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德医馆〖三〗龙鳞(第一部)————千层浪
千层浪  发于:2009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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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仍是一触即发,丝毫没有改善。更甚者,那刺客见门外突然安静下来,竟是放声大笑,道:"你王府中的高手,也只不过如此,现今形势已在我掌控之中,妖女!你还不束手就擒!"
他话音刚落,就见无数羽箭再次破空袭来,此际已没了遮挡的帷幔。怜歆脚步错动,勉强能躲开箭雨,而阿宝却是动弹不得,连连叫苦!瞬间,一枝弩箭擦着阿宝的手臂穿出,扎进了厚厚的床板,连带着衣袖扯下去大片皮肉,鲜血立时涔涔流下。那黑衣刺客见机不可失,一剑向着阿宝当头劈下!实在躲无可躲,阿宝只能闭了眼抱着必死之心,等待脑浆迸裂的一刻。却未料,只感觉耳际兵器相接摩擦溅出的火星子灼烫了他的眼皮,却未等到那当空对着他面门的一劈。
睁开眼,只见一把单薄的蛇形长刃,正斜斜伫在离他面颊半寸之处,正好罩了他面门,挡了那人朝他砍来的雷霆一劈!视线稍移,怜歆清丽的容颜只在咫尺,却笼着一层痛苦之色,一丝妖冶的殷红,自她的嘴角垂下。
那黑衣刺客竟是以他作引,就等怜歆顾忌分神,再向她下手!好卑鄙!
"为什么......"阿宝声音颤然,很是不解。由于神形紧张,他解脱铐锢的那只手紧紧拽了她衣襟。这女人行为太为乖张跋扈,所做之举动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他阿宝只是她的阶下之囚,为何不顾及自身安危而保他?
怜歆凛然冷笑,仿佛笑他痴傻。沉声道:"你好自为之。"话音刚落,便拔剑一挥,铐制住阿宝手脚颈项的铁链子便应声齐齐断开!她身子又陡然向后一仰,在床边一块砖上着力拍打,阿宝只觉身下的床板微微一转,还未来得及松开拽着她衣襟的手,便一阵天地翻转,往下落去。慌乱之中,手中还紧紧握住她衣襟上扯下的一块碎布!
眼中残留的景象,是‘绣花鞋'翩然的身影向后疾翻而出,手中长剑化作万点星光,势向那刺客排山倒海攻去......
他被床上暗藏的机关带入了一个黑暗狭隘的甬道,缩着身子,阿宝顺着甬道一路向下滑落。须臾,下滑的势头噶然而止,一个新的洞天出现在眼前。
他有些目眩,在昏暗的处境中迷茫了一阵才找回心神。放眼望去,此时他所处的是一个三面封闭的狭小石屋,只对面一道出口,连着一条黑黝黝的甬道,不知通向何处。手脚禁锢多时,有些麻痹,阿宝缓慢起身,稍稍舒展了四肢,令血脉流通。待酸胀之感稍减,眼睛也渐渐适应了昏暗,他摊开掌心,赫然怔动了下。
方才慌乱之中,他以为自怜歆郡主身上扯下的碎布,竟是一只绣思巧妙的精致香囊!抬眼向上望去,阿宝随即摇了摇头,这‘绣花鞋'的所作所为,很是令他苦笑。走动两步,跨下的疼痛立即令他皱眉,对怜歆仅存的好感,顿时也消逝无踪。
此时,逃出升天才是要道,阿宝也不作多想,正欲向唯一的出口走去,刚踏出两步,却又听见铁链拖动的‘唏唆'之声,自昏暗之中隐隐传来。他陡然驻足,仔细聆听,半晌,却未再有那奇异声响。
许或是铁链子缠绵自己多日,衍生出的幻听罢。心中释然,阿宝继续前行,岂料走了不到数步距离,那声音又自身后传来!一阵毛骨悚然之气陡的爬上他的背脊。这狭隘的石屋只前方一道出口,其余三面均是厚重石壁,这声音竟像是从石壁之中传出,怎不叫人感到森然阴气!
尽管心头骇然,然好奇心的驱使,仍令阿宝退回石屋之中。细耳聆听之下,辨别出那声音像是左侧石壁之后传出。他心念一转,这王府里头机关重重,难不成这厚重的石壁,也是障眼之法?
再次抬眼,上面好似没了打斗的动静,也不见有什么人在他之后落下。阿宝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暂时忘却了自个儿正在逃命,走到石壁跟前,顺着墙一块一块的敲打着石砖。
拍打第三排,横数过来第九块石砖之时,一阵空洞的响声令他精神一振,须臾,那块石砖向内凹陷半寸,丝毫看不出来接痕的石壁上,一道两人宽的石门奇迹般的缓缓升起,显现出一人多高的入口!
果然,这石壁之后,别有一番天地。阿宝甚是兴奋,迫不及待的想一探这墙内藏匿着什么玄机。他走到新出现的入口前,顺势向内里看去,却是一愣。
墙后是一方四四方方的石室,只见一个华衣锦袍的稚龄少年,正缩在墙角,脚上拖着长长的铁链,链子的另一方,被牢牢固定在身后的石壁之上。那少年见了他,也是一愣。
但随即却惊叫出声,指了阿宝道:"流氓--"

第十二章:夜探
"我们如此大费周章,却仍是被秦文昊摆了一道么......"低头沉思,白少痕神色淡然,看不出表情,身侧的双手,却是不知不觉的握紧。
"不尽然,我看这秦文昊,也未必知道自己手中的是赝品。"上官寰手指微屈,无意识地轻叩桌沿,显然也在为同一个问题而困扰。今日他初见秦文昊此人,便断定其不是安分守己之辈,他那一双细长的凤目,看似平淡无奇实则精光内敛,挂了一副无害笑容,暗地里却不知吞了多少同行的血肉。是只名副其实的笑面虎。
可是任凭他上官寰机关算尽,也未料到忙活了半天的,竟是一出以赝品换赝品的荒唐戏。
"此话怎讲?"白少痕望向他,作了副洗耳恭听之样。
"一来,那秦文昊虽对你有防备,却知你是极其精明之人,那龙鳞入水即显真假,如以假货搪塞,容易露出马脚,实在不是他那种老狐狸的作风。二来,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龙鳞之上,除了家里出事那会儿,未曾移动过半分。如此看来,他必是极重视盒内之物,也就是说,他是认定手中持有的是真品。"眸子里一片清明,上官寰不慌不乱,与他仔细分析道。
白少痕颔首,深以为然道:"上官所言极是,白某倒是疏忽了。"他摩挲着手中的仿制品,继而以赞叹的口吻道:"这块赝品,竟做得与实物丝毫无差,连同重量也模仿的惟妙惟肖,实乃巧夺天工之手笔,若非此物遇水即显变化,实在难辩真假!"
"虽是以赝品换得赝品,看似无人吃亏,却只怕......我们此举是平白无故的引祸上身,背了黑锅。"上官牵强的扯了下嘴角,露了一脸苦笑。秦文昊这种人,做事是何其的小心翼翼?那盒子里的东西虽原本就是假的,却假的惟妙惟肖,即使拿在手里,也难辨认。而如今他们换去的那一只赝品,却是假的粗糙简陋,鱼目混珠,放在手里稍一掂量,就露端倪。一旦秦文昊那老狐狸发现大事不妙,只要仔细一推敲今日下午之事,便立即会把矛头对准他们两人。
说到此处,白少痕神色也是一暗,他们竟在不知不觉中,为他人做了替罪羔羊。想来真是可气,到底谁人赶在他们之前,施了这偷天换日之计......
"现今,首要弄清楚的便是真品在谁手上。也就是说,自秦文昊去拜访你之后的半个月内,与他接触过的人都有可疑,上至家眷老小,访来宾客,下至总管奴仆,夜贼宵小。"
听他如是说道,白少痕便知此事要详查起来,如同大海捞针。心下踌躇,不知接下来如何才好,他起身把盏,又为上官斟了酒。半晌,觉得此时他两所处之位甚是被动,心中对下午一事又存了不甘,竟脱口道:"再去秦府--"
此话一出,白少痕当即又有些后悔,再三思量后,觉得这话说的意气用事,又欠考虑后果,当真不是他平日里的作风。继而,他又向上官摆了摆手,道:"还是再考虑下罢。"
孰料上官却是暖暖笑道:"我也正有此意,是该去秦府扳回一成,消了心里的窝丧。"对于白少痕的意气用事,他婉转的把难堪转移至自己身上,又安抚了其优柔之态。有这样的人在身边,还真是弥补了自己性格上的缺憾,当下,白少痕不禁轻叹一声。
他是鲜少叹气之人,平日里也看不惯那些个喜欢长喈短叹的嘴脸,那是一种对生活不满的颓然姿态,他不赞同,也不屑。可当下,却是由衷的感叹着自己与眼前之人相去甚远,与之相比,自己的心胸,才略,都输去一大截。
"少痕不必妄自菲薄,上天造人,本就不见得完美,大都是后天的积累磨练作准的。我年岁与你相比,自是大上了两轮,阅历自然稍微丰富,许多事于我而言都是一再经历过,既然是过来之人,看的也透彻些。"仿佛看穿他的心事,上官阅尽沧桑的眸子闪过一丝黯然,继而潇洒一笑,宽慰他道。
白少痕本就不是拘泥之人,一些想法想过就算,当然不会去作茧自缚,钻了牛角尖。方才只是见上官随和有度,遇事分析透彻,态度洒脱,一时间有了争强好胜之心,才会生出一声叹息。这时又听他宽慰自己,心下倒是过意不去。莞尔一笑,解了这尴尬的气氛,把话题扯了回去。
"如果真要去秦府,少痕倒是觉得此时最为妥当。一来,秦文昊这时候未必已经发觉那龙鳞被掉了包,自当不会防备。时间拖得越久,败露的风险越大。二来,万一已被察觉,也好叫这深夜作了掩护,方便暗中观察。其三......"
"其三,少痕可是想将东西还回去?"顺势接了话头,上官寰却是渡到窗边,透过窗棂向外望去。此时抬头,已可以看到上弦月。
"......知我者,上官也。"得友如此,夫复何求。f
初秋的晚风已带三分清寒,白少痕正匍匐在秦府高墙之上,居高临下俯瞰整个府邸。此时的秦府正沉浸在睡梦之中,未见预料之内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态。然而太过寂静,又令人嗅到一丝不安的气息。毕竟白日里遭了失火的变故,秦文昊再不懂得居安思危,也不能连个守夜的人都不派下来。
"怕这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实际上是请君入瓮之策。就不知这瓮中可有好酒招待。"匐在一旁的上官,身上还残留微薄的酒气儿,一开口,桂花陈酿特有的芳香甘醇便隐隐传来。
"自来之,则安之。上官何时成了酒徒了?" 白少痕轻瞥他一眼,语带揶揄道。
"我即是那一日无酒就活不了的人,世上如果少了酒这样东西,活着岂不是没了趣味!"上官语气甚是悠闲,理所当然的答道。他颊边微醺,看似三分痴态,但那双清澄的眸里,永远不会蒙上醉意。月色清冷,他髻上的杏白锻带在夜风里翩然起舞,缥缈难即。
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优雅如斯,却仍带了几分豪爽。而上官寰却将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韵完美融合,实在是个绝妙人物。
"灯熄了半个时辰,该是时机了。"两人目光相接,深看了对方一眼。随即,上官寰伸手环住白少痕的腰身,带了他提气一跃而下。双双稳稳落地之处,转角便是秦文昊的寝居。正欲上前,变故陡生!
只见数十支火把,自黑暗里燃起,须臾,那火光即把他们围了一圈。看来,还真叫上官料对了,这埋伏的人,恐怕已等了他们好一阵子。
周围的火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两方就这样对峙,也无人说话,一时间静的出奇。正纳闷着当家作主的怎么也不露面儿,就听得一声咳嗽,自人群之中传出,继而那秦文昊才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上前来。
他站定后,向着他们恭敬一揖,道:"上官先生,久仰。日里我见了你第一面,便知你必非庸碌之人,请教了不少前辈,再稍加推敲之后,才知道是您大驾光临寒舍,区区之地竟也蓬荜生辉起来。
却不知为何,先生使计调换了秦某的心爱之物,叫秦某心疼了半晚,唉,先生此举,怕是有失身份罢。"秦文昊眉目含笑,礼数倒也周全,涵养功夫的确不简单,换作他人早不得跳脚骂起。
"当今世上,秦老板也算是风流人物了。"上官寰朗声一笑,对方说这话,自然是想令他下不来台,可上官寰何许人物,怎轮得到他秦文昊对他评头论足!当下一挥衣袖,正色道:"众人只知秦大老板对生意经熟通,可又有谁人知晓,秦老板对当今世事,也横插了一手,稍微跺一跺脚,腾王的几十万大军便要断了军饷,去吃了败仗。"
此话一出,秦文昊陡的怔了怔,眼里的悻然之色虽然一闪即没,却未逃上官明眼。忤逆造反是何等大罪,如今被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当面半挑明了讲,是人多要面露惧色,心中惶恐。所以说,秦文昊只是稍为变了脸色,镇定功夫实在不简单。
他取了扇子在手上,有节奏的拍打着,半晌不语,似在犹豫之间。
白少痕不着痕迹,瞥了上官一眼,其中意思不甚明了,是埋怨他藏了太多线索。无怪乎这人总是有恃无恐,实在狡猾的令人牙痒!
"先生说的话在下不太明白,我们彼此间定是存了误会,这样可好,先生把异宝还于在下,解除了误会,我们也好坐下来慢慢谈。"藏好狐狸尾巴,秦文昊索性来个不认帐,反而一脸委屈之色,向他们望来。
"如果我说没有,又将如何?"好整以暇的看了他一眼,上官寰促狭一笑,仿佛笑他虚伪做作。
秦文昊略抬了抬手,周身便有两个下人退了开去,少顷,刚退下的两人就拖了个什么东西过来,往地上一甩,即退回秦文昊身后站定,听候吩咐。
在数十支火把的照应下,只见地上那被带来的东西满身是血,蠕动了下,发出嗷嗷的响声,却一眼难辨是什么野兽。
"这是我派出去办事的差使,回来后便像是中了邪术,今个下午还在后院里头放火,搞的府里乌烟瘴气。我怕他再寻事儿,就去了他手脚。这也是我这院落里的规矩,赏罚分明。不过这事还真邪乎,上官先生博古通今,定能指教秦某人一二。"此时,秦文昊一双锐利凤目微微眯了起来,威胁之意,隐隐呼之欲出。
而最叫人吃惊的,却是地上这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一团,竟是当初那个被派上山去窥探他们的汉子!

第十三章:虚实
一个人,如果手脚俱无,只剩了头和身体,怎样看来都是恐怖的。看见地上蠕动的血块,白少痕生生想起那"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的武曌来。她党同伐异,取李唐江山而代之,就曾下令把王皇后与箫淑妃二人砍去手足,丢进酒瓮折磨至死。 眼前的秦文昊,笑的无害,却剑隐刀藏,比起心狠手辣的则天女皇,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起先前上官寰曾面不改色的断了此人一掌,当时还心惊了他的决绝,如今看来,较之眼前的笑面虎,那才叫是小巫见大巫。
松枝捆扎的火把噼啪的爆了火星子出来,抬眼,已是星月无迹,夜黑风高。白少痕身为大夫,自当知道人命可贵,更见不得草菅人命之举。秦文昊惺惺作态在先,滥伤无辜在后,此时看了这人脸面,只叫他倒尽胃口。语气自然强硬起来,只听得他冷齿一笑,道:"平生不做亏心之事,夜里怎会惧怕邪鬼来扰,秦老板想必是逾越了正道,才有了心魔罢。白某不才,只医得身疾,医不得心残!"他毫不掩饰话里的讽刺之意,气氛倏的剑拔弩张。
秦文昊的脸在火光映衬下阴晴不定,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沉声道:"既然白兄要这般与在下撕破脸皮,秦某人也只好把话挑明了讲。异宝与你而言无用,如归还在下,你我自当无了瓜葛,秦某立即奉上银两,送你离开这是非之地;反之,莫要怪我秦文昊不念旧情,留人在我那地牢里头作客!"话音刚落,只见周围黑影闪动,屋瓦墙根,到处影影绰绰,原来在府邸四面八方,埋伏了无数弓弩手蓄势以待,就等秦文昊一声令下。
这瓮,倒是造的牢固。
不动声色的把情势看了分明,不待白少痕再次出言讥讽,上官寰便出其不意的向对面之人飞身掠去,欲直取其咽喉。那秦文昊也是练家子出身,见形势不对便急急向后一退,身子向后疾翻而出,在半空中转了一个身,才站定在地上。以上官寰的身手,手指竟只擦过他的衣摆。看来上官还未伺机而动,他已然未雨绸缪,防了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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