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罗神教————越厥儿【中卷】
越厥儿【中卷】  发于:2009年0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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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过了半山腰以後,越往上行,林子越稀疏,视野越开阔。偶尔两只黑色的蝴蝶翩纤的飞舞著,让这个略显阴森的黑蝶岭稍微有了一丝活气。
尽力忽略身边阵阵的曼陀罗香气,黎怀阳心想,黑蝶岭的得名该不会就是因为阴森森的氛围和为数不多的几只黑蝶吧。
事实证明,黎怀阳想的太天真了。

越接近山顶,天空压抑的感觉越重,明明树木明显减少,四周也比山下明亮得多,可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就是怎麽也挥之不去。
四处飞舞的黑色蝴蝶也逐渐多了起来。
纯黑,没有一点斑纹。
偶尔一两只这样的蝴蝶在身边围绕,黎怀阳还觉得是给沈闷的空气增添活力,可数量太多就不那麽赏心悦目了。

等一行九人终於抵达山顶时,黎怀阳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强忍住後背一阵一阵的凛冽感,好不容易才没让自己失态得惊呼出来,可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身。
那是怎样一副光景啊──
漫山的黑色蝴蝶,黑压压的成群结队四处聚集著,地面上、大石头上、树干上、树枝上......凡是能入眼的地方全是清一色的黑。
停落著的黑蝶们不断的扇动著翅膀,缓慢而有节奏,这只双翅合拢时那只又展平开来,远远看去,就像黑色的潮水,起起伏伏。
空中自然也充斥著黑蝶,到处都是,漫无目的的飞舞著,黎怀阳不得不挥起衣袖不断驱赶著,胸口闷闷的,有点反胃。
回头一看,墨绿色外加黑色纱衣的大什纳罗以及七个浑身黑衣的教众几乎都已融入到面前的黑色世界中,结果,又只剩下自己......

"表情大起大落,想什麽呢?"大什纳罗终於开口,声音一贯的慵懒淡漠。
"没事......"黎怀阳闷闷的。j
大什纳罗瞟了他一眼,然後即吩咐曲泽带人上前查探。
按照应兰所说的,黎老爷并没有把那笔钱藏在很隐蔽的地方,只利用了一个现成的地洞而已。要找到地洞,则首先必须找到一块带有鱼鳞状斑纹的大石头,从那块大石头开始,向西南方向走九步,再向正南方向走七步,那里有一颗树,树下面就是那个地洞。
黎怀阳往四周看看,山顶树木虽没有半山腰那麽多,但至少也有上百棵,每一棵都大同小异,而且树干上爬满了黑蝶,看得人不住的打冷颤。
而想找那块鱼鳞石头,那更是难上加难。山顶地面凹凸不平,哪里有石头哪里是地面,在同样满是黑蝶的情况下根本分辨不出来。
黎怀阳有些犯愁。

曲泽带领著六个黑衣人四处探了探回来,说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黑蝶赶走,而且不能用树枝之类的挥赶,刚才已经试过,那样只会招来一群黑蝶围攻。这些黑蝶不似普通蝴蝶,非常具有攻击力,弄不好就会受伤。
大什纳罗听了,直接简单明了的下令,用内功驱赶。
曲泽等人领命,分散开来,朝著那些被黑蝶覆盖的凸出出来的地面挥掌过去,掌风夹杂著劲力,顿时成群的黑蝶被震得四散开来,落了一地,再也飞不起来。
黎怀阳尴尬著,正犹豫著迈开步子,就被大什纳罗叫住。
"站著别动,去了你也什麽都帮不上。"
黎怀阳深吸一口气,尽量忽略大什纳罗话中的轻蔑,乖乖站在原地。
满眼的黑蝶飞来飞去,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竟连这种小生命都不如,至少脆弱如它们也能够占有一席之地,反观自己,则一无是处。

约莫半个多时辰,曲泽领著众黑衣人回来,内力消耗不少,每个人脸上都冒了汗,还在不停的喘。
"禀教主,鱼鳞石已找到。"
闻言,大什纳罗立刻随之前往。黎怀阳跟在他後面,一句话也没说,对那笔为数不少的钱财不甚感兴趣的模样,倒似钱是留给大什纳罗而不是给他的。

众人跟随曲泽来到那块带有鱼鳞状斑纹的大石头前,定睛一看,在它的背阴面有一大片状似鱼鳞的纹路,纹路不深,但绝对清晰,每片鳞片大约有半个巴掌大小。
黑蝶在大石头周围落了满地,有些已经彻底不动了,还有些挣扎著使出最後一丝力气鼓动著纤弱的翅膀。
大什纳罗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带头开始向石头的西南方向迈步。
黑色面料做工精细的靴子直接踏过地上的黑蝶,黎怀阳忽然觉得有些心寒。
西南方向九步,然後再向正南方向七步。
在那里,确实有一棵树,普通得与周围的树没有丝毫区别。树干和树根部分都落满了黑蝶,正不停的扇动著翅膀。

大什纳罗抬眼示意了曲泽一下,曲泽立刻过去用掌风震开满树的黑蝶,露出了树根处杂草覆盖的一块石头。石头平平无奇,上面长满了绿色的青苔。
两个黑衣人走上前来,搬住石头两边,用力把石头挪开。石头一寸寸移开了,露出了下面黑黝黝的一个洞口,洞口很窄,只有水桶盖大小。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忽然涌出来一群黑蝶,鼓动著翅膀朝一行人扑去。
完全来不及细想,黎怀阳上前一步拉过大什纳罗,把他按在自己胸前,并用自己的衣袖遮住大什纳罗的脸,以遮挡黑蝶奋力抖动落下来的蝶粉。
黑蝶翅膀上的粉末在空气中飘散著,四处扩张,不一会儿,几个未来得及遮挡的黑衣人便由於蝶粉入了眼而痛哼了起来。
黎怀阳只觉右眼一痛,立刻反射性的闭起了眼,而这样只是让蝶粉更加深入而已,仅一刹那,右眼就止不住的开始流泪。
大什纳罗推开黎怀阳,伸手捏住黎怀阳的下巴,见他右眼紧闭,并不断的淌眼泪,表情痛苦,火气立刻上升:"谁要你多事?!"一边吼著,一边用力朝黑蝶群一挥掌,强劲的掌风带著无与伦比的气势瞬时即将黑蝶整个震碎,翅膀凌乱的在空中飞舞著,不一会儿就缓缓飘落在地。
"你们三个,下去取。"大什纳罗指著其中三个黑衣人语气极度不悦的命令道。
黎怀阳扁扁嘴,没说话,他知道大什纳罗在生自己的气,可实在不该因此而迁怒别人,但这句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他也不想火上浇油。

三个人领命,将狭窄的洞口稍微挖大了些,就挨个进洞去了。
在此期间,大什纳罗一个人面向著远方站立著,黎怀阳怕他气没消,犹豫了几次都不敢上前。
曲泽站在洞口前,一边留意里面的状况,一边不时回头看自家教主和这个跟教主关系似乎非同寻常的年轻人,非常聪明的选择了沈默。
教主的脾气大家都知道,性子虽说捉摸不定,但对待下属仍旧赏罚分明。现在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即可,其余的,就不是自己这些属下该过问的了。
□□□自□由□自□在□□□
一个时辰後,下洞的一个黑衣人从洞口爬了出来,随身携带的小包鼓鼓的。大什纳罗转身走过来,黑衣人立刻把小包呈上。
小包沈甸甸的,大什纳罗把小包打开,一片金光立刻晃了众人的眼。
是金条,捆在一起,整九条。
大什纳罗把小包合上,问那个最先上来的黑衣人:"下面还有多少?"
"回教主,下面还有八捆,每捆九条,共七十二条。"
"九九八十一吗?有意思,全部拿上来。"
"是。"

不到半盏茶时间,九捆金条全部拿齐。
大什纳罗掂了掂份量不轻的金条,对七人道:"你们几个一人负责一捆,少了一根,提头来见!"随後拿起一捆丢给黎怀阳,"你也拿一捆,东西是你的,弄丢了别怪任何人。"
黎怀阳揉了揉红肿的右眼,有些犹豫:"我们就这样带著这些金条赶路......难道不怕有人来抢吗?"
大什纳罗仿佛听笑话,冷哼一声:"你认为有人敢来抢我大什纳罗的东西?"
"......"这句话一说完,黎怀阳又沈默了,他说的没错,那样的自信不是凭空而来,江湖上应该已经没有什麽人能与他一决高下了吧......
"走吧,你的表情一天要变几回?"大什纳罗扔下一句话,粗鲁的扯过黎怀阳,脚下一点地,带头朝山下掠去。

五十
大什纳罗领著一行人回到村里,村民立刻激动得上前迎接。
"谢天谢地,教主您没事就好。"
"您可算回来了啊。"
"老婆子,块进屋端茶水来。"
......
大什纳罗冷淡的一挥手,众人立刻安静下来,不敢出声。
"这里有谁懂得医术?"曲泽开口询问。
"这个,村东王家世代行医,应是可以的......"一位村民小声的开口,第一次见到教主本尊,虽然戴著黑纱箬笠,可还是让他紧张得说话都发颤。
"会治眼疾吗?"大什纳罗懒洋洋的开口,磁性的嗓音似能穿透人的心灵。
众村民再一次沈醉其中,立刻有人回应:"会、会,那肯定会,就让我来为教主大人带路吧。"这人说著就排开众人,自顾自在前面带路。
大什纳罗瞥了一眼黎怀阳,冷淡的说了声"走",随即跟在那个村民後面朝村东走去。
黎怀阳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带著疑惑与欣喜交杂的情绪快步跟上大什纳罗。

一间破烂的小屋里,姓王的大夫小心的为黎怀阳的右眼检查著,面对亲临的教主,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可好歹王大夫还是端出了医者该有的架势,认真的尽著自己的职责。
"教主,他这眼睛没有太大问题,实在痛痒,找来清水洗净即可。"
"为什麽会一直红红的?"
"那是接触异物时的正常反应,教主不用担心。"
"多嘴!"大什纳罗不悦了。
王大夫一听,立即吓得不敢说话,垂著头缩在一旁,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麽不该说的话惹教主生气,一脸惊恐。
"曲泽,给他点犒劳。"说完,大什纳罗起身就往外走。
"是,教主。"
黎怀阳见大什纳罗走了,也连忙跟上,经过这事,心里免不了开始产生一丝幻想,想著他还是关心自己的。

走出门以後,黎怀阳才发现天不知什麽时候已经黑了。一行人跟著大什纳罗走回头天晚上住的那户人家。
简单的用完晚饭後,见大什纳罗起身径直进了他休息的那间房,黎怀阳眼神黯了黯,转身跟著黑衣人便往四人合住那间走去。
"黎怀阳──"
一声叫唤止住了黎怀阳的脚步,他回头,见大什纳罗站在门口一脸淡漠的冲他发话。
"你进来。"说完这句,大什纳罗转身朝屋里走去。
黎怀阳一愣,心里顿时又开始泛甜,随即他立刻小跑著跟进屋去。

房间里很小,烛火幽暗,最关键的是,只有一张床。
黎怀阳又觉得尴尬了,他在想什麽,和他一起睡?
比起黎怀阳的不自在,大什纳罗就像没事人一样,下巴高傲的往床上一点:"今晚你睡这儿。"
"......我睡你床上,那你睡哪?"黎怀阳支支吾吾。
大什纳罗闻言眉一挑,有点不高兴:"让你和本宫睡还委屈你了?"
"不、不是,我以为你要把床让给我睡......"
"想得倒挺美,做梦还没醒呢?"大什纳罗冷哼一声。
"......好,好,是我错,我不对,行了吧......"黎怀阳嘟起了嘴,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以前总说空空爱撒娇,他自己现在这样难道不也是在撒娇?
大什纳罗瞪他一眼,转身摘下箬笠躺上床,身子往里面靠,让出地方给黎怀阳。
"警告你,如果敢碰本宫,当心本宫扒了你的皮!"
黎怀阳摸摸鼻子,扁著嘴跟著躺上去。凶,凶,你就会凶我......然後赌气般的缩在床沿,背对大什纳罗一句话也不说。
大什纳罗手一伸,把黎怀阳拽过去:"缩那麽边上想干吗?本宫吃了你啊?"
黎怀阳抬眼瞟了大什纳罗一眼,心里继续咕哝──贴近了不行,离的远也不行,到底要我怎样啊?何况你那样子光用眼神就能把人撕吃了,还真用得著动嘴?
"别一脸本宫欺负你的样子,闭上眼好好睡觉!"说完,大什纳罗就转身面向墙壁不再说话。
这时,黎怀阳才敢转过头认真看看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
长长的黑发散在破旧却干净的枕头上,头发上编的几根小小的麻花辫乖乖的垂在一边。少了平日的张扬跋扈,整个人安静祥和,就同以前一点区别也没有。只是身上的味道变了,成了幽甜的曼陀罗香气,带著致命的诱惑,吸引人靠近。
黎怀阳情不自禁的靠了过去,埋首在大什纳罗发际,深深吸著那股源於那种有毒植物的特殊香气。
或许大什纳罗本人就如同曼陀罗,花香迷人,却带著致命的毒素,不断向外散发诱惑之力的同时,却又能毫不犹豫要了你的命。
但毒亦无毒,曼陀罗也可入药。如果大什纳罗果真无情,那麽以前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或许就在那竹林中,自己已经身首异处。

黎怀阳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把被子拉高,轻轻盖到大什纳罗脖子处,确定不会著凉,然後翻身下床,把蜡烛吹灭,而後再次躺回床上。
看了大什纳罗半晌,终於神使鬼差般凑上前,抬手轻轻拥住大什纳罗的身子。
黎怀阳本想睁著眼睛等大什纳罗发飙,可过了半天仍没有动静,他有些纳闷,怎麽这麽快就睡著了?大概是白天累到了吧......
黎怀阳再次叹了口气,倾身向前,这次整个人都贴到了大什纳罗背上,脸埋到对方肩窝,手上也更用力的抱紧,可即便是这样,怀里人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他是警惕性这麽低的人?
黎怀阳想不通。
但另一方面,黎怀阳又何尝不暗自庆幸大什纳罗没有在这时候发飙。舒心的深吸了口香气,黎怀阳抱著大什纳罗稳稳睡去......

清晨醒来时,黎怀阳怀里空空如也,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爬起来,伸手往旁边被子里一探,才发觉被窝冰凉,大什纳罗已经起来很久了,只是自己一直没发现。
穿好鞋子出门,黎怀阳见七个黑衣人已经牵了马整装待发,大什纳罗骑在马上,一脸的不耐烦。
黎怀阳急忙跑过去。
"怎麽睡那麽久?"大什纳罗声音里有著不悦。
"......"黎怀阳挠挠头,"现在就要出发了......?"
"你以为呢?"
"那个、那个,我想......"
大什纳罗挥挥手,瞪了黎怀阳一眼:"快去快回。"
黎怀阳立刻如释负重般转身跑了开去,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完内急,从屋旁放置的水缸中捧起水擦了把脸,再以飞快的速度赶回一行人旁边,二话不说,立刻跳上马。
大什纳罗瞟他一眼,手一抬,一小袋烧饼准准的落进了黎怀阳手中。
黎怀阳愣了一下,随即冲著大什纳罗笑了开来,脸庞上未干的水滴顺著脸颊滑了下来,在早春的红日中显得晶灿无比。
"笑什麽?傻死了。"大什纳罗别过头,朝众人一声令下,当即骑马冲了出去。

朝阳下,九骑马疾驰在新发了嫩芽的林间,迎向东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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