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苍茫 之二 明月在云间————纱舞
纱舞  发于:2009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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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苍茫 之二 明月在云间

一 兵起

边境,元帅府。
"大帅,瑜王求见。"
"快请。"
话音刚落,门已被人推开。万俟璟正在里屋换衣服,知他进来,头也没抬道:"你也接到圣旨了啊,我这就好,咱们一起回京吧。"
"我不回去。"
万俟璟也没觉得很惊奇,道:"怎麽了,还在闹脾气?这可是圣旨,不要任性了。登基大典只有五天了,快回去收拾收拾,和我一起回京。"
"怎麽,大哥真把那东西当作圣旨?哼,什麽万俟昀庆、靖王世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竟然能当上皇帝,这叫人怎麽相信啊!大哥......"
"等一下!"越听越不对劲,万俟璟连忙遏制住他,回首对自己的亲兵道:"你们先下去,把住门口,任何人不准靠近。"
"是。"干净利落地离开,就像什麽也没有听到一样。
万俟璟一边自己整好衣服,一边从里屋走出来,神色复杂地看向万俟瑜,却意外发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披著黑色的斗篷,帽檐几乎遮住了整张脸,那个人隐在万俟瑜身後,很熟悉的感觉。
"这是......"万俟璟努力回想著,就快有结果。
"大哥,是我。"t
来人摘下披风的同时,万俟璟也叫出了声:"老三!"
"多年不见,大哥还是好眼力。"万俟玮说话不似万俟璟或是万俟瑜那样铿锵有力,总是缓慢轻柔地,让人觉得很舒服。但今天万俟璟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笑著打招呼,却开始觉得有些不安。
"你怎麽会来这里?正好,我们一同进京吧。"万俟璟可不想背上抗旨的罪名,时间不多,要越快启程越好。
"大哥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是否要回京。"万俟玮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万俟瑜已经退到他的身後,一副全部听从他的模样。
知道免不了,万俟璟生生从门口退了回来,道:"你讲吧。"
万俟玮的脸上骤然少了刚才的轻松,严肃的神情连万俟瑜都很少见。他从自己怀中掏出了同一份圣旨,道:"大哥可知,这万俟昀庆是何人?"
"不是先帝暗中培养的靖王世子麽?据说有天纵之才,又有真龙命格,连皇上都让位给他。"万俟璟常年驻守边关,一接到圣旨,所能查到的也就这些。
"那麽,大哥知道,舒沁这个人麽?"
"你说的是,御史舒沁?"万俟璟纵是再少进京,对那个人的印象却是极其深刻。
作为一个御史,他的工作令人无可挑剔,虽然他的手段狠绝甚至称得上毒辣,而从某方面来讲,他的为人也是严正无私。但不知为何,他虽然时常微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亲切,不是来自他的手段或是官位,二十来自他本身所具有的某种气势。任何一个心虚的人,甚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倒的确是难得一见的能臣严吏,我朝有幸得此良驹啊。"只有贪官佞臣才会惧怕舒沁,万俟璟想了想,给出一个十分中肯的回答。
"良驹?大哥也太小看舒沁了,不,昀庆皇侄了。大哥还不知道吧,这即将继位的靖王世子万俟昀庆,正是舒沁。"
一时间沈默,万俟璟想说惊讶,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是啊,那样的人,果然不是普通人。只是,以他的性格当了皇帝,这朝廷,恐怕还有一次大变动了。想起自己做过许多事中的几件略有亏心的,万俟璟不由得开始後怕。
或许是看出了万俟璟的一丝害怕,万俟玮特意放柔了声音,语气却是异样肯定:"据我所知,舒沁此人,不但手段够狠心机够重城府够深,更是疾恶如仇,尤其是涉及人命的案件,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位高权重者,定是严惩不赦。"
说话间万俟璟额上已隐隐有了冷汗,说话底气也开始不足起来:"三弟说的也是,不过那也只是以前了,舒沁要登上皇位,还不得倚靠那些皇亲国戚、位高权重者?"
"倚靠别人可不是舒沁的性格。大哥你大概不知道,舒沁这个继位,可是死了王爷疯了皇上换来的。"
"这,这是怎麽回事?"万俟璟大惊,一滴汗珠终於从额上落了下来。
拉他坐下,原原本本地将事情讲给万俟璟,自然,是以万俟玮的视角来看到或者说希望看到的事实。末了,还加上自己的疑问:"既然皇上病重垂危以至於要退位让贤,二哥又何必急著逼宫呢?而他舒沁又这麽刚好事先有所察觉将二哥当场拿获,还当晚就误遇刺客身亡,连份口供都没有留下。而皇上一直在寝宫养病,怎麽突然就下了这样的圣旨,然後又神秘失踪回来後心智性情大变不能自我。这一切,实在不合常理。"
似乎嫌说得不够,万俟玮看著万俟璟紧锁的眉头,又补充道:"我还知道一些背後的故事。舒翎的女儿,舒沁的姐姐,曾经是二哥的侍妾,後来不知为何突然死在了珅王府,二哥也没在意,直接让管事的处理了。舒沁知道後曾想方设法列举出证据要置二哥於死地,奈何二哥出手还算干净,加上皇上念著兄弟之情处处护著,舒沁才没有得逞。没想到这麽多年以後,他还是下了手,还是狠招。"
"这麽说,舒沁他是早有预谋了?难道,皇上病重,二弟逼宫,也都是他的设计?"万俟璟倏的站起来,不光害怕,更有愤怒。"他怎麽能这样,即使是被先帝选中的人,也不能这样对待他的皇叔啊!"万俟璟本身也是一个很重义气讲感情的人。刚才的害怕是来自於舒沁的正直之气,但现在意识到舒沁也许是个耍阴谋的小人,还残害了他的兄弟,心中不平之气集聚化作满目怒气。
"什麽皇叔,我甚至怀疑,所谓先帝特选的靖王世子,到底是否存在。听说,大臣们赶到的时候,房间里只有舒沁和一个受伤的宫女,皇上已经不在,谁知道那圣旨是从哪里来的。拿出先帝遗诏的也是舒沁的父亲舒翎。谁又能证明,是先帝亲手交给他的呢?"
"你的意思是,舒沁根本就是个篡位的骗子?岂有此理!待我进京去问个清楚。"一拍桌子,万俟璟基本处在了怒火中烧的地步,恨不得立刻前往京城揪住舒沁问明白。
"大哥少安毋躁,再听我一言。舒沁下了登基的圣旨,必是已经掌控了京城,大哥如此前去揪舒沁尾巴,无疑是白白送死。要去,便要带著军队站在对等的位子上问舒沁。"万俟玮慢慢说著,重新把万俟璟按回椅子上。
"这是兵变?"万俟璟又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不,当然不是。我们不是要叛变,而是要倚靠军队将盗国者赶走,救出我们的皇上啊。"反正,万俟玥已经成了个傻子,就算换他皇位,他也坐不了。
自然,後面一句活,万俟玮是不会讲给万俟璟听的。
万俟璟思索良久,终於点头道:"好,就这麽办,我马上召集人马......"
"大哥不要性急。"眼看万俟璟就要出门传人,万俟玮连忙拦下他,道:"舒沁既然精心准备了那麽久,不是我们一朝一夕便能推翻得了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但靠大哥你一支军队也不够,我和冀州指挥使算是旧识,我会说服他也一同讨伐舒沁。"
"一切都听三弟你的。"
万俟玮淡淡笑开,他算是有恩於冀州指挥使崔子扬,该掌握的东西,也都已经到手。舒沁,谢谢你把二哥除掉,不过,谁叫你是突然冒出来的呢?那个皇位,是我要给瑜儿的礼物。

二 故人

自从那天将先帝遗旨拿出,舒翎便知道,自己的"太平"日子完全结束了。
先帝在位的时候为了保护他,从不表现出对他多麽的偏爱。普普通通的吏部侍郎,普普通通的官宦人家,普通到让万俟珅根本记不清舒涟儿是哪家的小姐以至於最後把性命都断送在自己的无知手上。
万俟玥登基後,舒翎才逐渐升了上去,最後做到了右相。但谁都知道,皇上亲近舒家是因为他有个伴读舒沁。这个舒沁虽然资历官位都不及舒翎,但在朝中说一不二的地位却是远胜於他的父亲。再加上舒翎自己也不爱多管闲事,尽责尽忠地做好自己右相的工作,所以日子也算太平。
但一拿出那遗旨之後,一切都改变了。更多的好奇和关注,除了舒沁,也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为什麽,他一个小小的官吏,不是皇亲不是重臣的,能得到先帝如此的信任?根本没有单独面圣机会的他,又是怎样得到这道遗旨的?还有,他的出身他的家族他的一切一切,都成为了人们的疑问。
不过,毕竟是先帝的亲信,新君的"父亲",还没有人敢当众跳出来指著舒翎的鼻子问东问西。暗中的指点议论,舒翎早已学会视而不见。只是......
只是对於某个每夜都到舒府报到,远远地望著他直到他就寝,然後再离去的人,舒翎倒是有些忍无可忍了。这个於晋毅,怎麽变得这麽犹豫不决了。记得当初,他是那群孩子里最冲动最有热血的呢。
这已经是第五个夜晚了,莫说舒翎,连於晋毅自己都开始恼自己了。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了解真相,或者说是为了万俟玥了解真相的渴望,但是,他依然清楚地记得万俟玥最後的嘱咐,不要去插手这件事情。可是有关万俟玥,有关他的主子,他怎麽可能这样弃之不理呢?
最後,他为自己想到一个很好的借口。既然那遗旨是由先帝所传,他作为曾经先帝的暗卫,自然该去弄个明白,不是为了皇上。

"你终於肯现身了。"於晋毅才刚一进入舒翎的书房,便听到这样的话,顿时定住身形。
"怎麽了,既然都来了那麽多天了,不妨过来弄个清楚。"舒翎放下手中的书册,朝於晋毅的方向看去,带著令他心惊的和蔼的微笑。
"你到底是谁?"於晋毅自黑暗之中走出来,双目炯炯盯著舒翎。他以影卫出身,潜伏隐藏的功夫自不必说,他遇到的人中,也只有万俟玥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而面前这个老夫子,竟然也能觉出他的所在来,实在令人费解。
"十四,真的一点也认不出我了麽?"舒翎的语气中满是无奈和期待。
於晋毅整个被怔住了。十四,只是个代号,是他从小开始背负的影卫命运的象征。近三十间,他一直都是被叫做十四,直到万俟玥赐他姓名放他自由。所以,十四这个称呼,除了先帝和皇上,谁也不知道。不,还有一个人,是个"死人"。
"难道您是......"於晋毅不敢相信地看著舒翎,希望能从他的脸上找出什麽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推测。
舒翎不语,只是走到水盘前,开始慢慢地撕去贴著的胡子,又擦去了一些特意画上的皱纹斑纹,再次转向於晋毅。
"真的是......是您麽?"於晋毅语气中依然有不敢确定的疑虑。
舒翎也只能苦笑了。他知道自己老了,尤其是万俟竤驾崩之後,白发、皱纹几乎每天都在增长。才四十出头的他,几乎都不怎麽用伪装,就看起来像个六七十岁的老翁了。
"看来,我是的确老了,老到连自己徒弟都认不出来了。"舒翎是失意也是故意地叹息著。
"子贺公子,是子贺公子您吗,真的是您!!"於晋毅骤然激动起来。
"还是什麽公子啊,我早就不是那个可以随意上场教训你们这些孩子的子贺公子了。"舒翎的语气中透著浓浓的怀念,似乎回想起了自己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当然,还有那个会在他身後微笑看他任性的人。
於晋毅却是一时间不知所措了,原地念叨著:"怎麽会是您,主上,就是先帝不是说您已经,已经离开了吗?怎麽会,怎麽可能......难道......难道......真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所以,先帝才会如此安排......所以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先帝真正想要传位的,就是被公子您带走的舒沁。"
舒翎一直看著他,从惊讶、迷惑然後开始思考最後弄明白了整件事情,眼光中却更多了不解。然後,舒翎非常平静地告诉於晋毅,他所想的,完全正确。
"那麽皇上呢?先帝就不顾皇上的性命了麽?"愤怒地问道,虽然对先帝是大不敬,但是对万俟玥的感情还是让他问出了这一句。
"他不是把你们给了他,至少,可以保住他的性命。而且,沁儿不会伤害他的。"
"可是,这到底算是什麽?就算保住了性命,又让皇上如何自立呢?还是就像现在这样半疯半傻地过完一辈子?"
"冷静下来,十四,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也知道这样对皇上很不公平,先帝又怎麽舍得自己的儿子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地位呢?可是,这是对於大离对於天下来说唯一的救星了,先帝也是,没有办法啊。"
眼看著於晋毅几近爆发,舒翎又是一阵相劝,从前朝的例子到百姓民生,才使於晋毅接受这一事实。
等到晋毅恢复常态,对於先帝对於整个大离的忠诚也让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感情用事的。於是开始向舒翎以自己的无礼请罪。
舒翎自然不会怪罪与他,只是问道:"听说,这几天你一直没有去衙内当值,如果是为了赌气,就快些回去吧。新君还未登基,朝中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可是,舒大人,就是新皇上,似乎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舒翎松了口气,"不要紧,整件事的经过,我已经全部告诉了沁儿,我想他也不会为难於你的。"
本来还想说万俟玥关於保护万俟昕辉的命令,话在嘴边转了转,终於吞了下去。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出现裂痕,真的很难再修复。
由於当年舒翎曾指点过他几招,於晋毅告辞时认真地行了大拜之礼,然後离开。整个过程中,舒翎一直用他那和蔼的目光安慰著他,等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叫住了他。
"您还有何吩咐?"
"没什麽,想起一件事来。先帝的那道遗旨曾经被人打开过,据沁儿说是你们的人干的,那个人,可是你?"
"不,不是我,那是海经天。"
"海经天?"
"就是阿九。"
"原来是阿九,真是想不到。那他现在......"
"死了。把查到的东西装在木匣子里让我交给皇上,然後,我亲眼看他自尽,亲手收拾的遗体。所以,里面的内容,除了皇上,我们谁也不知道。"
"是麽,阿九,已经去了啊。"舒翎叹息著,却似乎是放下来心中的什麽担子。毕竟,如果有这麽一个人存在,可以在他和舒沁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进入舒府最为隐秘的地方探到秘密而且全身而反无人知晓,实在是一种威胁。
於晋毅却有些心凉了,默默地告退出来。想起在训练时阿九虽然天资不好却总是最努力的一个,得了自由後,他也一直在江湖上混迹,即使创立了海天阁有了大批的手下,也从没放松过努力。就连舒子贺也想不到他的功夫会有今天的成就吧,只可惜......
忍不住开始想,要是自己不是官势越来越足功夫越来越退化,也可以帮著他吧。或者,那个查到这天大的秘密的人应该是自己,该死的人也是自己。那麽,经天就不用死了。以他的能力和暗中势力,说不定,就可以阻止这些,至少,皇上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一面气愤自己的无能,一面下定了决心,不能放松自己,当然,也会回去做官。接下来,他要竭尽全力执行皇上最後的命令:保护万俟昕辉。

三 翠微

纵然大部分的皇族都没有到场,舒沁的登基大典依旧是如期举行。其实也只是走形式而已了,朝堂的事,早就都掌握在了他的手上。最大的变化,还是在後宫中。
自然,皇帝的寝宫韶华宫要给新君准备,那麽太上皇呢?而还童的万俟玥只当自己还是皇子,只认得当年齐贵妃的寝宫昭阳宫。於是,无人可以出来指责的,两人住在了一帝一妃的宫殿里,而且还是历朝最受宠的妃子居住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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