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啪"的把毛巾一丢:"我就知道是他!他根本不是个好东西!他到底对你做了什麽你说呀!"
"......没什麽,泡温泉而已......"
"泡温泉?你骗鬼啊!泡温泉会泡得浑身血淋淋的回来?!别拿我当三岁小孩!"
"......"黎怀阳沈默了,他不知道该怎麽说。
"黎公子是说教主让你去的是鸣涧谷行宫里的那口温泉?"如月听到这里大为诧异,忍不住问道。
"嗯......"
得到黎怀阳肯定的回答,如月更加诧异了,摇著头道:"不可能啊,那口温泉是教主专用的,他从来不让任何人接近,更别说还让人下去泡了......"
黎怀阳抬头询问的看著如月,他并不理解她话中的含意。
如月再次定定的看了黎怀阳好一会儿,终於说道:"黎公子应该是误会我家教主了。"
"误会?"空空冷哼一声。
"如月没有亲眼见过那口温泉,不过听说那泉水里加了一味特殊的药,有镇定舒缓的功效,可以解除情绪躁动,不过不可泡得时间过长,不然身体会产生麻痹感,甚至中毒。教主是一片好心......"
"呸!好心?好心弄会得浑身是伤?!"空空听不进如月的话,直接打断。
黎怀阳心里却有点乱,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他了?他为什麽不解释?自己说的那些重话还深深的印在脑海里,当时说的时候已经觉得心在淌血,那听的人呢?会伤到怎样的程度?
黎怀阳不敢往下想了,他只觉得後悔无比,决定等下次见到那人时,一定要和对方坦诚。
三天後,一个教众来到凛梅轩。
"黎公子,我家教主吩咐,从明天起,请黎公子每隔三天去取天阁见他。"
"取天阁?那是什麽地方?"空空无聊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抛出一句。
"回白少主,那是教主寝宫。"教众必恭必敬的答著。
"寝宫?"空空不可思议的尖声怪叫,"那混蛋又想干吗?!"
话一出口,立刻引来如月不满的一眼,但最终什麽也没说。
黎怀阳则开始庆幸,还好他没有气得不想再见自己。
第二天,黎怀阳怀著忐忑的心情去了取天阁。
在教众的带领下,黎怀阳一路畅通无阻。和去鸣涧谷不一样,这一次,路是向上走的。
进入取天阁後,爬了好几段台阶,黎怀阳终於来到了一处地势最高的建筑。从下往上看,真有直取天庭的感觉。
黎怀阳深呼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态,走了进去。
经过外堂,正准备继续往里面走时,黎怀阳赫然看见内室前的天井里站著一排黑衣人,一个胡子花白、额头上有一条疤痕的老者在天井里踱著步子,而其他侍者模样的男男女女则无措的站在一边,低著头,气也不敢喘。
内室里不断传来摔碎东西的声音,还有大什纳罗夹杂著痛苦的哀吼声──
那是人生重病或伤痛时才会发出的声音,声声凄厉,叫得人心慌。
黎怀阳心里一紧,立刻越过人群就往里冲。
还没到门前,就被老者挡了下来。
"你就是黎怀阳?"老者面无表情的端详著黎怀阳,只片刻,就道:"你请回吧,教主今天身体不适。"
黎怀阳一怔,有些焦急道:"前辈请让开,我要进去看他怎麽了。"
"不要多此一举了,教主此时不见任何人。"
黎怀阳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里面连大夫也没有?根本没人管他?"
"教主的情况,我们无能为力。"
"胡扯!"黎怀阳气到了极点,不顾礼数开口就骂,"你们这些人就是这麽对你们教主的?他在里面自己忍受煎熬,你们却像没事人一样站在门口吹风!简直混帐!让开!"说著一把挥开老者挡在身前的胳膊,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刚一进门,黎怀阳就呆住了。
满地的碎玻璃,打翻的桌椅板凳,被扯烂的幔帘──
一室狼藉,惨不忍睹!
大什纳罗披散著头发,光著脚站在地上,步态不稳,正颤抖的举起一个精致的花瓶准备往地上摔。见有人闯进来,立刻怒骂:"谁准你进来的?!滚!滚出去──"然後用力把手中的花瓶砸了过来。
"你在干什麽──"黎怀阳躲过花瓶,大步跨了过去,不顾大什纳罗的挣扎,一把将他抱起来。
大什纳罗奋力挣扎著,黎怀阳抱著他跌跌撞撞摔倒在床上,然後立即起身用力按住对方仍不断挥舞的双手。
"你到底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事?"黎怀阳低头冲身下人吼著。
"不用你管我!滚开!"见对方死不松手,大什纳罗抬起头狠狠一口咬上黎怀阳的肩膀。
黎怀阳痛哼一声,手还是紧紧的按著。m
近距离接触,黎怀阳终於发觉了大什纳罗的状况──
脸色是病态的潮红,目光涣散,手下的脉搏很快,身体则不由自主的抽搐著。
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大什纳罗松了口,脚乱踢的挣扎了一阵,逐渐没了力气,最後不叫嚷了,开始"呜呜"的哼。
黎怀阳有些心痛,放开一只手,用袖口帮大什纳罗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然後轻轻把仍不住颤抖的人抱起来拥在怀里,用手缓缓抚著他的後背安慰著。
"别怕,你不是一个人,有我在这里......乖,别怕......"
渐渐的,大什纳罗的身体不再颤抖了,呼吸也平稳了很多。
"......渴......好渴......"
黎怀阳一听,立刻冲著外面喊,让人端水进来。
不一会儿,那个老者端了一碗水进来,黎怀阳伸手接过,一手搂著大什纳罗软绵绵的身子,一手端起碗凑到他嘴边慢慢往里送。
水沾到大什纳罗的嘴巴就立刻流了出来,黎怀阳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老者看了看一直闭著眼睛的教主和满脸焦急的黎怀阳,随即转身,走了出去,并把门关上。
门一关上,黎怀阳即刻松了口气,他毫不犹豫的含了一口水,俯身压上大什纳罗苍白的嘴唇。
水终於顺著黎怀阳的动作流进了大什纳罗口中,大什纳罗也无意识般的吮吸著好不容易才有的液体,干哑的喉咙立刻得到了缓解。
就这样喂了三次,当黎怀阳喂完准备直起身时,脖子忽然被大什纳罗抱住了,苍白的双唇随之而压了上来。黎怀阳一怔,可立刻他就发现怀里的人已经有些处於半昏迷的状态,他的索吻,完全不带一点情欲,就像婴儿不愿失去令自己安心的依靠一样,小心并且轻柔的用嘴唇碰触著、感受著......
门外站著十几个人,可是竟安静得毫无一丝声响。大家都屏气凝神,静静的注视著紧关的大门。
忽然,门"啪"的一声打开了。
黎怀阳站在门口,略带倦意的说到:"麻烦请位大夫过来,他脚上都是碎玻璃......"
四十四
从取天阁回来後,黎怀阳一直惦记著大什纳罗的情况,因为令自己有些惊讶的是,那位叫不出名字的老者在自己临走前居然把大什纳罗的身体状况全部据实以告。
据老者所说,大什纳罗近几年一直在练一种莰什族失传以久的内功秘笈,这部秘笈只要练成,内力将会登峰造极,无人能敌。但此内功极其阴寒,修炼时必须忍受寻常人无法忍受的噬骨寒冷,而且越修炼到最後,阴寒状况就越发严重。
大什纳罗几次经受不住,几乎要放弃,可这时曼力古却用曼陀罗配制了一种丹药,每当练功发作寒气袭身痛得熬不住时,只要服上几粒就可暂时缓解。
本来自那以後大什纳罗一直在吃那种丹药,可逐渐也发现丹药开始慢慢抑制不住了,於是大什纳罗不听曼力古劝阻,多加了药量......阴寒状况是止住了,可曼陀罗的毒性却随之发作了。每当发作时,大什纳罗都会浑身颤抖、头晕、看不清东西,到了严重之时还会出现幻觉、幻听、恶心呕吐,甚至发烧昏迷。
由於配制时添加了其他药物成分,因而在炼制出能与之匹配的解药之前,曼力古也无能为力,唯一的办法就是减少服药量,可一旦那样,阴寒之气又无时不刻啃噬著修炼者的肉体,除非是彻底放弃修炼,否则最後能否活下去都是问题。
黎怀阳心惊的问老者为什麽不劝他放弃,得到的回答是内功即将练成,大什纳罗怎样都不愿放弃,任何人说的话他都不听。
黎怀阳沈默了,他心里混乱,完全不知道该说什麽。
不过,最後临走前,老者对自己说的一番话,他倒是记得非常清楚──
老者说:"小子,教主对你确实是特别的,如果今後你敢伤害他,老夫定当将你碎尸万段!你记好了。"
空空一早醒来,本来心情大好,却在踏进黎怀阳房间时顿时冷下了脸。
"哥?发什麽呆?你还在想那家夥?"
"哦,空空啊,你来了......"黎怀阳这才发现自己盯著窗外的池塘想著大什纳罗的事而入了神。
"自从那天去取天阁回来後你就开始不对劲,说,你和他发生了什麽?"空空站在黎怀阳面前,双手支撑著桌子,两眼炯炯的直视对方。
黎怀阳被空空盯得浑身不自在,转开头:"想哪里去了,什麽也没发生啊。"
"还说没有?!你整天魂不守舍的,根本就是把魂丢他那里了!"
黎怀阳无奈的抬头:"空空,我们真的什麽也没有,那天去的时候他刚好生病,我不过是随便照顾了他一下......"
"所以你现在担心他?不论他之前是怎麽让你高烧不退而且从来没来看过你的?"
闻言,黎怀阳叹了口气:"空空,我知道他把你抓来,你对他有敌意,但事情还是要分开来看,他也不像你想得那麽坏......"
"你还在帮他说话?他那种人到底有什麽好?!我真是不明白!"
黎怀阳摇摇头,空空啊,若你知道我和他之前的事,你就不会这麽说了,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在这时,一个教众出现在门口。
"黎公子,教主吩咐,从今天起,就由青蝉姑娘服侍公子。"
"青蝉?"
黎怀阳正觉得疑惑时,从教众身後走出一个女子,黎怀阳一见,当场怔住。不仅如此,连空空都大感疑惑,使劲揉眼,怕是自己眼花。
"青蝉见过黎公子、白少主。"
声音温婉柔和,非常好听,但最令人惊讶的是她的姿容。
自古形容美女不外乎常用"沈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可此刻黎怀阳也觉得除了这几个词能配得上眼前的女子外,已经找不出其他措词可以用来描绘她了。而且单看衣服的料子以及上面极为精致的刺绣,就可以肯定这个叫作"青蝉"的女子在教内绝不是普通侍侯人的丫头。
让这样的人来服侍我,他究竟是什麽意思?
空空蹭到黎怀阳身边,小声的说:"哥,我总觉得有点奇怪啊,这美女姐姐明明就是被人伺候的人物,那家夥怎麽让她来伺候你啊?"
黎怀阳不动声色,看向青蝉问道:"那麽如月呢?"
"教主吩咐,如月今後专门伺候白少主,黎公子您的起居就由青蝉来负责了。"青蝉从容的回答著,举止落落大方,又极为端庄,感觉很像大家闺秀,这更加深了黎怀阳的疑惑,但他仍旧没有问出来,他很好奇那人这麽做有什麽用意。
"既如此,就有劳青蝉姑娘了。"
"黎公子客气,叫我青蝉就好。"
"哥,你这就答应了?"空空在一边跳脚,这怎麽可以,放这麽个绝色美人在哥旁边,简直太不安全了,太危险了。
黎怀阳手伸到桌子下面扯扯空空的衣服,叫他别吵。
"我想知道......你家教主情况怎样?"黎怀阳看向青蝉。
"黎公子请放心,教主已无大碍。"
"如此......便好。"
就这样,青蝉代替了如月开始照料黎怀阳的起居。俩人相处彬彬有礼,每当青蝉为黎怀阳做任何一件事,诸如打水、端茶、送饭,黎怀阳都会不自觉的说声"谢谢"。这其实不能怪他,实在是青蝉和如月的感觉相差太多,他没办法把青蝉也当作如月。
大什纳罗的情况,黎怀阳一直不清楚,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替他问话的人,只要对方不主动派人过来,他就只能干等。
空空一如既往,虽然不高兴青蝉留下来,但慢慢觉得没发生他所担心的事,也就默许了,然後天天粘在黎怀阳身边,看他练功,给他捣乱。
日子一天天转暖,春天快到了。
这一天晚上,黎怀阳如往常一样洗漱过後熄了蜡烛上床休息。白天练功练得太猛,脑袋刚碰上枕头没多久就睡著了。
朦胧中,一个柔软的身体靠了过来,带著一股香气。
脂粉气。
柔软的身体轻轻压上黎怀阳,纤纤玉手有些微颤的抚上黎怀阳精壮的身体,慢慢向下滑去......
黎怀阳睡得迷迷糊糊,以为是空空又跑到自己床上来捣乱,於是翻了个身,往床里面靠过去,嘴上含糊不清的说:"空空,别闹,哥困了......"
可来人却没有放弃,继续欺身靠近黎怀阳,带著香味的温暖气息逐渐挨近他的脸颊。
黎怀阳被搅得半梦半醒,正想挥手赶开空空,却忽然惊觉来人吐气如兰,似是女子。黎怀阳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推开伏在自己身後的人,没想到,触手的却是光滑柔软的皮肤。
这下黎怀阳睡意全醒,顾不上穿衣,他手忙脚乱的紧贴著床边跳下床,惊喝道:"你是什麽人?"
黑暗里,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黎公子......"
"青蝉?!"黎怀阳犹如五雷轰顶,"怎麽会是你?!"
"......"
黎怀阳不敢点灯,害怕看到一个全身光裸的青蝉坐在自己床上。
青蝉一直沈默著,气氛僵硬。
终於,黎怀阳问出了一个会令自己再次陷入绝望的问题:"他让你来服侍我......也包括上床?"
隔了好久,青蝉才缓缓道:"......教主把青蝉送过来,青蝉就是公子的人了......"
"胡说!他在想什麽?!他到底在想什麽──"黎怀阳发狂一样的大吼。
"为教主做任何事,青蝉都心甘情愿......"青蝉仿佛麻木般的轻声说道。
"你傻了吗?!你根本不明白自己是在干什麽!穿上衣服,现在马上离开!马上!以後再也不准出现在我面前!"
青蝉一听,立刻慌张起来:"不、不要,黎公子,求你别让我回去,求求你!青蝉再也不会这麽做了,再也不敢了,求你别让我回去......教主不喜欢没用的人,他会不要我的......"说到最後,青蝉已经呜咽的哭了起来。
黎怀阳慢慢闭上了眼,他现在无比希望自己也是个女人,伤心难过时可以想哭就哭,放声大哭。
轻声的安慰了青蝉几句,让青蝉穿好衣服回自己房间,黎怀阳一头倒在床上,心里已经无法形容这种刚看到点希望却又立刻陷入绝望的感觉了。他拉过被子把自己狠狠蒙住,恨不得就这样窒息......
四十五
玄御宫的大殿里,大什纳罗懒洋洋的靠坐在为首的座位上,四周站著几个人。
"那修,青蝉那边的情况怎样?"大什纳罗状似不在意的随口问著。
一个黑衣人闻声立刻站了出来:"回教主,属下听说青蝉姑娘那天晚上已经去了黎公子的房间。"
"然後?"大什纳罗自己都没注意到拳头已经在宽敞的袖口下握得死紧。
"并未发生什麽。"c
大什纳罗忽觉松了口气,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