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思维,畅想幻空,你将虚无缥缈的神话描绘得扣人心弦,即使空谈,我也沉溺在这方温柔的陷阱,随你一同天马行空,脱了这世俗枷锁。
......转眼,你换下温柔面具,撕去伪装,将这美梦亲手毁去,比任何人都来得现实,来得残忍。
上官寰,你叫我白少痕情何以堪,我自恃并非庸眼之人,却在你眼里成了世上最愚昧的傻子......
我自日起向天立誓,我白少痕在世上一天,那些乱臣贼子休想动摇帝位一分一毫!
主角:白少痕,上官寰,阿宝 ┃ 配角:秦文昊,沈君来,怜歆,腾王
楔子
热,好热。
抑制不住的狂躁,令人疯狂的温度。
男人被蚀骨腐心的热度吞噬着,犹如烈火干熬。虽闭了眼,眼前仍是枯萎一片的焦脆之色。仿佛一道翻江倒海的热浪,在体内横冲直撞,先焚烧身上每一寸肌理,再渗透到五脏六腑,最终被炙烤得体无完肤。
幸而这热度只是睡梦里一种思维的越轨,当轨迹攀升到不胜寒冷的高度,即会被现实的芒刺照亮其虚浮的脚步,败下阵来,于是。
清晨的阳光照耀大地。
男人醒了。
第一章:稀世奇珍
龙与凤凰、麒麟、龟一道并称"四瑞兽"。细长有四足,马首蛇尾,身披鳞甲,头有须角,额下有珠,五爪。为一种善变化、能兴云雨、利万物的神异动物,传说能隐能显,春风时登天,秋风时潜渊。又能兴云致雨,为众鳞虫之长,四灵之首,被视为皇权象征。每逢风雨失调,久旱不雨,或久雨不止时,民众皆至龙王庙烧香祈愿,以求龙王治水,风调雨顺。
古有叶公好龙,今有少痕画龙。白少痕醮了最后一笔朱砂,画笔在手上回旋转绕了一圈儿,再一圈儿。这最后一笔,点是不点,若点了,是偏左一些,还是偏右一些,若是偏左了,这画中之龙,岂不没了神采,若是偏右,即显得生涩无趣,如若点于正中,不免觉得呆板。徇思苦想良久,白大少右手一撇,懒得再点。
画笔朝着大门方向抛掷而出,白大少也控制了力道,故,它只会落在门里,不会落在门外,客观来说,笔,不会砸到人。
然而世事总是偏离客观现象,去绕点儿弯道,成就一点不大不小的意外。而成就这次意外的,更是个意外之外的客人。
"唉哟--可砸疼我喽!"进来之人三十出头,面颊削长,身着白色锦袍,脚踏一双厚底白靴,腰际别一把古朴宝扇,此时正摸了后脑勺,眼里盛满不解。
"我说白公子,你这厢又是唱的哪出?我秦某人为解相思之苦,厚着脸皮上门拜访,你不会这般就要赶人吧。"衣冠楚楚之人嬉皮笑脸的迎了上来,‘啪'一声甩开摺扇,做足了潇洒模样。那扇子以湘妃竹为扇骨。正面,是刘禹锡的牡丹亭赋,以狂草书写,背面,许是为了应景,正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牡丹怒放图。
"岂敢岂敢,秦老板别来无恙。"白少痕笑容淡定一如既往,礼貌一揖,随即起身迎了上去。
所来之人,姓秦名文昊,为两年前他白少痕还是县衙仵作之时相识的一个商贾,此人身价巨富,名下地产不计其数,生意遍及医药,古董,酒楼,运输,典当。喜欢附庸风雅,为人倒算慷慨,虽油嘴滑舌,却顶了张白净面皮,也令人生厌不起来。不过门下生意大多在江北一带,怎的辗转来到绍兴,看那阵势,还是特地找上门来的?
揣着疑虑,白少痕迎了他到客厅,吩咐女俾沏上一壶好茶,自个儿则在他对面端坐下来。
"白公子可真是会选地方享受啊,瞧这绍兴城像画儿一般,我等粗鲁之人都不敢多踏进几步,生怕坏了景致,唉!也只有白公子这神仙也似的人物,才配得这人间仙境。"捧了茶杯,润了嗓子,秦文昊这嘴更像灌了枣花蜜。看来,这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并非全靠祖传家业及那几道运气,谁不喜听几句奉承夸奖之话?何况这奉承话儿还是从个白皙俊俏的人嘴里说出来的,就更捧的人飘飘然了。
不过秦文昊与白少痕相处也非一天两天,深知这人老成持重的性子,在他面前早已收敛不少,溜儿了几句便点到为止,轻咳一声,把话转入了正题。
"其实,秦某此次前来,是想请白兄鉴定一样奇珍异宝。"从肩头卸下随身携带的蓝缎面儿包袱,秦文昊一脸神秘的从中取来一方手掌大小的锦盒,推至白少痕跟前。
锦盒与那蓝缎面儿的包袱同色,略深一些,横竖不过半尺,高不过两寸,丝绒质感的面儿,上绣五爪翔龙,祥云飞壑。
白少痕面上呈一番洗耳恭听之样,却未伸手去碰触面前的东西,悠然道:"白某只是一介书生,靠了行医为生,哪儿有这等眼力去鉴定奇珍异宝,万一走了眼把垃圾当宝,岂不是让秦老板吃了蒙亏。"
言下之意正是,只管看,却不负任何事后责任。
秦文昊却慎重其事的摇头道:"白公子的眼力,我秦某人又不是未曾见识过,当年那截形如枯柴的木棍,要不是白公子慧眼相识,认出那是上好的紫檀香木,在下早就弃置如敝屣,怎可能有后来转手卖了五百万两银子这等美事儿?如今在下又遭遇难题,还请白兄高抬贵手,为秦某解惑啊!"
往事重提,白少痕回忆起来也觉几分怀念味道,当年他去药店抓几付药材,不巧正碰上一旁典当铺的老板正在训斥下人,责其什么垃圾都收来,并随手扔出一截紫色木棍,他凝神一看,竟是上好的紫檀香木,千金难求。随即见那下人甚是可怜,便上前开解,顺道也把这稀奇之物的来历价值通说一遍,那时候,铺子的东家--秦文昊,正在门外,闻言大喜,事后这玩意儿还真卖了好价钱。
见白少痕未有动作,秦文昊挺腰坐直了身子,把湘妃竹扇骨的摺扇搁在腰里,伸手便打开了几上的锦盒。
刹那间,仿若有一道琉璃儿似的光华,自那锦盒开启之际在眼前莹莹流转,只见盒内宝蓝色丝绒的衬垫儿上,一片水色鳞状宝石静静仰躺在那儿。白少痕心里陡的一怔,竟未一眼瞧出那鳞片似的石头什么质地。
伸手小心翼翼取来,摊放手上,不过半个手掌大小,更为惊奇的是,这看着有些分量的物儿,实际竟轻得犹如鸿毛一般。他白少痕当真从未见过如此奇特之物,更谬论去鉴定其价值了。
秦文昊满脸得意洋洋之色,又从腰里揣出那湘妃竹骨扇,煽了两煽,道:"秦某得来这异宝也是碰巧,多方请人鉴定也没落得个像样的说法,这便想起白兄来,想必白兄这双慧眼,能从这上头瞧出个几分端倪。"
见白少痕望了几上事物半晌不语,便继续滔滔不绝道:"倒是半月前,我偶然间听得了个说法,也不知是否被人诓骗......
那时我在古董店里间儿的帐房盘点前一个月来的业绩,管事儿的老虞说是来了一道士模样的人,说是对方有要紧的事儿相告,我正纳闷着这又是唱的哪出,便听见门外那道士传来畅笑:‘秦老板,老朽得知你偶获一件异宝,可想知道那物事的来历?'那时我多方请来专家鉴定这异物,却未有收获,当时听得他这样一说,便笑着迎了出去,即见一胡须花白,干瘪枯瘦的老道儿一脸神秘的坐于厅里的椅子上,那道士想必年岁极大,我看他从太师椅上站起,连带了三分颤意儿。‘秦老板切末问我是从何处得知这事,只需知道,那东西并非凡品,乃是九天之外的瑞兽遗落人间之物,若幸被有士之人所得,即可扭转天意,翻云覆雨。若被心恶之人所得,必腥风血雨,生灵涂炭!'那老道士虽老,说话却铿锵有力,仿佛字字句句都能敲击心头,我当时候听他这样一说,还真有点儿信服这胡话,然而久经生意场,随意一个老头儿的话怎能轻信,没人知道是否即是哪个商场上的对手放的歪风儿,当即我就一笑置之,回道:‘先生想必是老眼昏花了,这东西虽透了几处流光异彩,却哪儿有那么大的来历,况且我秦某人何德何能,去结识那些有士之事?不过既然来了,我这人也有敬老爱幼之心,喝上一杯茶再回,如何?'
那老道士闻言立即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敲拐棍,怒道:‘这话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老朽已把话带到,东西你看着办,日后是福是祸,你好自为之!'言罢,便头也不转,踩了蹒跚的步子出了店面儿。
我虽不信那邪,却也是被那老道的一番话搅得几宿没睡上好觉。这才一路奔波,来了绍兴请白兄对这物事儿鉴赏一番,看能得出什么结论来。"
白少痕低头拨弄那事物半晌,也没察觉出个所以然来,此物呈半透明状,质地似玉石,光华似琉璃,形状同鱼鳞,分量却如鸿毛轻羽,恰占了他手掌一半大小。从不同的角度凝神望去,色泽深浅均略有不同,确非属于凡品,至少他从来未曾见过类似之物。
"少痕搜索枯肠,始终推断不出此为何物,作何用途,有生之年当真从未接触过这等奇异事物,妄自猜测之下,这许是西域流入中土的舶来品,或真如那道士所言,本为九天之外的瑞兽所有。"淡然笑道,白少痕把鳞状物体放回锦盒的丝绒衬垫儿上,再推回至秦文昊面前。
秦文昊神采熠熠的眸子当下黯淡下来,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兴匆匆的转身,从书案上取来白少痕研磨画墨之用的一盏清水,放于茶几之上。再自锦盒内取出那鳞状玉石,投入水中。须臾,便见那盏清水如浸了笔墨,渐渐呈现出靛青之色来。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旺盛过头的白大少,见了此番奇异之景,开口便赞道:"真乃异宝。"这抹靛青之色,竟是染自通体水白颜色的鳞状玉石,神奇之至!
第二章:旧事重提
"不过这东西,秦老板是从何处得来?"白少痕对于真正的宝物不会吝于赞赏,即像眼前这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扔到世面儿上,开多高的价格全凭物主的心情,最终会被炒得多高,当真无法预计。不过此物当之无愧无法以金钱来衡量其价值,白少痕也不屑以市侩的眼神来玷污其光华。异宝虽看着招眼,他却不为这招眼而死了脑筋,问出了一开始就徘徊心头的疑惑。
秦文昊取了干净的帕子,从水里捞上这流光异彩之物,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再放回锦盒里。重又安坐回椅子上,听了白少痕的问话,他沉默半晌,仿佛在思考如何回答。
"我得来这东西,实属意外,这事儿还得重头说起,不过白公子日里万基,如秦某待得时间长了,实在有愧于那些上门求诊之人,如果叨扰了白兄用膳,那秦某更是罪过......"
虽说礼多人不怪,可这要是过了头儿,实在令人吃不消。秦文昊这才没说了几句话,便又开始他生意场上那些客套话儿。若非对这异宝存了三分兴致,白少痕当下就想赶人。
"秦老板可慢慢道来,白某这儿本就门可罗雀,没有可耽误的病患,况且离晚膳时辰还早,如耽误了时辰,白某自当做东,秦老板留下用饭便是。"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淡定笑意,白少痕吩咐侍婢撤换了热茶,伸手向对面之人作了个请的姿势。
闻言可留下与佳人一同用膳,秦文昊不禁喜逐颜开,换了个舒服坐姿,以宝扇轻轻敲打额头,一副努力思索的模样:"这东西得来,当真是个巧合......一月之前,我生意上有急事要赶往南方,于是租了艘客船,一路沿水路南下,沿途也无暇欣赏这南方的川绣之姿,不眠不休的赶路--如果不能在三日后到达目的之地,损失数万两银子事小,刚开的商铺的信誉便要扫地,一年来的辛苦即付诸流水。废寝忘食的后果便是操劳过度,秦某在关键时刻竟然病了,头晕目眩又心闷气喘,不想呆在舱中憋着,便来到船头坐着吹点儿凉风,这样也舒服一些。可谁知那天傍晚突然电闪雷鸣,大雨骤起,秦某突然躲闪不及,仓皇中一脚跌滑,便落到水里。
北方人大多不谙水性,秦某更是十足的汗鸭子,那时正在病中,四肢酸软,连呼救的力气也无,眼看着船从眼前驶走,心里便哀号着,这下得去见祖宗了!可我当真命不该绝,就在我胡乱扑腾的时候,一艘简陋的小船向这边缓缓驶来,我抱着最后一丝气力呼喊求救,希望能引来船夫的注意,可即使那船自我面前驶过,离我只有两尺距离之际,那船夫始终没有望我一眼!我当时心里又急又气,世上怎有如此铁石心肠之人,却不得不软语相商:‘前辈--救我,给你很多钱!'那船夫一听这话,立即掉转了船头,向我抛了道麻绳,叫来船舱里另外个年轻的男人,那男人全身脏兮兮,头脸更是如同抹布一般,却是力大如牛--只轻轻一拽,即把我给拉上了船头!
上了那艘小船,我才终于看清楚了那老船夫的模样,一张枯瘦的老脸,还驼背,左手还持了根拐杖--左脚有点簸的样子。
我当时......"
"你说什么......?把那船夫的模样再形容一遍。"白少痕听到此处,陡然一怔,打断了秦文昊的叙述。印象里仿佛有道相似的身影重叠起来,却模模糊糊看不真切,这,是他不愿去回想的一段记忆。
"......一张枯瘦的老脸,还驼背,左手还持了根拐杖--左脚有点簸的样子。怎么了?"虽不知那白少痕意欲何为,秦文昊仍是把那老船夫的模样又描述了一遍,望着对面之人突然若有所思起来,他倏的摆了一脸劝戒的表情,道:"白兄认识这样的人?如果认识秦某还是劝你快快断了往来,这老家伙简直不是东西!"
"......秦老板还是继续往下说吧,可能只是有点相似,世上哪有这般巧合之事。"望那秦文昊激动起来,白少痕莞尔一笑,摆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
觉得自个儿有些失态,秦文昊立即陪了张笑脸,坐正了身子,继续叙述起来。
"我当时便看那老船夫不顺眼,却又碍着情势发作不得,这等见财眼开,视人命如草芥之人,秦某平生最为唾弃!那老船夫见我一身华服,竟扯了张老脸向我嘘寒问暖起来,我拽了腰里的钱袋扔在脚下,便对他置之不理,掀了竹帘子便闪身进了船舱,找了个空地儿窝着--原本就不大的舱室,一张摇晃的木桌与那蓬头垢面的男人就占据了一半位置。
那男人也不说话,只是缩在墙角,睁着眼不知道看着哪里,面上也看不出来他与外头的老船夫有何关系。本想询问他有没干净的衣服可换,见他身上穿的破烂,还散发一种馊臭的味道,便打消了这念头。而外头那老头,我是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反正我抱定主意,船一靠岸边就离开。
夜里,我心里盘算着此次迟到所带来的损失,着实心痛,但又转念一想,能拣回一条命也算是破财消了难,这样便平衡了不少。打量四周,船舱里除了一方残旧的矮桌,与矮桌上一盏黯淡的油灯之外,便没见其他东西。
不过本来摇晃的矮桌,貌似桌脚下被垫了什么东西--稳固得不再随着船一摇一颠簸。百无聊赖又头疼睡不好觉,再加上好奇心驱使之下,我自那截歪斜的桌脚下取出那垫脚的事物,一看之下,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那垫脚之物,就是这块异宝?"白少痕见他露出一脸惊艳,仿佛又回到那个风雨交加,拾得宝物的夜晚,不禁也想象起来,不过当真令人意想不到,这异宝竟被一艘小船上的人用来垫了桌脚!
秦文昊颔首,脸上仍呈现一副不可思议之态:"这般漂亮的东西,竟被如此糟蹋,湮没其光华,简直可恶至极,当下,我便把那异宝收到了袖子里......"
"秦老板,这行为......"
"与其令如此美好的事物湮灭在角落里,让世人有机会一睹其风采,岂不是更好,我作为古董商人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定是价值连成的宝物!"对白少痕的意见置若未闻,秦文昊的眼神又激荡起来,一脸的大义凛然。
此人正在兴头上,任何意见也是听不进去。深知这点,白少痕慢条斯理的端起自己跟前的茶杯,等着下文。
"我把那异宝收到袖子里,奇迹似的,竟塌实的睡了个安稳觉,醒来时已至第二日清晨。不过还未睁眼,便听见外头传来嘈杂的吵闹之声。细听之下,原来是那老船夫正扯着嘶哑的嗓子训斥那蓬头垢面的魁梧男人,间歇还传来鞭打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