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凌影
凌影  发于:2009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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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纸包里放的是一叠照片,拍得正是他们前天在警部办公室里因小小争端而大打出手的场面,照片的角度极好,上面两个人象英姿飒爽的武打明星,从猛虎下山到涧中卧龙,各种下流招式层出不穷,最后还发展到泼妇骂街式的揪头发抓脸,那模样,别提多狰狞。


大头笑到抽筋,两人尴尬无比,尼泊尔想笑,可蓝泰只想哭。

他们直到这时候,都显得超级没默契。

等大头笑够了,终于正色,说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对方想通过这打照片告诉我们的信息很清楚,他在说:我看得到你,看得很清楚,这才是你。”

“他离我们很近。”尼泊尔说。“不,他就在我们的头顶。”蓝泰说。

“谁?”大头和尼泊尔不解地望着蓝泰。

“他就是皇冠。”

第八章

蓝泰坐在海景酒店宽阔的扇形观景台前。

遗憾的是,清晨的雾气很重,远处那片波澜壮阔的海面总是看得云雾蒙胧,就好象从海中央升起一个气势磅薄的海兽,摭盖了天空的尊严。

袭袭的风,把他单薄的衣衫都凉透了。

尼泊尔从屋里走出来,一只手扶在窗棱上,严峻地说:“被人监视的对象,不应该呆在视角宽阔的地方,这样很容易遭到狙击。”

蓝泰干笑两声,说:“难道他会从云端向我发射子弹。”

尼泊尔撇撇嘴:“你不是说,要杀你的人头戴皇冠?谁知道他是不是上帝!”

蓝泰灿然一笑,说:“那岂不是很好,就连去天堂的单程票都省得买了!”

尼泊尔脸上阴沉沉的:“蓝泰,不要在这时候跟我开玩笑。”

蓝泰呵呵道:“你不是说,越是危险的时候,越得放松神经嘛。”

尼泊尔嘴唇轻颤:“我说过的话,你怎么只有这句记得清楚?”

“怎么,我一切听从你的吩咐,这还不行?”

尼泊尔摇摇头,忐忑不安地坐在他身边。

“我宁愿你象往常一样,和我针锋相对地争议些什么,好让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至少……你不会一肚子阴魂诡计地试图从我手中逃走。”

“我并不是想逃。”

“那你……”

“我只是想飞……飞出这个牢笼……”

尼泊尔苦笑:“难道我的保护却让你这么痛苦?”

蓝泰扭头看他,莞尔一笑,道:“拜托,你只是一个小鸟笼,怎么能够困得住我?我说的是--”

他抬头望向苍然的天空,沉沉道:“头顶这片蔚然的天空……”

天空,也可以成为枷锁?

尼泊尔不解地望着他。

蓝泰从座位上起身,走两位倚在窗台上面,指着楼下奔忙如蚂蚁的人群。

“有几个人意识到自己正被这片天空压住--压得喘不过气来?”

尼泊尔咧起嘴来:“蓝泰,你不是想成为一位哲学家吧!”

他伸手去拉他,蓝泰却躲开,下意识的拒绝接触。

尼泊尔皱起眉来。

他想到儿时深深厌恶的一种游戏:躲猫猫。

也许蓝泰并不知道,幼时的尼泊尔可没现在这般风流潇洒,过胖的身躯使他象只笨拙的企鹅,在同伴的眼呆头呆脑,大家都不愿意跟他玩,当他好不容易央求伙伴们同意他加入游戏时,他们就要求他在躲猫猫中扮鬼。


尼泊尔总是因为抓不到,最后累得气喘吁吁,还被大家指着鼻子嘲笑。

他害怕那种所有人都躲起来后,四周空寂无人的孤独感。

他害怕他永远也找不到朋友。

他总是喜欢握着伙伴的手。

一次次被甩开,还是要死皮赖脸地抓住。

否则他永远不知道对方藏在什么地方。

“蓝泰,你藏到哪儿去了?”尼泊尔突然开口,恍然若失地喃喃着。

蓝泰就站在他身边,莫名之极:“什么?”

“你躲进……阳光的阴影了吗?”

“嗯?”

“为什么我看不到你?”尼泊尔伸手牵着蓝泰,拉着他的胳膊,把他从阳光的背面拉出来,站在晴空之下。

蓝泰的白衫衬,在微风中飘然如尘,他泛着粉红色泽的皮肤,在阳光普照下,象会呼吸的花朵般,轻泛红潮,略带雨露。

蓝泰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向后退了两步,皱着眉说:“我不就在这里?”

“你没有。”

“啥?”

“你人在这里,心呢?飞去哪里了?”

蓝泰一声冷哼:“你管我飞去哪里!你人在这里,心还不知道飞到哪间酒店的双人房里去了!”

一把打掉尼泊尔的手,蓝泰恨恨地瞪着他,“你握着我的手,可心里恐怕正在意淫某位漂亮小姐的胸脯吧……”

尼泊尔吐血:“你竟然会想到这个……”

“这是出于对你的了解!”蓝泰瞪他一眼。

“我为了你可是连昨晚的幽会都没去呢。”尼泊尔一脸委屈。

“那是因为你怕我死了,又要忙着替我置办葬礼--而你穿黑西服并不是很好看!”

尼泊尔想哭。

他当然知道蓝泰对自己不信任,是缘于日积月累的怨气,是基于他以往的种种不良记录,但他就是不明白,这个死心眼儿的家伙,为什么眼睛长在脑袋后面,无时无刻不在缅怀着过去,不肯放眼,好好端详端详现在这个真的自己。


全世界都知道尼泊尔变了,只有蓝泰不知道。

他奉行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腐朽人生观念,死活不肯给尼泊尔一个表现的机会。

当尼泊尔试图把一个如铁甲般笨重的防弹背心穿在蓝泰身上时,后者拼死抱住胸,尤如被非礼的纯情少女。

他红着脸:“你滚!”

尼泊尔抱着那硬绑绑的家伙,一脸的淫笑:“来来,宝贝儿。我是叫你穿,又没叫你脱衣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蓝泰愤然:“你休想把那玩意套在我身上!”

“这是为了保护你。”

“我宁可现在就死。”

“蓝泰……”尼泊尔怪笑着,下巴上的小酒窝可爱极了,“没想到你比我还爱漂亮,哈哈--”

“滚开!谁跟你一样!我只是怕穿上这东西,没被子弹射穿,倒先被勒死了!”

“这可是最新型的材料所制,无论舒适度、柔软度都是一流,还兼之有透气性,穿上啊……”尼泊尔做了个陶醉的神情,色眯眯道:“就象穿了若隐若现的内衣那样性感!”


蓝泰一脚踢向他的脸:“那你先穿上,性感一番给我看!”

“哈哈!”尼泊尔跳起来躲开,说:“难道你不认为我不穿衣服是最性感的吗?”

“你扒了皮更性感!”蓝泰张牙舞爪地扑上去。

尼泊尔拿出避弹背心来挡,后者一拳捶上背心的胸膛,手臂立即感到震震回颤的力量,痛得蓝泰直咧嘴。

“你要跟子弹比赛谁的拳头硬啊。”尼泊尔调侃他,“这下你可遇到对手啦!”

他正说着,耳边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尼泊尔立刻神情紧张,拉着蓝泰就要卧倒在床后面,同时眼睛警觉地向观景窗外扫视。

蓝泰被他一扑,带倒在地,脑袋重重摔在床脚上,他痛得直打滚,嘴里直骂尼泊尔:“他妈的!我没有被人打死,就先被你笨手笨脚折磨死了!”

尼泊尔也不理,率先从腰间抽出枪来端起,一脸凝重地盯着枪外。

蓝泰先是被他的认真吓了一跳,随后忍不住大笑,一巴掌招呼上尼泊尔的后脑勺,骂道:“笨蛋!你分不清声音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明明是走廊上面有人把杯子打碎了!”


尼泊尔回过头来,瞪着眼睛,一脸理所当然,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敌人为了混淆视线?”

蓝泰欲晕倒,拉着尼泊尔起身,指着门外道:“那么你没有听到外面还有人的哭声?”

“那是敌人在诱使我们,等我们开门的一瞬间……嘟嘟嘟!有十几挺机枪等着把我们打成马蜂窝!”

“哭的声音听来象个女孩子呀,你难道不去看看?”蓝泰笑得猥琐。

尼泊尔却一脸庄重,说:“你知道嘛,在《西游记》里面,女妖精都是靠装委屈扮可怜骗得唐僧团团转,再来吃他的肉……”

蓝泰几乎要吐血了,“你还以为自己的肉可以吃了长生不老咧。”

“我的肉是不值什么钱啦。”尼泊尔笑嘻嘻,伸手掐了掐蓝泰嫩嫩的脸蛋,说:“可不是有人想要把你扒皮抽骨嘛,我还指望着他动手时,没得肉吃,至少有点汤水可以暖暖胃,哈哈哈……”


蓝泰拍打掉他的手,赏赐一记白眼。

在两人你来我挡间,走廊的喧闹和哭喊声更加大了,到了尼泊尔也忍不住好奇的时候,他按捺不住,对蓝泰道:“看来好象有事情发生了……”

蓝泰轻哼一声,不理会他。

尼泊尔疾走两步,把耳朵贴在墙壁上面,听,接着皱起眉,回头对蓝泰道:“我好象听到了非常不想听到的声音……”

遇到了非常不想遇到的人。

蓝泰非常奇怪一点,象沙特.坎塔尔这样姿容出众的女性,尼泊尔竟然不喜欢。

而且厌恶到这种地步。

他从听到她的声音时,脸上就象盖着一块风雨欲来的乌云,双眼崩射出闪电来,轰隆隆,眼看就要打雷。

蓝泰歪着嘴角调侃他:“老兄,你不会是那天被我踢得阳痿了吧!见到美女竟然不感兴趣?”

尼泊尔道:“女人可爱而美丽,而非美丽--就可爱了,象她这样的女人,即使天姿下凡,也不会给男人怦然心动的感觉。”

蓝泰奇怪地哦一声:“她这样的女人?”

说得好象她跟坎塔尔很熟似的。

“我庆幸自己不曾认识她。”

蓝泰笑:“是啊,否则你早就死在她的裙裾之下。”

“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喜欢她的。”

尼泊尔信誓旦旦,搞得认真极了,恨不得抓起蓝泰的手来个罗密欧似的海誓山盟,可后者一点没有茱利叶的柔情,看到他的骑士,竟然为他那古怪的打扮、还有冒死爬阳光的举动,非但不感动,还咯咯直笑。


尼泊尔顿时丧气无比,阳光栏杆背景撤掉,他们又站在门口。

尼泊尔对蓝泰说:“你呆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蓝泰哪里肯听他的,当即迈开大步,抢在他前头开门,尼泊尔只得跟在后面。

隔壁门口跪着一位身着酒店制服的小女生,短短的头发,正抽抽泣泣地哭着。

蓝泰正在奇怪,隔壁的房间里面已经传来一声咆哮,那声音震得他心脏都漏掉半拍。

“我说过多少次!我憎恨鱼子酱!”

蓝泰疑惑地“啊”一声,看看身后的尼泊尔,目光比他更为疑惑。

如果没听错的话,这个声音该是沙特.坎塔尔没错,但这位出身名门的公主个性沉静、知书达礼,她的从容风度山石崩裂也不能动容,何曾听到过她这么大喊大叫,象个骂街的泼妇般无礼。


一时间两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接下来声音又吼道:“还有你戴的那串蓝宝石项链!马上给我扔掉!我不想再看到它!”

女孩委屈地嘤嘤泣道:“对不起,客人,但这是我未婚夫送我的礼物……”

“连同你那未婚夫一起见鬼去吧!我诅咒你们的婚姻!”

这声音充满恶毒,听到此处,蓝泰已经可以完全肯定这个发怒的女人就是沙特.坎塔尔无疑。

这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会对蓝宝石的仇恨象她这般,倾尽全世界的海洋都无法浇熄,然而沙特.坎塔尔却终身居住在地中海,不知道她对这块蔚蓝色的宝石,又是抱着怎样的感慨?


她恐怕恨不得将地球炸开一个裂缝,将这块宝石深深地埋进地底吧。

蓝泰笑笑,拉着尼泊尔的手,朝她的房间走过去,途经那个下跪的女孩身边时,他矮身在女孩耳侧道一句:“你先走吧。”

女孩惊恐地抬眼望他,蓝泰给她一个俏皮的微笑,后者慌慌张张站起来,逃开了。

蓝泰和尼泊尔走进房间,轻轻关上房门,背对着他们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她听到外面半天没有动静,疑惑地转过头来,愕然看着他们俩。

沙特.坎塔尔完全换掉了自己习以为常的装饰,不施脂粉,她穿了件极其简单的灰色袍子,将长发系进缎带里面,轻盈地从座位上起身,竟然别有一番风韵。

坎塔尔的风姿可谓天成,她的眼睛有种逼视人的力量,三步之内,你敢深深凝视,它就能够把你的灵魂都吸附进去。

尼泊尔突然打一个冷颤,想到蓝泰对他讲过的那个“倾城倾国”的传说,害怕地垂下眼。

但蓝泰与他交握的手,却暗暗传导着力量,尼泊尔感受到,欣慰而动容地望向蓝泰。

却不知,蓝泰也正是从这种相互偎依的力量下,支持自己一步步走出去。

直到几乎要靠近坎塔尔鼻尖的距离,蓝泰突然深深地吸一口气,莞尔道:“您身上的香味儿不见了。”

他竟然这么勇敢,倒让坎塔尔吃惊,脚下不由趔趄一步,重新跌回沙发上,然而美女就是美女,就连摔个跤都是颇为优雅的,她随即摆好一个姿态,将自己和蓝泰间的距离拉开。


坎塔尔道:“这里没有适合我的香味。”

尼泊尔突然不屑地哧了一声,朗朗道:“您是怕他会嗅着这股香味儿找到您吧!”

坎塔尔脸色一凛,将目光缓缓移到他身上,审视,再审视。

尼泊尔被她看得浑身发毛,比被丑女人扒光衣服非礼还恐怖。

“你又是谁?”坎塔尔瞟一眼他,再瞟一眼蓝泰,问:“该不会是他的保镖吧,哈哈。”

看坎塔尔不屑一顾的样子,蓝泰无限同情地望着尼泊尔,生怕他又冒出什么缺心眼的对白,再遭到嘲笑。

没想到尼泊尔竟然有了长进,非但没有急赤白脸地急着显摆,反倒无限高深地笑笑。

“我是可以和他死在一起的人。这样的人,您的身边有吗?”

听到第一句的时候,蓝泰心里着实震撼、感动了一瞬间,可听到后半句的时候,他无奈地想到,这大概又是尼泊尔虚荣本性的体现,包括这番惊天动地的宣言,都不过是说出来唬人的,兴许他连大脑都不曾经过呢。


蓝泰叹口气,要是这样就可以唬住“沙特王子”的话,那尼泊尔岂不是也可以当国王了。

坎塔尔只是淡然一笑,称道:“看来是个很专业的保镖。”

尼泊尔哂哂地笑道:“恐怕您比他更需要保护吧。”

沙特的眉峰一耸,混沌的瞳孔中掠过一丝厌恶的颜色,她终于把视线从蓝泰身上转移,深深地望着尼泊尔,嘴角轻笑。

“蓝泰有一双让人讨厌的眼睛,而你呢?”

尼泊尔指着自己的嘴巴,做了鬼脸道:“我这张嘴巴一向很讨女人的欢心。”

沙特把目光偏向一边,“沙鹰队长英俊风流,这一点我早有耳闻。”

尼泊尔耸耸肩膀,骄傲地对一旁的蓝泰笑,后者给他个白眼,心道,你还以为她在夸你啊。

“但你还没有进我房间的资格。”沙特轻蔑地笑笑。

尼泊尔尴尬地干笑着,挠挠头皮道:“我还以为自己的魅力,果然对所有女性都所向披靡呢,但我想公主您--”

“叫我王子。”沙特突然道,口吻强硬,“那些称我为公主的人,尸首早就悬挂在他们应有位置。”

“好……沙特王子……”尼泊尔皮笑肉不肉,道:“对不起,因为我偶然听到沙特王国一个古老的传说,关于一位公主的……”

尼泊尔说着,目光向蓝泰飘过去,后者一脸惊讶地望着他。

“传说?”沙特歪歪嘴角,“古老的一千零一夜……沙特民间充满了这等荒谬的传说,那只是用来哄不听话的孩子睡觉的。”

尼泊尔问:“难道王子的童年不是伴着这些传说渡过的?”

“嗯?”沙特有点不解。

“我是说,在您小时候,难道没有人在床边,日日夜夜为您讲述这些神奇而美丽的故事?”

沙特的嘴角掠过轻笑,她摇摇头,以稀松平常的口吻道:“我的母亲在生产中死去,我的乳娘,在我一岁的时候,饮鸠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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