面白衣飘然的男子,其余的人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将他围得严严实实的。
男子看起来约二十出头,乌黑的长发束起一个简单的发髻,看起来俊俏的脸庞却又透着让人不敢忽视的威严,高挑的身子并不单薄,皮肤有着迷人的麦色,更绝的是剑眉下那双眸子中闪烁的光,让人心猛地跳动一下。
好一双如虎似狼的利眼!
龙悟一边优雅的扇着扇子,一边不时地看看他身边这群护卫,眉头紧锁。
不就是出宫转转吗?用得着劳师动众的请出这么多高手陪同吗?出宫来就是为了求一个眼耳清静。这倒好,派一大群人跟着,不嫌烦都不成!!
“主子,您都出来大半月了,是否确定要去的下一个地方?”领头的一个黑衣男子供了共手,问道。
“什么地方没有你们这群饭桶,我就去那儿!”龙悟没好气地说,用手无奈的托着脸颊。
不出所料,下面的人都尴尬的互相望瞭望,其中一个胆大的提议道:“主子,要不您自己逛,我等在暗中保护,若没有以外,决不露面打扰主子的雅兴。”
龙悟瞟了他们一个大白眼。
这跟被你们监视有何不同啊?
眼珠子咕噜一转,想。只有这么着了,总比整天看着他们在自己身边转悠瞎悠荡,过于引人注目要强吧。
轻叹一声,摆摆手泄气的说:“罢了,就照你说的办,不过切记,别一出什么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小事就钻出来。”
“喏!”下面一行人应了声后,不到一会儿就闪得干干净净。
这时,龙悟才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迈着步子走出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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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只身坐在庭院的长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弄着脚下的水池,衣衫开敞,露出象牙色的肌肤,一头青丝散乱的披在身后,惊骇世俗的容颜上荡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宛如天人。
“公子…………”微颤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禅(shan)回头就看见那瘦小的身影。
“我们可以出去了么?”禅轻描淡写的问着,一付事不关己的态度,可脸上仍挂微笑。
“妈妈说可以,但是……”那小童欲言又止,眼神十分慌张。禅看着手足无措的侍童,无奈下也知老鸨才没有那么好心肯平白无故的就让自己出门,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侍童偷偷看了看自己主子的脸色才开口说:“妈妈要您务必在戌时前回来,晚上有贵客来访,还请公子好生招待……。”
禅眯稀着双眼,懒洋洋的望着太阳。
“大好的天气啊……也罢,晚上的事晚上再说吧!”轻声的嘀咕了一句,转头一笑:“小莜,准备一下,我们出去。”
** *
“好无聊啊~~~~”
龙悟一边摇头晃脑看着街道两边的小摊小贩,有一边不自的抱怨。
“早知道就不和父皇吵翻脸也要出宫一游了。”暗自叹气,眼角余光往四周一瞧,那些跟屁虫还一个不漏得跟着自己,想着就火大!
“这是什么地方?”抬头就看见了一间装点得十分奇特的店面,门面上的挂饰若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是有一些极小而做工精细的短剑连成。
“断金坊……”龙悟像是发现了宝似的,一头急身钻进门去,这天下第一铸金大坊的名号他可不是没听过,只因它未坐落在京城无缘得见,这眼下有机会当然要好好见识一下。
珠宝翠玉,金钗兵器。玲琅满目。z
“真不愧为‘天下第一’……”龙悟不由得惊叹。凭着从小目览无数珍奇异宝的眼光,他的目光很快集中在柜前放着的一把匕首上。
这匕首乍看下极为寒酸,剑鞘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灰色的外壳很容易使它掩埋在这堆满珍宝的地方,可那镶在握柄上的一颗玉石却能化腐朽为神奇,一把本应看是平凡的匕首却因它的存在变得夺目无比。
龙悟将匕首拔出,看着那白如镶牙,银如月的匕身。立刻心中就下了定论——这真是一件旷世之宝啊!
“掌柜的,这匕首我要了。”龙悟随手放下一张银票。五千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再者,看这匕首摆放在并不显眼之处,想必并没有将它当成宝贝,这五千两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刚想走人,却看到掌柜一脸难色的拉住自己。y
掌柜尴尬的将银票退回:“这位公子,这匕首我不能卖啊,这是有位客人特意定做的呀!”
龙悟三番四次的请求,看都不见效,俊秀的脸一下就垮了下去。
不忍看着客人这么失落的样子,掌柜安慰的说:“要不我再帮你问问那位客观肯不肯割爱,您明天再来看看?”
“那么就有劳掌柜的了。”b
哼!看来只有在此地住一宿了……
我龙悟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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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满街的狼狈景象,禅似乎也愣了愣,小莜紧张的拉紧他的衣袖躲在身后。
那些抬着轿子刚刚赶到的官兵匆忙的将道路清开。从轿子里出来的正是本城的父母官——李太守,李永才。
只见他神色慌张的走进人群,战战兢兢的从一群黑衣人的中心迎接出来一位男子,从他唯唯诺诺的样子来看,那人的身份一定不凡。
禅并不习惯这样吵闹喧哗的场面,轻轻扫过一眼,只觉那人衣着稍稍狼狈了点儿,禅没多留意,转身走入“断金坊”。
耐着性子听完老板一脸歉意地诉说,禅轻轻皱了皱眉,可脸上的笑意却没有退去。
真是个识货的人啊!可没想到真地会有人看出这把匕首的可贵之处……g
“真是抱歉得很,这把匕首是在下的家传之物,实在不能转手给他人啊。”随时在道歉,可却听不出有什么真挚的歉意。
可在一念之间却对那人产生了好奇,留下了自己的住址,告诉掌柜,若那位公子还不肯放弃的话,就请他凭以下地址来找他。
却不知自己这一写就彻底改变了命运。
“公子……太阳西落,快到戌时了,我们回去了吧?”小莜不愿,又不得不提醒道。
禅不语,自顾走出店门,看着黄昏日落的夕阳,只觉心头一阵惆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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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悟现在心情很乱,会想起刚才那可怕的场面,仍觉得心惊胆战。
几个提着弯刀的刺客向他袭来,若不是早有一群武功卓越的侍卫跟着,恐怕现在自己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那些人不是普通的刺客,那身手不适市井之民能拥有的,当然也不是江湖上的人,曾听师傅说,江湖中人的招式,一是为了杀敌,二是为了好看。而刚才那群人招招狠毒之极,绝无半点花俏之处,倒像是宫府中那些训练有素的暗杀者。
是谁做的?知道自己出宫的人寥寥可数,谁最有可能这么做?
龙悟很想理清事实的真相,可看着身边那个阿谀奉承的家伙,却怎么都集不起心思来。
“太子殿下,恕微臣护驾来迟,让太子受惊了。”李永才俯首跪在龙悟面前。
龙悟单手按着太阳穴,说:“李大人怎么知道本太子的身份的?”
李永才抬头恭敬的回答:“微臣路过时,察觉前方乱成一团。微臣在去年朝拜是有幸与太子殿下有过一面之缘,当下立即认出了太子您…………”
李永才本还向奉承几句,可却被传话的侍从打断。
“李…李大人,禅公子已经到府上了。”侍从附耳说道。
李永才本来想骂人,可转念一想,立即露出他献媚的笑脸,朝龙悟一跪拜:“微臣已设宴为太子殿下接风,还请太子赏光。”
龙悟确实也累着了,挥手示意由李永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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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李府的偏厅内,看着正在为自己调琴的小莜,心里乱成一团。
禅万万没有想到老鸨所说的“贵客”竟会是李永才。
这个人可是在禅所接的所有客人中高挂“黑名单”的榜首,禅一直很讨厌他曾经对自己毛手毛脚的,过去毕竟在青楼,李永才顾及到自己的身份也没有过于张扬。可现在禅担心的是,在他的地盘上,别说还带着小莜,就算是独自一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公子……刚才李府的管家来告知,今天府上有上宾,还请公子弹手最拿手的曲子。”小莜的声音拉回了禅的意识,听到坐上还有其它人,想他李永才也不至于当着客人的面乱来,也就稍稍放下了点儿心。
* * *
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龙悟的心情稍缓。毕竟是皇子,养尊处优的习惯是改不了了。
李永才赔笑道:“久闻太子殿下喜好音律,微臣特意请来琴师为殿下演奏一曲。”
不出李永才所料,龙悟一听果然面色大好。
李永才拍了拍手,示意让琴师进来。
徐步徒缓,当人进来后……
龙悟怔住了。
仙人……他是否是眼花了?眼前这位青衣之人怎会如此淡雅脱俗,若不是仙人,又哪儿来的这种气质?
精致的五官,柔若水的身段,可那眉宇间的气宇轩昂,足以证明他是个七尺男儿。
“太…不!吴公子,您觉得如何?”龙悟刚才特意吩咐过不可揭示他太子的身份,李永才差点说漏嘴,不竟暗自乍舌。
可龙悟压根儿就没有去留意除面前那青衣佳人外的任何事,直盯了许久,才忽想起这样有失礼数,遮掩的干咳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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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虽对龙悟的态度有些不满,可他早已见惯不怪了,从他开始接客到现在,还真没碰上过初窥探他的容颜后没有愣住的人。
叹……身为男子,脸相却尽露阴柔,此乃悲也。
禅整理了一下情绪,露出贝齿,笑问:“不知各位大人们想听什么曲子?”
看着站在高台上的人终于回过神来,少顷便言:“就弹首‘渔家傲’吧……不…不只要弹,我还要听你唱!”
让我唱?
禅从来接客都只是抚琴,吟诗作对,从未献唱过。可实下里想想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而且他也不愿得罪这些权贵,也就默应了。
放琴,跪坐,扬袖,抚琴。
动作连贯,毫无半点多余的动作。
可即使只是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就差点将座台上两人的魂勾了去。
* * *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龙悟怎么也没有想到从那个看似较弱无力的男子口中竟会唱出如此壮志凌云的音律。不但丝毫没有柔弱之感,而且还充满了阳刚之气。
他是如假包换的男儿身啊!
那声音若黄莺出谷更甚三分,而时婉约,而时刚烈。琴声更是如同从天而来,以柔克刚,以刚治柔。
绕梁之音,三日不绝,此为天籁!
一曲终。
还未等到龙悟细细回味,李永才已下坐一边赞叹不已,一边硬拉着佳人上座饮酒。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李永才虽让禅没有好感,可在盛情难拒的情况下也只好笑着陪酒了。
虽然李永才不时瞧着自己,可禅也不怎么在意,真让自己感到压力的是旁边那双灼人的眼睛。
禅认出那人即是白天所见的“身份特殊”之人。
几杯下肚,本就不胜酒力的禅显然快撑不住了,双眼微阖。
李永才一看时机到了,便大喊:“来人啊,快扶禅公子回内室歇息!”
禅一听,心中大喊不秒!无奈身子软绵绵的,实在使不出半点力气。
“慢着!”龙悟看着正要被抬走的禅,突然发话了。他怎么可能没有看出李永才眼中的欲望,可这样一个难得的佳人给了李永才这匹狼不是糟蹋了吗!
“将这位公子扶到我房里吧。”龙悟说的轻描淡写,一旁的李永才可使绿煞了脸。煮熟的鸭子飞了,脸色能不难看吗?
“可……”李永才还想说些什么,龙悟立马打断:“我今晚想和这位公子把酒论欢,李大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吗?”话中带有一丝警告。
“若李大人没什么事了我就回房了。”
看着一脸沮丧的李永才,龙悟嘴角挂起笑意。
(二)
夜色当佳,也许是快到秋分了,从院外吹进屋内的风带有少许寒意。
床上的人微微颤抖了一下,随手四下乱摸,希望能碰到被子一类可以暖身的东西,突然碰到一个热烘烘的物体,可不像是被子,很想睁开眼看看那究竟是什么,可惜睡意难当,只好下意识的往那温暖的东西上蹭。
龙悟怀着笑意看着不断往他怀里钻的可人儿,眼睛里全是一片温柔。
用指尖轻轻描绘着他娇好的轮廓,身体慢慢变的燥热,龙悟立忙收手,慌乱的下床,披上外衣往门外闯。
为什么自己会对一名素不相识的男子产生这种近似于欲望的感觉?
没错!他的确是貌若天人,才华横溢,可他终究是名男子。自己又怎么能,又怎么会对男人抱有这种想法呢!
想着想着,竟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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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从来没有这么心慌意乱过。
一大早醒来,发现竟会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的房间内,回想起昨晚隐约记得是那位吴公子为自己解了围。
推开房门就发现吴弄竟然趴在石桌上睡着了,惊讶之余也想到唤来院内的侍从,然后留下口讯,为了不惊动李永才匆忙离开。
“公子!您没事吧?“刚踏出李府大门就看见小莜缩在墙角,当他看到禅出来时,立马上去嘘寒问暖,禅看他脸色憔悴,头发上满是朝露,想必是在这儿蹲了一夜。
禅心升歉意,安慰小莜先回“流云阁”,自己则直接去“寻芳楼”。
小莜知道禅有意护着自己,若自己回去定会被老鸨为难,可又实在拗不过禅,也只好听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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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城——江南的都府,位于“华龙王朝”的后方援地,结天时地利人和,乃富庶之处。
繁华的都城一般都少不了烟花之地寻乐之处,但在燕城内只有一家青楼`一家占地百亩的青楼。并不是燕城没有过其它的青楼,在四年前“寻芳楼”也只是众多青楼中的一个,可“寻芳楼”内多了一位花魁,一个年仅十二的花魁,只凭他一人的出现,在这四年内“寻芳楼”迅速压垮了燕城其余青楼,平步青云。
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个“花魁”不是一名女子,而是“小官”,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这个人就是禅。
禅才做小官接客时,还年幼,可凭那惊世的容颜和让客人心甘情愿掏钱的手段,在“寻芳楼”之中是非之处占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