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水中花胜火————J怪力轮回
J怪力轮回  发于:2009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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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说,我将宝藏密匙给你,你定不收,这新天山派正百废待兴,诸事操心,不如自己扛旗,我想也是。不过你也别想太清闲,当个大长老总可以吧,有彤红当二长老时时分忧,不会苦累了你。"
"先别说这些,你这儿子,倒是讨喜,怎么得的?"
"自然是亲生的,唉唉说来话长,不如......"难得大血扭捏遮掩,吕飞霜错过一见真是可惜。
"哈哈,今日血仇血偿,心中快慰,咱们师兄弟多年离散,此刻相聚当痛饮十坛!"
现实凋零(二)
结果,不说十坛,我只被吕飞霜灌了五盏,就不胜酒力。我本图酩酊大醉,钟若兮开口阻拦,小朱小墨左右扶我回房躺好,我叫住小墨,问他席间不见小水,他去了哪里?小墨支吾不言,小朱只说,他马上来看你,拉起小墨就跑。
结果,我半醉不醒,头晕脑涨口干舌燥,不用想此刻必是双目迷离面庞飞霞,冯璋曾赞过,我这模样最是撩人,他现又在地府第几层呢?还是师傅又去救他,又随他去?他们,他们,如此良辰,他们,可曾欢爱么?
我难受,我好难受,大叫人来,可满耳都是醉言豪语,吕飞霜闹得最是张扬,间或少年跳脱的朗笑。我想我扯破喉咙也没人听得到,颓然坐在地上,抓开衣领,气喘不止。
然后,门开了,门关了。
然后,我惊抬眼,小水端着一碗羹汤,满屋溢着雪莲子清香。他轻轻松松就把我抱起来,抱到床上,自己坐在床头,就好像师傅当年对我。
"你......回来了。"我迷迷糊糊,自己靠上去,满身风雪寒。
"你喜欢的。"他揽过我,把我圈在左臂弯,右手拿了汤匙喂我。是呀,我好喜欢,喜欢得要死,喜欢得心都要裂开了,要跳出胸膛了,师傅,师傅,我要,我还要。
"我去,只有这些,对不起。"他满含歉意。
"不,不,我,好喜欢,好,满意,我......"
"吃完了,睡吧。"他扶我躺好,迟疑着摸了摸我额头,起身就走。
我腾地坐起来,死拽住他衣襟,大叫:"别走--师傅别走!"他背对着我,冷冷的一直没有暖过来,也没有拂袖而去,我才发现他的背影没有那么高大,而我也没有六岁那么弱小,他不是师傅,他是谁。
我又懵了,我在哪里?在谁床上?冯璋?冯璋!杜风!都不是,都死了,我活着,都死了。
他默默回身,看我在眼里,慌乱的,怯懦的,恍惚的,疯狂的。
他不是师傅,他是水。
水终于还是走回床前,我抱紧他的腰,又脱力,又抱紧他大腿,一直哭一直哭,哭得脑子稍微清醒,再看水,好像尿了裤子。
噗嗤,我笑,水站着一动不动,我竟敏感觉得他身体某处正勃勃跳跃。看他,衣袖破了,脸上还有擦伤。
"水不乖,去打架,打不过就尿裤子,哈哈哈哈!"我觉得好笑死了,冰美人裆间鼓鼓的湿了一块,哈哈哈哈,好笑死了。我就挂在他身上扭蹭起来,扭得上身都露出来,水还是不动不说话。
"呆娃娃!"我大笑着,"你是呆娃娃,不让我洗澡!"
"对,我是,呆娃娃。"水闭上眼睛,再睁开,捞起我直视他。
暧昧无声流淌。
逃离
"窦华?窦华?水水?天狗,天狗啊--"吕飞霜在院子里大叫。
月寸寸暗淡,恰残烛燃尽,夜更凉。水凝眸锁住我,烟波流转--"吻我要闭眼。"是蛊惑,亦是命令。水好听话,闭目倾前,我亦垂眸,冰唇轻触,辗转浅尝。
天地全暗,我复清朗。疾出指点水昏穴,水一软贴在我怀里,终是有了暖意。我扶他在床,旋开密道,夜明珠指引,逃离过往。
明天,世间再无往日的天山派,也再无往日的窦华,就如同,从来没有过一样。
怀揣夜明珠,换了钱够我一月半奢侈花销。下山三十里,往东,水仙镇,集市热闹。那年我还那么矮,只看得见人们腰间别着褡裢钱袋,今天我已经这么高,甚至看得见天山巅的白雪皑皑。心有惆怅,那是旧时的窦华,而今我是无名氏,形容萧索的沉舸病患,吃饱穿暖,没心没肝。
几日来听得多了,天山派如何改头换面,吕飞霜仙姿不减当年,山颠异象竟是朱云墨云齐齐翻滚。
"大哥你还不知道哇,那是天山派的二长老朱彤红,听说与魔教护法墨之谦仇深似海,每遇必恶战一场分得上下。""那到底谁更厉害?""不知道......""哼,我还以为你消息多灵通呢,这都不知道,想那第一场比试,嘿,足足三百回合,真是只差一招啊,咱们朱长老堪堪获胜,可是那第二场,不知怎的,三十招不到,墨护法就赢了!""墨护法武功高出朱长老这多?""也不尽然,那次是......""好你个死人,在这嚼舌,不怕那帮江湖人添晦气么?快回家干活去!"
我听了只觉得好笑,那所谓的第二场,墨之谦真的拿了捆仙绳,把小朱吊在柴房里打,拳拳都招呼在小朱脸上,虽不贯内力,也打得小朱鼻青脸肿,全看不出秀丽模样,小墨不过瘾,扒了小朱裤子打屁股,吕飞霜实在看不下去了要去阻,竟是小朱拦下,说今日仇,来日报,你屁股不烂我不姓朱!
小墨嘿嘿阴笑,你别以为你给阿水出什么馊主意我不知道,这顿打,一报你当日辱我穿衣没品,二报你给阿水看那些污了他纯洁心灵,三嘛,留给你下次找我打架当借口。
吕飞霜描述给我听,自己乐不可支,忽然脸色又一沉,慌张张找钟若兮求治烂屁股的膏,却得知钟若兮采药去了,好生沮丧。这些情景好像就发生在刹那之前,仔细想一想,才道恍如隔世,只是戏台上演戏,别人的台别人的戏,我看了哭了笑了走了,最多留下五枚铜钱。
"哎哟,你个书生走路不看道儿啊,撞死我了!"
"抱歉抱歉,在下......"
"算了算了,大过年的,小心着点儿吧。"
我精于设计,土木机关不在话下,而易容最是擅长,所以现在我只是面黄肌瘦平凡书生一个。可是撞我的小孩,却精于偷。只不过它偷走那袋是钟若兮的莲子,若识货恐怕大喜,卖个好价钱胜过偷十个土财主,不然,可要失望了。
是啊,自从我舍了名,舍了命,再看世事,竟然总是觉得有趣,我不在乎,不关心,所以他人生他人死,他人贫他人富,于我只是走马灯,转回来就出现,转过去就消失,什么卖身葬父,什么命抵赌资,什么仇怨,什么官司,我乐得旁观,聊以慰籍,总好过冰冰冷冷僵尸一样,好像......没有,我可没有想到呆娃娃,晶莹细腻的触感,我第一次,甘愿吻......没有,我什么都没想,除了:
肥鸡、腊肉、香肠。
吃饱上路,无可感怀。踱到一品楼,点了几个招牌菜,一壶酒,不期看见那小偷,满满一桌子山珍,吃得开怀也不顾两手油腻,抓起乳鸽又往嘴里塞。看他衣着简单无华,料子却是上好,酥手皎皎,眉目朗朗,若不是行径吃相,我恐怕以为又是谁家小公子出来招摇。
可看他如何结账。
跟吕飞霜呆久了,人也变得恶劣起来。哎,吕飞霜谁啊?我不认识。我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看的小二一愣一愣,说句书生迂腐,转身去结那小偷的账。
"我跟他一起的!"小偷笑意盈盈,伸手一指,居然是我!
"哦,那......"小二又转回来,"您这桌一两银子,小公子这桌八两五钱,一共是......"
"十两不用找!"我拍下十两银子,懒得跟他计较。
"哥哥你等等我啊!"小偷抹了抹小嘴小手,追出来,拉住我。
"当不起!"笑话,我头一次遇见这么无赖的孩子,可不是头一次打孩子屁股。
停驻(一)
一月半早过,我偶尔觉得血气翻涌,却无大碍,原来那时候钟若兮喂我的无名丹药竟是仙药"来魂"--不过也只是拖得一时性命,缓得一时苦痛罢了。
停驻于此,只是倦累。天山派铺天盖地寻我不见,动静渐少。冬去春来,秋归冬至,看过了风雨霜雪,轮回往复,不过如此。想想自己,将来要投胎何处,是为奴还是为妓,全不在乎。
仰天问:"我怎么还不死。"e
让我头疼的声音却响起来:"公子啊,王婶戴了我做的面具,脸上起疹子了,吵着要索赔呐,咱们拿什么给他啊?条案?铁锅?"
真让我气得吐血。我以为自己灭了情绪,却总不禁又被这孩子挑起。那日的小偷,钱小二,粘上我就不放,缠得我头疼,我自走自的,任他自生自灭,结果见他摔下马还是我救,落了水还是我捞,花光钱给他治病,可让他抓住机会非要报恩,却央我教他这那,我不同意就坐地撒泼。
"算了公子,我看我还是干回老本行吧,你在家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不理他,不好奇,假装不知道这些日子是靠谁什么手段维持生计,一切非我指使,全他愿意。
只要不回应,不让他依赖如同小时候我依赖师傅,如同那夜我依赖水。一个人的时候,死不死,活不活,前尘往事就越是往眼前凑,我甚至后悔那夜没容水要了我,免得这些日子心痒难眠又无可回味。心里的抵触和身体的习惯真是折磨,城南开了家偎翠楼,我却不想花银子找小倌上我。
更何况是钱小二偷回来的银子,他老说:"别说银子,活人我都能偷回来!"我问他,可知偷人啥意思,他抓耳挠腮,说,这个,王婶说过,好像是......又不是......总之是......助人为乐的好事!
他洋洋得意,上次帮王婶偷的那条小黑狗,现在已经成了街头一霸,谁买了包子叉烧肉都要孝敬它二两,证明他偷狗有眼光,偷人定是不赖。
我没有追问过钱小二的身世,他却絮絮叨叨非讲给我听,什么本是高门大户,无奈奸佞谋害,父兄充军难免死,独他脱逃自飘零。他会算术识字,幼年经指点略通功夫,却偏爱下九流,背着父兄苦读勤练,无师自通,流落时正靠此活命,本偷遍方圆百里,怎道遇见我,以为是个愚钝书生,却见不是碎银是莲子,直觉我不寻常,或可收留他,死皮赖脸也跟定我。真也好假也罢,赶他不走就留下来,他开窍的时候自会离开。
停驻(二)
举目四顾,矮屋、素窗、补丁帐,只有半亩小园里一棵桂树是我所爱,我喜欢清,喜欢甜,喜欢香,真不是个男人样,好在我离群索居,最多只是被屋后荒坟的野鬼嘲笑。
我告诉小二,我活不长,死之后你就把我往屋后一弃,埋都不要。小二虽然诧异,也点头应下来,只道:"没见过公子这么奇怪的人!明明这么美,偏要装丑。"
天下几缺奇怪的人来了,我看吕飞霜就最奇怪,其次,是水。听说他喜欢从各种武功高强的怪异人身上抢各种标志性成名物品装扮自己以显示自己的无敌和怪异,想不到那么冰冰凉凉的少年,耍起小孩子脾气还真别扭可爱。
小二却说,最奇怪的人是太子爷,天天想着挖宫里白玉砖,刮琉璃瓦的镀金拿出来变卖。
这话让我想起那个少年钟若兮,不知道该感谢还是要埋怨,多给我几年命有什么意义呢?身之污就算洗烂也洗不去,心之污就算刀剐也剐不净,多添几缕情绪有什么意义?
正出神,小二喘着粗气回来,吓我一跳--他,他真背了一个人,故人。
"你下来好不好,算我求求你了,我腿要断了啦!"
"不要,人家没劲儿,你下的药太猛了,不像是小偷,却像个采花盗。"那人嗲着声装模作样,"就算你真的缺胳膊断腿,我也能给你接上。"
钟若兮,你是上辈子到底是华佗还是曹操?
"呵,你家小哥儿太有趣了忍不住逗逗,你别生气啊。"钟若兮拍拍小二肩膀,跳下来,小二刺溜一声跑得没影没踪。"巧啊,寒舍迁直贵地,本该设宴款待四邻,只是家父不喜张扬,简单收拾就此安居,没想城外竟有故人......如窦兄不嫌,明日我家小坐可好?"
"原来江湖传言不假,新皇登基,太子隐居。"我了然。
"说来话长,我爹爹非寻常人,我师傅更是......哎,你怎么在这里?最近身体有何不适?"
"偶尔血气翻涌,无碍。小二?小二!去把箱子搬出来给客人坐!"
钟若兮闻言,才又把我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摇摇头,"若不是那孩子泄了底,我真会以为你是个落魄的书生呢。"
"公子我没有!"小二又从什么地方偷了条长凳,撂在院子当中桂花树下,"我只是看他们一家富足,想顺手牵羊,然后,忽然......饿了,然后,这家伙就发现我了,我吓得撒了把药,药......心想丢下解药就跑,可是,可是他......"
"‘残阳'。于是我猜定是故人,特来拜会,想吕飞霜素以真容示人,善易妆的就只有窦兄你了。"钟若兮淡淡微笑,多时不见,他已从温柔少年长成翩翩青年,温文尔雅,神色非凡。

状元楼(一)
天色将晚,钟若兮言回家照顾老父幼弟,告辞离去。小二看我魂不守舍,以为我看上了钟家二少,要趁月黑再偷回来。
我瞪他一眼,嗔道:"小小年纪懂得些什么!再多事看不揍你!"
小二吐吐舌头,也见识了钟家二少绝非好惹之辈,乖乖睡觉去了。他不知我心里琐事,如果钟若兮放出消息,大血会不会捉我回天山做那大长老去?关于我的遭遇,吕飞霜对大血只字未提,善良如大血是不会想到我那样不堪,小朱呢?他是知道。若非给我"古道"解药,我还以为他不屑于我,多有鄙夷呢。可他那火爆性子,若是口无遮拦......说是不在乎,说是心将死,却还是留恋人间浮事,那些人,那些温度,那些笑泪悲欢,我还想当大血温良的小小师兄,想当水水纯美的窦华哥哥,我好怕,我怕"雪鹫"那些荒糜,怕真相大白,怕一切幻灭。
猛起一阵夜风,我紧紧衣领,钻回屋里。小二挂着口水睡得正香,他又是经历了怎样的童年苦难?钱小二,朱彤红,吕飞霜,人人有说不出说不尽的苦,却还能潇洒于人间,也许,天要补偿我廿年缺失的人间真性情,不让我早早离开,让我看一看,活,当怎样活。只是天啊,我这么肮脏下贱的人,值得你如此厚待么?
桂树飘香,风吹花瓣飘落窗棂,慢慢我心有一角好似复苏,好似什么破壳而出,疼。
"公子!"小二听我呻吟,登时清醒,我蜷着身体不住颤抖,吓得他手足无措,紧紧搂着我,我想给他安慰一笑,却无力扯动嘴角。
"啊!我去钟府!"小二把我拖到床上,我已是口不能言,冷汗沾身。不多时,药香忽至,是钟若兮抱着小二飞回来。
"你......这是闲出来的病。"钟若兮拈了银针,镇住我疼痛,随口吩咐小二去药铺抓几味清心保肝的药材,见小二像捧了圣旨一样即刻照办。
一盏茶过,我渐渐止了撕心裂肺之痛,回给钟若兮一个虚弱的微笑。
"我......知道,时候到了,对不对?"
"你用心过度。"
"不要,告诉他们,我......要死......这里。"
"恐怕,他们一直都知道你在。"
一直?知道我在?什么意思?我尚未嚼出其中意味,哗啦门被撞开,小二领了一个人进来,又是故人。
"我没拿钱,幸亏遇见偎翠楼的吕老板......"
果然是阴魂不散的吕飞霜。他一见我就冲过来哭,钟若兮拍拍他,半大老头子了煽什么情玩,他又呵呵笑笑,然后又趴在我身上哭。
果然钟若兮说得还是没错,他们早就知道了,却怕我见了又逃,所以只是默默关注着,从不打扰我的生活。而我,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不想承认,透过桂树,那凝望我的水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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