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罗神教————越厥儿【中卷】
越厥儿【中卷】  发于:2009年0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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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小心的拿袖口为黎怀阳擦著汗,伸手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只见原本红润的脸颊此刻却是苍白一片,空空心里泛出一丝不舍。
这个只比自己大了三岁的人,却是唯一一个不论身份会对自己好、时刻为自己著想的人。或许已在不知不觉间,才惊觉再也离不开这个关心疼爱自己的大男孩了。
空空的手在黎怀阳脸上轻轻抚摸著,从眉毛,到眼睛,再到高挺的鼻梁,最後是因为呼吸而微微开启的嘴唇......
空空觉得自己心跳忽然加快,那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又跃进了脑海。
明知对面的人已经睡著了,可空空还是怀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紧张的凑了过去,一寸一寸的接近,就快碰到对方的嘴唇了,空空慢慢闭上了眼睛......

"......绯罗......"
一声睡梦中的轻喃使空空犹如被雷电击中,受惊小鹿一般迅速的弹了回来。
空空捂著窒痛的胸口,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哀怨......

掌伤发作被抑制住以後,虽然外表看起来没有什麽异样,可黎怀阳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精力与体力都明显不如以前,比起第一次发作後还要更加明显。
黎怀阳也没太在意,以为是发作的後遗症,多休息一久也就没事了。
空空恢复了往常的唧唧喳喳。
等待程绯罗的这段时间,其实有空空陪伴,日子确实好过一些。有时太过想念,黎怀阳就会把他送给自己的梳子拿出来端详,用手轻轻抚摸那上面的"绯罗"两个字,好像只有这样,焦渴的心才能稍微平复。

就这样,半个月一眨眼功夫也就过去了。
可程绯罗还是没有消息。
黎怀阳只得自我安慰,说服自己绯罗可能是碰到什麽棘手的事了,那既然这样,就按照他所说的,回万红山庄去等吧。

黎怀阳收拾好他和空空俩人的行李,让柜台里的夥计帮忙留个消息,若有人来找他,就说回"老地方"了。然後,他拉上空空,领著锦貂门其余五个人往东边万红山庄赶去。

一路上徒步、换车、骑马、坐船,行得很急。
黎怀阳担心程绯罗在客栈和山庄都找不到自己时会担心,所以一路上领著大家飞快往前敢,而另一方面其实也怕有人知道空空行踪时会对他不利。
不过人说是祸躲不过,纵使再小心,该发生的迟早还是会发生。

一行七人舟车劳顿、马不停蹄的赶路来到一处竹林。
走进去後才发觉这竹林大得可怕,一眼望去,视线所及全被粗大的竹子所挡。竹林地上落了厚厚一层枯败的竹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天公毫无放晴的意思,四周被高耸的竹子遮得昏昏暗暗,偶尔冷风拂过,竹叶即刻群魔乱舞,声音"!!"得令人毛骨悚然。
"哎~这是什麽鬼地方?"空空跟在黎怀阳身後,脚下踩著软绵绵的败叶,深一脚浅一脚,一点力气也用不上,不由发起了牢骚。
黎怀阳停下来,转过身,又好气又好笑的看著空空:"怎麽?现在就开始抱怨了?当初是谁说这样赶路非累死人不可,坚决要走这条近路的?反悔了吧?来不及了!"
空空嘟著嘴:"谁反悔了?我只是随便抱怨一下而已,会死人啊?"
"你就尽管嘴硬吧,走不动别叫大家背你。"黎怀阳故意扭头就走,不顾空空在後面哼哼唧唧。
小孩子啊,绝不能太过宠溺。

黎怀阳和空空走在中间,其余五人有两个在最前面开路,剩下三个围在他俩周围,时刻警惕著。
竹林里的氛围有些诡异──
时常无风竹叶却自己动起来,除了时不时的"沙沙""!!"声,周围寂静得连声鸟叫都没有。四下里景致完全一样,走著走著,方向都有些摸不清楚了。
大家凝神屏气,精神高度集中,不敢大意。调头往回走和往前走现在也没多大区别,只能硬著头皮上吧。

长时间赶路,本来黎怀阳已经觉得体力不支,腰酸痛腿发软,可由於神经绷得很紧的缘故,却意外的分散了自己对於体力的注意力。
走来走去,硕大的竹林一直没有尽头。
"哥......"空空紧抓著黎怀阳的衣袖,声音不稳,"你说我们会不会遇上......鬼打墙了?怎麽走了半天还是觉得在原地踏步啊?"
"别胡说!"黎怀阳被空空说得有些发毛,他强自镇定,假装严肃的说,"你鬼故事听多了?又没做什麽亏心事,你怕那些东西干吗?"
"可是、可是我们真的老在走一样的地方嘛......"
"别乱想,没事的,现在只是天色有点暗而已,说不定我们一会儿就能出去了......"黎怀阳总觉得自己说话也没什麽底气。

锦貂门的五个门人已经拔出了刀,一边前进一边小心翼翼的四处查看。
就在这时,"哗──"的一声从地上枯败的落叶中弹出一根又细又长的竹枝,以无可比拟的速度扫向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顷刻间,削掉了一个人的脑袋。
脑袋在地上骨碌碌的转著,刚好滚到空空脚下,眼睛还睁著,透露著惊恐。顺著脑袋滚落的路径,地上一条长长的深红色血迹,空空惊得放声尖叫起来。
黎怀阳也吓得不轻,但仍旧眼疾手快一把拉过空空,护在身後。
面对如此变故,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锦貂门其余四人还算训练有素,刚才走在最前面差一点也被削掉脑袋的人现在也已镇定下来,几个人立刻围在黎怀阳和空空四周,准备随时应对突变。
空空冷静下来,狠狠喘了几口气,抽出插在小短靴里的匕首,像一只随时会出击的小豹子般,机警的扫视著四周。

三十八
竹林里再次安静得可怕。
顾不上死去的同伴,四个人把空空俩人围住,小心的往来时的方向退去。
刚走不过十步,"哗──",这次两根那样的细竹枝从不同的方向横扫了过来。四个人连忙挥刀,砍断了一根,另一根险险擦著黎怀阳的肩膀掠了过去。
空空惊得跳了起来,急忙扳过黎怀阳的肩膀查看,见没受伤才放下心。
"哗──哗──"
这次还没等大家缓过劲,四五根细竹枝来势汹汹朝六个人猛扫了过来。
空空立刻朝全部人喊到:"快跑!"随即拉起黎怀阳抢先飞奔起来。

刚进竹林时不难发现这里基本都是粗壮而又直耸的竹子,像这样细长且柔韧度极好的竹枝分明不属於这里,无疑是有人之前就埋伏好的,或许等的就是他们。

一脚高一脚低的踩在松软的腐叶上,浑身的劲怎麽也用不上,反而相当消耗体力。
跑了好久,好不容易发觉後面再没有"哗──"的声响时,空空喘著气回头,却发现除了自己和黎怀阳外,剩下的四个人中,又少了一个。
"妈的!要打就直接出来打,玩什麽把戏?!什麽人这麽露不得脸?"空空又急又怒,开口就骂。
就像呼应他的话一样,斜里忽然飞出几枚飞镖,直冲五人而去。
眼看有两枚飞镖冲著他和空空来了,黎怀阳急忙抱住空空往旁边地上滚过去,顷刻间飞镖直直插进了俩人刚才所站位置後面的地上。
其余三人各打落几枚。
这时大家定睛一看飞镖,顿时煞白了脸──
飞镖样式普通,前端是细长的针状,可偏偏尾部镶嵌的是一朵豔丽得有些诡异的红色梅花。
是大罗神教。

正当全部人为这突来的状况而不知所措时,随著茂密的竹林中唏唏索索的声响,七八个黑衣人踏著轻功在半空中由远掠近,只一瞬,就到了身前。
锦貂门的三个人自知今天已经难逃一劫,立刻迎上去,手中的大刀尽力的挥舞著,想与来人拼个你死我活。
空空大喝一声,也挺身而上。
黎怀阳手上什麽也没有,只能空手硬著头皮上。

黑衣人有七个,以五敌七,而对方还是人人谓之而心寒的大罗神教,情况可想而知。
不过让黎怀阳料想不到的是,七个黑衣人行动整齐划一,像是布了个阵,把自己这边五个人团团围住,逐渐缩小包围圈,寻到破绽,然後一个一个缴械生擒,却没直接杀完了事。
空空被按著跪在地上,动弹不得,气得大骂:"去你娘的,要杀就杀,装什麽心慈手软?"
黎怀阳也被按在地上,他生怕空空这麽骂下去,黑衣人被激怒後,空空第一个难逃一劫,於是急忙出声制止,可空空还是骂得不可开交,而且越骂用词越难听。
黎怀阳焦急的盯著空空和按住他的那个黑衣人,自己的处境反而置之度外。
出乎意料,黑衣人对空空的激将充耳不闻,七个人站在原地面向一个方向纹丝不动。

正诧异著,这时,竹林间再次想起了唏索的声响,不一会儿,一个人影出现在黑衣人所面对的方向。
来人步态轻盈,在离地面一人多高的半空中翩纤而过,本来这几个黑衣人的轻功已相当上乘,可那人的轻功只让人觉得惊羡,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可想而知来人究竟有多高的内力。
转眼间,他已从空中跃下,轻轻落在了众人面前,与此同时,一股夹杂著冷风的淡淡幽香随之而拂过。

一袭墨绿色的长袍,袍尾绣著零零星星的几朵墨梅,外套一层黑色薄纱衣,头带箬笠,黑纱垂面。
黎怀阳几乎立刻就认出他是当初自己听从爹的嘱托赶往大伯家时,在半路上见到过的那个人。
可这还不是最令黎怀阳惊讶的。
当七个黑衣人必恭必敬整齐的喊出"教主"两个字时,不只是黎怀阳,所有人都怔住了,定在原地完全没了反应。
空空也绝没有想到,在昱华山山下客栈里刚听说了大罗神教圣君篡位,当上新任教主,这个明明应该忙於安内抚众的人,此刻却出现在这里,更诡异的是这件事似乎还是早就谋划好的。
简直是个没有章法可循的人,他到底有多大本事?

"干得不错。"新任大罗神教教主语气淡漠,声音却透著一股慵懒,颇有一种吸引人的磁性。
黎怀阳仰起头,努力的盯著面前这个人,他总觉得这人身形有些眼熟,说话的声音虽然略微低沈,却字字都撞击著心灵。
千万别是他,千万别是他!

"教主,这几人当如何处置?"其中一个黑衣人恭敬的询问著。
大罗神教教主缓缓走了几步,来到众人身前,扫视著跪在自己面前的五个人,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抬起,随意指著其中一个锦貂门的人说道:"放他回去报信。"而後看著空空,"少主带走,其余人,一个不留。"声音悠闲无比,仿若谈论天气,可所说的内容却让人如坠寒潭。
空空刚想开口大叫,忽然一阵微风拂过,掀开了垂落在大罗神教教主面上的黑纱──
!!!
白皙无暇的皮肤,直挺的鼻梁,红润而微薄的嘴唇,当然,还有那双亮如星光的淡褐色眼眸......
完美得犹如雕刻出来的容颜,可温和的笑意已不复存在,如今,漂亮的眸子里除了冷漠就再也寻不到其他感情。

"程绯罗?!"
"绯罗──"
空空和黎怀阳几乎同时叫出口。
空空是震惊,而黎怀阳,一开始的震惊、无法置信过去後,心中立刻被绞痛所代替,整个心脏像被活生生撕裂般,痛得钻心。
听到两人的惊喊,墨绿色身影的人挑了挑眉,淡褐色的眼睛在俩人身上扫了扫,最後停在一脸伤痛欲绝模样的黎怀阳身上。
他看著黎怀阳,脸上毫无表情,嘴里却向旁边的黑衣人下了命令:"他也一起带走。"之後,他漠然的转过身,不再看黎怀阳一眼,掠上半空,脚点竹叶,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如何被带走的,被带到哪里,一路上空空说了什麽,现在的这间屋子是在什麽地方,黎怀阳已经完全不在意。他脑海里不停的浮现出程绯罗的那句话──
其余人,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就像有回音般,充斥著整个大脑,他已经完全不能思考别的事情。
他不想生气,不想怨恨,不想自怜,只因他的思维完全定格在程绯罗说出那句话时的一瞬间上。

你瞒著我的事就是这个?
这就是你所谓的解释?
既然如此,为何当初要对我好?
一开始灌蜜糖,现在又怎能那麽残忍的一刀捅进去?
......
终於,黎怀阳躺倒在冰冷的床上,泪流满面。

三十九
黎怀阳在屋子里昏昏沈沈的睡了两天,没怎麽吃,也没怎麽喝。这期间不断有人送饭送水,黎怀阳却连看也没看一眼,呆滞的状态比当初家变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天当中,各种各样的景象充斥脑海──小时候当上孩子王;偷偷溜上云客山打野味被爹罚跪搓衣板;第一次对晴儿说出喜欢她时心中止不住的狂烈心跳;玩得太晚不得不翻墙进家时被爹发现而後关了两天禁闭......爹娘死时在臻叔破旧的小屋里盖著茅草痛哭流涕,还有之後遇上程绯罗,俩人相处的美好时光,以及他那寒冰也能为之融化的温柔亲吻......

到了第三天,混乱的大脑里忽然冒出了空空的身影,黎怀阳迷糊的思维立刻变得清晰,他一个打挺从床上跳下来,可两天未进食使头脑一阵眩晕,黎怀阳赶紧扶住床栏站稳。
这是什麽地方?
空空在哪?k
黎怀阳诅咒的骂了自己一声,拉开门就往外冲。
门外是一个很大的庭院,院中种著几株红梅,梅树下则有个圆形石桌。不远处是一个池塘,池水碧绿。靠南面有一条回廊,直连著尽头的拱门。
黎怀阳扫了一眼极赋雅致的院落,抬手擦了擦头上冒出的虚汗,直往拱门跑去。

刚想出门,一个声音即拦住了黎怀阳的去路。
"公子请留步,教主吩咐公子不可以离开凛梅轩。"说话的人身著丫鬟装束,长相清秀,极有礼貌的站在拱门前。
凛梅轩?是说现在这个庭院吗?
"请问,空......白景辰在哪里?"黎怀阳不便出手推开人家,只得开口问。
"公子是说锦貂门的少主吗?"
"正是。"黎怀阳心里有些焦虑,空空之前说过锦貂门和大罗神教是死对头,那现在会不会已凶多吉少了?
"公子请不用担心,白少主现在无恙。"
"他在哪里?"
"如月不知。"
"......"黎怀阳心想她肯定知道,但就是不说而已,想了想,再次问道,"那麽这里是......?"
"这里是本教教内。"
黎怀阳眨了眨眼,感觉有些意外,按照外面所盛传的,本以为大罗神教应该是个阴森恐怖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想到却这般清雅宜人。
"......白景辰也在这里吗?"黎怀阳心里期待但愿空空不要被送到什麽奇怪的地方去,说到底,都怪自己没有担当。但事已至此,找到人确定他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没错,白少主就在教内。"
这样就好,等他们什麽时候疏於防范,自己就偷偷溜出去找。黎怀阳天真的想著。
"那这里有个地方叫‘碧水菡萏'吗?"
如月奇怪的看了黎怀阳一眼,不明白他问这问题的用意,但还是回道:"没有。"
黎怀阳松了口气,看来这里不是万红山庄。
"......你们教主呢?"原本不想问,可嘴巴就是忍不住。
"如月无权知晓教主行踪。"
"这样啊......"黎怀阳心里隐隐有些失望。
"公子还有什麽吩咐吗?若没有了,如月就让人送饭菜过来,公子两天没吃东西,应该多加休息。"
"啊?哦,谢谢。"
"公子不用客气,这是教主吩咐的。以後如果还有什麽需要,公子直接吩咐如月即可。"
"真的?"闻言,黎怀阳嘴角不由自主弯了起来,原本还一片灰暗的心情登时变得明亮,重新燃起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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